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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查的依赖内容……未设定。
讨伐对象……未设定。
情况紧急之时,相关人员可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
这是半年前的事。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力量如月亮的圆缺般起伏。
她同时具有十字教的“圣人”和北欧神话的“瓦尔基里”的资质。但另一方面,她无法同时发挥两种力量。因为两股力量相互抵制,非但不会加成,反而往往互相削弱。
作为圣人的力量较强的时候,瓦尔基里的力量会变成零。
作为瓦尔基里的力量较强的时候,圣人的力量会变成零。
若用月亮的圆缺比喻,前例则如同满月和新月一般极端。
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就算只有其一,布伦希尔德的力量也相当强大。有圣人的力量,就能以超音速的速度奔跑,若有瓦尔基里的力量,就能一拳打爆坦克。就算对手是普通的魔法结社,她一个人也能全歼对方。
问题就在于,在两者之间的时候。
若用月亮的圆缺比喻,则应当称其为半月吧。
圣人和瓦尔基里的力量正负相抵的时候,如同恰好保持水平的天平,双方的力量都会一并消失。也就是说,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在三个月里总有几天,和常人完全相同。
敌人瞄准的正是此时。
虽然敌对的北欧神话魔法结社不太可能如此清楚布伦希尔德的体质,但就算只是偶然,一旦被对方抓住了弱点,她就到此为止了。
全身被打到几乎散架后,她被一路拖着扔进了冰冷的牢狱。双手双脚被粗重的锁链紧紧捆住,甚至无法躺下睡觉的生活开始了。
之所以没有马上杀她,是因为魔法结社也有自己的欲望。
对方打从心底憎恨着布伦希尔德拥有圣人和瓦尔基里两者性质一事,但同时,也不能白白放过瓦尔基里这个“难得一见的研究素材”。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自从出生就异于常人。
因此,她在无意间储藏了数个“常人不可能构筑的,能产生特殊效果的术式”。
结社的人们需要它。
不是通过交涉,而是用拷问这一方法。
他们喜欢原始的方法。用金属把手指夹到指骨几乎寸断,深陷入胸膛的绳子压迫着肺隔膜,让她几乎窒息。用刀具割掉薄薄一层皮肤,然后涂上盐,为了折磨内脏而强迫对方喝下一整桶水,把身体蜷缩着固定住,给肌肉带来几乎断裂的过剩负担。
这不是单纯的情报收集工作,其中夹杂有阴暗的愉悦。
他们最初只是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像松掉的螺丝一样,他们渐渐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正因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资质过于特殊,所以结社的人对于“同样的人”的良心才没有被唤醒。而布伦希尔德也没法简单地死掉。
另一方面,他们的拷问有一定特征。
首先,他们不会进行切断手指挖掉眼球一类的“无法复原”的拷问。
其次,他们不会进行强奸一类的性拷问。
……这并不是出于对布伦希尔德的人权的考虑。如果真如此,他们根本不会进行拷问。
因为若越过了“无法挽回的一线”,布伦希尔德会“就此放弃”。若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人反而不会再开口。因为一切痛苦都无所谓了。为了避免这一点,魔法结社的人特意没有突破布伦希尔德最后的一线,而是用刀刃不断轻戳刺激。
身体上,已经没有不带淤青的地方。
心中,几乎要丧失正常区分喜怒哀乐的机能。
拷问从早持续到晚。
虽然只有一扇窗,连有没有阳光都无从分辨,但她却没有失去一天的生活节奏。
而这,全亏了一天两次准时送来的食物。
一早一晚。
拷问开始前,拷问结束后。
每到这个时候,食物都会被送到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监牢里。所谓食物,是硬面包和没什么滋味的汤,以及少许蔬菜。这注重营养搭配的伙食,让布伦希尔德不禁笑出来。
送饭的人是固定的。
那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破衣服,脸上留有淤血。而右脚脚踝上戴着铁枷。由此判断,他可能和布伦希尔德有着相似的际遇,或者和她有关。
开始时她保有警戒。
但对布伦希尔德而言,能够像人类一样对话的只有这个少年。与其说是信赖,不如说是“为了维持因为长期拷问而几乎要丧失的精神”,布伦希尔德开始和少年说话了。
从两三句开始。
渐渐超过了所需的最低限度。
最终表情丰富了起来,开始在说话时摆出笑颜了。虽然还十分生硬,只是歪歪满是血痂的嘴唇,但布伦希尔德还是以自己的意志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种心情很不可思议。
为了修复内心疮痍的自我防卫,或许这只是一个借口。其实,只因有人能把自己作为常人对待,她就得到了莫大的救赎。
但是,一次,少年像往常一样送来食物后,这样说道:
“对不起。”
随后,只有十岁的少年开始了忏悔。
他收到魔法结社的人的命令,让他成为布伦希尔德的精神支柱。若长期拷问让她的精神受到削弱,对肉体的折磨就会效果大减。因此,由少年定期对布伦希尔德的心进行刺激,以防止她的心就此麻痹,从而便于进行更加强力的拷问。
惯于受热的人就算碰到些许沸水也不会感到痛苦。
但若把长时间浸在冰水里的手插入滚烫的沸水中,无疑会愈发感到烫。
少年被赋予了“心地善良的冰水”这一角色。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更加痛苦。
“对不起。”
少年的忏悔继续着。
只能听命于结社的少年一边诅咒着自己的无力,一边在内心深处,审视着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布伦希尔德,沉浸在优越感之中。只要表现出一定的动作,一定的言行,如同遵守一定的流程图一般,眼前的女性就会敞开心扉。而这件事,让他情不自禁地,情不自禁地,真的情不自禁地高兴。
“……”
她没能恨上他。
到头来……这个少年,不是只想和遭到这种对待的布伦希尔德好好相处吗?不是只想和她一起欢笑吗?要怪就怪以命令强制他,把他的善意化为泡影的魔法结社的家伙。而这个少年,又何错之有呢?
某物。
在心底最深处,有某物微微一动。
先前,她放弃了一切。五年前,作为安宁生活的象征的结社被彻底粉碎,而她也只能辗转各地逃避追捕。心之齿轮间像是混入了沙砾,动作受到了阻碍。而这颗沙砾,此刻仿佛被完全清除了。
要救这个少年。
为此,她要再一次战斗。
布伦希尔德为之一变。虽然拷问还在继续,但她开始尽可能继续体力。她开始利用吃饭的时间计算天数,等待着体内的力量充盈的时刻。
她的力量如月亮的圆缺般变动。
具体说来,约三个月一周期。
圣人瓦尔基里,她的力量因二者的强弱对比而变化。
然后,距离力量倾向瓦尔基里一方只剩几天了。只要力量到达顶峰,她就能扯断锁链,打破牢笼,离开这里。从而向长久为孤独所折磨的少年伸出援助之手,回到温暖的阳光之下。
在那里,不可能感觉不到生存的意义。那时,布伦希尔德一定比任何人都强大。
就在那个时候。
通常的吃饭时间到了,但少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每天折磨她的魔法师。某种不祥的预感逐渐膨胀。魔法师手里有一封信。那是褐红色所染的,小小的信。
“那个小鬼自杀了哦。”
那句话被她无视了。
她不懂。她以为这是什么玩笑。为了动摇布伦希尔德的内心,对方故意让少年远离这里,编织了这种谎言。她甚至这样想道。
但是,魔法师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他咧嘴邪笑着,开始展开那张被褐红色所染的信。
“虽然他是被派来动摇你的心的,但他本人似乎感到了很强的罪恶感。早晨我去巡视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倒在房间里了。”
为了让她痛苦。
为了让她难过。
为了嘲笑她。
魔法师在布伦希尔德的眼前,放开了那张被褐红所染的信。在空中飘扬而落的信纸,映入了布伦希尔德的眼帘。写在上面的歪歪扭扭的文字,跃入了她的脑中。
信里,这样写道。
我没能救你,对不起——
噗嗤。
布伦希尔德体内,有什么应声而断。那不是什么比喻。现在的她,有瓦尔基里的超人力量。任凭那份力量为愤怒所支配,进而宣泄而出的结果……布伦希尔德的脸部肌肉扭曲抽搐着,皮肤也随之迸裂。
例如。
一张脸上,同时张开了无数的口。
这不是出于对魔法师的憎恶。
不是出于对长久的拷问的憎恶。
最让她心焦的是,被逼至自杀绝境的少年,直到最后都没有为自己担心,而是挂念着布伦希尔德的安全。
呀,魔法师惨叫一声。
这被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无视了。
手腕。
一抖。
只见长久以来束缚着她的身体的粗大锁链,啪哧!!一声断成了千百节。构成锁链的金属环四下崩飞,有的嵌入了墙壁,有的无情地吹飞了魔法师的头颅。虽然布伦希尔德的头发和脸颊上也迸出了鲜血,但她连眉头都没皱。
片刻的沉默。
在此,她迸发出了震彻世界尽头的咆哮。她一拳打飞了封住牢狱出口的厚门,冲进了魔法结社的建筑的走廊里。
一切都在四下纷飞。
本为拯救那个小生命而积蓄的力量,全都被使用在了其他的目的上。
2
布伦希尔德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个干涸至极的地方。虽然是矿泉水工厂的旧址,但上游的水坝工事改变了水脉的流向,只留下了干涸的大地。企业的工厂已经搬迁完毕,只剩下了巨大的水泥箱和一片废墟。
被风雨所侵蚀的建筑里,撒下了点点星光。
但是,这里没有阴冷的气氛。
正相反。
虽然通风漏雨,但这里的夜景显得格外闷热,还有种异样的光芒。令人联想到炼铁熔炉的橙色光芒,由下而上泄漏了出来。地面的各处溢出了白色的蒸汽,飘荡着一种类似硫磺的气味。
凡是有正常判断能力的人,都会联想到灼热的岩浆吧。
但是,这不合常理。
这附近没有活火山,也没有温泉,更不具备岩浆直接喷出地面的条件。
尽管如此,地面却沟壑密布,从中确实溢出了铁水一般的光辉。
仿如。
这个空间的主人在发泄自己的愤怒。
其中,只有布伦希尔德呆呆地伫立着。
周围并没有埋入宗教的记号或象征。她的四周也没有被古怪的东西所包围。
因为,布伦希尔德不需要那些东西。
她的……或者说是北欧神话的精髓,并不在于十字教那样君临天下,但不知不觉之间,这一宗教已经深入人心了。
“……呼。”
布伦希尔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留有仿佛被细细的钓鱼线缠过一般的淤血。那是神裂火织的反探知的痕迹。布伦希尔德手上缓缓用力,控制着血的循环,只见淤血缓缓消失了。
“有点玩过火了吗?”
话音未落。
沙沙沙……工厂周围的树似乎在摇曳。
不,确切说来不尽如此。
如同地铁隧道里有列车通过时,站台上吹过的那阵劲风。当巨大无比的运动能量接近时,周围的景色都会产生动摇。
沙沙沙沙沙沙杀杀杀杀杀杀!!
配合着这一巨大的气息,布伦希尔德拿起了放在旁边墙上的“枪”。
那是全长三米的大型武器。
但是,真的能单纯的称其为“枪”吗?
以梣树柄为中心,无数的钢铁盘根错节的交织成了它的外形。不要说枪尖不知在何处,甚至隐隐透出剑、斧之类完全不同的武器的特征。几乎让人产生视觉错觉的武器,像生物一样蠢蠢欲动,像蛇一般盘踞在梣树柄的周围。
接近完成的,现在仍在成长的传说中的枪。
真正完成之时,能够完全发挥“枪”的力量的人,正可谓达成了一项主神级别的伟业。
“枪”的质量和使用它的技量。
虽然二者缺一不可,但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有这个自信。正因为自己被称为瓦尔基里,不,除自己以外,这个人世上应该没人能使用这柄“主神之枪”(Gungnir)。
在北欧神话里,诸神的力量都汇集于他们所持的“武器”或“道具”里。
持有最大的主神奥丁的“枪”,并能将“枪”的力量发挥至极限的人,就能随心所欲地操纵奥丁被称为神的理由……这份强大的力量。
有枪在手,无论破坏创造都能予取予求。
这份过于强大的“力量”现世的同时,魔法一方的力量平衡会被随之粉碎。
知晓魔力,拥有从体内产生魔力的能力的魔法师们,甚至可能会因为“主神之枪”的强大压力而粉身碎骨。
这又怎么样,布伦希尔德这样想道。
不惜把一切的魔法文化破坏殆尽,甚至给予地球这个星球莫大的伤害,她都要实现这一目的。
没错。
那个少年。
拯救他一事,已经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计划。
握着令人感到些许温暖的木柄,布伦希尔德微微笑了。
(最多发挥七成威力吗?)
她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
巨大气息的真正面目。
和布伦希尔德同样的“圣人”毫不留情地展开了袭击。
咔啪!!
一击之下,侧面厚重的水泥墙被打得粉碎。
这不是开了个洞这么简单。
左右全场五十米的墙壁全部像巨浪一般塌向了建筑内侧。因为这一巨大冲击,失去支撑的整个工厂都倒向了一侧。所幸被风化的工厂房顶已经不复存在,不然从上方也会有水泥块如雨纷至。
并没有什么特殊魔法被发动。
只在“圣人”的一腿之下,建筑就倒塌了。
但是,袭击还远没有结束。
布伦希尔德正要擎枪御敌,但在大量的粉尘和水泥块接触她之前,某物后发先至,青光一闪。
七条钢丝。
七闪。
布伦希尔德略一分神,无数钢丝已经把她团团围在了中间。对方并没有布置钢丝用的滑轮,而是像体操的彩带一样,通过手腕的力量震动钢丝,使其滞留在空无一物的空间里。
(断我退路……!?)
对方只许她心念一闪。
马上。
咚啪!!宛如纵横交错袭来的断头台,七根钢丝从全方位袭向布伦希尔德。面对意味着死亡的格子状利刃,布伦希尔德没有选择用“枪”硬挡。只见她扭身一跃,在空中几次翻滚,从钢丝与钢丝的微小缝隙间穿了过去。
这不是因为她对“枪”的性能有所不安。
布伦希尔德之所以没有使用“枪”,理由非常单纯。
(对方还没有使出“王牌”。)
在脚触地之前,一股恶寒猛地袭来。
从粉尘的对面,有一双眼球准确地捕捉到了自己。
(要是提前亮了底,就没法应付“王牌”的袭击了!!)
粉尘被一分为二。从中,有某物如箭般径直逼近过来。布伦希尔德认识到那是个人影,一把将自己的“枪”刺入了开裂的地面。若要等待双足着地,地球的重力还太轻了。利用武器硬是定住了身形的布伦希尔德,以枪为中心旋转着身体强行落地了。
此时,袭击者的“王牌”杀到了。
其形为刀。
其意味为死。
从悬在腰间的刀鞘中,直接拔刀就砍的居合技。自然而然地,刀刃画出了一个横向的圆。而轨迹之所以稍微向上倾斜,是因为对方正确地瞄准了布伦希尔德的头部。
布伦希尔德没有迷茫。
此时没有留后手的理由。
她双手抓起刺在地上的“枪”宛如切换一个巨大的杠杆,一气将它拉到了自己身前。根据杠杆原理,埋在地下的“枪尖”弹了起来,伴着纷飞的水泥碎片,从下往上撩向袭击者的身体。
剑戟交错。
嘎吱~~~~~~~~~~~~~~~~~!!金铁交鸣在此炸响。
布伦希尔德的枪正确地击中了袭击者的刀。因为袭击者的刀的轨迹是横向的圆,所以下方正是刀的侧面,两把武器都没有受到破坏,只是伴着火花被大大地弹开了。
简直像是一场小规模的爆炸。
布伦希尔德和袭击者互相退后了数米。
这个距离,对她们来说不过是咫尺之间。
这是举手投足间取人首级的必杀距离。
别说片刻的大意,就算把握不好呼吸的时机都会导致死亡。尽管如此,布伦希尔德还是笑道:
“和先前不太一样呢。”
布伦希尔德紧握了下手中的“枪”。
和先前的claymore不同,这次的“主神之枪”不会受损分毫。虽然神裂的刀里蕴藏着连一神教的天使都能一刀两断的破坏力惊人的术式“唯闪”,但却被布伦希尔德的枪完全抵挡了。莫非是因为最后的如尼让枪里寄宿了北欧神话最强的神力吗?
“对小姐您来说有点过于刺激了吗?”
“你玩过头了。”
袭击者道。
神裂火织,面无表情。
“这一罪过,请你在此偿还吧。”
3
神裂火织观察着布伦希尔德。
最大的特征,莫过于两手握着的“枪”了。虽然统称为“枪”,但古今东西包含了形形色色的式样。而布伦希尔德所持有的,是三米左右的型号。虽然用在白刃战里未免太大,但在马上或船上用起来却有点偏短。
从材质看来,多半是梣木和经过精心热处理的碳素钢吧。木制的柄上像蛇一样缠绕着无数的金属刃,想必是出于兼顾突刺和锤轰的考虑吧。虽然乍看之下可以称为万能,但反过来也冒着让彼此的长处互相抵消的风险。
说实在的,有些不伦不类。
但是,正因如此,才无法一眼看穿这一武器的明确用途和战术。如果被表面的攻击范围,武器的长度所迷惑,就会被一枪刺穿。这是蕴含着这种危险的武器。
主神之枪。
布伦希尔德这样称呼它,如果是身经百战的“神剑文字通晓者”的魔法师,一听到这一灵装名字就会咬碎自己舌头。虽然不知道它藏有何种能力,但无疑非常危险。
虽然要让战局对自己更加有利就应该继续分析,但若只会被它迷惑,就不如停止分心。对于难以做出决断的神裂,布伦希尔德不净思考的说出了一下的话:
“机会难得,你要是能多等一会儿的话,‘主神之枪’就不用以这种姿态示人了。就算不费力气反探知我,我也打算主动去找你的。”
北欧神话的主神奥丁所持的枪。
同时也是神话中最强军神奥丁的力量象征。
当然了,一介魔法师不可能做出这种东西,就算枪摆在眼前,也没法完全发挥它的力量……尽管如此,布伦希尔德握住它的瞬间,所有前提都被推翻了。
果然,是因为她有瓦尔基里的稀少才能吗?
还是说。
“最后的如尼……”
神裂喃喃道,只见布伦希尔德的眉毛微微一颤。
“其只有主神奥丁知晓,不论文字的写法和效果都是秘中之秘。你果然是借由镌刻这一文字,而让‘主神之枪’现世的吗?”
“原来如此。英国清教还是有工作的嘛。”
布伦希尔德用指尖在梣木柄上描绘着。
“尽管如此,你的认识是错误的。我并没有在枪上刻上最后的如尼。因为镌刻它的地方,不应该是这里。”
“……”
如尼魔法分为如下几个过程。考虑需要何种效果,选择合适的文字,选择最容易产生文字效果的地点,实际镌刻文字,向抵掌各个文字和魔法的神奉上祈祷,确认效果如何,然后破坏自己刻下的文字切断开关。
既然没人知道最后的如尼是什么,也就没人知道这一文字应该刻在哪里,以及会有什么效果。但是,据布伦希尔德的说法,最后的如尼似乎不是刻在武器上的。
“既然如此,在哪里……?”
神裂不禁向周围的工厂设施看去,但却没有发现头绪。虽然感觉近在眼前,但又怀疑对方为什么会在容易破坏如尼的地方轻易开战。
“别这么见外。搞不好,现在正是好机会哦?”
对于全神戒备的神裂,布伦希尔德轻松地说道。
她的这幅表情,正说明她根本不把这当做一回事。
“最后的如尼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不,虽然文字本身像其他如尼一样都是用直线就能描绘的,但为刻好的文字槽‘上色’比较麻烦。虽然交给了自动记录,但还需要几个小时。依现状看来,最大威力不会超过七成。”
“……”
“而且,我身为十字教‘圣人’的性质随时都会设法插一腿。哈哈,你看。我本打算组装‘主神之枪’这一灵装,不觉间却把十字教的‘朗基努斯枪’的魔法记号混了进去……因此纯度有所降低,没法发挥设想中的力量了呢。”
咕咚。
像是在呼应着什么,三米的枪不祥地脉动着。无数的金属刀刃,像齿轮一样互相咬合,现在也正逐渐改变着外形。
这意味着最后的如尼的完成度上升,“主神之枪”也在向完全形态进化吗?
或者说,十字教的朗基努斯枪的象征想要掺进来,造成了未知的突然变异吗?
不论如何,都远远超出了正常领域。
虽然布伦希尔德本人将朗基努斯枪视为降低了北欧神话纯度的障碍物,但就算往那个方向进化,也足够造成巨大的威胁。
“怎么办。或许现在‘还’能凭人力杀死我哦?”
问题。
对此,神裂反问道:
“之所以要追求主神的力量,完全是因为复仇之心驱使吗?”
“……”
“若想杀,随时都能杀。若想折磨,有无数的方法。但是,你偏偏要用他们所相信的神之力来完成报复吗?”
“无聊的感伤。”
布伦希尔德的“枪尖”微微一抖。
似乎在更加准确地瞄准神裂的要害。
“虽然我失去了一切,但我也有自己要达成的信念。”
对话结束了。
但是,神裂火织的行动早已注定。
哐!!
她的身体爆发性地向前冲去。
瞬间,神裂火织的身体从布伦希尔德的视野里完全消失了。这不仅是速度的问题。若把武器前伸御敌,自己的胳膊和武器就会略微阻挡对方的视线。神裂精确地利用了这一“背面以外的死角”,从正面向敌人发动了突击。
但是,却被布伦希尔德打断了。
武器自然而然地跃动着。刀和枪。两件武器激烈碰撞,爆出惊人的冲击波,圣人和瓦尔基里零距离对视着。
“让我怎么评价呢?”
两人的武器在极限状态下互相压制着,布伦希尔德说道:
“你认识到‘主神之枪’的本质是投枪了吗?若是如此,瞄准了超接近战的想法应该能得高分。”
此时。
握着两米以上的长刀·七天七刀的神裂的手,感到了微微的颤抖。不,颤抖的并不是她的手掌,而是和刀咬合在一起的“主神之枪”。
“你知道吗?传说‘主神之枪’曾将人类手中最强大的剑之一的巴尔姆克一击两断的传说哦?”
“——!?”
(武器破坏!!)
神裂突然放出七道钢丝作为牵制,造出片刻破绽赶忙后退。在千钧一发之际,布伦希尔德所持的“枪”鼓动了。她的“枪”以梣树柄为中心,由无数的钢板构成了外形。而这些钢板如同未知的齿轮一样复杂的相互咬合,像蛇一样在“枪”的表面蜿蜒盘旋。
若让七天七刀再和“枪”接触片刻,就会被钢板咬住刃部,被千钧之力硬生生地折断吧。
但是,没时间让她喘息。
在五米开外,布伦希尔德继续说道:
“你知道吗?‘主神之枪’是最强的投枪。一旦出手,必定会贯穿目标,无论多么坚韧的武器都无可抵御,而且投出的枪一定会回到奥丁的身边……你不认为这很荒谬吗?因为人们随意附加了各种各样的能力,结果都搞不清‘枪’的本质是什么样子了。”
布伦希尔德换了个架势。
她的姿势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刷地放低了重心。
这个小动作让她的印象猛然变了。像是把冲锋枪抵在腰间一般。
“所以我这样想到。奥丁的枪并不是形形色色的能力复杂的纠结在一起的不伦不类的武器,它的能力必然遵循统一的法则。”
投枪。
远程武器。
神裂的呼吸变成了让精神集中之极限的呼吸法。是在对方投枪之前拉开距离,还是在投枪之前接近对方一击必杀。神裂面临决断之际,只见布伦希尔德静静地宣告:
“没错。‘主神之枪’是完美操纵各种天气的武器。”
啪!!闪光将工厂遗址涂成一片纯白。
原因是落雷。
从三千五百米上空倾泻而落的光之风暴,毫不留情地纵向贯穿了神裂的身体。
电光并不是紫色的。
那是纯白的,神圣之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裂无暇构筑防御用的魔法。
并不是因为时间的问题,而是因为攻击来得出乎意料,完全刺中了心理死角。
神裂的肌肉在强大的高压电流下收紧,身体不自然的向后弯曲。但她居然没有被一击轰毙,也足以令人称道了。
布伦希尔德并不惊讶。
因为,没人比她更清楚“圣人”的肉体有多么强韧。
因此。
瓦尔基里没有停止攻击,而是准备着更加强力的后招。
“据说北欧神话排名第二的雷神托尔原本不只是雷,而是司掌农业方面的神。而雷不过农业的关键——天气中的一部分……既然如此,排名第一的奥丁对地球环境的干涉能力想必更加强大。”
她把抵在腰间的“枪”高举过顶,像练武一样轻轻挥了一圈。
顿时,岩浆迸发。
耀眼的白,不存在于自然界的神圣熔岩。
她所挥出的一击,这些灾害,会全部化为天谴吧。
虽然布伦希尔德割裂地面似乎另有目的,但从中喷出了纯白的岩浆。它像液态巨锤一般,随着枪的动作向神裂攻去。
这次来得及反应了。
神裂瞬间迂回到熔岩锤的后面,顺势跃到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死角里,一刀挥向了她的后背。
“什么一击必中,什么任何武器都无法抵御,这些乱七八糟的能力,到头来都不过是出于对天灾的恐惧罢了。落雷、龙卷风、喷火、洪水、地震……古今东西的文明都喜欢把这些自然灾害解释为神的震怒或武器吧。”
她没有回头。
地面迸裂,这次迸射出了大量的水。
那是从内部放射出圣光的,破坏之水。
神裂的刀刃在巨大的水压之下,不自然的改变了轨道。刀刃离开布伦希尔德头顶的刹那,她迅速的回过头来,向神裂横扫出一“枪”。
刀没法用来防御。
神裂瞬间做出了判断,就势向前踏去。她没有瞄准枪尖的钢刃,而是用腹部硬吃了一记枪柄。咔嚓!!一声轰鸣。她的身体被横着吹飞了出去,勉强逃过了被一枪两断的命运。
面对利用翻滚保持距离的神裂,布伦希尔德没有移步向前。
只见她咔的把“枪”尖顶到了地上。
随后。
沙沙沙沙沙!!以“枪”尖为中心,像是白冰的东西沿着地面散布开来。不,不对。这是盐,大量的盐瞬间覆盖了地面,改变了土壤。
盐害。
意识到这样下去足部会被缝在地上的神裂一跃冲天,足足跳起了十米有余。虽然工厂遗迹的屋顶已经坏掉了,但二楼部分的过道还残留着。神裂迅速的落在了上面。
七成的威力。
因为混杂有十字教的象征,所以没法发挥纯粹的北欧神话的力量。
那么。
如果“主神之枪”百分之百的完成,并且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排除了一切的杂志,化身为完美的瓦尔基里时,将会发挥多大的力量呢?
(最后的如尼……)
关键就在那里。
布伦希尔德所发挥的威力,远远超过了普通魔法师的范畴。支持着这一切的,果然是传说中的传说——“只有奥丁知道的如尼”吗?
必须要破坏它。
一旦被布伦希尔德完成了“主神之枪”,恐怕就没人能阻止她了。名为复仇的暴虐将永远持续下去。
(至少能知道那是什么形状的话……)
“你要看看吗?”
布伦希尔德仿佛看透了神裂的内心,这样说道。
她一手放开了“枪”,把手掌朝向了神裂的方向。那里有什么东西。是块小小的木板。而那上面刻有什么。以褐红色的血描绘着什么。
“那个”跃入了神裂火织的视线。
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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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神裂听到了一个巨大的鼓声。
那是她自己的脚步声。
她已不在刚才的半废墟状的工厂里。夜风轻抚着她的脸颊。她跃到了建筑的外面。虽然这里也是矿泉水工厂的用地,但距离刚才战斗的地方足有五百米以上。
头疼。
而且,不是一般的头疼。仿佛从神裂的头盖骨内部向外打凿一般剧痛,仿佛无穷无尽地延续着。
神裂是来追踪布伦希尔德的,不应该随便和她拉开距离放她逃走。虽然心下清楚,但神裂的身体却渴求着休息,或者说是避难。剧痛居然到了这个程度。
“呜……”
这还算好。
防卫本能突然发动了。已经不是作战或战术层面的问题了,作为有理智的生命,她本能地选择了全力逃跑。若不这样做,神裂可能已经在那个工厂里变成了一个废人。
虽说如此。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并没有施展什么特别的攻击。
文字。
瓦尔基里掌中的木板上,用褐红的液体记录着一个字。
只是瞄到了它一眼,头疼就爆发开来。
(这份头疼……)
她有头绪。
神裂一边咬紧牙关,运用冥想时的呼吸法,企图从精神上远离痛觉,一边想道:
(这和魔道书的“原典”是同一个道理……)
蕴含有高纯度知识的魔道书——“原典”,只是看到它的内容,就会让人的精神产生龟裂。就像强制运行对应其他操作系统的应用程序,让系统整体变得不稳定一样。
但是。
“一个字……?”
神裂一边疼到皱眉,一边呆呆地低呓道:
“只凭一个字,就能带来如此程度的‘污染’……?”
就算是魔道书的“原典”,也需要数百页的单位才能产生如此的“情报厚度”。布伦希尔德所揭示的最后的如尼,仅凭一个文字就能匹敌整本“原典”。疯狂,简直太疯狂了。简直像是证明了这一个字中包含了多少魔法价值一般。
“……神、裂……”
此时,插在口袋里的手机传出了牛仔裤店店主的声音。
确切说来,是附在手机上的通信用灵装发出的。
“能听到吗,神裂。喂,你该不会被布伦希尔德干掉了吧!?”
“还好吧,勉强还活着。”
神裂一边擦拭着因为痛苦而浮现在额头上的汗水,一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我看到了布伦希尔德最后的如尼,差点害得大脑被‘污染’。最后的如尼在布伦希尔德的手中,被刻在木板上。她可能是用那个来提升自己的神性的。”
“和我得到的情报有出入呢。”
“?”
“虽然可能有违你的意思,但我让濒死的‘神剑文字通晓者’招供了。他们对‘主神之枪’都有所反应吧。我就觉得他们知道些什么。”
店主马不停蹄地说道:
“据他们所说,最后的如尼不是嵌入物品或人体,单纯提升能力的东西。借由把它刻在世界上,能让整个世界发生巨大变化。”
“你说,世界……?”
“据说要把文字刻在经过特殊计算而得出的一点上。所谓‘主神之枪’,严格上来讲本身并不怎么强大。借由把最后的如尼刻在世界上,会将设定变为‘将全世界的灵力·魔力都集中至那柄枪’上。”
“那么,那块木板上的又是……?”
“不知道。但是,根据结社的家伙的说法,传说中的‘最后的如尼’是目不可视的。”
店主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神裂眉头深蹩,他继续说道:
“所谓北欧神话,并不像十字教那样君临天下。虽然不知在何时何地接触过,但不知不觉间,它的名字已经家喻户晓。可以称为渗透宗教的代表之一……最后的如尼也有这样的性质。据称如尼完成后就会融入风景中。就算是专业的魔法师也没法找到它。在这广大的星球上,没人能找到那只有几厘米的如尼。也就是说,没人能破坏如尼。”
“……而且,那个最后的如尼,仅凭一个字就能匹敌整本魔道书‘原典’。”
情况比想象中还要棘手,神裂不禁咋了咋舌。
“‘原典’级别的魔道书以现在的人类技术是无法破坏的。如果‘最后的如尼’真是为‘主神之枪’注入能量的……这一个文字的完成对布伦希尔德就意味着无尽的力量。”
令人在意的,是神裂所见到的东西和店主情报的出入。
根据店主的情报,最后的如尼似乎是刻在某处的土地上的。但神裂却在布伦希尔德掌中的木板上看到了类似的东西。
“……”
布伦希尔德说过“主神之枪”的完成度大约是七成。
如果木板上的文字是最后的如尼,而文字和枪的完成度有所关联,则“主神之枪”的完成度也必须是百分之百。
这样说来,对方掌中的那个文字不是“本尊”吗?
“掌中的文字可能是组入自动记录的灵装里的参考资料一类吧。”
店主说道。
“只有奥丁知道,只有奥丁才能镌刻。本来这个如尼应该如此。若由人来手刻,不知道需要多少个星期。就算用了自动记录用的灵装,也会需要好几天。布伦希尔德专心于和你的战斗,并没有为如尼的刻录作业而分神吧。这样一来,她很有可能是全权交给了自动记录用的灵装。”
“……知道了。”
神裂强忍着仍在继续的头疼,握紧了刀炳。
“无论如何,一旦‘原典’级别的最后的如尼完成,我们就没法应付了。既然现在还没有完成,应该也不会融入风景无法察觉……我会一边和布伦希尔德战斗,一边确认附近有没有自动记录用的灵装。请你考虑一下布置在其他地方的可能性,继续进行大范围搜索。”
“还有一件事。”
店主补充道:
“我发现了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怨念的根源。”
“……”
“她在半年前,受到五个魔法结社的联合袭击而被俘。表面上是为了避免她‘异质’的言行给北欧神话的社会带来混乱,但真正目的似乎是想让她吐露有关‘主神之枪’和最后的如尼的事情。”
这些事情从远距离操纵“神剑文字通晓者”的布伦希尔德的口中也有所耳闻。
但是。
“负责照顾受拷问的布伦希尔德的,是个当时只有九岁的少年。名字是塞利埃·弗拉特里。虽然不知道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但那家伙现在正以植物人的状态沉睡在比利时的医院里。原因是割腕造成的失血。似乎是自杀未遂。”
(……啊啊。)
这一切,莫非。
最后的如尼和“主神之枪”。作为单纯的复仇,这些术式和灵装未免过于夸张。只要她有这个意思,明明随时都能杀了对方,但为什么要特意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呢……
“在医院里已经几乎成为都市传说了。满身是血的她半夜来到急诊室放下人就走了,从不明的账户分号不差地汇入住院费之类的。”
瓦尔基里。
自由穿梭于神的世界和人类世界,遵从神的命令行动。
从这个意义上,瓦尔基里比起圣人更加接近天使。
但是。
北欧神话里瓦尔基里,和十字教的圣人与天使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所使用的,是只有北欧神话的主神奥丁才被允许使用的‘主神之枪’和最后的如尼呢。”
“事已至此,还说这个干什么。”
“古今东西的宗教的主神和最高神的力量,都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嗯?”
“用途是早已注定的……为了拯救什么。”
就在此时。
沙沙,通信用的灵装里混入了古怪的杂音。随后,牛仔裤店店主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偷窥之后是悄悄话吗?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咔啪!!
五百米开外,神裂她们刚才战斗过的半废墟工厂从内部被炸得不成样子。与其说被炸弹炸飞了,不如说是熔岩在喷火。在高温下被烧融的水泥,用桔红割裂了夜空的漆黑。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
瓦尔基里将长约三米的枪高举过顶,直视着神裂说道:
“为了不让他们给你多余的提示,我接连破坏了五个结社,毁掉了研究资料。本以为他们肯定无法解读,宝物放在眼前也束手无策……看来是我太天真了。我应该做得更彻底点,连他们的大脑内部一并破坏掉的。”
“……”
“虽然如此,就算现在临时抱佛脚,也已经迟了。虽然最后的如尼还没有完成,但就算找到了它被刻在‘哪里’,你们也无法阻止它的完成。”
“不要小看‘必要之恶教会’的实力哦。不论在地球的何处进行,我们都能马上采取应对措施。不然,就枉称对魔法师用的国际机关了。”
“哦。”
布伦希尔德的笑声仿佛直接浮现在了脑中。
“就算它正在地球的地核中心进行也一样吗?”
“……你说什么……?”
神裂不禁把目光投向了融入夜景的散发出橙色光辉的熔岩上。
和“枪”所引发的纯白的灾害不同,在袭击开始之时就存在的岩浆。
虽然对于不存在活火山的地方,为什么会溢出这种东西确实令人生疑……
“只有奥丁知道,只有奥丁才能使用的‘最后的如尼’,借由刻在这个星球之上,能够改变这个星球的存在方式。”
既然和盘托出了这一切,就表明对方对无法破坏这个条件有绝对的自信。
“那么,就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你知道为什么那个如尼‘只有主神才能使用’吗?并不是因为文字本身极为复杂,而是因为当时的北欧人没有办法把它刻在能够生效的地方。”
星球的中心。
地球的核。
神裂一时试图把对方提示的条件在脑中进行分解,但还是摇了摇头。作为结论,布伦希尔德的想法果然不正常。这种事情不可能轻易地完成。
“这不可能……从地表到地幔都有三、五千米,到地球的中心更是有6370千米以上。我不认为人力可以到达如此深入的地方。”
虽然统称为“地球的内部”,但也分为液状的地幔和被重力所凝结的铁与镍等等不一而足。所谓的“地核”,是在溶铁与镍的中心的,凝结成的固体块。
若要割裂地表到达地幔的表面,还有可能。
但是,此后的层实在过于广大,过于高热。
熔化后不住流动的熔岩的浊流,以及受地球重力的束缚,甚至无法变成液状而紧密凝结在一起的岩石块。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附在地球表面生活的人类所能征服的。
“是吗?‘必要之恶教会’也真是有眼无珠呢。竟然连自己所持有的灵装的效果都没法掌握。”
“……?”
“不是有海洋监狱这艘用来运送魔法囚犯的船嘛。负责外部控制的灵装‘喜望峰’应该能覆盖半径九千公里左右的范围吧?”
“你莫非……!!”
这样说来,海洋监狱的暴乱确实是应用了名为“NAGLFAR”的北欧神话里登场的巨船的术式。
如果。
那个事件还有隐情,有布伦希尔德参与其中的话。趁着海洋监狱的暴乱,被她从远处解析了控制系统“喜望峰”的结构的话。
直线距离九千公里。
若能进行如此长距离的干涉,对地球中心6370公里处进行魔法干涉自然不成问题。
“可是,那个‘喜望峰’是处于‘必要之恶教会’的重重保护之下的!就算海洋监狱的暴乱背后有你参与,也不可能取得‘喜望峰’的详细资料!!”
“保护虽然严密,但并不完美。所谓凡事都有破绽。我也是为此专门接触拘禁术士,在不被对方察觉的情况下学到了技术要领哦。”
(艾拉·索……!?)
为了从人贩手中完美地救出一个少女为目的的拘禁术士。他使用的也是北欧神话的术式。本来他应该能使用全部的“魔法拘束具”的。
艾拉·索失踪后不久,“必要之恶教会”就产生了疑问。
如果他的技术情报被加以利用,以“处刑塔”为首的“必要之恶教会”的种种安全机关都有可能被第三者随意解除。
如此一来。
同一组织所管理的“喜望峰”自然也不例外。
“这样一来就得到需要的射程距离了。”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继续说道:
“对于地核的干涉方法本身并不复杂。在真正的中心核周围流动的外核,是由溶化的铁和镍构成的高温液体,它的流动造就了地球的磁场。也就是说,只要从泄漏到地表上的磁力流向逆向运算,就不难对核进行干涉。”
当然了,魔法的辅助是不可或缺的,她补充道:
“只要让液状外核的‘流向’产生一定规律性,如同水滴石穿一样,就能随心所欲地在固体的‘真正的中心核’上雕刻。只要重复这一步骤,就能刻上特定的如尼文字。”
这就是,最后的如尼。
完全掌握这个星球的天气,只有主神才能雕刻的,最强的如尼。
但是这一说明,让神裂有种违和感。
刚才的话说明,有些穿透了魔法领域的印象。
“你感觉不对劲吗?其实我也是。”
面对无言的神裂,布伦希尔德像是读懂了她的心事。
“把科学的地质参数用于我们的魔法上,不会产生什么拒绝反应吗?我也很在意,就让雷亚西克那个魔法师确定过了……结果,运用科学上的镭射技术构筑如尼魔法的试验成功了。就算科学和魔法混在一起,如尼这方面似乎也不会产生什么差错。”
“……”
雷亚西克是袭击丹麦制铁所的魔法师的名字。
这样一来,企图守护密克罗尼西亚的上坡岛的“赤洪”的少女,使用魔道书企图制造原典武器的魔法师奥伦兹也有可能给她提供了技术情报。
云和海水的流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地球的自转……也就是星球内部的液状物体的流动。若能从全球范围观测这一流向,或许就能搞清星球内部的液体流动。
“……你接触了在苏格兰人工制造的Alfal吗?”
“这我倒不知道。但是,我有接触过企图制造Alfal的魔法师。因为‘主神之枪’原本不是人类所能使用的。搞不好,必须要Alfal那样的存在才能运用它……但我调查了制造中的Alfal的身体组织,得知这一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样想来。
和世上仅有二十人之一的“圣人”神裂战斗过的这些魔法师,也渐渐赶上“神裂的战斗水准”了。
神裂火织用超音速的速度高速移动,使用着能够将天使一刀两断的术式。本来若对上这种家伙,多数魔法师都没法发挥本来的力量而被击倒。因为身体还来不及习惯这份力量,这份速度,就被先行粉碎了。
尽管如此,他们赶了上来。
当然了,各个魔法师的原本实力都不可小觑。不然的话,“必要之恶教会”就不会将无比重要的神裂投入战斗了。
但是,不仅如此。
搞不好,是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这个“圣人”给他们做出了关于如何对付同类怪物的建议。或者布伦希尔德首次和魔法师们取得联系的时候,借由展示“圣人”压倒性的战斗力,将“交涉”导向了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不论如何……)
这样一来,和神裂有关的一连串的北欧神话事件就都联系在一起了。布伦希尔德参与了所有事件,从中采集必要的资料,应用到了本次计划上。
不。
布伦希尔德可能还埋下了更多的棋子。神裂她们出手解决的可能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应该认为对方采集了上百件的数据,从中挑选出了有用的部分,合成了本次计划的基础……难道不该这样想吗?
“你要怎么办?现在最后的如尼还没有完成。就算要在地球的中心核上刻上如尼,其干涉装置也肯定在地球表面的某处。如果你能找到,现在可能还来得及阻止哦?”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最后的如尼”是使用“喜望峰”这一灵装刻下的。但是,就算现在和“必要之恶教会”取得联系,获得“喜望峰”本体的使用许可,也没法对地球中心核的“最后的如尼”的完成进行有效干涉了吧。
不仅是“喜望峰”。
借由对形形色色的物件的组合,布伦希尔德才使得前人未能做到的“对地球中心核的干涉”变成了可能。就算现在开始慌忙追赶,神裂她们也不可能在“最后的如尼”完成前装成同样的灵装。
而且,一旦“最后的如尼”完成,就意味着我方的出局。
最大最强的如尼文字一旦被坚实地刻下,恐怕就没人能破坏它了。神裂目击过布伦希尔德手中的木板上写有的“最后的如尼”的底稿。区区一份底稿,就足以匹敌“原典”。
刻在地球中心核的“本尊”无疑会成为纯粹的“原典”吧。而对于魔道书“原典”,没有任何人能破坏。
“还是说,要在世界各地的可疑之处投下核弹吗?虽然概率极低,但如果碰巧击中干涉装置,说不定能阻止我的计划哦?”
明目张胆的挑衅。
但神裂火织并没有回答布伦希尔德的话。
所有事件的元凶。
若不是她,其他的形形色色的事件就不会发生。
虽然认识到了这一事实,占据了神裂内心的却不是愤怒,而是悲哀。
神裂听过牛仔裤店店主的报告。因此,她知道。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也是悲剧中的一分子。
悲剧会生出悲剧。
或许能生出其他什么的,真正强大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存在的。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此坚强。
这一简单的事实,让神裂火织的胸口如此难过。
“北欧神话的瓦尔基里是奉神的命令降临人间的。”
圣人和瓦尔基里相隔五百米互相对视。
对她们来说,这种程度的距离“只要踏前一步”就一击必杀。
“但其本质,与十字教的天使那种遵从于既定程序而机械行动的使者完全不同。瓦尔基里有时会和地上的人坠入情网,对于无法结合一事产生绝望,为心上人徇私复仇。”
布伦希尔德的眉毛稍微跳了一下。
只有神裂火织的声音随风流散。
“……你也是瓦尔基里中的一员吗?”
双方武器的尖端都瞄准了对方,瞬间就会开始厮杀的这当口,神裂的声音却带有些许悲怆。
“你所发动的复仇中心,却没有你自己。你之所以渴望占有北欧神话中最高的神力,并不是为了你自己。”
隔了片刻。
吸气,吐气。隔了一拍之后,神裂宣告道:
“此事本来再简单不过了。”
布伦希尔德没有开口。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放下“枪”。
“你想救那个名叫塞利埃·弗拉特里的植物人少年。为了强行实现一般看来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你便妄图获得主神的力量。刚开始仅是如此而已。”
“……瓦尔基里吗?”
布伦希尔德轻声嗫嚅道。
她无力地勾起了唇角,但脸上却并未露出笑容。
“根本没那么优秀,在这儿的不过是只丧家犬。身为被神选中的人,却连一个小孩的笑容都保护不了。我不过是一条一文不名的丧家犬。”
只听见一声清响。
那是以超越人类所拥有的力量握住“枪”的声音。它并非通过通信用灵装,而是直接传到了五百米开外的神裂耳中。
“但丧家犬也有骨气。”
看来她准备将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
而正因为原本就拥有强大的实力,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才敢肆意妄为。
“我要完成‘主神之枪’,用它的力量唤醒沉睡的少年。这好歹是最高神的力量,这点奇迹对它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布伦希尔德一心想救醒那位无辜受伤的少年。
为了再一次看到他的笑脸,她不惜对自己相信的主神露出獠牙。
瓦尔基里。
被神赋予特别的力量的女武神们为了达成主神交付的使命,有时会为地上的人们战斗,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
但是。
“……不行。”
神裂火织缓缓摇头。
尽管对挤出这两个字感到痛苦万分,但她无法回避,因为她有着必须阻止布伦希尔德的使命。
“你的方法恐怕不会成功。一度成为植物人、精神被伤得体无完肤的塞利埃·弗拉特里,哪怕凭借‘主神之枪’也无法治愈。”
“你怎么知道。”
杀心顿起。
或许由于神裂的发言戳中了话题核心,布伦希尔德的杀气立刻弥漫了开来。
“说不定就是你这样的人类!!说不定就是你们让那个无辜的孩子陷入了痛苦的地狱备受煎熬!!可你为什么还有脸断定他再也无法露出笑容了呢!?”
“我当然知道。”
神裂火织用全身的力气紧握了七天七刀的刀柄。
异样的声音回荡在工厂。
“谁都经历过。”
神裂恨自己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但她明白,如果自己现在不说清楚,布伦希尔德·爱因库贝尔就会踏错决定性的一步。所以,神裂说出了一句对她自己而言同样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话语。
“你所要做的事情,我们每一个‘圣人’都曾亲身经历过。”
5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
她不仅拥有世上仅有的二十人不到的“圣人”资质,同时还具备北欧神话中瓦尔基里的稀有才能。
她的人生或许的确比其他人——甚至比其他“圣人”——更崎岖波折。偏见、先入为主、厌恶、恐惧……这些负面感情充斥着她的经历,这或许让身为一个普通人的她不得不过着消极的生活。
然而。
现在她想做的——为了保护、为了拯救最重要的人铤而走险,这种想法其实并不罕见。
就算没有瓦尔基里的才能也无所谓。
即便是只有“圣人”资质的人,也都曾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仅仅不到二十人。
与生俱来拥有特异资质的“圣人”或多或少都受到过人类负面感情的刺激。大部分人表面上为对方送上了尊敬的祝福,但背地里却对他们充满了怨恨,使用各种方法排遣压力。
这就是人性。
而被卷入这一丑恶性质中的也并不仅是“圣人”本人。
还有很多人,比如少数真正理解他们的人。
他们中有朋友、恋人、父母兄弟和在战场上托付背后的上司和部下。这些人屏弃了无聊的偏见真诚地与他们交往……或许和单纯的“圣人”相比,他们才是更强大的存在。但是在肉体上,他们却与“圣人”不同,只是最最普通的人类。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发动为杀害“圣人”而设的陷阱,又将得到怎样的结果?
肤浅的谋略在大多数情况下无法真正杀死“圣人”。如果“圣人”真的被这些小陷阱杀死,那么他本身就不值得被尊重,因为基本不会受到伤害才是“圣人”应有的特别才能。
但周围的人们却并非如此。
之所以“圣人”能够跌跌撞撞地躲过陷阱走在最前方,都是那些他们不惜用生命来守护的、少数理解者用生命换来的。
在这种时候,被留在世间的“圣人”们会怎么想?
他们能否因为这是命运而就此放弃呢。
怎么可能办到。
怎么可能放弃。
或许正因为他们拥有“圣人”这一特殊资质,这种想法才会显得更加强烈。他们拥有类似于“神之子”的身体特征,能够使用神的部分力量。或许由于他们具有这样的能力,才会更认真地思考什么“引发奇迹拯救最重要的人”这种荒唐无稽的计划。
例如,有个有名的故事说的是“神之子”唤回了死者。
而他们听说了这个故事。
他们明白了,自己的体内也有一部分如此神奇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他们见到了少数理解者对自己露出的珍贵的笑容。
那么,谁又甘心不做出任何尝试呢。
圣人。
被所有人这样称呼的他们却违背了这一形象,完全为了私欲积蓄的力量,细致地制定出各种计划,执着地将它们按部就班地执行——换回的,是所有人的绝望。
没错。
不可能成功。
无论怎样强大的“圣人”按照怎样的理论实施怎样的计划,都有一个决定性的问题,那就是一个肉体或精神遭到破坏的人,是不可能复原的。
人的生命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正因为不简单,他们才会对其倍加珍视——可只有在想要唤回死者的时候,“圣人”却怎么也想不通这一单纯的事实。
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后即便奉上拥有的一切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他们绝望了……这时,“圣人”才明白,最重要的人们死了——神裂深谙这一系列过程。
要说为什么。
因为她自己也走过同样的道路。
所以。
神裂火织悲痛万分。
因为她明白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痛苦,明白她无论如何都想实现愿望的迫切心情,理解不管怎么做等待她的都只有失败。神裂清楚得很,诸多经验得出的统计数据就连一点点小误差似的奇迹也不愿赐给圣人们。
既然如此。
神裂火织就必须做点什么。
这都是无可奈何的事。
然而,她最珍视的理解者们的死,并非没有换来任何东西。
哪怕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她也必须在这里做点什么。
6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动作停滞了短短几秒。
接着她再次吸了口气,重复了神裂的话语。
“……谁都……经历过?”
“嗯,已经成了定论了。其实道理很简单,只是因为我们拥有特别的东西反而看不透而已。一个人肉体和精神遭到完全破坏以后,无论谁都不可能救活他。在这方面不分什么天才和凡人。这道理理所当然,完全没有任何宽限的余地。”
“开什么玩笑。”
对方反驳道。
那种高高在上的口吻仿佛在说“我不想继续听你废话”一般。
“开什么玩笑!!你是说因为曾经那么多人都失败了所以我也得放弃?反正办不到所以不如放弃?要是我认同这种观点那我从一开始就不会采取行动。那些失败是你们的,不会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产生任何影响。我不是普通的圣人。我能将瓦尔基里、‘主神之枪’和最后的符文之力三合为一,凭此获得和你们不一样的结果!!”
神裂火织缓缓摇头。
她已经看出了布伦希尔德理论中的破绽。
“北欧神话本身就是一个对死亡持肯定态度的宗教。”
她对于是否该将对方逼上绝路产生了犹豫。
但这犹豫不能表露出来。
“在最终之战拉格纳洛克中,包括主神在内的大多数神明和他们的敌人共同倒在了战场上。在这样的宗教中不可能存在使他人复活的方法。要是存在,那么首先拉格纳洛克就不该被设定为神话的结局。”
即便获得诸神之力,若是主神本身就不具备唤醒塞利埃·弗拉特里这名少年的能力的话,也就没有了意义。
“你骗人。”
布伦希尔德的枪微微晃了晃。
“北欧神话中存在能给予人类无限生命的食物!神话中,诸神正是因为吃了伊顿女神种的苹果才获得了永久的生命!!北欧神话中肯定存在能够干涉生命的技术!!”
“那不过是指生命的无限循环而已。没错,如果这东西真能被人类重现于世,它肯定会成为改写历史的大发明……但这仍不适用于眼下的情况吧,因为它并不具有令完结的生命重新启动的功能。”
“雷神托尔的武器‘雷神之锤’曾复活了为托尔拉战车的双头山羊!神话里就算山羊只剩一堆白骨,只要将铁锤高举在它头顶它也能立刻复原!!”
“那只山羊被赋予的使命是‘永远不会消失的食物’,那铁锤不过是补充了它失去的肉而已!!你真的以为那种东西能救活那个少年吗!?即使你重现了那种东西,充其量也只会使那个植物人少年的身体无限膨胀罢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布伦希尔德咬牙切齿地反问:
“我不管发生什么都必须救活塞利埃·弗拉特里!!那个少年遭遇的不幸都怪我!!怪这与生俱来就自说自话附在我身上的可恶的‘圣人’和瓦尔基里的才能!!是我害了那个少年!!所以我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救他,这是我人生中最为理所当然的使命!!”
“……你真的……”
神裂的语气染上了愤怒。
“你真的以为那少年希望看到你这样吗?”
“你不配提他!!”
布伦希尔德的愤怒则比神裂的更加露骨,更加火爆。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陷入那样的状态!如果他没有遇见我,他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惨样!!他恨我是应该的,而他甚至连亲口说恨我的权利都被我剥夺了!!我想对此做出补偿又有什么不对!!”
“那么。”
神裂小小吸了口气。
随后开了口。
神裂要对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挑明将她逼到不惜铤而走险的问题核心。
“难道你想将你和那孩子之间的羁绊,贬低为杀人的原因吗?”
很轻微的。
布伦希尔德的动作顿了顿。
神裂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这是所有“圣人”都会拥有的经历,神裂不想让这位瓦尔基里重蹈覆辙。
“一旦利用了这种念头,你就再也无法理性地回忆这件事了,即便这样你也觉得无所谓吗?那少年或许再也无法醒来,但你也绝不该因此践踏这段回忆!!难道说,你不惜用鲜血玷污它,也要发起一场绝对无法获胜的挑战吗!?”
这很无奈。
但。
不能不说。
“或许那少年再也无法开口,但正因为这样,你才更不应该践踏少年无声的思念啊!!死人不会说话,所以你就利用这一点随心所欲地捏造‘死者悲惨的话语’来感动自己,并用它伤害他人,自己却不会产生半点罪恶感。难道你愿意将少年留下的心意被你用这种方法,改造成如此丑陋的工具吗?”
“你……”
布伦希尔德呻吟地质问道:
“就凭那样一句话,就接受了吗?明明与我选择了同样的道路,却要在这里放弃,承认同伴死亡了吗……?”
“是的。”
神裂微微点了点头。
“我的为数不多的理解者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强者,所以,我不想歪曲与他们在一起时的回忆……”
布伦希尔德沉默了。
她的枪尖轻微晃动着。具有“圣人”和女武神两种性质的她,不可能无法支撑枪的重量。枪尖的晃动,是她心境的表现吧。
轻微而缓慢的呼吸声,通过通信用灵装传到了神裂的耳中。
那是使内心平静的呼吸法。
也许可以停止了,神裂想道。
就算没有分出决定性的胜负,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也肯停止争斗了。
可是。
对不起。
布伦希尔德的脑海中浮现出某个少年的笑容。
“呜,啊……”
仅仅一瞬间。
那张还没有完全消失的容颜,仅仅在一瞬间,就侵蚀了她的全身。从大脑的中心到神经的末端,眨眼之间就被模糊的物质侵蚀了。
本来可以拯救的生命。
本来会获救的生命。
住手吧,布伦希尔德想道。神裂火织说的没错,接下来的战斗是没有意义的。已经结束了。自己明明知道,却不愿意承认,仅仅是这样而已。为了拯救少年而伤害另外的人。这不是温柔的他希望看到的。
可是。
然而。
她的心中,某种枷锁被破坏了。少年无力的声音在布伦希尔德的精神中炸裂,仿佛要冲破头盖骨似的。
没能拯救你,对不起。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大声咆哮着。
同时。
她的心中,某种未知的力量正在全方位发散。那是本已收入体内的魔力。呈圆顶状扩散开的魔力轻松穿过神裂,吞噬着更远的地方。
噼啪噼啪。
神裂感到肌肤刺痛。如同被冲击波击中一般。那是只有能以知觉感受魔力的人才会承受的痛苦。面对这样的异常状况,身为世界上不到二十位的“圣人”之一的神裂直冒冷汗。
地面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裂缝,如同与魔力相互呼应一般。
如同蜘蛛网一般扩展开的裂缝中,喷出了闪亮的橙色熔岩。那和之前由“枪”产生了纯白色的灾害不同。是失去了神圣之光的,纯粹愤怒之色的熔岩。夜晚的黑暗被熔岩一扫而去,硫磺特有的臭气弥漫着。鲜红燃烧的夜晚,如同世界末日。北欧神话的最终之战诸神的黄昏中,连接九个世界的世界树被焚烧殆尽,积累的文化全部葬于火海之中。女武神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那样的级别。这种瓦解着一切的悲哀,神裂是不可能感受不到的。
“对不起……”
通信用灵装中传出嘶哑的声音。
鲜血从布伦希尔德的身体中喷出。
不止一处。
她的脸、手、脚、胸、腹、背的皮肤逐渐裂开,渗出红黑色的液体。
“圣人”是超越了普通人极限的人。
力量的失控,意味着伤害到自己的肉体。就算是普通的“圣人”,也要背负这种危险,至于同时具有“圣人”和女武神两种性质的布伦希尔德,是有必要对本来就纤细的精神做调整的吧。
到了这一步,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已经无视一切了。
被激情驱使的精神毁坏着守护肉体的枷锁。
“到了最后,那个孩子留下了这样的话。对不起,没能拯救你,对不起!在割腕的前一刻,那个孩子想着的,是这样的事。”
满身是血的女武神。
在战士死亡之时现身,将其灵魂送进瓦尔基里的人。
眼前的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样貌,正逐渐变得符合这一职业。
“其实,本来是可以拯救的。如果我的力量保持完整的话!!如果我的身体中没有寄宿着什么‘圣人’,只是女武神的话,是能够从那个魔法结社的魔爪中拯救那个孩子的!!”
血腥的气息刺激着站在远处的神裂的鼻子。
巨大的魔力和血腥的气息让现场呈现出杀戮的气氛。
北欧神话的气息。
掌管死亡与战斗的军神奥丁所支配的宗教之色,使战场的气氛为之一变。
可是。
“你这笨蛋……”
神裂火织咬着牙,轻轻这样说道。
她重新握住七天七刀的刀柄,力量大得几乎要把刀柄捏碎。
“在最后的最后对你说出那些话的孩子,一定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吧!变成这个样子都无法拯救,那就没必要如此自责啊!!你不认为自己是在践踏那个孩子的想法吗?”
神裂的叫声无法传达到布伦希尔德的耳中。
不,其实,她自己也是明白的吧,虽然明白,却无法停下。
女武神。
尽管为了实行主神的命令而被赋予了特别的力量,却为了所爱之人可以违反神的命令的激情者,纵然被利剑穿胸,也会毫不犹豫地为所爱之人舍弃生命者。
这样的性质,使她无法停下。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尽管理解自己正被业火焚烧,却依然无法停止拯救那个少年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啊,神裂想道。
这不是什么人写的剧本,只是众多的偶然堆积而成的,最坏的事态发展。神裂火织下了宣战布告。
开什么玩笑啊。
神裂体内的巨大力量开始沸腾,回应着她的愤怒。
那是十字教“圣人”之力,为了与“巫女”的身体特征相似而流入她体内的压倒性的力量。
刹时间。
两者都沉默了。
从时间上算是数秒。产生了如暴风雨中风与风发生复杂的撞击而形成的奇妙的无风空间一般的、激情中的寂静。
没有物理性的开始的信号。
正因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两人的耳朵才产生了耳鸣。
那,就是最后的导火线。
一阵巨响炸裂开。
神裂火织与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两者以最大的速度,在五百米的空间内向对方逐渐逼近,如炸裂般奔驰在脚下的柏油路上。
离相互撞击不到两秒。
不过,在刃与刃发生碰撞之前,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就在什么也没有的地方挥动“主神之枪”,那是主神之力的象征——天候控制能力的具现,能够将落雷、洪水、地震、龙卷风、火山爆发等一切自然灾害化为武器。
纯白的灾害袭击而来。
从虚空中产生的,是数十块岩石。
这些每块超过五米的巨大岩石所表现的,是落石,或者泥石流吧。
不过,神裂和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都没有停下。
岩石如雨点般落下,在空隙间穿梭的两人再次加快了速度,终于发生了碰撞,神裂的刀和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枪迸射出火花。
两样武器碰撞在一起,弹开数厘米。
之后,两人的身影如烟尘般消失了。
咔咔咔叮叮叮!金属碰撞的声音和无数火花飞溅。“主神之枪”每次晃动,都喷发出纯白色的灾难,暴风之刃更加疯狂。每一次攻击,都寄宿着灾难,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增加着攻击的力度,那是让目睹之人当场呆若木鸡的,甚至感到天翻地覆的华丽连击。
不过,神裂也没有停止。
她毫不犹豫地斩了过去。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产生的灾难都是以“枪”的活动为起点发动的,虽然没有北欧神话中很容易分辨的四大属性,但通过炎、冰、霜的魔法记号的组合,就能引发各种各样的现象。
北欧神话的世界里,从炎之国和冰之国吹来的风发生碰撞,就产生了霜,由霜中产生了当今世界的素材,名为优米尔的霜之巨人。可以把它们视为构成三个世界的“属性”。
三种记号的组合。
三位一体。
这也许不是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本人故意而为,而是十字教的魔法记号介入的结果。
也许,这些记号对女武神而言,只不过是削弱力量的不纯物。
神裂火织从其中看到了突破点。
(——!!)
叮!!一声巨响。
拼刀状态。
在刃与刃的咬合中,神裂与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瞪视着对方。可是,女武神的表情有些奇怪。这使得神裂在拼刀中占了上风。
“你忘了吗?”
女武神重新抓起枪,小声说道:
“奥丁的枪,有着一击粉碎大剑巴尔姆克的传说。既然这样,我就能轻易折断你的刀,接着用连击确实地击倒你。”
“……那可不一定。”
神裂轻声笑着答道:
“忘记的是你吧。你的力量,是通过彻底强化北欧神话中的女武神的性质、反过来弱化十字教‘圣人’的性质而实现的……那么,假如我强行将你的‘圣人’性质提升的话,会怎么样呢……?”
“…………!?”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已经晚了。
她的力量如月亮的盈亏一般,每隔三个月就会发生周期性变动。这是由于十字教的“圣人”与北欧神话的女武神,两种力量发生对抗。尽管无论哪一方表现得极端强大,都能让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发挥出超人的力量,但两种力量相互抵消的时候,她就只能发挥出和普通人同样的力量了。
“告诉你吧。”
目前,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选择了让女武神的力量最大限度发挥的周期,实施着计划。
可是,即使是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一个人也能调整的天平,只要“圣人”神裂追加新的砝码,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天平就将发生严重倾斜。
“过去的肤浅的我,是这样考虑的——传说‘巫女’有让死者复活的能力,而‘巫女’自己,也能在被处刑三日后复活,这种力量的一部分,流动在我的体内,所以,如果能构筑不以通常的魔力,而是以这种力量为轴的特别回复魔法的话,也许就能让死去的同伴复活了。”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力量有所减弱。
接点是相拼的武器。
神裂调节刀与枪的角度,形成十字架一般的记号,通过它将“圣人”之力注入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体内。
这——
也许就是过去失败的,特别回复魔法的形式。
通过这种尽管能治疗生者的伤,但绝对无法治愈死者之魂的术式。
在真正意义上,治愈了满身是血的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伤。
“呃……!!”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迅速解放“枪”的破坏之力,想折断神裂的刀。可是,她却无法准确地下达命令,因为女武神之力正逐渐流失。
接着,神裂松开一只握刀的手,伸向挂在腰间的长得异常的刀鞘,伸向打击力远超普通金属棒的黑色刀鞘。
由于握刀的手只有一只,武器相拼的力量平衡被打破了。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立刻夺回了“主神之枪”的控制,在一半多的力量流失的状况下,她依然会为了打倒敌人而挥动长枪直到最后。
鞘与枪。
两种武器交错。
对不起。
这时。
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脑海中浮现出塞利埃·弗拉特里这名少年最后写下的话语。
没能拯救你,对不起。
应该道歉的是我啊,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小声说着。
其实。
她全部都明白。
激烈的击打声,回荡在她的耳中。
7
“最后要怎么办啊?”
牛仔裤店店主问道。
矿泉水加工地聚集了许多“必要之恶教会”的魔法师。他们的目的是回收失去意识的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她和神裂一样,是世界上不到二十位的“圣人”之一。对她的回收和运送作业,需要像运送核武器一样慎重。
神裂火织坐在离这些运送人员稍远些的地方。
她慢慢抬起头,问道:
“什么怎么办?”
“那些家伙到达之前,你就把未完成的‘主神之枪’粉碎后扔到什么地方了吧。不过呢,拜你所赐,产生的连动使完成前的‘最后的如尼’也连锁破坏了。”
“是的,为了完全夺走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力量,必须破坏那两件东西。”
“你所在的‘必要之恶教会’可不会一声不吭的吧?毕竟是那么强大的灵装啊。为了加强军备,他们也想得到的吧。”
“没有必要,那本来就是拥有女武神这种特殊性质才能使用的东西。假如普通人能够装备使用的话,将会引起新的纷争。”
神裂缓缓呼了口气,继续说道:
“因此,我们只要完成工作就行。”
“说得倒简单,我本来就只是个善良的牛仔裤贩卖店店主哦。”
店主不住地挠着头。
“可恶,会引起麻烦的问题只能尽快解决掉啊。好想快点回伦敦,把堆积如山的网络贩卖工作弄完,去讨中学生小佐天的欢心啊……不过,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
“植物人状态的少年,是叫塞利埃·弗拉特里吧?那孩子为什么没有回复,这是我比较在意的。”
“你指什么?”
“不是那么复杂的事。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不是对自己打垮的结社的魔法师施放了‘妨碍自然回复和回复魔法的术式’吗?也就是说,那是北欧神话的术式。难道说,那本来不是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魔法?”
“你是说,那个孩子没有苏醒,是人为的原因?”
“很有可能是拷问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的家伙折磨她的一种手段。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不知道让那个孩子承受痛苦的魔法的正体,讽刺的是,她却想到了同一系统的术式,并施加在魔法结社的那些家伙身上了。不过,那样的话,她意识到那孩子还有救这件事了吗?”
当然。
如果塞利埃·弗拉特里是真正意义上的植物人,那么,就连神裂他们也救不了。不过,如果那仅仅是“通过魔法造成的妨碍”,情况就不同了。如果花费很长时间能把施加在少年身上的魔发解除,这个一直沉睡的少年也许会苏醒。
“那可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啊,不过,麻烦的事还在前头呢。”
店主叹道:
“我在想,‘必要之恶教会’会不会从布伦希尔德·爱因库特贝尔身上着手,探索‘主神之枪’、最后的如尼、对地球中心核的干涉方式、以及女武神的资质。不过话又说回来,从她被魔法结社囚禁的那段过去的记录看,用拷问之类的单纯方式是无法获得情报的。”
“难道说……”
神裂脸色大变,并站了起来,店主摊了摊手,说道:
“在医院里沉睡的植物人少年。似乎有人想以他为筹码,把交涉推向有利的局面。”
店主这次也许是真的生气了,平时嬉皮笑脸的他认真地回答着神裂的问题。
“最高层的名字是叫理查德·布雷夫吧,专长是海上防卫战。是个擅长北欧神话系术式的可疑家伙。”
“…………”
“关于医院的位置,导游小丫头已经调查过了。从那些家伙的作战开始时刻推算。现在就出发的话,也许会先于那一派到达医院。”
神裂听着他的话,思考着。
“要怎么做?”
店主以轻松的语调问道:
“去干一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