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孤挺花·合唱 尾声 “黄昏之门的另一端”

  “伊莉斯?”

  失去光辉,变回雾灰色的机械水晶。

  没有回应。无论怎么出声或是晃动,都不再像以往进入睡眠模式那样随口回答一声:‘啊啊,我好困。’

  “……怎么会?这是开玩笑的吧。”

  将机能完全停止的伊莉斯放在手中,榭尔提斯不断呼唤她的名字。

  打从在费伦的棘林时,自己就知道她的状况不佳。

  但没想到会……原以为伊莉斯一向和系统异常无缘。就算发生什么问题,也能靠着白我修复来恢复正常。

  “伊莉斯……”

  ‘咦?怎么了吗,榭尔提斯?’

  至今毫无动静的机械水晶忽然缓缓地闪动。

  “咦……”

  ‘重新启动自我检测程式…………检查中…………好,所有的项目都没有问题。伊莉斯今天一样活泼又可爱!’

  “咦,啊……咦?不过伊莉斯,你刚才说什么最后的支援——”

  直到刚才还是一副完全损坏的状态。而如今,机械水晶却若无其事地闪动着鲜艳的蓝光?

  “莫非你恢复正常了?”

  “是的。虽然引起了骚动,不过一切系统都恢复如常。水晶的色泽也很不错吧?”

  “……不会吧?这是为什么?”

  ‘啊——其实我也不敢肯定,原因大概就是瑟拉的虚像消灭的缘故吧。’

  “那个?的确,你当初变得怪怪的,正好就和瑟拉的虚像出现的那段时期相当,不过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最初得知机械水晶状况不佳,是在费伦的棘林时。

  莫妮卡治疗完水龙造成的伤势而自天结宫归来,顺便透露有强大的幽幻种一事。两者的时期正好重叠。

  其后,系统初次停止运作便是来到浮游岛之后,也就是接近瑟拉的虚像所引发的。

  ‘这个嘛——我不是内建有侦测幽幻种的感应系统吗?那就和巫女的领域系类似,需要消耗大量的记忆体处理性能哦。可是现在的我却只是个小小的机械水晶。’

  “嗯……然后呢?”

  ‘总而言之,面对像瑟拉的虚像那种太过庞大的幽幻种时,感应系统出现反应过度的情况。用人类来比喻,就是“见到恨之入骨的对象,整个人浑然忘我”的感觉。’

  针对瑟拉旳虚像进行运算处理时超过预设的上限,出现超载的状况。

  机械水晶内部的记忆体受到排挤,系统因此而不正常关闭。

  ‘喵哈哈哈,真是吓我一跳呢。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

  ‘不过,既然瑟拉的虚像消失,过度的反应当然也随之平息了。这样一来,我也恢复到平常那样…………啊,等等!榭尔提斯,等一下!不要把我埋起来!来人,救命啊啊啊!可爱的机械少女要被埋在土里了!’

  “少啰唆,你这没用的机器。”

  ……大致就是这样了吧。

  斜眼望着不断大叫并闪动的机械水晶,榭尔提斯重重地叹了口气。

  “榭尔提斯?”

  一旁传来的声音,让他顿时回过神来。白色法衣打扮的优米,此时正忐忑地望着自己的脸。

  “听你刚刚在喊伊莉斯的名字,莫非出了什么事吗?”

  “……啊,不,没什么。只是了解真相之后突然觉得很累罢了。对了优米,关于魔笛的净化工作————”

  下一刻,他终于察觉到一件事。

  瑟拉的虚像消灭后,大地竟然已经恢复绿油油的原貌。

  “这些……全都是你净化的吗?”

  各处融解并腐败不堪的大地。

  包括被污染成深紫色的空气、惨白坏死的大树、失去生机的植物都是如此。它们全都恢复了原来的生命力。

  ——只是关注伊莉斯的这短短几分钟。

  ——居然能完成如此大范围的净化。而且还是瑟拉的虚像所造成的感染。

  “啊,嗯,就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或许我真的已经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巫女了吧。耶……耶嘿嘿。”

  优米用生涩的笑容以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或许没有那么简单吧。”

  最初清醒过来的人是春蕾。她拖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坚持前往隔壁的浮游岛寻找雷奥。同样暴露在魔笛下的泽道尔,如今也在树荫下休息,至于其部下————

  “真是失策,居然在大家的面前出尽洋相。”

  “那个,你是黑猫小姐吧……现在可以走路了吗?”

  和入侵异篇卿据点时相比,尽管整个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但一头黑发和猫咪般的纤瘦身材却令人十分眼熟。

  “战斗中帮不上忙就算了,要是再不把现在的状况回报给统政厅,到时一定会挨骂的。”

  她取出黑色的通信机,同时擦拭嘴边的血迹。

  “对了,优米大人。因为打倒了那只黑龙,所以通往秽歌之庭的门也跟着消失,对吗?”

  “咦?这……这个……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不,应该没能打倒。毕竟刚才尽全力也只折断对方的獠牙,核晶还未遭到破坏。”

  双手还留有些许的麻痹感。

  在力量触媒的獠牙遭到破坏后,黑龙仍未失去战意。倘若秽歌之庭的门没能消失,使得对方继续逗留在此地,真不晓得此刻会变成何种局势。

  “对吧?”

  ‘是的。黑龙失去力量来源的獠牙后,就无法继续维持魔笛结界。当魔笛结界消失后,秽歌之庭的门也跟着自然消失。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想成是黑龙会被强制遣返回秽歌之庭。总之已经脱离最坏的状况了。’

  “那么,问题就是剩下的两只吗……”

  上空的魔笛结界消失。

  尽管确认黑龙已经被送回,但还不清楚其余两只幽幻种是否也有同样状况。对此——

  “秽歌之庭的门消灭之前,其余两只个体也消失在其中了。浮游岛上的小型幽幻种似乎也是一样。消自来自目击者的念话,不会错的。”

  一头金发随风摇曳的剑士喃喃自语道。

  他手中还抱着一名碧绿色头发的少女。

  “感谢你一并净化诺艾西斯身上的魔笛,优米·爱尔·苏菲尼克特。年纪轻轻的真不简单。想不到除了伊格尼德外,还有人能够净化瑟拉的虚像所释放的魔笛。”

  诺艾西斯——被囚禁于黑龙体内的少女。当黑龙消失在通往秽歌之庭的门扉时,唯独她一人被留在原处,倒地不起。

  “你就是和雷奥交手过的异篇卿吧。”

  “你都看见了吗?”

  顶着一张活生生是友人翻版的面孔,异篇卿颇感兴趣地眯起双眼。

  “替我转达那个千年狮,如果希望和我再战一场,起码先经历三、四场生死关头后再说吧。”

  “…………”

  “我言尽于此。我们双方看来都没有必要在这座岛上继续浪费时间。”

  抱着碧绿发色的少女,异篇卿悠然地离去。确认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树林深处之后,优米顿时呼出一口气来。

  彻底放松时的一口长气。

  “————呼。”

  下一刻,巫女身分的少女整个人坐倒在地。

  “优米!”

  “……我不要紧,只是心情一放松就觉得全身无力……啊哈哈,我果然还是不行呢。才这样就累得无法动弹。我还得追上春蕾,然后赶紧救治先遣队的护士才行。”

  优米坐在草地上,表情这么苦笑道。

  那微微颤抖的娇小肩膀清楚说明了目前的心境。包括她所承担的沉重压力,以及她被加诸了多么喘不过气来的紧张。

  “…………”

  “…………”

  “……谢谢你。”

  “咦?”

  “我是说,谢谢你…………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整个人已经绝望。如果不是榭尔提斯你及时赶来的话……我……我……”

  那往上抬起的湿润双眸,如同湖畔一样摇曳不定。

  “那……那个,你身上带有魔笛的事情不是全都曝光了吗?之后听说你被关起来,还有可能被逐出塔外……我真的很怕…………害怕你又会离开到遥远的地方去。”

  一颗颗滴落的泪珠。

  透明的水滴滑过巫女的脸颊,在阳光的照射下掉落地面。

  “所以……现在我更觉得高兴。啊啊,你真的来了。无论距离多么遥远,你总是会及时来到我的身边。”

  “————不。”

  凝视着擦拭眼角的优米好一会。

  榭尔提斯对眼前这位青梅竹马轻耸双肩。

  “我才是,今天本来完全没有战胜的把握。都是因为优米你用沁力术式压制住对方,我才能乘虚而入。”

  “…………”

  “所以,我们两人都算是辛苦了。因为有优米你在身边,我才能这么卖力。”

  “……这样啊。咦……耶嘿嘿……”

  坐在地上的巫女,表情逐渐转为笑容。

  “能够帮上榭尔提斯你的忙,我也觉得非常开心呢。甚至开心得有些不安,害怕这会不会是一场梦。”

  “那就好。不过,春蕾他们还在隔壁的浮游岛上————”

  空气些微晃动。

  就在此刻,榭尔提斯察觉到这股轻微的变化。

  “嗯?榭尔提斯?”

  “…………”

  虚空中的小小裂痕。

  那是————优米正后方的虚空中,裂痕转眼间扩大,出现一道笼罩着深紫色雾气的漆黑门扉。

  秽歌之庭的门?

  怎么可能?那不是和瑟拉的虚像一并消失了……

  ‘是天结宫哦。

  你和优米,就是从那座塔的最上层坠入了秽歌之庭。’

  三年前的那一天。

  跟着优米来到天结宫的最顶层后,在那里……我目睹秽歌之庭的门在优米的面前开启。

  当时自己的确见到了同样的现象。

  起先是空气产生皲裂,仿佛在世界打出一道伤痕————

  ‘不好,你们两人快点离开那里!’

  “快逃,优米!”

  “咦?”

  ——优米还未察觉。

  “唔!”

  就在榭尔提斯架起双剑,强行穿入对方与门扉之间时,一道风吹向他的背部,整个人几乎就快站不稳。

  —〡狂风?

  ——不,不对。这好像在将我拉往门的方向?

  “难道是……”

  下一刻,脑中闪过异篇卿所留下的那句话。

  ‘秽歌之庭的门消灭之前,其余两只个体也消失在其中了。浮游岛上的小型幽幻种似乎也是一样。’

  魔笛结界崩溃,其领域内的幽幻种统统返回秽歌之庭的门内。

  然而,这里还有一名身怀强大魔笛的人类。倘若秽歌之庭的门扉将其认定为幽幻种的话,也就不难想像此人会一并被送回秽歌之庭……

  “目标不是优米,而是我吗?”

  “榭尔提斯!”

  见优米急忙想跑上前来,他伸出手来制止。这一刻,一股磁力般的劲风猛然吹动身体,双脚开始悬空。

  “榭尔提斯!”

  “不行,优米,不要过来……”

  视野变暗。当感受到这种日夜颠倒的错觉时,榭尔提斯已经被吸入虚空之门的内部。

  一瞬间,他瞥见追着自己跳入门扉的优米。

  两个人,同时坠入了秽歌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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