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西陀栀的光环 第三部 都市传说「生灵」——Mezzosoprano so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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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封信」

  我是我。

  明明只有一个我,我明明就是唯一。

  明明与大家不同,明明我就只是我。

  不对!

  不可能这样,我努力至今,投注了许多心力,一直一直都是如此!我致力向学,努力参与社团活动,认真经营委员会,画画也曾经得奖。

  我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嗜好,礼仪作法我自认比别人熟悉许多,而且躬行实践。此外我还注意服装穿着,长相也不会太差。

  双亲也很平凡,养育我长大至今。

  不对,并不平凡!

  是的,他们是特别的,对我而言,每个亲人都是无法取代的,重要的人。

  姐姐如此,弟弟也是如此!

  所以我也是,我肯定也是特别的。

  我只有一个,是唯一的,特别的。

  就说不对了,你没听到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在笑!什么事都不做,什么话都不说,为什么你在用我的长相笑我?

  我是特别的,大家肯定也是特别的。

  不!不要否定我!

  你懂我什么?你知道我什么?

  说话啊!为什么,为什么只会单方面否定?

  认同我吧,爱我吧,我是必要的吧?快说我是特别的!

  ——别说,我不想听这种话。

  我并不是想听这种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这样,不要以我的脸笑我,把我还给我,把曾经是我的我还给我,把我依然是我的那时候的我从我手中还给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封信」

  ……原来如此。你,也是我。

  我只是在害怕我。

  我们肯定可以理解彼此,因为,你也是我。

  我肯定不想认同你。

  可是,我累了。

  我不可能否定你。

  因为,你是我。全都是我。

  所以,我就是把我当成是你吧。

  你也是我吧?

  接纳吧,认同吧——你,就是我。

  感到不安。

  这只不过是些许的,模糊的不安。

  *******

  和丘研社员与小柳津道别后回家一看,香澄已经在家里了。

  「欢迎回来~~跑去哪里了?」

  「追寻梦想、热情和浪漫。」

  「真摇滚。」

  香澄默默擦拭着鲜红的吉他。她的头发蓬乱不堪,大概没有绑起来的时候就不会梳理吧,真希望她能照照镜子。

  「话说,你怎么还没睡?你刚才不是去了商业区吗?」

  「——算是吧。」

  我只是随口问问,但香澄的回应有气无力。

  「怎么了吗?看你无精打采的……脸色不太好耶?来,我帮你买了肉包,吃一吃打起精神吧——呵啊……」

  香澄默默吃着肉包,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虽然想要询问事由,但强烈的睡意袭击而来,使我不由自主倒在床上。平常这已经是吃早餐的时间了,不过即使上学会迟到也好,我想小睡片刻。

  「咲丘……你要睡了?」

  「——嗯,有点累——」

  风景逐渐模糊。

  「我啊,看见生灵了。」

  这是冰冷得不像香澄的声音。

  「那个家伙一直看我——然后——眼冒金星而且头痛——所以——我的头好——把我——」

  意识沉入梦乡。

  风景落入梦乡。

  「——在转动——」

  传得进我脑中的话语,到此为止。

  久违作了一个平凡的梦。

  怀念的梦。

  有一名女孩。戴着一顶好大帽子的女孩。

  这名小女孩,拼命想要弹奏一把和自己身高差不多长的吉他。然而吉他重得令她站不稳,而且手指按不到弦。

  她的身旁有一名男孩。

  男孩没有帮她抱住吉他,只是含泪看着这幅光景。

  「香澄长大之后要当什么?」

  男孩如此询问。

  「唔~~摇滚歌手!」

  「摇滚歌手?」

  女孩露出笑容。

  「爸爸说,这是世界上最帅气的梦想!」

  女孩放下吉他喘口气。「——想当什么?」

  「那个,我要当画家。」

  「不是当城堡警卫吗?」

  「……因为要是说我想画画,大家都会笑我很蠢。」

  啊啊,这么说来,这家伙从这个时候就没什么朋友了。话说,警卫这个梦想也很蠢吧?

  所以,能聊这种事情的对象只有香澄。

  「漫画?」

  「不是,是绘画。我和妈妈去过一个有很多画的地方,那里好棒。我也想画那么大的画……要怎么做才能当画家?」

  「——一定当得上的,因为你的美术成绩比我好太多了。」

  女孩的笑容好耀眼。

  「当得上吗?」

  「当得上的。」

  「真的?」

  「真的真的。那我们来比赛吧!我要当摇滚歌手——要当画家,我们来比赛谁比较快!」

  「……嗯!我会一直帮你加油。就算香澄搬走了,我也会一直为香澄加油!」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你要实现梦想喔。实现我们的儿时梦想。

  至今未曾改变吧?你还是想成为摇滚歌手吧?

  原来你一直在为我加油,在某处唱歌声援着我。

  在遗忘你之前,我也一直在为你加油。

  我突然清醒,而且似乎掉了一些眼泪。

  看向时钟,已经是傍晚了。

  「——完了!」

  这时间,社团活动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我连忙打开手机一看,有好几封未读简讯,最后一封是代表寄来的。

  「昨天辛苦了,我也有点累。我会把至今的想法整理好,明天开会吧。」

  总之,毕竟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姑且传封简讯谢罪,然后把手机扔在一旁。

  我环视室内。

  香澄不在。

  「那个家伙,叫我一下不是很好吗……」

  在我想打开电脑的瞬间,玄关的门铃响了。我走向房门。

  朝门上窥视孔看出去,站在外面的是真弓姐。

  「哟,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我应该有传简讯给你吧?我说因为我就在附近,所以会过来一趟。」

  「……啊~~抱歉,我现在才起床。」

  真弓姐无可奈何般叹了口气。「可以借一下厨房吗?我做点简单的东西给你吃。」

  「喔喔,真的?请请请,快进来吧!」

  这位女强人居然会下厨,或许挺令人意外。

  真弓姐脱下套装外衣,把我平常使用的围裙套在衬衫上,接着马上着手准备下厨。

  「真意外,整理得挺干净的。而且该有的都有,是个很方便的厨房。」

  「因为很少用,所以我有彻底清理。」

  听到我这么说,真弓姐皱起眉头。

  「……设备这么齐全却很少用?」

  「因为电器行的店员说『这是今年的主打产品!』,我就试着导入全电气化系统了,也因此生活支出省了很多,但电费应该有一半以上都用在电脑上吧。还有,这台微波炉的功能很方便,买回来就直接冷冻的烤鱼,只要放进去设定一下就可以烤得香喷喷的,而且这是双层构造,下层可以顺便加热便当,可说是一举两得。」

  「水波炉被大材小用到这种程度,也挺悲哀的……」

  记得清宫似乎也说过类似的感想。总之我家厨房似乎挺方便的,但我很少用所以不太清楚。

  「这么说来,真弓姐,你怎么会来神乐咲?你不是在东京工作吗?」

  「不知道是受到认同还是被冷冻,我进入这边的特殊案件调查组了。」

  「特殊案件?」

  我提出这个上次没问的问题,真弓姐随即面不改色切着蔬菜回答。

  「你记得『神乐咲恐怖攻击』吗?」

  ——

  原来如此,我就各方面来说明白了。而且也就各方面来说感到遗憾。

  代表虽然笑说不会有事,但那件惨剧不可能轻易被人遗忘。

  「记得,因为当时事情闹得很大上具弓姐在调查这个案子?」

  「是总局推荐的,越权调度也要有个限度才对。更何况,那个案子整体来说有种火药味,我原本无论如何都不想有所牵扯……就像是被卷入某个大人物的阴谋,感觉很差。」

  真弓姐面有难色地紧晈嘴唇。

  「还查不出犯人吗?」

  「包含还没查出犯人的这一点在内,这个案子很异常。」

  被叱吒风云的警察大人如此称赞,我也不会高兴。

  「刚开始我们也怀疑是国外组织的恐怖攻击,但没有类似的犯行声明,完全掌握不到关连性,而且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是单一犯人的犯行。实际上,恐怖攻击小组的第一个攻击是自爆,后续的催泪弹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准备的量——最难以理解的是『布兰诗歌』……慢着,小二知道吗?恐怖攻击时播放的那首曲子。」

  「啊~~嗯,我只知道开头的部分,有在电视广告听过。」

  既然不知道「布兰诗歌」的好,当然不可能发现是我们做的。

  「这没办法只以盖台来解释。神乐咲的街头电视是『小仓大楼』相关企业在管理,已经确认系统在事发当天被骇客入侵了。后来街头电视不是瘫痪了快一个星期吗?整个系统似乎被彻底破坏了,虽然没能掌握详情,但应该是老练高手干的好事,老实说,这个犯人与其说是坏人,更像是狂人。」

  真弓姐一边热锅一边抱怨。

  「虽然不太愿意这么想,不过我觉得,这应该是少数人的模仿犯行。」

  「嗅防犯行?」

  「像是在电影里,城市被彻底破坏的时候,不是会播放磅礴的背景音乐吗?肯定只是重现那种场景罢了——如果是这样,真正的恐怖现在才要开始。」

  这么说就太令我遗憾了。包括代表和我们,都是以自己的意思筹划这场行动。

  那是我们的唯一。

  「具体来说?」

  真弓姐开始炒菜。

  「首先是犯人们的后续。引发那种程度的骚动,他们却还没被抓,我打赌他们肯定会再犯。而且接下来的案件,会以更加残忍的形式呈现。」

  虽然不知道是否能回应这份期待,但是代表应该会有所行动。大概吧。

  我们要收复世界。

  「比这更恐怖的,就是会出现这个案件的模仿犯。」

  「……我听不懂这番话的意思。」

  「『神乐咲恐怖攻击』是剧场型犯罪,而且盛大到令人赞叹的程度。发生那个事件之后,我最害怕的就是有人跟进。日本很和平,即使发生大大小小的事件,世间依然正常运作着。不过发生那个事件的时候,最令我感到战栗的,就是我看到新闻影像的时候,自己稍微兴奋了。我打从心底感到期待,看着宛如垃圾堆的腐败城市被破坏,我盯着画面期待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对此感到极度的恐惧。」

  青菜炒好了,真弓姐把成品盛进盘里。

  真弓姐面无表情说出这番话,我看不出她真正的意图。

  风景变形了。

  风景扭曲了。

  「好啦,完成了。虽然只是简单调理一下,不过吃吃看吧,反正你一定吃得很不正常吧?」

  「——喔喔,谢谢真弓姐。」

  我有预先准备一些白饭,因此我将白饭送进水波炉加热。

  「改变是不好的事情吗?」

  我只能以这种孩子气的方式询问。「既然是错的,就应该改变吧?」

  「改变本身是无可奈何的,不过,大多数的改变都不正确。如果对众人认为正确的事情说NO,虽然可能是一件好事,但也可能是一件坏事。至少那个事件是错的,身为警察的我非得阻止不可。」

  滔滔不绝游说至今的真弓姐忽然结束对话。「——就算这么说,但这是个无聊的话题,请你忘掉吧。简单来说,就是今后我会变得更忙,所以偶尔听我吐些苦水吧。也帮我向纯一问好,我会找时间过去好好打声招呼。」

  「真弓姐是成熟的大人了。」

  我从水波炉里拿出热腾腾的白饭,和炒青菜一起放在桌上。

  「小二也是,年纪轻轻就会思考这么多事情,了不起。」

  我说声「我要开动了」,将炒青菜送进嘴里。

  「……怎么咸得乱七八糟?」

  「我想也是。因为刚才是边讲边炒,所以酱油的份量弄错了。你就丢掉吧。」

  面无表情随口这么说的真弓姐,好酷。

  我开锁进房一看,漆黑的房间被人工光源照得令人眩目,我的双眼在瞬间难以适应。

  房间深处身穿短褂的邋遢男性——咲丘纯一看到我就露出笑容。

  「来了吗?弟弟,别害羞,再靠过来一点。」

  「听起来有点限制级,拜托别这样,这种风景实在很恶。」

  我和老哥保持距离,坐在从自己房间拿来的坐垫上。因为要是直接坐在地上,屁股会被电线压得很痛。

  我盯着萤幕,风景不断切换变化着。

  「话说,真弓姐今天来我家了。我久违吃了好多蔬菜。」

  「啊啊,说得也是,真弓调到这里了,我完全忘记问候她一声。」

  即使是比自己稍微年长的真弓姐,老哥也毫不尊敬。

  「真弓姐知道我们多少底细?」

  「我没告诉她,虽然她应该迟早会发现,但几乎掌握不到证据——还有,真弓是以警察这份职业为优先,所以别相信她。」

  非常简洁易懂的立场声明。「收到。不过至少露个脸吧?真弓姐也会高兴的。」

  「那我就得洗澡刮胡子了,真弓很计较这种细节。」

  老哥不耐烦地轻呼一声。「老实说,与其应付真弓,还不如讨论幽灵的事情,她满嘴都是工作有够烦的,还会唠叨要我出去工作。最重要的是,那个家伙没有梦想。」

  慢着,我也很想劝你出去走走,只是因为说了也没用才没说。拜托你去洗个澡吧,好臭。

  「老哥,你现在在做什么?」

  「嗯,稍微查一下『圣保罗』,这是某人私底下委托我调查的。好像是有一个富豪的宝贝独生子没去工作,整天沉迷在传教活动。」

  「这样啊,那太好了,我刚好也想打听这方面的情报。」

  「圣保罗」。

  之前就听真弓姐说过,是类似宗教信仰的民间活动团体。

  如果采信小柳津招供的那些情报,与千面魔相异、曾经闹出人命的「生灵」现象,是从这个团体开始活动的时候发生的。

  丘研的所有成员,预定在明天讨论这个现象。由于今天缺席,所以我想找老哥打听「圣保罗」这个组织的消息,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关于『圣保罗』,老哥知道多少情报了?」

  「上网就有堆积如山的情报了。」

  其中一个萤幕的监视器影像被切换成网路浏览器,就像是受到带动,有四个画面开始显示新闻内容。

  「虽然也有参与福祉事业,实际上却是激进派的活动团体,甚至下雨的时候都在发传单,最近应该常看到吧?『要承认个人风格!』或是『不要容忍企业的傲慢!』之类的传单。」

  我似乎在某处听过这种文案——

  「唔……啊!啊啊,我有看过,我上学的时候拿过传单,我还记得——这么说来,当时我随手就扔了。」

  记得我当时把传单揉成一团,扔进路边脚踏车的篮子里。那群穿雨衣的人,似乎都是「圣保罗」的一份子。

  老哥以网路进行搜寻之后,显示出一个应该是「圣保罗」架设的网站。

  「然后,这就是那些家伙的说法。很明显有种宗教洗脑的味道,就某种意义来说很惊悚。」

  显示在首页的,是出现在神乐咲的大量涂鸦艺术之一,以及一段训示。

  并没有写出明显的目的。

  并没有写出明显的手段。

  就只是一段宛如咒文的文字。

  *******

  你好。

  感谢你拨时间看这段文章。

  我们是你的守护者。

  原本我们只能守护,不应该介入干涉。

  然而我们认为,有些事情非得告诉你不可,所以设立了「圣保罗」。请你拨空聆听以下的这段话。

  在学校的生活,非常辛苦。

  求职的过程,非常辛苦。

  拼命工作的每一天,非常辛苦。

  原本来说,世界总是寻求着新的个性。你的个性得到他人的认同吗?

  如果能得到认同,肯定会成为幸福至极的人。

  然而,这个世界不肯认同我们的个性,甚至达到残酷的程度。

  如今,世界总是寻求着英才。

  持续强迫你成为「平凡的英才」。

  你正受到世界的欺凌。世界为什么要不断寻求英才?

  因为仇恨,因为憎恶,因为嫉妒。

  隐瞒你们自己没有个性的事实,硬是把难题塞给你们处理,剥夺你的个性。世界就是以这种方式勉强运作着。

  将你们称为「个性」的受害者,加以同情、叹息、嘲笑,藉以得到乐趣,世界就是以这种方式维持正常。你们之所以如此痛苦,是为了取悦世界上某一部分的人们。

  可以允许这种暴虐的行径吗?

  不可能可以允许。

  你不能允许。

  这些毫无个性的人们,总是高举着「普通人」这样的藉口,但你并非为了被他们玩弄而生。这是统治的行为。

  世界明明曾经迈向正途,却已经误入歧途了。

  即使如此,如今世界上的人们,只会对「平凡的英才」给予赞赏。

  然而对他们而言,他们需要的是批判这种现状的人们。

  你非得抵抗他们才行,非得和他们交战才行。

  不过,应该由谁来整合?

  我们挺身而出吧。

  为了保护你们,我们要从他们的手中,收复曾经珍爱的个性。

  请清醒过来,并且和我们并肩作战吧。

  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肯定能够收复。因为世界呼唤着我们。是的,今天正是我们原本的启程之日。

  偶尔有人会说出这种残忍的话语。

  你并不特别。

  你没有所谓的个性。

  梦想因为非常难以实现,才会叫做梦想。

  才华因为不是凡人能拥有的东西,所以才会闪耀。

  你无法成为你所期望的你。

  你无法成为众人崇拜的运动选手。

  你无法成为众人尊敬的医生。

  你无法成为受到全世界称羡的名厨。

  你无法成为受到全世界注目的作家。

  你无法成为作品令人朗朗上口的音乐家。

  你无法成为名留历史的画家。

  你无法成为实现众人梦想的工程师。

  你无法成为受到孩子们爱戴的老师。

  因为你毫无特别之处。有人会对你这么说。

  错了,我们在世界上是唯一的存在。

  妨碍我们的,是否定这个真理的世界。

  一起挺身而出吧,我们会守护你的个性。

  你可以不用平凡。

  你可以不是普通人。

  即使自夸平凡,又有谁愿意认同你?

  你应该对于自己的特别感到骄傲。

  你在世界上独一无二。

  你不存在于这里以外的任何地方。

  因为,我们是独一无二的特别存在。

  *******

  「……讲什么个性个性的,这是怎么回事……」

  毫无章法的这篇文章,被贴在首页长达好几页。

  已经不像是思绪正常的人所写的东西了。

  不过,这篇文章确实令人舒畅到发毛的程度。

  或许内文存在着某种渗入心中,令人瞬间想要否定这个世界的冲动。

  不过在这种时代,有谁会相信这种传说?

  ——不,换句话说,「圣保罗」就是相信这种说法的人们。

  「这个团体以这篇文章为起点,不只是发传单,偶尔甚至会进行小型的示威游行。虽然类似政治理念,但背地里有强烈的信仰要素。只不过,这团体很难得没有类似领导者的领导者,形容成『规模过大的同好会』比较容易理解吧?」

  「——这是怎样,有信徒却没有教祖?」

  「正确来说,没有人知道谁是教祖。」

  老哥说到这里,让好几个萤幕显示「摄影俱乐部」的网站,将站里的几张图像放大。

  是蕴藏着不祥气息的涂鸦艺术。

  许多色彩鲜艳的圆形层层重叠,每个圆形的周围都凹凸不平,并且与旁边的圆形精准契合,将风景烙印成一幅宛如机械工艺的景色。

  「他们崇拜着画出这些图的家伙,把这种不知道是谁画的涂鸦当成象征图样——老弟,就你看来这是什么?」

  「……谁知道。以那种方式玷污风景,我不想知道这种家伙想表达什么讯息。」

  我轻声说完之后,老哥说声「哎,无所谓」并且面向萤幕。

  「老弟这个世代,大概会被当成一辈子不长进的世代吧。看看失业率,高官们讲得冠冕堂皇却是这种结果。被说成不长进的世代,又说什么冰河期重现,我并不是无法理解这些人想抱怨的心情。哈哈哈,瞧你们这些家伙哭成这副德行。」

  「就算这样,这种赞美个性的宗教怎么会流行?真是搞不懂……」

  「信徒正以惊人的速度增加喔。大概是因为经济不景气吧,没有人想到现状会变得这么糟糕。像是求职难民、游民、派遣员工与飞特族,这些低所得族群非常支持这个团体。哎,老弟要是也去求职,应该能稍微体会这种心情吧,现实比小说残酷太多了,因为这些人都相信『自己拥有独特的个性』。」

  老哥点了一根烟。「喔、对了,之前那项工程顺利进行中,不用担心。」

  关于那个涂鸦艺术的危险性,我如今体认到自己至今的认知多么肤浅了。然而我想问的不只是这件事。

  「我想听听老哥的个人意见。你觉得生灵是什么?」

  基本上会毫不犹豫回答我问题的老哥,难得迟疑了一次。

  「我认为,世界可以用0与1来说明。」

  「这我知道。」

  「所以,我无法想像坏掉的家伙脑袋里,会有什么样的方程式。」

  「我也一样。」

  老哥吐出一大口烟。「只是如此而已。犯人并不存在,看过生灵的家伙,只是迳自坏掉并且死掉罢了。」

  「不会吧?」

  「我对自己有自信,所以不会刻意说谎。」

  这我也知道。正因如此,我难以相信老哥的结论。

  「老弟,你对我说的千面魔那件事挺不错的。不过,香澄说的那家伙是如假包换的真货。虽然没有闹上新闻,但自称看过生灵之后死掉的家伙,其实最近就有将近十件,如果只以『千面魔真的存在』做解释很难说得通。」

  「这么多?那老哥应该调查过了吧?」

  应该说,老哥就是用这种玩意在打发时间。实际上,代表也经常倚赖老哥的情报。

  「我也能理解警察为什么会完全陷入瓶颈,这玩意似乎真的是超自然异象。说他们被幽灵附身还比较有说服力。」

  就算是幽灵搞的鬼,代表应该也朝这个方向调查过了。

  「幽灵啊……唔,警方陷入瓶颈是什么意思?不是只当成普通的意外或自杀案件处理吗?」

  「不过他们找到了共通点,那就是『圣保罗』。」

  ——又听到这个讨厌的名字了。

  「现在已经查出,遇害者全部有参加这方面的活动。那个团体在各方面造成困扰,所以政府正摩拳擦掌准备要斩草除根,现在似乎正在摸索方法,要把生灵现象解释为『圣保罗』的谋杀计划。」

  「可是这种事情办得到吗?」

  「所以才陷入瓶颈啊,甚至有人提出洗脑论了。只不过,信徒丧生并不会带来任何利益,所以这不是站在现实层面的思考方式。杀害信徒这种做法才叫做超自然异象,完全搞不懂凶手在想些什么。何况『圣保罗』的那群家伙,也正在找那个留下涂鸦艺术的人,画这种涂鸦的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说到这里,老哥便专心抽烟了。

  洗脑这种论点,或许不能完全否定。即使教祖就位于信徒之中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那篇文章就是教祖写的,将会是什么状况?

  你可以不用平凡。

  你可以不是普通人。

  我也曾经如此想过——不对,我并不是藉由那种想法得到乐趣,而是更加坚定的决心。为此我才让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和那些家伙不一样。

  ……只要把那玩意当成某种催眠术使用,就可以创造生灵吗?

  那么,所谓的生灵究竟是什么?

  「……我说老哥,你有关于生灵的书吗?我想看看。」

  「啊~~都是国外小说,毕竟这原本是德国的传说——喔喔,这么说来,有个日本人亲眼见过,而且还留下相关著作,颇为忠实地描述了生灵这个玩意。我还收藏着吗?」

  老哥咧嘴一笑站了起来。他打开鲜少打开的柜子,在摆满电脑零件与软体的空间里,摸索着拿出一本文库本。

  老哥把手上的书扔给我。当我接到手中,满是灰尘的味道令我不由得呛到。我拨掉灰尘看向封面。

  封面写着《芥川龙之介短篇集》几个大字。

  隔天,我在社办瞪着芥川龙之介的著作时,沉丁花与蔌学姐来到社办了。

  「……喔,我忘记拿伞了。」

  「梅雨季节差不多已经过罗。」

  大概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不用功的家伙吧,这种反应已经不稀奇了。

  「咲丘学弟居然在读书,感觉挺令人意外的。为什么是看芥川大师的著作?」

  「没有啦,毕竟现代语文会教到芥川大师的著作,想说当成预习。而且里头似乎有关于生灵的文章,是叫做〈两封信〉和〈齿轮〉的短篇。」

  〈两封信〉这部短篇,描述一对夫妻持续遭受到和自己相同外型的生灵追赶时,内心的各种妄想与纠葛。第一封信勉强看得懂,但第二封信在架构上已经不算是一篇文章,是一部令人满头雾水的短篇作品。

  〈齿轮〉也是如此,剧中男性对某个身穿雨衣,看起来酷似自己的某种存在感到恐惧,后来视界有半透明的齿轮开始转动,而且数量逐渐增加,令他头痛欲裂。

  蕴含着明显的疯狂气息,却只以平淡的字句描绘出来的风景,成为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

  〈两封信〉这部短篇作品问世十年之后,芥川大师执笔撰写了题材类似的短篇作品〈齿轮〉。

  在〈齿轮〉以及〈某呆子的一生〉两部作品问世之前,芥川就吞药自杀了。

  留作遗书的信里写着这段话:「至少以我的状况,只是一种模糊的不安。只是对我的将来,抱持着某种模糊的不安。」

  我的这番话,令江西陀歪过脑袋。「是喔……原来有这样的内容?顺带一提,我个人非常喜欢《竹薮中》——不觉得听起来很煽情吗?」

  「不准讲情色话题!」

  萩学姐低头压抑着鼻血,她果然知道内容吗?虽说如此,明明是在讲深奥的话题,但出自江西陀口中就会变得低俗,就各方面来说好糟糕。这家伙和文学注定无缘了。

  「那个,所以才……还有,那个人为什么在那里?」

  萩学姐战战兢兢询问着我。哎,我原本就觉得学姐迟早会问了。

  学姐伸手所指的是坐在地板上,一边喝咖啡一边玩手机的小柳津。

  「是筱塚先生要求我过来的。沉丁花那家伙似乎想进行『证人传唤』。」

  小柳津拿出香烟,但还是收回去了。

  「今天临时歇业。我姑且以变身掩饰伤势,不过老实说全身还在痛。虽然昨天勉强开店营业,但今天我终究决定休息了——很好,上钩了上钩了,居然用这种图就能让ID红通通的,呼嘻嘻……」

  「虽然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但小柳津似乎很沉迷网路……」

  萩学姐打开电视,每一台都在播放特别节目。「圣保罗」在神乐咲举办一场小型示威游行,画面上正在播放游行的现况。

  男女比例似乎差不多,而且经常看见像是游民的人,

  明明就在我们学校附近,却漠然觉得是不同世界的风景。

  「这么说来,原来这间学校轻易就让校外人士进来,这样没问题吗?」

  「我是变成大腿漂亮的娃娃脸少女走进来,所以完全不成问题。」

  这个人的存在有够奸诈。

  「最近的学校变漂亮了。不过最棒的是所有女生都穿水手制服。」

  小柳津莫名亢奋起来。「比起西装制服,还是怀旧的元祖水手制服比较好。该说魅力不同吗?会让同好被搔得心痒痒!」

  「没错,你是个明理人!虽然我也不否定西装制服这种近代风景,但身穿水手制服的女高中生并排前进的风景果然壮观!」

  「很好很好,有够养眼!这样就可以多活十年了!好,叔叔下次要变成水手制服女生!」

  「对、对喔……!既然能够无视于性别自由变身,就可以做出这种事或是那种事——」

  彼此的情绪亢奋到连疲劳都一扫而空,男人之间的友情持续加深。

  或许觉得是一幅难耐的风景吧,两名女性默默和我们拉开距离。

  「就算绿洲有女人只穿着内衣逛大街,会提供这种角色扮演服务的店也很宝贵,何况女高中生是最棒的,女高中生的制服,在角色扮演界简直神乎其神……」

  「呃、那个……我们并不是为了角色扮演而穿……」

  「——啊?那你为什么要穿水手制服?」

  小柳津瞪大双眼,萩学姐则是含泪看向我。

  「因为是制服。是『我们依然受到统治』的标记。」

  我说出这番有力的话语时,代表与出岛学长正无言地站在社办门口。

  「可以别欺负小萩吗?她是我的小妹。」

  「她脸上不就写着『请欺负我』吗?」

  「这我不否认,但这就是她的优点。」

  代表在入座之前,拿了一只冷冻老鼠给阿槌。蛇这种生物的摄食周期似乎很长,扔着一阵子不管也没关系,所以很好照顾。现在代表已经一手包办喂食工作了,似乎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那么,在聆听各位的意见之前,先赶快完成『证人传唤』的程序吧——小柳津,为什么你直到这个时间点,才露出千面魔的本性?」

  代表坐在椅子上,以手掌托着下巴开始询问。

  小柳津搔了搔脑袋之后开始述说。

  「不,我从以前就经常恶作剧。我啊,曾经立志绝对不会用这种变身能力赚钱,这是我身为我的坚持。所以要是看到令我不爽的帅哥,我就会变身恶作剧捉弄他。对我而言,我不需要更胜于此的能力。」

  「——所以我才说这样太可惜了。」

  虽然能理解代表的说法,但是对于小柳津而言,这肯定是正确的选择吧。

  「结果,最近大家都说『这是生灵做的好事』,让我非常惊讶。老实说,这对我而言是很有利的事情,所以虽然不知道生灵现象是谁做的好事,但我觉得只要我展开行动,对方就会主动和我接触,到时候就可以成为搭档,我这个月就这样非常努力到处恶作剧……坦白说,我一直以为有新的千面魔来到神乐咲,不过似乎不是我想的这样。」

  「是喔,所以生灵不是你吗?咦,生灵和千面魔有什么不同?」

  出岛学长打断小柳津的独白,小柳津不太高兴瞪向出岛学长。

  「生灵和千面魔不同的说法来自你们吧?我也不知道这种事。」

  「做个整理吧。」

  代表了亮的声音在喧嚣的社办响起,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代表身上。

  「小柳津,说出所有你所知道的生灵情报。」

  「——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我知道这是自我身影的幻视,自己看见另一个自己的现象,类似幽灵那样……除此之外就没有能说的情报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现象?看得见与看不见的家伙有什么差别?」

  「不知道。至少我没有看过幽灵之类的东西。」

  代表挺起丰满的胸部。她承认事实并且看开了。

  这使我重新体认到,丘研真的没有熟悉超自然异象的人。代表会察觉到千面魔,是多亏以前曾经累积些许的知识。小柳津耸了耸肩说道:

  「我并不清楚,也没有得到有力的情报。何况这次集团和联盟的相关组织几乎没有受害。既然绿洲发生大事却还不为所动,就代表那边也有某些隐情吧。虽然有朝着新型摇头丸的方向调查过,但完全查不出线索。」

  「集团没有受害?咦,记得死掉的人是拉面店的常客和——」

  江西陀歪过脑袋。

  「啊啊,我听老哥说过,看过生灵并且丧生的人,似乎只局限于『圣保罗』的成员,警察也在怀疑是『圣保罗』谋杀信徒。」

  「如果死亡的是信徒,不是都以找不到工作而自杀来解释吗?」

  萩学姐嘟嘴如此说着,代表随即大大叹了口气。

  「经济不景气而寻求信仰的慰藉,虽然并不是无法理解这种心理,但是有点异常——新型的毒品吗?这方面我再稍微调查看看。小柳津,你那边可以拜托你继续调查吗?」

  「行啊,毕竟至今都是随便收集情报而已。像是从『圣保罗』的人脉——」

  小柳津忽然起身。「……有人来了,为免麻烦我先走了,改天再连络。」

  「咦——」

  在我们回应之前,小柳津就化成红色软泥状了。

  小柳津变成一名不知道曾经在哪里见过,穿着神乐咲制服的女生。「让娃娃脸少女穿上制服的小众嗜好版,很酷吧?」

  小柳津打开社办的门,行礼说声「告辞了」并离开社办。

  小手球老师紧接着走了进来。

  「你们好~~……咦,刚才那个女生是丘研社员?」

  「她、她她、她、她是一年级,好像是误闯进来的。虽然有拉她加入,不过江西陀乱开黄腔,害她梦想破灭离开了——江西陀,你有够差劲!」

  「啊?咲、咲丘更差劲吧,而且是禽兽!呼哈哈哈哈!」

  小手球老师像是对此不太感兴趣,轻哼一声就进入社办,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好,顺利瞒骗过去了,演得漂亮。江西陀,你额头浮现的血管很吓人。

  是说,难道这个人没发现?

  「对、对了,小球老师怎么会主动过来?上次强行把老师带来这里,我们愿意道歉……」

  「咦?没有啦,想说会不会又有什么有趣的话题……」

  「当顾问吧,就这么当顾问吧!」

  这个老师到底多喜欢超自然的话题?上次被强行带来的时候,她也是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

  「关于顾问这件事,我最近有点忙所以不行~~啊、可以让我只在超自然异象研究社当个幽灵社员吗?」

  「我不允许这种事……对了,你来得刚好,你熟悉关于生灵的事情吗?」

  「我来得刚好?你们刚才是在聊什么……不过,我并不是不熟悉喔~~!」

  征询她的意见就令她开心起来了。这个人也很好掌控。

  「之前有听你说过,这是一种自我身影的幻视。不过到头来,为什么会看到这种东西?」

  「和千面魔不同,这是一个相当普遍的话题。日本也从江户时代就有相关记载,当时是称为『影之烦疾』。」

  原来生灵这么久之前就在流行了。

  「这种事我知道。在外国小说里,像是爱伦坡的《威廉·威尔森》;在电影里,像是爱华斯的『布拉格的大学生』,都是以生灵为主题的作品。」

  「没错没错,真是博学多闻。此外,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据传芥川龙之介也是看到生灵而自杀的。」

  「——啊啊,说得也是,我完全忘了,记得是关于芥川头痛的事情。嗯~~果然要是没使用网路,就很难网罗所有的情报了。」

  没使用网路就知道这么多,我觉得代表的知识已经非常丰富了。而且我之前就在想,很难得看到有人能在知识层面与代表抗衡。

  江西陀也佩服地点点头。

  「哇~~真的是这样啊,小球好清楚喔。哎,我一直以为是咲丘想太多的毛病又犯了……」

  「我什么时候想太多了?」

  「——你怎么好意思讲出这种话?」

  不知为何,江西陀恶狠狠瞪着我。奇怪,这家伙在生什么气?

  「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看见生灵。」

  代表瞪向逐渐离题的小手球老师。

  「啊哈哈哈……——包含芥川自杀原因的研究在内,在临床心理医学的领域,有段时期热烈讨论着这个议题,因为好像有很多患者拥有类似的症状。」

  「这是精神病?总觉得比较像是幽灵那一类……」

  这是有点超乎预料的回答。原本我还期待会是恶魔、幽灵或魔法阵之类的话题。

  「以『不是幽灵』为前提的研究已经相当有进展了,以这种意义来说,这是与幽灵论点完全不同的解释。所以现在比较公认的说法,是患者罹患某种精神病而出现这种幻视现象。」

  感觉如果真是如此,洗脑论就更具说服力了。

  既然这样,晚点直接问香澄应该是最快的方法。

  ——慢着,咦?

  「等一下,小球。即使是明显没什么烦恼的笨蛋,也会看到生灵吗?」

  「这、这又是一种极端的论点了。」

  小手球露出苦笑。不过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这就不确定了,大多是精神方面比较纯粹的人吧,比方说小说作家这种难以认清现实的人,或是精神洁癖的人——到头来啊,咲丘同学,不可以随便就说别人是笨蛋,每个人都是想要努力活下去的。」

  被说教了。

  嗯~~不过我有点难以想像香澄会被归类为这种人。

  「有办法治疗生灵症状吗?既然是精神病患,只要去这一类的医院就行了吗?」

  江西陀回到正题。

  「患者到这方面的医院就医,当然会进行相关的谘商治疗,也有人因此就再也看不见生灵了。不过最常听到的说法,赶走生灵这种幻觉的最好方法,就是『辱骂』。」

  「啊,我好像也听说过。总之想到什么就骂什么,骂久了就可以赶走生灵了。」

  蔌学姐像是回想起来般如此附和。代表颇感兴趣沉吟一声。

  「啊啊,原来如此。这样的话,离奇死亡的原因是——」

  ——虽然我明白话中含意,但如果要求一个听不懂的人去理解,应该也是很残酷的事情。

  不出预料,出岛学长汗如雨下、头昏眼花。

  「所、所以哪里有问题……?」

  「这就是『看到生灵的人会离奇死亡』的真相吧?不过这种说法并没有证据。我反而赞成『镜面效果导致自我与身体分裂』的这种论点。」

  不行,这两个人不是在传授知识,只是在展露自己的知识。

  坦白说,必须预先知道专有名词的意思才听得懂,所以两人的对话很难理解。江西陀大概也是混乱到不太舒服吧,她不自然地走到窗边深呼吸。

  在这个时候,小手球老师的手机震动了,似乎是简讯。

  「啊呜呜……抱歉,快开会了,所以我该走了。」

  「这样啊,谢谢你,小球,你还是一样很有用。想来的话可以随时过来,我会准备上好的咖啡招待你。」

  代表也满足点了点头。

  「不过我是红茶派……那么再见罗~~!」

  小手球老师说完之后,就快步离开社办。

  留在社办的,只剩下塞入太多知识而过载的我、江西陀与出岛学长,还有深锁眉头思考事情的代表与萩学姐。

  「总、总之我连络香澄吧。」

  我拿出手机。之前已经让香澄带着连络用的手机了。

  「我觉得询问香澄是第一优先。那个家伙说她有在『圣保罗』的集会唱歌,所以肯定知道一些情报。关于『圣保罗』怎么让她看见生灵,也得进一步问详细一点才行。」

  「不过,前提是他们就是生灵的召唤者。」

  在代表如此细语时,我事不宜迟开始拨号。

  「……她没接。」

  「既然没接,我们就去接她吧!」

  江西陀站了起来。「反正她应该正在某处唱歌吧?我个人在绿洲看过她好几次,只要在那附近找就找得到。毕竟她在各方面来说是个显眼的女生。」

  「说得也是……江西陀,请你和我一起去吧。代表和各位要去吗?」

  代表略感歉意抓了抓头发。

  「抱歉,咲丘学弟,我们有点私事。有事再打电话给我。」

  「明白了。即使没有任何情报,今天之内我也会传简讯通知。」

  代表看着我和江西陀进行外出准备,并且开口问道:

  「香澄妹妹表演的风格,是庞克摇滚吗?」

  「啊~~我不知道那是哪种类型的摇滚乐,但我听过之后,觉得她表演得很好。代表不喜欢摇滚乐吧?」

  记得我没听代表提过摇滚这个词。

  「不,我也喜欢摇滚乐。出岛也一样,比起古典乐更喜欢摇滚乐。」

  「既然沉丁花这么说,那就应该是了。」

  出岛学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点头。

  「只不过,摇滚乐和古典乐是两种极端音乐。我想香澄妹妹无法理解我的喜好。」

  「极端?」

  「对。真正喜欢古典乐的人,会尊重别人的音乐;但真正喜欢摇滚乐的人,绝对不会认同别人的音乐。」

  这是什么意思?

  「听起来摇滚乐就像是坏人一样。」萩学姐歪过脑袋。

  「不,这反而才是摇滚乐原本的美妙之处。认定自己的音乐性是独一无二而不迎合体制,这就是摇滚乐的起源。所以你们必须知道,我的『喜欢摇滚乐』和香澄妹妹的『喜欢摇滚乐』有着天壤之别。」

  即使再怎么喜欢摇滚乐,会有人抱持这种观念吗?

  哎,这肯定就是所谓的摇滚歌手吧。

  先到江西陀家一趟,带着那根护身用的铁棒。

  接着,我就和江西陀两人走在商业区。

  商业区笼罩着一股与平常不同的喧嚣气息。

  「咲丘,那就是『圣保罗』的示威游行?」

  「……或许吧。」

  朝着江西陀所指的方向看去,身穿上班服装的年轻人们,正高举牌子高呼口号前进。

  规模越来越大了。

  旁观这一幕的,是身穿相同服装的大人们。

  「那些人就没有其他事情能做吗?」

  「应该是无计可施才会这么做吧,毕竟没有人自愿住在绿洲贫民窟那样的地方。」

  手机响了,于是我拿出手机。是老哥打来的。

  「哟,老哥,状况如何?」

  『我正在看商业区,老弟和江西陀的样子也看得很清楚……你们两个走太近了,给我离开一点。哥哥对这种不知廉耻的行径无法苟同。』

  「多多把目光放在人生之类的重要东西上吧,何况你看走眼了吧?」

  看来我被监视了。「有看到香澄吗?我不是有寄照片给你?」

  『嗯~~我想应该不在商业区,毕竟还在示威游行,还没办法看清楚。抱歉我也正在工作,只能在空档的时候稍微看一下。』

  「这样啊……反正有江西陀在,我就去绿洲附近找找吧,麻烦老哥继续观察商业区。」

  听到老哥回话允诺,我就结束了通话。江西陀目不转睛看着示威游行并且沉吟。

  「这边交给老哥,我们去一趟绿洲吧——你在看什么?」

  「没有啦,只是觉得女生套装窄裙底下那双赤裸的美腿果然棒……」

  「裸露的腿没什么好看的吧?我是裤袜派。」

  江西陀追着先走的我并且抗议。

  「咦咦~~咲丘不是肤色信徒吗?」

  「不,并不是。裸露的腿确实吸引人,不过并不表示裸露的肤色在任何状况都是好的,以套装来说尤其显著。裤袜会让风景里的人展露某种统一性,老是在看裸体的家伙,或许没办法理解这种样式之美吧。」

  「我个人才要说,咲丘实在有点小看裸露的腿了。各有特征的膝盖、大腿线条,以及水嫩肌肤的肉感,都是只有裸露的腿才能发挥的魅力,尤其刚出社会的女性,套装底下那双裸露的美腿实在美妙——」

  「啊?所以更应该是裤袜吧!」

  我提高音量之后,江西陀也扬起眉角。

  「说这什么话,裤袜只是用来隐藏年龄和松弛的手段吧!」

  「你这家伙……!居然说这种话!道歉,给我向裤袜道歉!」

  「咲丘瞧不起女性裸露的腿,你才应该被扭送法办!请向裸露的腿道歉!」

  「少罗唆,别以为所有人的腿都像你一样好看!」

  「——你、你们两个,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传来一个非常讶异的声音,使我不由得转过身去。

  我们似乎不知不觉进入绿洲了,在我眼前的是不知为何双手撑住膝盖喘气的蜂须。

  「蜂须,听我说啦!江西陀那家伙,居然在说裤袜的坏话!」

  「蜂须,请听我说!咲丘在对裸露的腿恶言相向!」

  「我哪管这么多,只要看得见内裤,怎样都无所谓!」

  整体来说,这是最烂的结论。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占线啊……我跑遍各处跑到心脏快爆炸,撑过一轮之后开始觉得痛快了,嘿嘿嘿……总之快跟我走!」

  虽然现在问有点晚,不过到底是什么事?看到蜂须兴奋得双眼闪亮,我们也不再胡闹了。「——蜂须,怎么忽然要找我们?」

  「香澄在路边发飘了!这样下去集团的家伙会过来,快去阻止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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