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很长一段路后,看似无限延伸的黑暗中断了,樱花森林朦胧地浮现在昌浩他们眼前。
那片森林坐落在丘陵上。沿著没有路的路走到这里,一直都是平地,到有树木的地方,才变成徐缓的斜坡。樱花颜色的柔和稜线连绵不断,昌浩看出这座森林的深度比想像中深很多。
没有风,粉红色的花瓣却纷飞飘散,丘陵的地面宛如铺著一层花瓣。
昌浩又毅然踏出一度停止的步伐。他觉得呼吸变得凌乱,额头冒出涔涔汗水,赶紧趁孩子们不注意时,用袖子把汗水擦干。
早就没有时间的感觉了。仿佛经过了很久,又仿佛实际上没那么久。
然而,昌浩却疲惫到自己都觉得惊讶。
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坡度的斜坡延伸的森林,走到很里面时,有片树木中断的空地。
那片空地在树木间形成一个小小的平原。
面积跟安倍家的庭院差不多,地面平坦,没有岩石或倒木。仔细看,连一根草都没有,可能是被风吹过来的花瓣覆盖,整片都是粉红色。
刚才一路上,樱花枝叶陡像屋顶般遮住上方,所以现在能看到天空,即使是黑的,还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不只昌浩,孩子们和勾阵也都是类似的表情。
昌浩和瘫坐在樱花盛开的樱花树下,深深吐出一口气。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樱花,昌浩不禁想起粉红色的花瓣飘舞的模样。
然后,他终于明白了。会搞得这么疲惫,是因为与神将之间的衝突、无法相信的事实所带来的打击,以及件的预言。而且,除了被那些事打倒外,还被邪念夺走了大半的生气。
「我想……这里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
昌浩对关心他的咲光映勉强挤出僵硬的笑容说:
「嗯……谢谢。」
少女摇摇头,板著脸的少年紧紧依偎在她身旁,眼神放射出刺人的光芒,所以昌浩微微缩起了肩膀。
「咲光映,去那边。」
尸完全无法安心,要把咲光映带去远离昌浩和勾阵的地方。
这座森林现在没事,但树木还是随时可能枯萎。邪念正如胶状物般,舔舐地面无声地逼近,不能掉以轻心。
即使知道是这样,疲倦的身体还是会使知觉变得迟钝。每次呼吸,都会涌上疲惫的感觉。
樱花在黑暗中朦胧浮现。昌浩脑中忽然闪过「樱云」这句话。
粉红色的花,如云霞如雾霭,漫无止境地延伸。不冷不热的风吹过脸颊,感觉很舒服。
美得像梦境。没错,樱花会夺走目光、夺走人心。美得令人屏息。
「……」
那个晚上也是这样,好想永远永远注视著樱花。
昌浩背靠著附近的樱花树,呼地喘口气。他真的、真的好累。
现在没办法思考。浮现脑海的全是坏事。心灵都快被摧毁了。
茫然望著樱花的昌浩,察觉近似杀气的视线,吃力地转动眼珠子。
是尸。在远离这里的地方,咲光映背靠樱花树闭著眼睛,尸站在她旁边,注视著这里。
昌浩哑然失笑。
「真是败给他了,小怪……」
喃喃说完,他忽然屏住了气息。
对了,现在小怪不在身旁。平时养成的习惯,让他很自然地对它说话。
胸口怦怦乱跳,手脚末梢逐渐发冷。
勾阵说他还活著,只是神气消失了。
昌浩猛眨著眼睛,视线呆滞地徘徊。不知何时站在他旁边的勾阵说:
「稍微休息一下,昌浩。」
「可是,那东西可能会来。」
咲光映说胶状物般的黑色邪念进不来这里,但昌浩不敢确定。以前没进来过,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进来。
勾阵把手肘靠在跟昌浩同一棵树上,用另一只手握著腰上的武器,摇摇头叹口气说:
「我会看著,有什么异常状况就告诉你,不过,你也会察觉吧。」
「会吗……」
不会吧?都这麼疲惫了。身体好久没这麼沉重过了。
「若是危及到性命,即使不想察觉也会察觉。」勾阵嘆著气说:「而且,那小子回来时,看到你这种表情,一定会骂我。」
听到这句话,昌浩眨眨眼睛,不由得抬头看勾阵。
倚靠树干看著他的勾阵的表情,令他倒吸了一口气。
土将勾阵是四名斗将中的一点红。在十二神将中,通天力量排名第二。昌浩非常清楚她有多强劲。
这般强劲的勾阵,如此疲惫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昌浩这时候才想到。
被黑胶般的邪念夺走生气、看见祖父的骤变、被神将们毫不留情的攻击、听见一定会应验的件的预言,最后连红莲的神气都消失了。
这些打击,光一件就很严重了,现在接二连三地袭来,怎麼可能不被击倒。
然而,勾阵却说她会防守,叫昌浩放心休息。
勾阵的主人是安倍晴明,他只是晴明的孙子。
不管勾阵怎麼帮他、怎麼保护他,甚至选择留在他身边,他都只是勾阵的主人的孙子。
对勾阵来说,昌浩不是主人或任何人,现在她也没有义务跟著昌浩。
她大可把昌浩丢在这裡。
勾阵真正的心声,一定是想去调查主人出现异状的原因,或直接去逼问同胞,不惜动用武力也要阻止这件事。
因為对昌浩、对勾阵而言,晴明与神将们的举动,都只能称為暴行。
不管昌浩怎麼看,咲光映和尸都是人类。起码不是妖怪,因為没有一丝妖气,但有种奇怪的感觉。言语无法形容的直觉告诉昌浩,他们跟自己不一样。
但是,只要无法证明他们不是人类,神将伤害他们,就是触犯天条。
祖父当然知道,却对神将们下了命令。
——把尸和咲光映带来。咲光映要活捉,尸不论死活。
冷酷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那是昌浩熟悉的祖父的声音,却像出自不认识的某人的口中。
那不是爷爷!
昌浩拼命吞下已经衝到喉咙的吶喊。
意外的是勾阵也跟昌浩想著同样的事。
握著笔架叉的手用力过度。
那个晴明!
「……!」
勾阵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
十二神将跟随安倍晴明将近六十年了。这期间,那个男人曾经下令要他们做触犯天条的事吗?
现在听起来或许是像笑话,当初刚跟随晴明时,主从之间的关係简直恶劣到极点。甚至在那时候,晴明都没有强迫他们做过那种事。
儘管如此,勾阵还是没去晴明那裡,而是留在昌浩身旁,赋予自己彻底保护昌浩的使命。
——快走!
那个绝不回头的背影,将昌浩託付给了她。
「勾阵……我……」
看到昌浩欲言又止的眼神,勾阵摇摇头,仰起脸,离开了树干。她转身向前走,扭头向后淡淡笑著说: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麼脆弱,昌浩。」
昌浩看著她的背影,哑口无言地垂下头。
很久以前,他的身高就超越了勾阵,肩膀也比瘦弱的她更宽阔了。
然而,斗将中一点红的背影,却跟小时候初次见到她时一样,看起来比自己大多了。
◇ ◇ ◇
『……不……』
有个声音。
『……不可……以……』
黑暗深处有个僵硬的声音。
穿著上古时代衣服的女性,在远处浮现。
『……不……可以……』
问「什麼不可以?」的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
女性的身影逐渐远去。
『……不……可……以……那……』
◇ ◇ ◇
有东西碰到脸颊,昌浩猛然张开了眼睛。
「啊……」
不觉中昏迷了。
不知道什麼碰到自己的昌浩,看到狩衣肩膀上有几枚花瓣,确定就是花瓣。
接近白色的粉红色花朵,漂浮在黑暗中。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光靠那些花朵就觉得很亮了。
但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替自己施加了暗视术。边施法,边透过衣服摸索胸口一带,确定香包和道反勾玉都在。他经常会下意识地这麼做。虽然香气早已荡然无存,但香包是他的护身符。少了勾玉,他什麼都看不见。
昌浩环顾四周。
咲光映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闭著眼睛。应该陪在她身旁的尸不见了。
「跑哪去了……」
正要站起来时,看到尸从其他树木后面走出来,昌浩才安下心来。
响起从飘落堆积覆盖地面的花瓣上走过的声音,是勾阵向他走过来。
森林十分静謐,偶尔吹过的风舒适宜人,樱云还是那麼美丽。
昌浩觉得身体比较轻盈了。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呢?他心想应该没多久,但对自己的感觉没有把握。
勾阵问站起来的昌浩:
「有休息到吗?」
「嗯,对不起,光只有我自己休息。」
「我也休息了啊。」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休息过,但昌浩还是坦然接受了她的心意。
昌浩甩个头,眨一下眼睛说:
「对了……」
「怎麼了?」
勾阵偏头问,昌浩困惑地说:
「我作了那时候的梦。」
「哪时候?」
「嗯,以前在道反圣域时的梦。」
勾阵察觉昌浩正在思考措词,瞇起眼睛说:
「所以呢?」
说到一半突然打住的昌浩,环顾四周。
从脖子到背脊掠过一阵寒意,全身竖起鸡皮疙瘩。
仿佛与此相呼应般,吹起了强风,被扯落的粉红色花瓣狂乱飞舞。
昌浩回头看来时的徐缓斜坡
眼前是飘散的花、如垫褥般铺满地面的粉红色、无数成长的樱花树。
这些景象的狭缝间,隐约闪过一个黑影。
「怎麼可能……!」
惊愕大叫的人是咲光映。
扭头往后看的昌浩,看到脸色发白的咲光映 双手摀住了嘴巴。
站在她旁边的尸,严峻地挑起眉梢。
「这裡也不行了吗……!」
就在尸牵起咲光映的手时,他脚下的花瓣爆开飞了起来,黑胶像网子般扩散开来,把少女五花大绑。
咲光映发出不成声的尖叫,被黑色邪念包住,拖进了花瓣底下。
「咲光映!」
少年的手没搆到她。噗咚往下沉的少女,被邪念的波浪冲走了。
花瓣堆积的地面波动起伏,配合咲光映拼命挣扎的动作高高隆起。可以看出邪念正快速往森林深处移动。
「还给我!把咲光映还给我!」
昌浩对勾阵使个眼神,拔腿衝刺。留下来的勾阵,从腰带拔出武器时,藏在花瓣下的黑胶如惊涛骇浪般跳出来。
樱花逐渐改变顏色,但仍留在树枝上,从粉红色变成了茶色。当黑胶爬上来攀附在树干、树枝上时,樱花便失去了水嫩。转眼间,树木枯萎,树枝发出响声折断掉落,树干出现龟裂,从根部倒下来。
刚才还绚烂盛开的樱花树,一棵接一棵枯死。
在勾阵眼中,爬上树木的无数张小脸,仿佛张大嘴巴要把生气吃干抹凈。
她朝向逼近脚下的邪念波浪挥出了笔架叉。迸射出来的斗气,横向画出一直线,把涌上来的邪念弹飞出去。
被神气的保护墻挡住的无数张脸,全都盯著勾阵。滚滚而来的波浪,忽然静止了。
几千、几万双眼睛盯著她;几千、几万张嘴巴吧嗒吧嗒开合。
没有声音,但那个动作像波纹般向外扩张,一直延伸到树木枯死的森林远方、黑暗的深处。
勾阵不寒而慄。虽然没有声音,她却知道无数张嘴在说什麼。她并不想知道,但还是知道了。
好·想·吃·啊。
从嘴巴说出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都清楚得诡异。那是从死者的遗恨转化而成的变形怪。
勾阵很快地扫视周遭,确认那东西扩散到哪裡了。他们刚才走过的地方,树木都枯死了。放眼望去,所有樱花树都悲惨地变了顏色,快要倒下来了。
正面迎战不是聪明的做法。那东西会毫不留情地吸光神将的神气。只能想办法阻止它们继续前进,多少争取一些时间。
但是,使用通天力量,等於是把他们所在的位置暴露给同胞知道。
她又担心去追咲光映和尸的昌浩,必须赶快跟他们会合。
步步向后退的勾阵,低声沉吟。
「该怎麼办呢……」
无数张盯著勾阵看的脸,突然震颤起来,像退潮般离开了。
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勾阵瞠目结舌。
「為什麼……」
勾阵满脑子疑虑,但很庆幸得救了。
往邪念撤退的方向望去,也没看到折返的动静。被邪念蹂躪过而处处隆起的地面,因為变色的花朵与泥土混杂,变得斑斑驳驳。枯萎的樱花树枝掉下来,发出乾涩的声响在那上面滚动。
枯死的树根无法支撑,大樱花树接连倒下。每倒下一颗,沙土和花瓣就会漫天飞扬,地面破一个大洞。
曾经那麼壮观的森林,剎那间全枯死了。
「太快了……」
勾阵严厉地瞇起眼睛。再怎麼想,变形怪的力量都太强大了。被邪念夺去生气,树木的确会枯死,可是速度这麼快也太奇怪了。
或许变形怪的力量就是这麼强大吧?可是,总觉得哪裡不对劲。
勾阵甩甩头。现在没空去想这些无法理解的事了。神将们说不定会捕捉到刚才的神气,追上他们。
她必须去跟昌浩会合。
确定邪念没有再折回来,她便转身离去。
如果她看过倒下来的樱花树下的洞,就会发现裡面有个白色的东西。(夜:忍不住想吐槽了,你当是白蚁啊尼玛)
但是,她没有发现。
覆盖地面的花瓣哆嗦震颤起来。变成深茶色的花瓣,仿佛被吸过去般,纷纷掉进洞裡。
地面上所有的洞,都把花瓣吸进去了。
没多久,白色的东西被花瓣掩埋成歪七扭八的隆起形状,缓缓动了起来。
在树木茂密的森林裡,铺满树根与树根间的缝隙的花瓣堆积层波动起伏,从下面冒出可怕的氛围。
昌浩边跑边结刀印,快速念诵咒文。
「其去处不可知,停下步伐,阿比拉呜坎!」
在花瓣下游移的邪念,猛然停止了动作。
「太好了,生效了。」
但只有剎那间的放鬆,堆积成人形的地方很快又粗暴地蠢动起来。
「咲光映!」
尸衝过去,刨挖花瓣堆积层,把无数的脸一把抓起来捏碎。
黑胶爬到尸要把咲光映拉走的手臂上,从下臂爬到上臂、肩膀,最后缠住他的脖子、身体。
「尸!」
昌浩正要使出除魔术时,从尸身上迸出了强烈的灵力。
「不要阻挠我!」
黏在尸身上的邪念乾枯剥落。尸踩过破裂的黑色碎片,抓住从乾枯如茧的花瓣堆积层中露出来的白皙手臂,使劲地往外拉。
「咲光映、咲光映!」
尸紧抱著脸色发白、动也不动的少女,在他四周蠕动的胶又慢慢逼向了他。
少年抱著咲光映,视线扫过周遭。
「快滚,该死的东西……!」
咆哮的尸放射出来的气,把邪念弹飞出去。但接连不断迫近的黑色波浪包围了尸,把尸逼入绝境。
「嗡阿比拉呜坎夏拉库坦!」
震响的真言撼动了尸的耳朵。尸赫然张大眼睛,看到昌浩双手结印。
「嗡奇利奇利吧沙拉吧吉利、霍拉曼达曼达温哈塔!」
从四面八方出现的桩子,把邪念钉在原地,化成破邪的波浪。
灰白光芒一扫过地面,充斥现场的邪气、妖气就烟消云散了。堆积的花瓣飞起来,与脱离树枝的花朵碎片缠绕飞扬。
因恐惧而颤抖的樱花树平静下来,又开始无声地撒落花朵。
昌浩喘口气,走到跪著的尸旁边。
「咲光映怎麼样了?」
尸兇狠地瞪著昌浩,但想到他刚才救过自己,还是板著脸回他说:
「只是昏过去了。」
昌浩鬆了一口气说:
「那就好。」
然后他环视周遭,发现已经进入森林深处了。
「你知道这裡大概的位置吗?」
昌浩很怀疑尸是否愿意回答,不过随便问问。
没想到尸抱著咲光映站起来,回道:「不知道。」
昌浩眨了眨眼睛。光是有正面回应,就比刚才进步太多了。
尸试图抱著身高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女跨出步伐,但腕力不够,差点跪了下来。
昌浩伸出手,捧起了咲光映的身体。
「干什麼!」
「我只是要抱著她走啊,往哪裡走?」
尸懊恼地咬住嘴唇,看著轻轻鬆鬆抱起少女的昌浩,默默指向前方。昌浩点点头,抱著咲光映往前走。
尸走到前面,替他们带路。昌浩看著他下垂的肩膀、有些颓废的背影,淡淡苦笑起来。
以前他也经歷过同样的事。
他想抱著昏倒的她走,却因為力气不够,跪了下来。神将看不下去,一把抱起她往前走,那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很没用,懊恼不已。
啊,对了,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腕力变强了。现在要抱起当时的她,是轻而易举的事。
把脸靠在昌浩肩膀上,闭著眼睛的咲光映体重很轻。逃离尸樱时,昌浩也抱过她,但那时候没时间想这种事,所以没注意到。
透过衣服,可以知道咲光映的体温非常低。可能是被邪念吞噬,生气都被吸光了。
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她躺下来休息,可是会有这种地方吗?
尸踉踉蹌蹌地往前走。
「要去哪裡?」
昌浩试著询问前面的背影。
少年头也不回地说:
「去更裡面,到那些傢伙进不来的地方。」
昌浩不敢期待有更详细的说明,只回了一声:「是吗?」
他扭头越肩往后看,确认有没有黑胶的气息,没看到邪念逼近的动静。
「勾阵……」
本来要接著说她不会有事吧?但昌浩又摇摇头,心想一定没事。
走没多久,四周逐渐变成白茫茫一片。如烟雾的白,越来越白,缩小了视野的范围。
白色黑暗的浓度逐渐增强,连走在稍前方的尸的背影都快看不见了。
少年停下脚步,抬起头。昌浩感觉他的背影有些紧绷,疑惑地循著他的视线望过去。
白色烟雾中,隐约耸立著一棵巨树。
「这是……」
张大眼睛的昌浩,听见尸的喃喃低语。
「……主。」
「主?」
「我很不想来这裡。」
昌浩正要问他什麼意思,就听见后面有踩过枝叶的声响,立即备战。
但很快就解除了警戒,因為出现在烟雾前的身影非常熟悉。
「勾阵。」
昌浩鬆了一口气。勾阵对他点个头,仰望耸立在白色黑暗中的巨树,瞇起了眼睛。
「樱花树……?」
周遭白烟瀰漫,看不清楚全貌。
「尸说是这座森林之王。」
听到昌浩这麼说,勾阵眨了眨眼睛。
充斥这个地方的空气,让她想起了什麼。她似乎接触过非常相似的空气。
勾阵在记忆中搜索,昌浩也忽然偏起了头。
「咦……?」
明明是第一次来这裡,昌浩却很熟悉烟雾中飘荡的空气。这裡之外的某个地方,与这裡神似。
尸回头面向两人,以眼神催促他们快走。不出声是因為顾虑到咲光映呢?还是不想打乱这裡的静寂呢?
昌浩慌忙迈开脚步。跟在他后面的勾阵,猛然张大了眼睛。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这裡跟哪裡神似,但為什麼呢?
昌浩察觉勾阵屏住了气息,转头往后看。
「勾阵?」
她表情僵硬地开口说:
「昌浩,这裡……」
每前进一步,空气就越冰凉、越清净。
「这裡很像道反圣域。」
勾阵出乎意料的话,令昌浩瞠目结舌。他猛然回头看那棵森林之王,再紧张地环视周遭。虽然白茫茫一片,但尸说过这裡是森林深处,所以周围应该是树木林立。
走进这座森林后,没看到樱花树之外的树,所以周遭应该都是樱花树。
尸樱森林也是这样,全都是樱花树。除此之外的草木,连一根都没有。没有阳光,只有无尽黑暗的世界,不知道延伸到哪裡。
儘管模样不同,但听到勾阵那麼说,昌浩也觉得很像。
这裡满溢的空气,确实跟道反圣域同性质。
正疑惑是怎麼回事时,昌浩的视野摇晃了起来。
「咦……?」
白色烟雾更浓了。昌浩突然觉得手没有力气,慌忙蹲下来,以免把咲光映摔下来。
就在放下少女的同时,一阵头晕目眩,撑不住身体。
昌浩没办法抗拒,就那样倒在厚厚堆积的花瓣上。
视野扭曲摇晃,耳膜深处也嗡嗡鸣响。
不知道发生什麼事,大脑一片混乱时,又有东西咚唦倒地的声音,接连两次传入耳裡。
他强撑著移动视线,在烟雾中隐约看到尸和勾阵也跟他一样倒下来了。
他把力气集中到手肘,试著撑起上半身,但很快就没力了。倒下时的衝力,把花瓣震飞起来。
咲光映、尸、勾阵都动也不动。
本以為是邪念入侵,但感觉不到那样的气息或异状。只有白色雾气越来越浓烈,宛如白色的黑暗。
粉红色的花瓣在白色烟雾中飘落。
天旋地转。生气从脖子逐渐褪去。身体异样地沉重。
花被风吹得发出簌簌颤抖的微弱声响。
仿佛俯瞰著他们的巨树阴影,耸立在白色的烟雾中。
尸说那是森林之王。那傢伙究竟做了什麼?
「……万恶……之物……」
昌浩想结刀印,念诵咒文,但只从喉咙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的意识快速模糊,结印瓦解,右手咚唦掉落在花瓣上。
在烟雾中纷飞飘落的花瓣,静静落在趴倒的昌浩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