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本作品由阴阳寮制作组进行制作。
以下为参与本次制作的成员信息:
录入:
山药
月汐影
过了就过了吧
校对:
咏茵梦玲
结成真人
修图:
德川迦奈
原暗终末
扫图:没错,我还是那个扫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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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不知道吧?
那种骇人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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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走了,笃子。」
成亲这么说,盯着妻子的脸好一会。
说不定今天妻子会张开眼睛,对自己微微一笑呢。
每天早上他都抱着这么一丝希望,再悄悄地失望,然后站起身来。
他摸摸妻子凹陷消瘦的脸颊,确定她还有微弱的呼吸。
这时,他感觉妻子稍微皱起了眉头。
「笃子?」
成亲端详毫无血色的脸。
好像看到紫色的嘴唇动了一下。
他把耳朵凑过去,听到从嘴唇溢出了夹杂在气息里的虚弱声音。
「……亲……」
是叫唤声。妻子确实叫唤了他的名字。
他看见妻子紧闭的眼睛微微渗出了泪水,身体恐惧似地蜷缩起来。
成亲抱起妻子瘦到变轻的身体,在她耳边呢喃。
「笃子,我在这里。」
她已经瘦到不能再瘦,成亲想都不敢想笃子里的孩子是什么状态。
孩子还活着。把手放在肚子上,可以感觉到胎动,但动得非常虚弱,仿佛为了求救,拼命挣扎,手脚乱动。
「……」
在成亲怀里紧绷着身体好一会的笃子,渐渐松弛下来。
成亲心惊胆战地观察她的模样,发现她眼角的恐惧消失了。
是缠住她的噩梦终于结束了?还是她又进入了别的梦境之中?
阴阳师拥有能看见梦境的法术,可以进入他人的梦里。
但不管怎么使用法术,都进不了笃子的梦。
有人在阻挡成亲,有人在阻挡成亲的法术。
成亲仔细观察笃子的呼吸好一会,才带着阴郁的表情,把她放在垫褥上。
「笃子……」
她听见了这声叫唤。即使在睡眠中、即使失去了意识,她的耳朵还是听得到所有的声音。
所以成亲绝对不放弃,不停地对不会回答的她说话。
「你已经睡烦了吧?差不多该醒来了吧……」
成亲知道不管怎么等,都不会有回答。然而他还是不禁会期待,一直抱着希望。
总觉得,哪天当自己放弃了,不再叫唤了,那么,一切结束了。
他怕的是这种事。
而不是怕笃子沉睡不醒。
他怕哪天自己会放弃。
非常非常害怕。
但现在笃子还有气息,肚子里的孩子也还勉强活着。
他每天都会做确认,所以,不会被该不该放弃这种事困扰。
把外褂拉到笃子脖子后,成亲轻轻叹了一口气。
该出门了。
正要站起来时,响起了趴哒趴哒的脚步声。
他扭头看怎么回事,脚步声就在对屋外停下来了。
「姑老爷。」声音的主人是常年服侍成亲岳父参议为则的总管。
成亲与笃子结婚入赘后,总管以姑老爷称呼他,以大老爷称呼为则。
「怎么这么吵?」
「对不起,皇宫的阴阳寮紧急派来了使者。」
「什么?」
总管的语气听起来很急迫。
成亲瞥了一眼笃子就站起来了。
走出对屋,看到总管苍白的脸,他的心都凉了。
「事情是……」
听总管压低嗓门把话说完,成亲张大了眼睛。
「你是说敏次……?!」
躺在垫褥上的笃子,微微颤动了眼皮。
即使在沉睡中、即使失去了意识,她还是听得见声音。
……呸锵
她听见从某处传来的水声。
那个声音是开始的暗号。
她进入了梦境。
在梦中,她拼命抱着肚子,想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黑色水面在她脚下扩散。
她没有往下沉。黑暗如漆的水面,映出肚子蹲下来抱着肚子的身影。
如镜子的水面,映出了形销骨立、面如死灰的脸。
荡漾摇曳的脸,跟另一张脸交叠了。
面无表情的另一张脸,用人工制造般的眼睛,凝视着害怕的笃子。
那张脸有着野兽的身体。
人工制造般的嘴巴张开来,重复说着不知道听过几百遍、几千遍的话。
不觉中,她的嘴也重复着相同的话。
颤抖的嘴、颤抖的声音,重复着那些话。
响起了水声。
重复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已经无法思考。
只是毫无意义地重复。
让那些话不断涂抹、涂满在不知何时会结束的梦里。
◇ ◇ ◇
小女孩抬头望着天空逐渐昏暗的模样,偏起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小姐?」
「书子小姐,您怎么了?」随侍在侧的侍女出声询问。
以书法家闻名的藤原行成,替女儿取了带有书字的名字「书子」。只有父母和长年服侍她的侍女,知道这个名字。
将来成为她丈夫的男人或许会被告知这个名字,但书子现在才七岁,离婚姻还很遥远。
「书子小姐……」
瞥一眼侍女的书子,蹙起眉头,忽地别过脸去。
侍女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旁边的其他侍女吃吃偷笑起来。
「小姐在闹别扭啦,因为最近敏次大人都没来。」
「喔……」恍然大悟的侍女,用袖子遮住嘴巴微微笑着。
「才不是呢……」
年幼的小姐支支吾吾地低下头,侍女安慰她说:
「敏次大人可能很忙吧,听说晚上还要守护京城。」
书子咦地叫出声来。
「是吗?」
「是的,听说是跟卫士和检非违使一起在京城巡逻,预防可怕的东西出现。」
皇上颁布圣旨后,检非违使、卫士、阴阳寮的寮官组成队伍,每天晚上轮流巡逻京城。
侍女们当然也听说过据说是起因的一只鞋事件,但她们认为没必要让书子害怕,所以没告诉她。
「会出现可怕的东西吗?」
侍女敷衍地笑笑,对张大眼睛看着她们的书子说:
「敏次大人和检非违使们在京城巡逻就是为了不让那种东西出现啊。」
忽然,书子的脸不安似地扭曲起来。
「那是……很危险的事吧?」
没想到书子会这么问,侍女们困惑地面面相觑。
被她这么一说,她们也想到若是出现妖魔鬼怪或恶鬼怨灵之类的东西,即使有武艺高强的术士、检非违使陪同,与它们对峙的阴阳寮的人,还是要冒生命危险迎战。
「就是有人扛起那么重大的任务,小姐和我们才能安心地生活。」
侍女说的话,完全没回答到书子的疑问。
书子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地爬到床上。
「小姐……」
另一个侍女忽然眨眨眼睛,对困惑的侍女微微一笑说:
「不如我们请敏次大人这几天来一趟吧?」
「啊,好主意,我马上派人去……」
「不行!」
书子打断侍女的话,在床上加强语气说:
「不行,他正在忙,不可以这么做。」
因为行成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所以敏次有机会就会来探视。
但从某个时候突然中断后,就很久没来了。
不,可能其实没那么久。
只是书子觉得很久很久。
「守护京城是很重要的工作吧?所以不行,不可以派人去。」
侍女们发觉书子一次又一次说着不行,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寝间里,书子像是要狠狠刻进心底深处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不可以打扰他,因为工作比较重要,所以不可以。」
父亲行成也常常为了工作,强忍身体的不适进宫。
这个时候,书子都会忍着不说「不要去」,把涌上喉咙的话吞下去。要是说出来,父亲会面有难色。
所以,倘若书子说任性的话,敏次也可能会面有难色。
让他为难,他以后可能就不再来了。
「我才不寂寞呢……」
书子轻声低喃,抱着膝盖,垂下了头。
每天都有厚厚的云层覆盖天空,让人觉得窒息、胸口郁闷、心情沉重。
敏次是阴阳师,一定知道让心情好起来的咒语或法术。
原本想在他下次来访的时候,请教他那些咒语或法术,他却没再来过。
个子很高,却总是弯下膝盖、弯下腰,配合书子的视线高度的敏次,知道很多事情,值得信赖,又非常温柔。
所以,书子好想赶快长大,头发长到脚踝,可以穿上袭色①的漂亮衣服。
现在的她头发还太短,大人穿的衣服也大到会把她整个人盖住。
想到这样,她的心情就越来越往下沉。
书子窝在床帐里,没有出来的意思,所以,侍女们留下一个人,其他都退出了对屋。
「虽然小姐那么说,我们还是送信去给敏次大人吧?」
自从他不见踪影后,书子就越来越常露出灰暗的表情。
「好啊。」
再怎么忙,应该也不会夜以继日地巡逻京城。
若是通宵巡逻,隔天也应该会休假。
「请他下次休假一定要来。」
相互点头后,侍女们才想起来下午有皇宫派来的使者来过。
身体状况不太好的行成,最近都没有进宫。
听说紧急派来的使者,是送信来给形成,不知道是什么事。
应该是与政局相关的事,所以详细内容不会传入侍女们的耳里,但她们还是难免会挂心。
差不多是准备晚餐的时间了。
其中一个侍女去厨房看准备情形,顺便把小姐的状况告诉总管。
笑容满面的总管,去主屋告诉主人这件事。
在垫褥上靠着凭几的行成,面色苍白,把信捏在手上。
「大人?」
行成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惊讶的总管摇摇头,问他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侍女们说……」
总管转达侍女的话后,行成明显地颤抖起来。
◇ ◇ ◇
呸锵……
「……」
缓缓抬起如铅般沉重的眼皮,只看到一片朦胧的橙色。
摇曳的橙色,是好几盏被点亮的橙台的火焰颜色。
这里是哪里呢?敏次用还迷蒙不清的头脑思考着,忽然看到一张脸从旁边钻进了视野里。
「敏次大人……」
是个严肃、沉重的声音。
敏次看着昌浩注视着自己的脸,心中漠然想着:「好差的气色啊。」
他想回应,张开了嘴巴,却马上嘶地吸了一口气。
仿佛有好几支针扎刺着胸口,尖锐的疼痛一闪而过。
所有注意力都被疼痛拉走,涌上喉头的东西又阻碍了呼吸,敲击耳膜的严重咳嗽声,遮蔽了其他所有声音。
仰躺的敏次忍不住侧向一边,弯起身体,用手掩住嘴巴。
铁锈味爬上喉咙,与咳嗽一起黏在掩住嘴巴的掌心上。
被橙色火光照亮的掌心,点点散落着喷雾般的红色痕迹。
当发作的咳嗽停止时,敏次已经耗尽了体力。
努力调整过的呼吸,又急又浅,但也比咳嗽时好多了。
敏次战战兢兢地伸直身体,恢复仰躺的姿势。
满脸紧张地俯视着他的人,不只昌浩一个。
刚才没发现,脸颊消瘦、疲惫不堪的阴阳博士的脸,也跟昌浩排在一起。
「……亲……」
成亲举起手,制止想要说话的敏次,眼神严肃地开口说:
「敏次,我们现在要对你施行一个法术。」
「……?」
听到出乎意料的话,敏次讶异地皱起了眉头。
「我简短说明,现在的你,掉了一半的魂。」
成亲的眼神很认真,甚至有点吓人。
敏次的眼皮震颤起来。这件事听起来很荒谬,但敏次知道,安倍成亲不会用那种表情开玩笑或耍嘴皮子。
「这样下去,恐怕会被掉了的魂牵引,连在这里的魂魄都被带走。」
「……」
敏次轻轻地点个头。
虽然不知道原因、理由,但成亲、在成亲旁边的昌浩,脸色都那么苍白,所以他猜想事情一定非常紧迫。
「所以,我们要施行停止时间的法术,停止你的时间。在这期间,无论如何都要叫回跑掉的魂。」
这个法术只有能力相当高强的人才能施行,被当成了秘术之一。
敏次再次点头。
这么做,是要停止躯壳的时间,把跑掉的魂送回来。
「……」
他的嘴唇动了起来。
昌浩从他的嘴型,看出他是在说叫魂。
「敏次大人虽然还活着,但说起来就是这么回事。」
不愧是聪明的敏次,即使濒临死亡,头脑还是转得很快、而且出奇地平静,令人惊讶、心疼。
知道自己即将死亡,他非常冷静地面对现实,回应了成亲的话。
他不可能不怕,只是彻底切割了害怕的情感。
阴阳师必须随时保持冷静,不可以被情感左右。
在生死关头,敏次也遵守了这样的铁则。
成亲环视周遭。
「这里布设了结界,没有任何东西进得来,外面也会派人看守……哎呀,」表情突然变得柔和的成亲说:「不用担心啦,不过就是睡着到醒来的这段时间。你不是因为咳嗽消耗了不少体力吗?就当做是个好机会,把工作交给同僚,好好休息吧。」
成亲的语气就跟平时对部下说话一样轻松,敏次也跟着放松,眯起了眼睛。
试着出声说话,喉咙就会闷痛。可能是咳得太厉害,喉咙有地方裂开了。
应该也只是因为这样,掌心才会布满红色斑点。
就只是这样。
虽然心知肚明不是这样,但成亲平时的语调,让敏次这么相信。
昨晚的梦,猛然闪过脑海。
兽身人脸的东西,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说的话,在耳底回响。
——以此骸骨为础石,将会打开许久没开的门吧……
「……」
他以为自己作了梦,也认定那是梦。
然而,那绝对不是梦。
所谓的骸骨,指的是自己。
敏次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他在几份文献里看过。
牛身人面,会预告预言的妖怪。
是件。它的预言绝对会灵验。
那么,自己将成为骸骨吗?这么快就要渡过隔开现世与那个世界的河川了吗?
黯淡、冰冷的东西涌上胸口。
我要死了吗?——我好怕。
呼吸越来越浅、越来越快。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魂会跑掉一半?原因是什么?
不要啊,我还有好多不知道的事、好多想做的事。
哥哥十八岁就死了,如果连我都先死了,父母会多么难过啊。
他想到从以前就对自己有所期待的行成,还有每次去拜访时,都目光闪亮、笑得很开心的那个——
「……敏次大人!」
尖锐的叫声拉回了敏次的头绪。
安倍昌浩对他深深点着头。
「阴阳头快来了,他会带齐必要的道具,做好准备,来救敏次大人。」昌浩从喉咙用力发出声音说:「所以,管他什么件的预言,我颠覆给你看……」
敏次边颤抖边倾注全副精力,缓缓地、拼命地不断深呼吸。
昌浩眼睛眨也不眨地向他断言:
「我……我一定会颠覆给你看……!」
忽然,敏次张大眼睛,屏住了气息。
「……」
他盯着昌浩好一会,猛然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安倍昌浩知道件对敏次的宣告的预言。
原来他都知道。
知道绝对会灵验的件的预言。
独自承受这件事,太沉重、太冰冷、也太可怕了——他好想哭。
「……」
闭上的眼睛热了起来。
既然昌浩知道,那昌浩旁边的成亲应该也知道。或许不在现场的老二昌亲也知道。
他们的感情非常好,是令人羡慕的三兄弟。
每次看到他们相处的样子,敏次就会想起已经死去的哥哥,把淡淡的愁绪埋入胸口深处。不觉中,那股愁绪便一点一点盘踞在心底了。
然而,这并不是他们的错,只能怪自己涌现那样的愁绪。
成亲认识敏次的哥哥,所以,如果知道敏次有点那样的愁绪,一定会多关注他。那样的关注想必很令人开心也很温暖,但仍然无法取代哥哥的那双手。
然而,在现在这个瞬间,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那个预言,稍微减轻了几乎压垮他的心灵的沉重压力。
严酷的现实毫无改变,他却有种从绝望深渊被救起来的感觉。
在现实上在心情上,自己都不是孤独一人。
「……」
忽然,敏次察觉一件事情,淡淡一笑,缓慢地动起了嘴唇。
「咦,什么事?」
只看到他嘴唇在动,听不见声音。
放弃听声音,改成仔细看嘴唇形状的昌浩,半晌后微微瞪大眼睛,笑得满脸皱纹。
「是……对不起……我会小心我说话的语气……」
在旁边看他们的成亲,眨了几下眼睛,苦笑起来。
「真是的,都这种时候了。」这么动着嘴巴的成亲,用一只手掩住了眼睛。
敏次是闭着眼睛点头,所以没看到抓着膝盖的昌浩,因为双手抓得太用力,把狩裤都抓出了皱褶的样子。
响起树木的倾轧声。入口处敞开,进来了好几道气息。
同时,传来两个人从敏次旁边站起来的动静。
敏次握紧了双手。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但他是阴阳师。
怎么甘心就这样死去呢?
绝对不可以输给件的预言。
小怪的阴阳讲座
①袭色:和服的外层与里层的颜色搭配称为「袭色」,种类繁多,譬如春天的「樱袭」是外层白色、里层红紫色,而冬天的「冰袭」是外层白色有光泽、里层也是白色但无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