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卷 真情之守 酉之刻

  行成似乎没预料到昌浩会提起这种事。

  「昌浩大人,关于敏次的哥哥的事,你到底是听谁说的……」说到这里,行成微微浮现苦笑,说:「对了……他跟成亲大人是好朋友吧?」

  「是的。」昌浩点点头,又补充说:「真的方便说再说,没关系……」

  行成轻轻挥手,眯起眼睛说: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惊讶,因为今天早上才刚跟敏次谈过这件事。」

  昌浩微微张大了眼睛。

  早上刚到阴阳寮时,看到敏次正在跟行成交谈。所以,应该就是那时候。

  然后,他想起出现在敏次脸上的面相。

  那应该不是不好的面相,但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思考中的昌浩,脑中突然浮现表情扭曲的敏次的模样——握紧拳头,肩膀颤抖的模样。

  小怪发现昌浩的神色不对,疑惑地看着他。

  「昌浩?」

  它叫昌浩一声,用白色尾巴拍打他的膝盖。

  昌浩猛然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

  行成和昌亲、吉昌,都有点担忧地看着心不在焉的昌浩。

  「昌浩大人?」

  看到行成不解地歪着头,昌浩慌忙谢罪。

  「对不起,我在想一些事……」

  行成看到他那样子,把眉头一皱,压低嗓音说:

  「是不是有什么事?」

  语气听起来特别凝重,所以昌浩不禁张大眼睛盯着行成。

  向来柔和的行成的表情,不寻常地紧绷起来。

  「啊……没啦,就是……」

  昌浩欲言又止,昌亲猛然把手伸到他前面说:

  「等等。」

  在惊讶的昌浩面前,昌亲平静地提议说:

  「行成大人,这里随时有人会进来,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吧……尤其是要谈关于康史大人的事。」

  昌浩和小怪的视线,都集中在昌亲身上。表情温和的二哥昌亲,对弟弟淡淡一笑。

  「我也见过康史大人很多次啊,都是被大哥拖去的。」

  不过,仅止于相互问候的程度,并没有特别深谈过。

  即便如此,昌亲还是清楚记得藤原康史这个男人。

  昌亲转向吉昌说:

  「博士,失陪一下。」

  因为这里是职场,所以昌亲对父亲吉昌是行上司的礼仪。这个安倍家的次子,比起长子、三子,脑筋稍微硬了一点。

  「啊,已经到结束的时间了,你们直接回家吧。」

  「咦,可以吗?」

  昌浩不由得叫出声来,吉昌沉稳地点个头说:

  「我们也收到命令要参加今晚的宴会,所以,值夜班之外的人待太久,也会造成阴阳头、阴阳助的困扰。」

  原来如此,说得也是。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昌亲行个礼,站起身来。

  「那么,吉昌大人,稍后见了。」行成说。

  吉昌对他点个头,又看一次昌浩交给他的信,小心地折起来。

  信不是写给天文博士,而是写给安倍吉昌个人,委托他替前几天出生的儿子占卜未来。

  吉昌的占卜术虽然不及晴明,但也有一定的评价。

  天下的父母都一样。替孩子占卜,若出现厄卦,就施行消除厄卦的法术,若出现好卦,就祈祷好卦会更好。

  吉昌看着儿子们离去的背影,回想起往事。

  九年前藤原康史猝死,跟他是好朋友的儿子成亲非常沮丧。父亲晴明看到孙子那个样子,喃喃说了一句话。

  ——我这双手只能保护少数几个人。

  晴明应该知道什么,但假装不知道。

  吉昌并不想责备这样的父亲。他自己若处于相同的状况,也会做出跟晴明同样的选择。

  自己不是万能,没办法扛起所有的事。光应付上门求助的人就来不及了。即便察觉什么、发现征兆,只要不会牵连到皇族、家人,除非事情重大,否则他绝不会主动介入。

  晴明、吉昌、成亲、昌亲都知道如何放手。

  「力不从心的懊恼,永远也不会消失呢。」

  吉昌喃喃自语,深深叹息。

  走出天文部,来到面对庭院的外廊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西边天空残留着红色余晖。月亮还没出来。酉时过半后,应该就能看到满月。还要稍等一下。

  现在是收工的时间,结束工作的地下人,都神情愉快地踏上了归途。

  昌浩边斜眼看着他们,边等待行成开口。

  坐在昌浩肩上的小怪,表情也非常严肃。站在旁边的昌亲,看着小怪的背部,悄悄做着深呼吸,让心情冷静下来。

  小怪的原貌是腾蛇,很可怕。但是,前几天,兄弟和神将们救了他的女儿。那时候,他发觉腾蛇渐渐改变了。

  然而,想到小小的白色异形是腾蛇的化身,胸口还是会紧缩起来,可见人的意识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昌浩大人,你为什么突然想知道康史的事?」

  昌浩思索着该如何回答行成这个问题。要从哪里说起才好呢?

  被神隐的源真纯。与源真纯的父亲繁起争执的纲基。纲基的侄子文枝在雅乐寮工作。文枝最拿手的是笙。在雅乐寮,居首席的笙笛师是繁。

  栖宿在源家宅院的付丧神们,听见繁的悲痛嘶喊。

  ——竟然做出这样的事……他就这么、这么……!

  纲基做了什么?企图做什么?要为谁做什么?

  棋子都齐了。把这些棋子统统放在线上,就能看出端倪。

  但是,再怎么样都脱离不了「猜测」的范围。

  犹豫不决的昌浩,最后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事统统说出来。

  「我看到源繁大人与藤原纲基大人在雅乐寮吵架,当时成亲大哥跟我在一起,就告诉了我康史大人的事……」

  昌浩说到这里时,行成的脸色骤变。

  脸色发白的行成逼问昌浩:

  「为什么会在那时候提起康史这个名字?昌浩大人,成亲大人为什么会提起康史的名字……!」

  行成伸出手,抓住小怪坐在上面的昌浩的肩膀。及时跳开的小怪,翩然着地后,诧异地皱起了眉头。

  「行成?干嘛突然这样……」

  小怪说的话,行成当然听不见。昌亲介入替它说:

  「行成大人,你怎么了?」

  昌浩吓得说不出话来,昌亲把行成的手轻轻从他肩上移开。行成被昌亲这么一问,才惊觉失态,叹了一口气。

  「啊,对不起……我想成亲大人对纲基大人应该有所了解吧。」

  行成想说什么,昌浩和小怪都能清楚理解。他们瞄一眼昌亲,看到他也露出了谅解的神情。

  「九年前……康史隶属于内藏寮,上面的人都称赞他机灵、工作认真勤快,非常看重他。」

  昌浩细眯起眼睛,心想跟现在的敏次很像。不愧是兄弟,这种本质非常相似。

  可能是想起当年的事,行成浮现淡淡的微笑。

  「可是,他说他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也会偷懒呢。我跟康史年纪相仿,所以经常会聊到彼此正在做什么工作。」

  说到这里,行成看看昌亲再看看昌浩。

  「康史说不定有些地方很像成亲大人。」

  「像哥哥…?」

  昌浩瞪大了眼睛。行成对他点点头,遥望着某处说:

  「外表长相当然不一样。但是,他们的性格、散发出来的氛围等等,就是给人相似的感觉。」

  行成知道。

  有时在阴阳寮的一隅,看见安倍三兄弟聚在一起时,敏次的眼睛总是会泛起一点点难以言喻的凄凉。

  这时候的他,会以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昌浩露出自己再也不可能有的「弟弟」的表情。

  敏次自己可能没有自觉吧。当他发现凑巧经过的行成,不知道该如何招呼他而呆呆杵在那里时,就会赶快露出笑容,抹去那个表情。

  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吧?恐怕敏次自己也没有察觉,那是对再也得不到的东西的悲情憧憬。

  「啊……对不起,偏离主题了。」

  行成甩甩头道歉,昌浩和昌亲无言以对。连平时对敏次总是不掩饰敌意的小怪,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默默抓着脖子一带。

  「九年前,藤原家的儿子跟康史一样进入了内藏寮……就是纲基的儿子。」

  小怪的动作突然静止了,摇晃着长长的耳朵,把夕阳色的眼眸缓缓转向行成的脸。带着厉色的眼眸闪闪发光。

  从建筑物流泄出来的光线,在行成脸上形成了阴影。

  「他比康史小两岁。自从他入寮后,康史的状况就越来越奇怪。」

  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经常露出沉思的表情。

  但是,再怎么逼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是支吾其词不肯回答。

  「康史去世没多久后,我就听说原本由他负责的工作,全部都被转移给纲基的儿子了。」

  内藏寮的主要工作,是管理收藏宫中宝物及皇上装束的仓库,责任重大。只要当上内藏寮的什么官,俸禄就会暴增。

  「纲基大人曾经很骄傲地说,他的儿子将来可能会当上价长4,掌管市场交易买卖。」

  稍作停顿的行成,发出沉重的叹息声。

  「但是,那之后,在某次的宴席上,有权势的长官、次官透露,他们正在考虑的未来的价长人选是……」

  行成只说到这里,后面是昌浩用力从喉咙挤出来的名字。

  「康史大人……」

  不用力就发不出声音来。

  昌浩握起了拳头。

  成亲说过,纲基好像雇用了通晓妖道的术士。

  在内藏寮受到重视的康史,某天在被褥里变成了冰冷的尸体,纲基的儿子就取代了他的位子。

  「行成大人,也就是说……」

  昌亲的脸都白了。

  行成无力地摇摇头,露出断念的笑容。

  「但是,没有任何证据。」

  昌浩的心脏狂跳起来。

  ——我不是说过吗?没有确凿的证据。

  这么说的成亲,也是露出封锁一切的眼神,平静地笑着。

  「这些都是臆测。所以,没有人可以制裁纲基大人。他好歹也是藤原一门的贵族,光靠臆测动不了他。」

  昌浩闭上了眼睛。

  成亲也说过同样的话。对方是殿上人,所以上面的人不会因为身为地下人的成亲有所怀疑,就采取行动。

  然而,身为殿上人的行成,即使有所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一样没用。

  恐怕还有其他同样成为牺牲者的人,只是行成不知道而已。

  至今以来,藤原纲基为了累积财产、取得地位,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一定是所有人都这么怀疑,但没有人可以追查。

  看到昌浩一直低着头,满脸担忧的昌亲叫了他一声。

  「昌浩?」

  在昌浩脚下动也不动的小怪,没有助跑就直接跳上了他的肩上,用长尾巴拍拍他的背。昌浩张开眼睛,只把视线转向它。

  因为有行成在,他不能对小怪说什么。

  但是,小怪非常明白他要说什么。

  看到小怪默默点头、甩甩耳朵,昌浩抬起了头。

  交互看看满脸担忧的昌亲与行成后,昌浩毅然开口说:

  「行成大人、哥哥,老实说,源繁大人的儿子真纯少爷,昨晚被神隐,现在下落不明。」

  「你说什么?」

  「昌浩大人,你怎么会知道?」

  「说来话长……是小妖们来拜托我去找他。」

  昌亲听到这样就明白了,行成虽然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但也认为昌浩不会说谎。

  「呃,我不是很明白,意思是有妖怪来通知你吗?」

  「是的,您就当成是那样。」

  坐在昌浩肩上的小怪插嘴说:

  「必须在宴会开始前解决这件事,昌浩。」

  昌浩轻轻点个头,对行成说:

  「行成大人,请您监视纲基大人和源大人的行动。如果我的直觉正确,纲基大人会为了侄子文枝大人,去威胁源大人。」

  行成和昌亲的表情都变得很紧张。

  会怎么威胁,不用说他们也知道。

  「神隐的犯人是纲基大人……?」

  「我猜十之八九是他。」昌浩转过身说:「我要在宴会之前找到真纯少爷,哥哥、行成大人,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还没等他们应声,昌浩就跑走了。行成边目送他离去,边用手掌掩住了布满苦涩的脸。

  跟九年前一样,又有人要牺牲了。

  昌亲假装不知道。

  半晌后,行成抑郁地说:

  「这次一定要把他拖出来接受制裁。」

  昌亲没问要把谁拖出来,因为没必要问。

  ◇  ◇  ◇

  魑鸟飞在正上方带路,付丧笙嘎答嘎答摇晃着身躯,奋力奔驰。

  「魑鸟,还没到吗?」

  「快到了,笙大人,加油!」

  「好!」

  笙从刚才就拼命在跑。然而,在天空飞的魑鸟的「快到了」,跟用长在笙笛上的短脚奔跑的笙的「快到了」,感觉差很多。

  「小少爷、小少爷,你一定……」

  一定要平安无事。

  魑鸟说笙最疼爱、最疼爱的小少爷,被可怕的术士和野兽囚禁在荒废的宅院里。而且,再不去救他,他就会有生命危险。

  笙忍不住大叫:

  「孙子,你在干什么……!」

  你不是说要救小少爷吗?你不是答应要救他吗?

  现在小少爷那么危险,你却说你要去工作,马上就离开了。

  太没有责任感了。既然答应了,就该抛开一切,不惜粉身碎骨、诚心诚意地投入,不是吗?一天、两天不去工作,也不会怎么样吧?

  「小少爷的命,比孙子的仕途更、更重要啊……!」

  因为笙发过誓。

  在那双小手第一次握住自己的那一天,它发过誓。

  「对、对了,魑鸟大人!」

  笙想到什么,突然停下来,慌张地大叫。

  飞在稍前方的魑鸟,回转回来,啪唦啪唦拍着翅膀飞在笙旁边。笙指着皇宫的方向,对魑鸟说:

  「去、去通知孙子!即便是孙子、即便是那个晴明的孙子,不知地道点也没办法赶来!」

  「咦!?可是,笙大人,你一个人……」

  想到术士和妖怪,魑鸟就全身发抖。

  笙的身体颤抖起来。没错,光靠自己,力量也太薄弱了。如果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使冲过去也救不了小少爷。

  笙懊恼到身体都快散掉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有东西映入笙的视野里。

  在夜色已深的黑暗中、在等距间隔栽种的柳树间。

  「放心,我不是一个人。你看,那边……」

  魑鸟往笙所指的方向望过去,黑色眼睛亮了起来。

  「啊,舞方大人、蜘蛛老爹!还有大家……!」

  连猿鬼、龙鬼、昨晚不见踪影的独角鬼、车之辅都来了。

  看到魑鸟和笙走过来,车之辅转向其他人,嘎哒嘎哒摇晃车体。

  有成人男性那么高的巨大螳螂,大步走到前面,挥起了前臂。

  「吱─喳、吱─喳。」

  译:魑鸟大人、笙大人。

  笙边跑向同伴们,边又指着皇宫的方向说:

  「魑鸟大人、车大人,请你们一起去找孙子!然后,把孙子带到小少爷现在所在的荒废宅院。」

  「知道了。」魑鸟点点头,加快了速度说:「车大人,请跟我一起来!」

  被催促的车之辅,莫名其妙地跟在魑鸟后面跑了起来。

  就在它们离开时,笙刚好跑到同伴那里。它没有减速,对着同伴大叫:

  「各位,拜托,请跟我来!」

  「喔,怎么了?阿笙!」

  与笙并排的蜘蛛唦唦作响地跑了起来,猿鬼、龙鬼、独角鬼跟在它后面。

  「要去哪?」

  「对了!笙,你听我说嘛,我真是倒楣透了!」

  独角鬼连翻带滚追上来,笙看着它说:

  「等一下你要说多久都行!现在最重要的是小少爷的命,各位,请助我一臂之力!」

  由付丧笙带头,无数的小妖向前奔驰。

  刚好经过的十二神将青龙,看到了这排畸形的百鬼夜行。

  「咦,小妖们要去哪里?」

  打头阵的笙笛,就是源繁家那个付丧神。

  拜托大家寻找小少爷的付丧神,目不转睛地往前跑,究竟要去哪里?

  跟丢了逃之夭夭的野兽,追踪微弱的妖气残渣来到这里的青龙,发现小妖们前进的方向跟自己一样。

  「啐……」

  他咂咂舌,跟在小妖们的后面跑。

  ◇  ◇  ◇

  从皇宫出来的昌浩,匆匆赶回家,边走向自己的房间,边摘下乌纱帽,解开了发髻。一只手当梳子随意梳几下头发,另一只手推开了木门。

  他边走进房间边脱掉直衣,随手扔出去,再从唐柜拖出可以融入黑暗的深藏青色狩衣。下面还是穿着狩裤,只要换上衣就行了。

  「昌浩,回来了啊?」

  探头进来的彰子,看到昌浩急着换衣服,讶异地张大了眼睛。

  「怎么了?你好像很急呢……」

  「啊,彰子,我回来了。」

  只有在这时候,他稍微停下来,转头看了彰子一眼。然后又急匆匆地走来走去,作外出的准备。

  彰子看到被随手乱扔的直衣,就在旁边跪下来,把手伸了过去。

  正在做准备的昌浩,忽然想到什么,转过头去,看到彰子帮他把直衣折得整整齐齐,觉得很不好意思。

  「啊,对不起……不对,是谢谢你。」

  「不会。你要外出吗?最好先吃点什么。」

  昌浩笑着对担心的彰子说没关系。

  「我想今天应该不会太晚回来……可能子时就能回来了。」

  「那也还很久啊……对了,等我一下。」

  想到什么的彰子快步跑走了。

  目送她离去的昌浩,把头发扎在脖子后面、备好符咒、戴上了护手套。没时间了。

  「昌浩!」

  听到叫声,昌浩回过头,看到彰子又跑回来,手上拿着一个纸包。

  「给你。」

  打开纸包,里面是胡桃。

  「我想胡桃有营养,也能稍微填饱肚子。」

  在室内一角默默看着他们的小怪,探头看一眼彰子手里的东西。

  「啊,这不错呢。喂,六合。」

  隐形的六合现身了。

  「干嘛?」

  「帮忙劈开。」

  六合拿起黑色爪子所指的胡桃,轻而易举地劈开了。共有五颗胡桃。非常大的胡桃里,塞着满满的果实。

  「谢谢你,六合。」

  「不会。」

  彰子开心地笑了起来,六合短短回应她后,忽然眨眨眼睛,转过头去。

  「六合?」

  六合对讶异的小怪使个眼色就隐形不见了。

  小怪微歪着头感到疑惑,但心想出门时他应该会回来,又转向昌浩说:

  「你就吃吧。」

  「嗯,那么,我吃了,彰子。」

  「嗯,请用。」

  吃东西的时候要规规矩矩地坐下来。

  从相对而坐的彰子手中拿起胡桃咬一口,特有的味道就在嘴里散开了。

  香气十足,美味可口。原以为没那么饿,吃了才知道真的饿了。

  昌浩默默吃着胡桃,彰子带着微笑看着他吃。注视着他们两人的小怪,耳朵抖动了一下。

  昌浩默默吃着胡桃,彰子带着微笑看着他吃。注视着他们两人的小怪,耳朵抖动了一下。

  「嗯……?」

  从远处传来嘎啦嘎啦声响。

  小怪甩甩耳朵。

  「那是……车之辅?」

  勾阵在倚靠着凭几的晴明旁边,靠着柱子、合抱双臂、闭目养神。

  发觉有同袍的神气在附近降落,她悄然张开了眼睛。

  「六合啊……」

  现身的六合看到动也不动的老人、鲜少来人界的同袍,显得有些惊讶,微微张大了眼睛。

  「晴明去哪了?」

  他一眼就看出魂魄不在老人体内。

  「他受小妖之托出去了,我负责看守。」

  青龙和白虎陪晴明出去,所以勾阵主动接下了久违的保护躯壳的工作。

  「太阴回来过一次,又出去找晴明了,她说贵船的祭神要找我们主人。」

  六合皱起了眉头。

  「高龗神吗?……咦?」

  六合与勾阵同时听见逐渐靠近的嘎啦嘎啦车轮声。

  「是车之辅?……高龗神找晴明到底有什么事?」

  「谁知道,那个神本来就很随兴。」

  就在勾阵拱起肩膀的瞬间,响起了高分贝的叫喊声。

  「晴明的孙子——!」

  紧接着,响起不输给叫喊声的怒吼声。

  「不要叫我孙子——!」

  六合与勾阵眨了眨眼睛。

  感觉另一栋房子尽头的某个房间的木门被用力推开,昌浩从那里冲到了外廊。

  六合转过身去。

  「晴明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

  勾阵举起一只手回应,同袍的身影就猝然消失了。

  她叹口气站起来,打开木门,望向东方天空。

  月亮刚升上了天际。

  「今晚是满月啊?」

  晴明出门前说了一句话。

  ——在月亮的阴影里,说不定有个邂逅。

  「那是怎么样的邂逅呢?晴明啊……」

  4 价长为内藏寮的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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