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two 大人不会懂 PART6「……然后2vs12」

  温井川圣美 15:38-15:41

  为了保险起见,我在德永的部落格留了言之后,我操作手机沉入肤浅到令人厌烦的网路深处。

  「冷知识商量室」。

  随便取的名字不过是遮掩本性的障眼法。

  我曾经是这里的常客。

  曾经,使用过去式是因为,过去曾经是自杀志愿者的我,已经很完美地更生了……才怪。单纯只是因为最近嫌麻烦又很忙,所以才没上网看而已。

  而且,原本我就不是真的沉迷这个网站。光是想死虽然不废力气,但真的要死的话却需要相当的毅力,或者是非常尖锐的疲劳感。

  我不属于任何一边,只有被喘不过气到无处可逃的感觉慢慢地压碎着(关于这一点,我是日常生活中,有点像生理痛的那种……原本,我那钝重的痛附带着一个月只有一次的救济条款)。

  就像生理痛有止痛药一样,我则有这个网站。可以确认自杀这个选择还在哪儿。光是如此,我这个懒惰虫女孩就能满足了。由世界上认真想自杀的各位看来,对我这样的人应该会大皱眉头吧。这样的人居然还会为德永专程跑回来这个板上,确实有点讽刺。

  BBS全都是这半年来看惯了的陈腔滥调。每天都很痛苦。想变得轻松。不要那样子说嘛,也会有好事的。有什么烦恼吗?可以的话说给我听。我想死,但是又不想死。用密码表变更后的求救讯号和救生圈们,无法确定是否传递到那些人手中。

  散落各处的冷笑和恶意,像是挡路的浮木般划过视线——烦死了,你们。要死的话就去死死吧,不要在那炫耀自己的不幸。

  我开了一个新的主题。因为很蠢所以没有转换成网路用语。虽然违反这里的规则,反正我也不打算再来了,所以没问题。人,一旦没有后顾之忧就会大胆起来。我突然感到窥见了自杀攻击者的心理。我很自大的。

  33:【连络】给今天晚上想和德永一起自杀的「17」【紧急】

  1 圣美 15:40:44

  我有话想跟你说〉「17」。

  我知道你正在看板。

  快点出来吧。

  除了等待他的回信之外,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

  同时,在我心里也有股预感,认为不需要等待太长时间就能够解决。

  伊隅贤治 14:55-15:41

  双胞胎的女性(气质独特的两个人……要是德永那家伙的状况没那么不安定的话,我绝对不会同意和她们一起同行的)给我们的是魁蒿口味的面包。拿过来之后,我先确认了一下最佳食用日期。虽然没什么危险,但总觉得有点恶心。双胞胎和老人笑咪咪地开始吃。德永一边吃(应该说他把吃了几口的面包拿在手上)然后躺在两个人的膝盖上闭上眼睛。果然,他看起来相当的累。想想看,这家伙连午餐都没吃(我在阿佐佐谷的网咖点了咖哩)。稍微想了一下之后,我问了双胞胎。

  「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在哪?还有,有没有自动贩卖机?」

  「洗手间?嗯,往那边走,在那附近有。」

  我往两个人所指的方向前进,在路过的自动贩卖机买了果汁,丢掉装面包的塑胶袋,把面包捏得细细碎碎之后丢进马桶冲掉。我回去一看,德永已经醒来,流浪汉老人一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突然我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要是再晚个五分钟回来,在那之间德永又跑去别的地方的话,又像刚才那样陷入混乱跑了出去的话,差一点就要犯下大错了。不行,今后我绝对不让这家伙离开我的视线。

  「那个……请问您知道哪里可以上网吗?」

  突然德永这么说。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句话。错不了,他一定是想和「17」再次取得连络。虽说如此,德永的部落格反正还是闹哄哄的。原本他就是看了那个才陷入混乱的……不对,等等喔。不是还有另一个「17」可以和德永说话的网站吗?

  糟了!

  「上网?那是什么。」

  「冷知识商量室」!那个网站还开着。怎么办?跟他一起上网咖,趁德永不注意的时候关掉网站。但是,要是那么做的话,会在店里的电脑留下踪迹。不,比起那个应该先阻止德永。但是双胞胎抢在我之前先行动了。

  「啊,比起那个,给他那个不就好了?」

  她们拿出一个行动电话。糟了,我的预感在这意料之外的情况下猜中。随即,电话声立刻响起。

  「……喂?」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搞不好这家伙又要突然跑走。我全身肌肉僵硬。这样我不就变得像德永的妈妈一样吗?不,就算是妈妈也不会这么充满关爱地担心自己的小孩。别人家我不知道,但我妈妈确实不一样。她对我爸爸(也就是她的丈夫)不成材十分伤脑筋,也无法对祖父母的抱怨有所反击,她只不过是一个为家庭整体而活的零件。只有生存下去才是她的目的,除此之外的一切全都没有意义。这样的哲学覆盖住我所居住的土地。或者是(说不定)占了这个国家大半的面积。啊啊,就算如此又是怎么回事呢,这种紧张的局面会持续到晚上九点吗?太危险了。我必须赶快想出限制德永行动的好方法。

  我这第二个预感一半没中,一半猜中。

  「啊啊。」德永大大的呼了一回气,他想站起来但是膝盖使不上力,往我这里倒过来。「我得把这个——手机——还回去才行——」

  「你说什么?」

  「给法布瑞先生——」

  「那是谁?你要去是指去哪?」

  「呃,哪里呢——啊啊——」

  「喂德永,振作一点……」

  「好了好了,冷静一点。」双胞胎插话。「你要去哪呢?姊姊们帮你带路吧?」

  「不用了。」我说。「请不要管我们。」

  「哎呀贤治,好冷淡呀。我们至少是一起吃过魁蒿面包的同伴呢。」

  「那算什么同伴啊!不用了,真的。感谢你们的照顾,已经不用再管我们——」

  再次响起电子音。德永把手机拿到耳边。

  「喂……是的……是的。四点半,在公园入口处。嗯,我一定会去的。」

  「德永!?」

  我的猎物正打算跑走。糟了,不阻止他的话不行。该死,这两个双胞胎实在太挡路了。

  「好了好了,你别那么说了。不然再吃一个桃子面包吧。」

  「所以叫你们不要管我们了!德永,四点半吗?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不赶快去的话——不赶快去的话——」

  「喂!」

  我硬拉着德永让他坐下。从笹浦那儿传来邮件正是这个时候。我一边看着手机画面,左手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原来如此,这实在太让人错愕了。今天的我,实在经历了多彩多姿的情绪。

  15:30:11

  主旨:一—

  知道德永现身的地方了。4点半在井之头公园。想从搜索队脱队的人,现在就告诉我。因为之后恐怕再也没有脱身的机会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笹浦他知道刚才「法布瑞」和德永讲好的内容。

  「德永,振作一点!」

  我一边假装平静,一边斟酌写给笹浦的回信。盯着脸色发青的猎物看的同时,我的指尖平静地输入着背叛他的文字。非常倒错的心情在我体内涌现,翻滚地形成漩涡。我的左手感受到德永(非常低)的体温,而右手感觉到机械冰冷的镀金。他颤抖的呼吸和按按键的电子音混合着。

  和笹浦互相传邮件让我渐渐掌握住事情发展。得知德永出现的地方和时间的经过,笹浦并不打算说明,但是我察觉了真相。非常幸运地把握住所有通信内容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那个叫「法布瑞」的人,很巧妙地操纵我们,要让我们聚集在一起。

  「不赶快去的话,不赶快——」

  「冷静一点。」我继续和我不了解状况的朋友继续对话。「嗯,你说四点半吗?那么还有时间呀。」

  「我,我得去赴约。」

  「你到底是怎么啦,真是的。」

  「赴约,我约好了要把这个还回去,约定,这是最后的约定,所以——」

  「跟你说不行了!」

  我那无力的左手为了不让那家伙纤细的手臂逃脱而使尽全力。果然,那个魁蒿面包确实不对劲。他的样子很奇怪,几乎是酩酊大醉的模样。总之我必须要阻止他。

  但是该怎么做。

  告诉他「搜索队」的事吗?该告诉他如果前往和「法布瑞」相约的地方的话就会被「搜索队」找到。然后我也被算进去是「搜索队」其中一员的这个事实。但是,那为什么不阻止他自杀呢,这该怎么说明才好。

  因为我想法改变了,因为我同情德永。不行,事情安排得太过刚好。同情没有意义,也没有深度。我需要一些什么让所有一切变得更必然,更属于命运的,什么全都是顺其自然的这种情节。那才是现在德永的心理状态所需要的。自己迈向死亡之路是不可能更改的,全部都是超越人类智慧的过程,我要教导他这些。

  漩涡的彼岸闪过一道光芒。对了,对了,多么简单的方法啊,一张终极的百搭牌,我怎么到现在才发现呢?在阿佐佐谷(或是在中野车站)这样告诉他的话,一切早就解决了。我的心跳加速。甜美的记忆,毫无理由的在我舌尖复苏。我的意识批判着愚蠢的我。真是的,什么呀。

  我把手机收起来,抓住德永的双肩,不再让双胞胎插嘴。谁要让她们插嘴,这家伙可是我的。

  「不要管这手机的事了。那种事无所谓了。你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吧。」

  「可是我不快点去的话——四点半的,四点半——」

  「你别去比较好。不,我不希望你去。因为……」

  「咦?」

  「……因为我就是『17』。」

  枯野透 15:51-16:00

  「……哈啾!」

  我的喷嚏让车厢内所有的人都抬起脸来。真是糟糕,看来我是真的感冒了。

  不认识的人们转过头来,和我轻轻地点点头。头发染成紫色、穿着和服的老婆婆,她从斜对面的坐位上很担心似地歪着头。谢谢你,这个我不知道名字的老婆婆。我没事的。

  忽然,我想到接下来要会合的「搜索队」队员。笹浦、满里衣同学、信、伊隅、爱小姐,还有折口同学。除了左右田和亚希穗同学之外,我和所有的人都只在萤幕上的文字接触过而已,只有爱同学曾经在附加照片的邮件上看过。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愿意在这么忙的除夕里,聚集在一起的好伙伴们。

  那个叫法布瑞的人确实很叫人担心。但是,我的心里有某处却非常安心。

  笹浦,他一定会想出什么好方法的。虽然没见过他,但是我在不知不觉中信任了他。一个只靠着邮件认识的人,一个对他的过去和内心都不清楚的人。即便如此,更因为如此。

  他的写法、选择单字的方法,全都非常冷淡。但是,却会好好的回信。不写多余的事,很确切地写出这里所想要的答案。那是温暖的,是佯装冷淡的体贴。笹浦的邮件,每一封都是这样,故意拉开和他人的距离,因为这样才不会伤害到对方。这种东西像是『心的行车距离感觉』,我从他的文字列中感觉到了。如果把相同内容用会话来感受的话,应该会有完全不同的印象吧。应该更会觉得他是个见外、冷漠,或是愤世嫉俗的人吧。

  但是,我所接受的不是语言而是文字。

  说不定单凭文字,更能让人将内心的想法顺利的表达出来。直接见面则会被服装或长相夺走注意力,我们反而错失了一些重要的什么。

  我相信像这样有点缺乏证据的乐观。但是,相信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我相信亚希穗,我相信笹浦,我相信那个新婚上班族男士,我相信妈妈那透过拳头的爱,我相信弟弟晓的将来是光明的。然后,我相信这个奇怪的除夕。

  我们一定会顺利完成的。能找到德永,听听他的说法。活着确实相当的辛苦,也有很多痛苦的时候,但是暂时停下脚步,一定能挤出让彼此的脑袋冷静的时间来的。像那样的证据在今天就会到我们手上吧。我们「搜索队」的伙伴们,包含藤堂先生的话共十个人……啊,再加上一位义警团的红外套。

  我右手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五分头戴着鸭舌帽(类似这种的)的人,他把帽沿压低,从寺庙走出来后一句话都不说。感觉很诡异。这个人会不会也和藤堂先生一样,是使什么拳法的呢?

  「请问——」

  「…………」

  「藤堂先生他,嗯,怎么了呢?」

  「…………」

  「在那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回信,那个,」

  一不小心就用敬语说话。刚才我还是代替亚希穗同学当人质的立场。她是美乐斯(※日本作家太宰治的作品「跑吧!美乐斯」。牧羊人美乐斯因看不惯暴君迪奥尼斯的滥杀无辜,进行暗杀失败被捕。为了参加妹妹的婚礼在处刑前和国王约定好,请国王允许他三天时间,条件是将美乐斯的挚友塞里努丢斯作为人质留在锡拉库萨。如果三天内美乐斯没回来就杀了塞里努丢斯。美乐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成功回来履约,也改变了国王的想法。),如果没有在限定时间内回来的话,我就会被送到警察局,我们做了这样的约定。但是在那之后情况急速变化。

  把最新状况(粉红的手机和「照顾」那些事,因为有那个「法布瑞规则」所以省略掉)透过团员传达给大家。

  ——让枯野移动到公园也可以。但是,必须要二班的班长陪同才行。

  似乎是藤堂从外出的地方传回这样的指示。

  似乎,因为接受这个指令的是戴鸭舌帽的『班长先生』,任何详情他都不愿意告诉我。

  但是错不了,藤堂先生的周围发生了什么事。

  藤堂先生和认识的刑警连络后立刻出去了。我以为他一定是去警察局了,但似乎不是。过不久后,其他团员们也表情严肃地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分成数个人,各个小组从后门往外冲。虽然我几乎听不见,不过——越界——等等,

  ——召集所有人——

  ——终于——

  ——要和拉姆达的那些家伙一决生死——

  这些单字好像传进我的耳里。

  我忍不住想起『哈比人历险记』。

  或许是最近才刚念给晓听过——『哈比人』的主角是个悠然自得的田园绅士,但某一天接受了魔法师和矮人们来访后,渐渐被卷入预料之外的危险当中。哥布林的宴会、精灵的牢房、地下的洞窟、可怕的龙所栖息的山头。然后到了最后,总共有五个军队势力相冲突,那个名字也叫「五军之战」。

  说不定我也正同时并行的被卷入和德永的事情完全不相关的大事件里。

  或者是,就像『哈比人』和『魔戒』相连接一样——我们的「德永事件」也不过是藤堂先生和义警团的各位,在这之后即要演奏雄壮的英雄交响乐中短暂的前奏而已吧?

  啊,还有『粉红先生的手机』的问题。现在知道详细情况的(也就是可能会被「轻微的照顾」)是我和陶子小姐,以及笹浦。为了防止过度的「传染」,我和笹浦并没有告诉别人。虽然这么说,要问我其他的伙伴们是否真的安全,我也忐忑不安。

  笹浦说:

  ——我会做些什么的。现在首先处理德永的白痴。

  他虽然这么说。

  问题、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到底为什么一个接着一个地朝着我……我们……逐步靠近,而且只在今天。怕麻烦的神,弛丢着不管所延宕下来的事,

  「啊对了,那个还有这个,全都要在今年内处理掉!哎呀哎呀!」

  像这样突然开始急着处理。

  有几个大问题会在今天等着我们呢?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个重大事件会同时并行呢?斜对面穿和服的老婆婆,会不会其实也处在她惊涛骇浪的连续剧漩涡中呢?

  「——抱歉。」

  「咦。」

  坐在隔壁座位的『班长先生』突然开始脱外套。刚好是电车要离开中野车站的时候。他把大红色外套很灵巧地摺好,塞进后背包里。剑道专家正如文字般角对角正确地收好护身衣,他的动作就是这么耀眼。取而代之拿出来的是……有许多个口袋的灰色迷彩花纹外套。

  「请问,那是……」

  「是都市迷彩。」

  这样讲我也不懂。该不会真的成了「五军之战」吧?

  『班长先生』闷着头默默地换完衣服。中央线载着我们不停往西移动着,已经超过了藤堂先生说「有事」的那个中野站,还要再更往西移动。

  我的乐观主义突然开始凋零。那个到底是什么「事」呢?到底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笹浦耕 16:00

  ——换了电车,和伊隅写信连络,一边确认忍没事,我试着检讨事情状况。然后,知道了几件事,应该说是明白了的事。

  其中之一。德永和法布瑞之间有连络。

  如果不是这样,法布瑞不可能知道打扫社办的事的。「陶子」小姐的证词(透过枯野让我听到的部分)和在所他们的话总合起来看的话,法布瑞那混帐是在下午两点前抢走了她的手机。「陶子」小姐逃出来的时间大约是三点整。在这段时间内,法布瑞读了从今天早上开始那成山的邮件。所以,那混帐打那通命令电话给我是在三点十七分。

  仅仅十七分钟。

  在那之间,那混帐和德永取得连系,又问出社办的事。

  他怎么做到的?

  在家庭餐厅偶然遇到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其他,比如说法布瑞是德永国中时期补习班里的讲师,或是失散多年的哥哥等,或是从网罟星来的超能力者,为了防止大银河邪恶帝国的侵略,所以前来招募复制战士德永,这些我都无法完全否定。因为是「可能性」。不管什么事都不可能是零。

  其中之二。不管怎么说,我(或是枯野透也)无法依现状完全守护「搜索队」的队员。

  法布瑞那混帐持有「陶子」小姐的手机。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邮址。我们其中几个人,比如说和「陶子」小姐直接认识的西,他也知道他们的电话号码。那么他们的住址迟早也会被找出来。我们不管再怎么挣扎,被「轻微的照顾」的危险性都相当高。

  等于一颗眼球。

  就算保住小命,阻止那大白痴去自杀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真的。

  但是那就是我们现在的真实情况。这是把手深进黏稠地底部,打开箱子盖的报应。也是电话和邮件连络的结果。

  我们靠着邮件和电话连接在一起,好事和坏事全都透过电波流进来。

  电话真是个要不得的机器啊。

  靠电话传达的,就是「话语」这玩意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真的,简直就像恶性病毒一样。话语的病毒。嗯,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听到的话,就无处可逃;如果知道的话,就无法回头。

  我——我们,并不明白这件事。说是遗书信,明明是攸关人的生死,心里却有某处并不把这当一回事。只要觉得烦的话收手不干就好,反正迟早会找的,多少有一点像这样的心情。

  救人、「搜索队」、加入。

  我以为自己的话语会在这里结束。

  但是却不是如此。话语无限延伸。不过,也有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更危险的话语擅自相连结。已经无法取消加入了,也没有中途退出的方法。我们并不懂,都以为自己懂才参加的,但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

  可是法布瑞那混帐东西——只有那家伙——却很清楚这一点。

  其中之三。

  这个法布瑞,不知为什么要告诉「陶子」小姐『粉红先生的手机』一事。为什么要搞出「轻微的照顾」的对象呢?

  这个其实很简单。

  因为那家伙喜欢「照顾」这码事。

  那个变态╳╳混帐爱「轻微的照顾」爱得不得了。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能挑「眼睛清澈」的年轻人来「轻微的照顾」。

  然后,我很配合地帮他抬轿,说起来是变成他的手下替他工作。

  因为把德永这个诱饵吊在我的鼻尖,为了能确实地抓到那个大白痴,改成由我把「搜索队」的伙伴们聚集到井之头公园里。

  因为这样比较有利。

  对我也有利,对法布瑞也有利,对「搜索队」也有利。而且如果没有聚成,法布瑞应该会跑到我们家里去,说「我来玩了」吧。

  如果按照当初预定抓住德永,阻止他的自杀之后,沉浸在满足感里是不是比较有利呢?你不这么认为吗,笹浦吉尔伯特?

  ……那混帐那样愉快地低语,彷佛在我耳边就能听见。

  好好一个除夕。

  至少要完成一件善事吧。

  而且——说不定——按照叔叔所期望的去行动,叔叔心情大好,不对你们进行「轻微的照顾」还让你们平安回家喔?对不对,笹浦?

  如果要托付期望的话,也只有这里了。

  你的头脑很好应该懂的。叔叔握有万能的鬼牌,所以现在你紧抓住叔叔的善意是比较合理的,不是吗?……

  是的。

  我快吐了。真的感到十分恶心。是的。那个变态混帐把我们的利害关系设成一致,我完全被那家伙抓住了弱点。

  无路可逃,也没有捷径,更没有后路,也没有其他终止的方法。

  这是什么啊。

  我真的差点笑出来。

  这算什么啊。这么愚蠢的状况。这,不就跟「洞窟游戏」一模一样吗?

  回答『右边』或『左边』,结果都一样。一开始就注定要输了,没有选择的余地。

  没有余地。

  那么各位,这种时候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呢?

  正确答案是……谁知道啊什么正确答案。应该说没有吧。不管再怎么想都找不到答案;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这个方程式无解。什么安乐椅去吃屎吧。我的背部一阵恶寒扫过。

  没有正确答案。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个结论。

  ——不管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像这样的事存在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件事会存在。

  而且我,到刚才都还和那家伙讲电话。

  折口步乃果 16:00-16:08

  在荻洼的月台上和枯野等人会合时,我们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初次见面,我叫步乃果!」

  但是其他人都显得有点拘谨。

  「第一次见面……可以这么说吗?初次见面,我是枯野。」

  「在所——不对,嗯,我是信。」

  「啊,我是那个亚希穗,姓渡部那个。」

  「我是阿正。」

  「我是西。大家好。」

  「初次见面,我是吉野,担任二班的班长。」

  大家的颜色闪烁着。这是大家在犹豫我该担任什么角色才好呢的证据。大家在网路的留言板上交朋友,第一次参加网路外的众会就是这样吗?一瞬间就变得拘谨。虽然我不太上网(我家并没那么有钱),可是听艾蜜莉和安昙她们所说的,我多少更能想像。

  这里全都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也就是说,大家可以变成和平常在学校时完全不一样的人。如果让这个机会溜走就太可惜了。但是,每个人对自己是否能演到最后,多少有点不安,所以都在犹豫着。

  这并不是像演戏那般刻意,我们每个人,不管什么时候,多少都会因环境而扮演不同的角色。就连我也一定是如此。虽然我并没什么自觉。

  顺带一提,对于这群「初次见面的老友」,我的印象在这个时候有了这样的变化——

  枯野透同学:像大人。像大学生,甚至像二十五岁以上的人。他给人安心感。

  →见面后:长相属于可爱型,有着孩子般纯真的笑容。在诈骗电话中一下子就会上当的样子。他的颜色闪亮,像星星一般。

  渡部亚希穗:白百合的千金小姐。皮肤白皙、身材偏瘦、容易生病、有个玫瑰般学名的外号。

  →见面后:属于不好的白百合千金小姐。放学后一定隐瞒父母在外游玩。个性有点怯懦。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喜欢枯野。但是,似乎不是交往中。她是去跑马拉松了吗,衣服沾满了汗。颜色是浅红色。

  接下来是班长先生:

  他身穿暗淡迷彩花纹的衣服和鸭舌帽。简直就像特种部队一样。颜色这应该是葱绿色吧,看不太懂。

  ——接着电车咚地开始动了起来。

  西同学&班长先生还有左右田开始拟定「该如何监视井之头公园」的作战计划。渡部同学则是一直黏着枯野。在所一个人显得多余。

  呵呵。好机会!

  在所惟信 16:06-16:09

  所以我们决定去吉祥寺。当满里衣要搭电车时,我原本想帮忙她上车的,「不用了,我没问题的。这和上楼梯不一样,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而且这个轮椅是最新型的。」

  她用着有点严厉的口吻说。

  (呼呼~这种型还真不错啊~!)

  我这时候已经完全陷进去了……不是开玩笑的。应该说,我对光是长得可爱或是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实在没什么兴趣。那种像缠住老爸类型的女人,或者是伯父们的女友们等都不行。

  从以前我就见过许多美丽的人出入我们家,但是没有一个让我感到在一起有多开心的。表面上对我说看起来是很聪明的小少爷呀,你几岁之类的。但是越这样,她们背地里讲的坏话越可怕。小孩子并不是什么都没在听喔,真的。

  所以要选女孩子,比起正常可爱的来说,还不如选个个性另类的反而让人安心。这叫反差吗,如果缺少反差便不行。像堀北真希,她一看就和一般的偶像气质不太一样。还有,当然就是小爱了!她的反差相当厉害。

  外表看起来像是欧洲风格的美少女,可是咧嘴笑起来却十分好相处,而且她搞笑也行,也能当赚人热泪的来宾,在网路上讲黄色笑话也OK。她的父亲还是支持前北爱尔兰独立的斗士呢。超厉害的,就像希金斯(※Jack Higgins,英籍作家,1929年出生在北爱尔兰,擅长描写冒险类型的小说。)的冒险连续剧一样。

  嗯,是的,哎。我知道经纪公司那方并没有正式的承认。因为,那方面的事实在很复杂。我懂的。所以,以前大概是我上国中的时候吧,有个卡通设定一个从阿富汗当佣兵回来的少年做为主角,结果被大家骂得很惨。不过我想要把问题弄到那样应该不太可能吧。

  可是,大人的世界就是那样,我是在那个时候了解的。应该说最近这个社会,全部都是这样吧。评价是一切,在那之外的是零。

  自己喜欢什么啦,重视什么啦,这种是不可以随便让别人知道的。如果不这样,我们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受到攻击。

  所以啦,虽然一切都是谣言,但是欧苏利文·爱也被设定成这样,是前IRA(※爱尔兰共和军。)战士的爱女。说不定还是枪械专家。也有人专门经营用这个梗来制作偶像合成照片的网站。所以俗话说啊,无风不起浪,不是吗?

  我知道了,这件事讲到这里就好了。不用那么生气嘛。

  嗯,说到哪儿去了。

  啊,所以我很想多跟满里衣同学讲点话,但是她和枯野那家伙聊得起劲,接着折口就过来跟我说话了。我无可奈何的应付她,因为不理女孩子的话,我的评价会下降不是吗?

  「死掉一定很痛吧。」

  坐下来之后,不知不觉就讲到这儿。

  「嗯。」我虽然没怎么想过,但是,我真的和她意见相同。既痛苦又难受,而且还会给人添麻烦。没一件好事,一定的。「不过也要看死法吧。」

  「不但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父母也会伤心。」

  「对啊!你说的对,真的。」

  你很清楚嘛折口。你也有优点。这种女孩子也不错。会赞成我意见的女孩。嗯,仔细看看,还满可爱的嘛。出生年月日也确认过了没有问题。

  先不管那个,所以问题就在这里。添麻烦。现在我们为了阻止他就花了许多时间,所以自杀真是要不得。

  如果没有这件事的话,现在我应该在家里打电动吧。去年年尾是去旅行……因为今年我老爸和爷爷他们为了那个合并案和基金的事情忙得团团转。而且,原本我就不是很喜欢滑雪和打高尔夫球。其实我比较喜欢射击和打猎。

  啊,讲到这里想到治英叔叔说今天晚上有个派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听说他感冒了,但不知道有没有中止。如果要开的话,我必须早一点去露脸。而且明天是曾祖父的新年会。

  「要是我的话,就算那样想,也一定会立刻放弃的。」

  「嗯?」啊,是自杀的事。我又嗯嗯嗯的点点头。「对啊,一般应该是这样的!」

  「是啊,好难想像喔。」

  「真的无法想像。」

  「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想自杀……这表示德永有什么非常痛苦的事吧。」

  折口步乃果 16:00-16:09

  用着眼睛看不见的刀尖锁定目标,我按照计划把事先安排好的会话给带出来。

  「所谓死掉,」

  「嗯?」

  「一定很痛吧。」

  「嗯,应该是吧。不过也要看死法吧。」

  「不但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父母也会伤心。」

  「对啊!你说的对,真的。」

  嗯,反应很好,颜色很棒。

  「要是我的话,就算那样想,也一定会立刻放弃的。」

  「是啊,好难想像喔。」

  「真的无法想像。」

  「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想自杀……这表示德永真的非常痛苦了吧。」

  「嗯?」

  「因为。」好了,这里是关键。「他也知道死是不好的事……也知道会让父母亲伤心……但是却还是非那么做不可,就表示他真的有什么非常痛苦的事,已经活不下去了,不是这样吗?」

  是的。

  非做不可。

  几乎无法忍受的痛苦,是我们一般人所无法想像的磨难,已经到了得让周围的人伤心不可的程度。

  我如此想像着准的心情,也试图让他体会。

  死是件痛苦的事,给人添麻烦的事——假设是这样的话,他却反而下定决心要去做,那么一定是因为他有个什么比死还要痛苦的事。

  越把死的痛苦扩大想像,便越那么觉得。

  他却反而期望死去的理由,也变得越来越大。

  「他一定有什么……是我们无法想像的痛苦的事情。」

  是的。

  我和艾蜜莉传邮件讨论的结果,就是这个。

  自杀是不对的。大部分的人会先这样想。因为他们被灌输这样的常识。而在那常识背后,是人(应该说是大人)在事后附加说明去思考。加上说明的速度太快,快到无法发现那其实是后来才加上的。

  因为父母和朋友会伤心,所以不可以死。

  只要活着迟早会有好事发生,所以不可以死。

  因为生命不只是自己一个人所拥有的,所以不可以擅自抛弃。

  反正总有一天会死,所以必须努力到最后才行。

  ——那么,如果是没有人为他悲伤得孤独的人,是不是死了也没关系呢?如果被父母或班导或所有朋友说:「你去死吧。」的话,就应该去死吗?「迟早会有好事」的「迟早」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迟早」不是「现在」呢?如果到最后都没有好事而只有坏事的话,那么又有谁要来负责任呢?虽然说生命不只是自己一个人所拥有的,那么为什么人生来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舍弃生命呢?「总有一天会死」的「总有一天」,要是刚好在今天的话呢?……

  但是,艾蜜莉很大胆地回覆。

  因为不可以杀人,所以自杀也不行。

  ——那么战争就可以吗?因为战争死掉的人很多吧?今天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等地,又死了无数的人吧。要阻止自杀的人为什么不先去阻止战争呢?为什么不先废除死刑呢?为什么不消弭杀人案呢?……

  可是,杀死不想死的人是不可以的。

  ——那的确是坏事。那么让想死的人去死的话呢?安乐死也行罗?

  自己让自己安乐死,真的,一定,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吗?

  #插图

  许多的说明、理论、藉口。

  去审慎讨论的话,每个都一样。

  ——因为自杀是让我们没有选择自杀而活下去的人伤心,那让我们焦躁、让我们不安、让我们痛苦,所以自杀是不可以的。

  但是,明知道不可以去做,却还是被逼到非去做不可的情况的话,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当事人认为被逼到死角的话呢?

  如果他已经痛苦成那样的话呢?

  我让他去想像这些。想像如果已经没有其他选项时的心情。准的心痛和痛苦,他非死不可的心情。是的,我承认,自杀是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的。活下去才是正确的,正确的,正确的。

  但是,如果宁可去做不可以做的事……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叫「正确的」那家伙也会有喘不过气来的时候。

  无法断定说没有。

  就算活下去才是正确答案,地下室之中应该也有正确答案所无法到达的通道。准他现在一定在那里。

  不管是个多微不足道的烦恼。

  就算旁人看来是「好蠢啊」的事。

  「那儿是走不出去的迷宫,你快点出来吧。」从外面这样呼唤虽然很简单。

  但是对当事人而言,这是真实、绝对、无论如何的事。

  ——请想像吧,在所!你一定做得到的!

  「嗯。」

  他双臂交叉,颜色慢慢转变中。很好,没有人看这边,没人发现我们小小声的对话。颜色改变正是他意见摇摆的证据,我有机会了。

  第一个人在我射程内!

  笹浦耕 16:26

  「喂,大叔。」

  『都跟你说是法布瑞了。记性真差啊,笹浦吉尔伯特。』

  你才是咧,白痴!

  手机握在手掌心里被汗濡湿,还有望远镜。我重新握好握把。

  终于到了吉祥寺的南边,我站在横跨大马路的天桥正中央——由十字路口往南边的杂树林看了一圈,不愧是放大倍率三十倍的望远镜。对不起啊老爸,我会小心使用的,请原谅我擅自带出来吧。而且,我原本就打算原封不动地放回去不被发现。

  「我没兴趣和大叔唱双簧。还有,公园的入口有两个。」

  『嗯?』

  「井之头、公园的、入口、有、两个喔。」我故意把单字拆开来。「京王井之头线的『井之头公园』车站前,和吉祥寺车站的南边也有一个。还有其他很小的出口等,即使不计算从其他道路可以进去的地方,也有很多入口。」

  『……但是一般不是都把自然文化园那边当做正式入口吗?』

  「那里也有两个。动物园和雕像的那个大的是文化园,水池附近有鸟类园的分园也有一个。顺带一提,把这些零零总总加起来,所有的正式名称为井之头恩赐公园,南边那个是恩赐公园西园。」

  『为什么西园会在南边呢?』

  「我怎么会知道!反正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成双成对的组合!」

  『哼嗯。』

  「……『哼嗯』什么啊。呿。」

  『人生充满了新鲜的惊奇呢,笹浦。』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所以咧?我要去哪里才好啊!」

  『是喔,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确认看看。』

  「还有代替你工作是要在哪里做什么呀,你先告诉我详细——」

  他挂掉了。可恶。

  我用右手送出「状况没有变化:暂时待机」的暗号。

  从一百公尺前方的斑马线那儿,阿正回了一个「知道了」的手势。那家伙还没在德永面前露过脸所以很好行动,而且他也干劲十足。所以站在最醒目的地方。借用西那家伙的形容词就是FW(※前锋。)。

  我呢?我是替补球员。不过,就像是还没暖身就被丢进去比赛,而且我的代号还是「S09」 。

  说实话,刚才我到公园时见到的只有阿正而已,代号也是那个时候那家伙告诉我的。大家已经先到完成了配置。他认为法布瑞那混帐一定会搞出什么名堂来,所以下了决心,一开始就先把大家大略分散配置好。真是的。

  东边角落,也就是井之头公园车站那边,由在所和那个叫爱的女孩的经纪人负责。

  在我们和在所组的中间地点,也就水池北边的室外舞台有枯野透&亚希穗&『班长』藏在那里。姑且不论枯野,但另外两个人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商量之下,结果把他们分配到那里。

  水池的南边,在派出所前有个最适合观景的蜿蜒坡道,分配了爱、折口,还有西那家伙。折口负责传令&捉拿,西和爱负责监视。

  接下来阿正→我→西→在所→枯野→阿正用电话连络,随着行动做应变。最糟的情况下,还可以出动经纪人的车子。应该说,总之先包围起来就好。那个大白痴跑不了那么快。

  让人员集中在东边是因为本园除夕休息。德永不管再怎么白痴也不会专程穿越关起来的门吧。补充说明,决定这个配置图时,不知道为什么在所那家伙说了:

  「我和小爱还有满里衣负责南边!好啦!好啦!」

  听说他非常强烈的要求要这样。然后枯野他(还在前往吉祥寺的途中)打电话过来跟我说:

  『……不要那样分配比较好。』

  「咦?为什么?」

  『就那个。』

  「什么啦,讲清楚一点。」

  『嗯…笹浦你有偶像写真集或DVD吗?』

  「哈?这当然多少有一点啊。最近还满喜欢星野亚希——你在问什么啦。」

  『你大概有几本?』

  「嗯,大概五、六本……所以是怎样啦!」

  『凭我的直觉,信他应该拥有笹浦的一百倍以上吧。你懂吗?』

  「………………………………………………啊哈。」

  『谢谢你这么快速的理解。』

  然后,我和阿正商量后的结果就是这样。

  再来是成员外的两个人。

  伊隅那家伙似乎在某处附近……应该没错,可是我却完全找不到他。下午开始便行踪不明,在我传了「要脱队的话就趁现在」的邮件之后,他回我「请让我协助,请告诉我最新的详细情况」,但是他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回信。他真的想帮吗,真是的。

  藤堂那个人也还没连络上,而派来的『班长』又紧张得要命,

  「因为是团长的命令,所以我一定要完成。失败的话就切腹自杀。」

  他说了这些。你是在演时代剧吗?而且这个公园未免也太大了吧!应该把温井川也找来会好一点的——

  哎,我已经完全进入抱怨模式了。

  不行不行,冷静一点吧我。法布瑞的事之后再去担心,应该把困难分割出来。奇怪难解的问题丢到后面去,反正行不通的话就先赚取一部分的分数。考试也是靠这样撑过来的。

  先解决掉德永的事。我一定要在这里把那个大白痴杀死,就算不那样,也要抓住他。接下来的事等以后再说。

  我看了手机,法布瑞还没回信。天桥下有不良少年的集团经过。从公园某处传来走音的萨克斯风。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分多钟!

  在所惟信 16:27

  嗯,确实折口说的也有点道理。

  别人的评价最为重要,这种事任谁都知道,但是他却连这个都不顾而想要自杀……这表示他真的很痛苦吧。

  所以我才这么想。因为,把别人评价丢到一边而非做不可的事喔?我无法想像那会有多严重。也就是说非常的严重吧,对不对?

  别人脑子里想的事,就算再亲近也无法了解。

  一定的。

  因为所以,要说我感觉可以了解德永的烦恼的话,那还是不对的。

  但是,那么,我应该怎么做呢?

  ……我想,那么不如就交给老天爷去判断吧。如果德永真的跑到我这里来的话,那也是他的运气了。我会放过他。其他的家伙如果能抓到他,那样也好。反正我再一起协助他放弃自杀就好。好,就这样做!

  但是「放他逃走」给别人听到会不太恰当。如果不想些高明一点的藉口的话。嗯不行了,跟她商量一下好了。我这么想,

  16:27:29

  收件人:折口

  主旨:——

  如果我放德永逃走的话,最普通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寄信给她后,她不是回信而是打电话过来,

  「喂,你好。」

  『呃,你方便说话吗?』

  我看了看周围,

  「嗯。没什么问题。」

  『关于你问我的问题。』

  「嗯。」

  『比如说鞋带掉了,所以跑不快。最糟的情况,说你跌倒了也可以。』

  「啊。了解。」

  原来如此啊。折口头脑还满好的。所以我立刻蹲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小爱的经纪人大人说:「——喂你,在跟谁讲电话?」

  「咦!?」

  然后我突然心跳加速。

  所以一开始我心想,哇,这个人看起来超恐怖的,而且外号还叫『鬼夜叉』耶?啊,只要是粉丝的话,大家都知道。不过这当然是误会,是个误会啊,她真的是个好人。不过看她的长相说起来算是很严厉型的,嗯,对了,不是那种温暖型的人。所以我想如果我的计划被拆穿的话可能会被杀掉,真是紧张死了。

  「呃,没有啦,家里打给我的,要我早点回家。」

  西满里衣 16:21-16:29

  「再三分钟。」

  「是的。」

  很有活力的回答。是在我旁边拿着拐杖的欧苏利文·爱。

  白皙的皮肤、栗子色的头发,鼻尖上有雀斑,再加上完美的曲线美。对步乃果的第一印象,大概因为她绑辫子的关系,看起来就像『NHK的早晨连续剧里会出现的活泼开朗的女孩子』,但这一位则是外国的青春电影。

  「那个……欧苏利文同学。」

  「啊,叫我爱就可以了。」

  「为什么你想加入呢?」

  「咦?刚才我没说吗?一开始是一块钱像这样从天桥上滚下去。」

  「那个我已经听过了。」

  更正,是外国的青春喜剧电影。

  背后感到派出所员警锐利的视线。应该的嘛。而眼前有两个高中女生表演相声。

  「一块钱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为什么呢?」

  我们两个人在森林林荫下的和缓坡道上。大约五十公尺的前方,站在那儿监视的步乃果往我们这里回头。

  接着爱也察觉了我真正的意思。

  ——为什么你能确信,自杀是不对的事呢?

  「呜——呜嗯……是喔。」短暂的时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不过我并不打算阻挠他自杀。」

  「咦?」

  「啊,我的意思不是说不想阻止他自杀。呀哈哈。」

  她的虎牙露绽放出来。而且她说的话也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嗯,该怎么说呢……我虽然觉得不应该自杀,但是问我为什么不可以的话,我大概无法好好的说明,单纯地只觉得好像应该这样而已。

  光这样的话确实没有说服他的自信,我也觉得他应该有他的想法。

  ……但是呢。

  我在这一点上重新思考。

  如果他有他的想法的话,那我也有我的想法,就是这样的心情。

  就是这边,是心脏吗?不对,再更下面一点。

  像是自己的心里,应该和自己的头脑是不一样的,就像别的关卡一样。

  像是吃蔬菜吧、拿出来的东西收好吧、厕所的门要关好、打招呼会让彼此的感觉更好等等这种。不是用头脑判断的得失或评价如何……而是非做不可的事就是非做不可。

  比如说明知会吃亏还是得去做的事情,在太阳底下是有的哟。

  你懂吗?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啦。哈。但是在心里面的这种感觉,我是无法背叛的。

  嗯,是的,不能背叛。就是这种感觉。

  这不是『因为正确』,而是在我心里是这么觉得。在我心中,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是一直在我心中,一个是我很熟悉的东西。

  所以,我遵从它。

  德永少年一定也在心里有什么不能背叛的东西,所以才决定要死吧。

  ……所以,这要一决胜负。

  并不是正义和邪恶的对抗,而是他的心情和我的心情从正面互相撞击。

  所以结果尚未明白,也没有一定会赢的保证。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有恨。

  嗯……想想后觉得,这应该是从我爸那里听来的。爸爸出生在爱尔兰,个性很顽强呢。

  ——爱尔兰人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民。自己一旦决定后就绝对不会再更改,因为这种性格惨败了无数次。

  但是,也是最幸福的人民。因为,自己一旦决定后就绝对不会再更改,为此可以惨败无数次给人看。」

  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再过一分钟。」

  我低头看手机。手机画面是法国的乡村风景,是我过世的朋友原本在此时想去的地方。啊啊,薰,如果你在这里的话就好了。

  「喂爱,要不要赌一下?」

  「什么?」

  「我们当中,谁可以最快抓住德永。赌输的人要请吃一次饭。如何?」

  「好啊。你赌谁?」

  「我赌我自己。」

  「……这么说,那我是不是赌我自己比较好?」

  「因为,你不就是那么打算的吗?」

  #插图

  是的。

  从刚才她就一直对拐杖施力,一副要冲刺的姿势。

  她的企图让人一目了然。她正打算要怎么超越我,然后如何阻止我的轮椅辗过德永,所以她一定会赌她自己。而且,「而且,自己不赌自己会成功的人,还会有谁赌他成功呢?」

  「那倒也是。呀哈。」

  虎牙又出现了,露出了极品的微笑,就连同性的我都忍不住心跳了一下。对于枯野分析信是大粉丝我也能理解了。

  即使如此,这个女孩子为什么从刚才就一直偷看我的胸部呢?

  在所惟信 16:21-16:29

  然后美园小姐的眼睛瞪得好大,

  「咦?你家在哪里?」

  「啊,在荻洼那边。大约在西荻和荻洼之间,所以还满近的。」

  「啊啊是这样啊。嗯——在所,没错吧?很少见的姓呢。」

  「嗯,对啊。」

  「那位建筑家的在所治英先生,是你的叔叔吗?」

  「啊,是的。你知道得真详细。」

  「哎唷,很有名呀。这么说你的父亲是ZETA制药厂的大老板罗。还有那位之前当副总统的在所治允。」

  「那是我叔公。他是我奶奶的弟弟。」

  嗯,此刻在这里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叔公会排在后面才提呢。

  因为比较有名的一定是叔公呀。有名就是说会出现在电视或报纸上的人。治英叔叔很讨厌在媒体上曝光,所以几乎没有出现过吗?

  「你们家人没问题吗?他们不担心吗?」

  这时候她的口气似乎是困扰的,又像是在忍耐什么很痒的东西。嗯,我说真的。

  「不是那样的,而且我也留言说我跟阿正在一起。」

  「是吗?我们家的小爱啊,其实不应该在这里做这种事,不早点去电视台的话就糟了……」

  「啊,今天晚上的跨年特别节目是吧!我有预约录影耶!」

  终于找到展开对话的开端,那时候我一口气说了出来。因为突然大叫『我是粉丝』的话,仃可能会被认为是奇怪的家伙。对吧?

  「小爱真的超棒的!她的角色鲜明而且临场反应又快!还有要成立粉丝俱乐部那件事,之后变得怎么样了?」

  「哎呀,你的话真叫人开心。嗯,关于粉丝俱乐部一事,过一阵子再正式决定。对了,这个给你。之后也请你务必要多多关照我们家欧苏利文·爱哟。」

  她给我名片了,哇喔!那时候我内心是像这样叫着。然后,

  「啊,我想到要去买个东西。去那边的便利商店一下就回来,可以麻烦你监视吗?」

  「是,是的,当然!」

  左右田正义 16:29

  「S09呼叫S-COM。状况有变化吗?」

  笹浦的手势信号在斑马线上挥动着。那是我教他的方法,他很彻底的使用着。很好,那才是我们「搜索队」的副指挥官,就原谅他很晚才来现场吧。

  「这里是S-COM,没有变化。继续进行搜索。」

  「明白了。」

  「明白&通讯结束。」

  那个叫笹浦的家伙还满派得上用场的,应该在信之上。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钱,不过他反应快还算满不错的,但还是比不上我啦。因为像是妨碍部落格的计策,还有这个包围网的配置图,全都是我想出来的。嗯,是的。是我先想出来的,错不了。只是慢一点讲而已,所以其实是我的主意。

  从以前开始就这样,稍微一不注意,我的功劳就会被偷走。想到的事先被讲出来,被夸奖的足其他的家伙们。因为我啊,基本上很喜欢人。因为我人品太好才这么吃亏,真是的。

  这个世界里先下手为强啊。

  这是常识。赢家和输家,世界上只有这两种人。光靠努力和才能,我一定会赢的。就像幕府末期的志士一样。我很憧憬龙马和大久保,还有土方也是。司马辽真是超棒的。

  总之,我不会像老爸或爷爷那样输掉的。这是我从家人身上得到的最大教训。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钱。不要重蹈老爸的覆辙;不要模仿身边的人。这个时代是乱世,是剧烈变化的二十一世纪。

  炒短线的重点也一样。我们家主要是老妈在玩,不过最近我稍微玩了一下,结果赚了一大票。虽然之后也亏了差不多同样的金额,不过那也在我的预料之内。我只是疏忽了而已。而且要是我赢老妈太多,气氛会变差,这也是教训之一。如果不让老妈赢的话,她会闹别扭。像打小钢珠,三次里有两次会超不爽的回家,她的个性就跟小孩子一样。所以那时候我是故意亏钱的。嗯,一定是这样的,不过是钱而已嘛。在这个世界上比钱更重要的事太多了。炒短线,根本只是人生的预演而已。但是,接下来会不一样的。我得更在意胜负才行。更快速地抢得先机,经常掌握主导权。

  所以我刚才在离开店家之前,先跟电视台连络好了。说我有好的题材。趁其他的人同去拿『证物』时打的。一开始我讲的话对方无法好好理解,仔细地跟他说了好几次后,终于得到「我明白了」的回应。看他接电话的样子,应该是最下层打工的吧。

  但是,这件事一定会传到上层去,因为我是阻止同班同学自杀的高中生英雄啊。我已经准备万全了,十分完美。终于有机会让我发挥领袖的真正价值了。啊啊,电视台的人怎么不快点来啊。

  笹浦耕 16:30

  手机的电子显示出现变化。望远镜因为汗水变得滑滑的。

  那个白色羽毛衣在哪里?那个想死的大白痴在哪里?在哪里?

  「状况有没有变化?」是阿正的手势信号。

  「没有啦。」我随便回。

  走音的萨克斯风的声音。舌头痒痒的,喉咙很紧。抓住在涩谷买的水瓶座,喝了一口、两口。

  单独一人的白色羽毛衣——单独一人的白色羽毛衣!没有啊,可恶!

  把水瓶座换成手机。

  「满里衣,状况呢?」

  『没有变化。啊,还有笹浦,』

  「什么?」

  『请你不要只叫我后面的名字好吗?』

  「……………………」在这么忙的紧急情况下,这家伙在讲什么!「好啊。那么西同学。」

  『不需要加同学,西就可以了。』

  「西。」

  『干嘛啦?』

  「没事,你不是要我这样叫你吗?」

  『如果没事的话就不要把话拉长,浪费电。』

  她挂断了。

  ……总之做出结论。德永的事全部整理好后,如果能再见到忍,我要先跟她妹妹道歉造成这场骚动,然后能和忍共度美好的一夜的话——我隔天就去茨城踹这个讨人厌的女人。不管她是不是坐轮椅或肢障者,我照踹。我是说真的。

  再喝一口水瓶座。可恶,太冰了。才喝一口手机就震动了。糟了,有点跑到鼻子里去了。

  「呜啊?」

  『嗨吉尔伯特。』

  ……我连气都懒得生了。

  『真抱歉我打晚了,德永应该差不多到现场了吧。』

  望远镜往右旋转。

  车站前的十字路口——人行道——自然文化园正面入口——红绿灯下的阿正——又是人行道——森林散步道——还是没有呀!

  「然后我要交待你的工作是……」

  下一个瞬间,从我的嘴里急速喷出等渗透压的水分补给饮料,闪亮地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

  『……等你从德永准那儿拿到叔叔的手机后,就抓住他,我希望你把这两样都交给我。』

  狭窄的视野里被什么给锁定住,我所有的世界突然转暗。

  前方五公尺,天桥的另一边。

  从分园那里爬上来大红色的外套。

  『不管怎么说,我都必须「正式的照顾」他。』

  德永!

  ……和另一个人!?

  温井川圣美 16:30

  回信——来了!

  2 「17」 16:30:20

  你是谁?

  枯野透 16:30

  「咦?」

  「什么?」亚希穗和『班长先生』同时转向我这里。

  「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不,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抢在亚希穗的回话之前,我已经飞奔出去。

  「是笹浦!我找到笹浦了!」

  「咦?咦?咦?」

  不愧是『班长先生』,立刻就追过来。白百合的千金小姐只是一脸惊吓地无法动弹。

  「亚希穗同学你留下!跟信还有满里衣连络!」

  「是,是的!」

  睡眠不足和感冒都没关系了,我全力冲刺到碎石路上。

  拜托,请让我赶上!

  伊隅贤治 15:50-16:30

  机会只有一次。

  德永什么都不听就说要上天桥。说「法布瑞先牛」指定了地点(这个谜样的人物,要让笹浦和德永见面是很确实的),所以我的奇招应该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半吧。对于我的告白,德永他的回应是这样子的。我(「明白」了我和「17」是同一种人)并不介意提早预定一起去死。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先完成最后的善事。不,应该是为了完成这个善事,所以今天才有这场慌乱的骚动。

  有股超越性的命运的力量(德永只是单纯地用「某种」表现而已,其实也就是这么一回事)把我们招唤到这个地方,企图让我们把这个手机平安地归还到主人那儿。这一定是帮助某处的某个人的连锁效应之一。所以,结伴自杀要等还完手机之后。也因此,我和我的『死亡』落得不得不往「搜索队」包围网的正中心里迈进的下场。就是怎么回事。

  警告德永「搜索队」的存在的机会,我已经错失了好几次。因为他陷入混乱的危险性太高了。虽说如此,事到如今,就算我再告知他我也属于「搜索队」的一员,那么刚才「我就是『17」这项告白的重量将减轻,而且我还会给他我是个会隐瞒事情的人的印象。人只要隐瞒过一次,随时都会再隐瞒第二次。一般人都会这么想。

  我所能做的抵抗,是为了打发时间而进到车站大楼的麦当劳里,说:「你不快点跟我一起自杀的话,我就不告诉你我自杀的动机。」闹闹脾气和(当然没什么效果)趁那家伙进去厕所时,偷看「法布瑞在找的手机」而已(这也没什么大的斩获……顶多知道了这个电话的号码而已)。

  在这个时间点上,包含盘据在天桥上的笹浦的预定,「搜索队」的配置我也事先问出来,这变成我手上唯一的武器。同时这也成了我烦恼的根源。「法布瑞」的指示,我该怎么才能回避(或是相反地去利用)呢?比如说当我(纯粹是偶然)从远处发现笹浦的身影时,对德永人叫「快逃!」这个方法如何。但是,如果太远的话又缺乏真实感,太近的话会被笹浦给抓住(毕竟对方的运动能力是全年级平均以上的保持人,而我这方却是吃了快过期的魁蒿面包,头昏脑胀的意图自杀者)。就算不是那样,德永的混乱也会发作。所以我剩下来的手段,真的需要绝佳的时机配合。

  半蹲让上半身一半藏在扶手下,我看到笹浦那家伙手上拿着黑色的器具,是个望眼镜。这并不是好的徵兆。我所能做的只有跟在德永的身后。

  武器虽然只有一个,不过很幸运的我又得到了两个奖赏。一个是德永(笹浦应该在找寻他)并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同行。第二个是他把外套忘在店里,所以改穿女用的红色外套(德永不经意的说了从那两个双胞胎借来上衣的事之后,「那么,就把那个红色当成记号不就得了吗?」对方如此要求着。看来这个奇怪的手机失主,他最终不仅要让笹浦和德永见面,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想让这中间的过程变得更错综复杂。我模糊地想像出一张喜欢恶作剧又坏心眼的法国人的脸)。而且他的外套上还有个大帽子。这么一来,就算非常接近时也不用被看到脸。

  「我看还是不好吧。」离开店时,我从帽子的空隙对德永低语。

  「没问题的。已经快到约定的时间了,还完手机,然后——」

  「可是,也不知道会在哪里突然遇到认识的人。还有那个部落格,发生意外时的顺序还是先决定一下比较好吧。用手机互相连络,约好会合的地方。」

  「突然遇到?……」我的猎物笑咪咪的说:「那只要假装不认识就好了,反正我的部落格又没人看……那些全是不认识的人啊……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不行了,完全是安乐感状态了。从持续的极度紧张状态中突然被解放时,大部分的人都会陷入这样的心理状态。像是要弥补之前负面的部分一样,把一切都逆转成正面的。行动全都颠倒过来。表现方式每个人各有不同。像哭出来,或是笑出来,或是很想送人东西,很开心的唱起歌来等等。德永不喜欢KTV或许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要说那些。你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了吗?还有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就在车站前会合。」

  「你真是爱担心啊,伊隅。没问题的。你看,就快到了。」

  我们还算平安的走到天桥下(笹浦太过依赖望远镜,以及「穿着白色和黑色上衣的男学生双人组」的刻板印象,所以漏看了走在天桥正下方的我们)。我们慢慢地走上大得没必要的阶梯。还差一点点。唯一一次的机会,唯一一次的行动。是的,行动通常只有一次,我们的身体一阶一阶的往上爬,靠近唯一的真实。德永的脚在我的前面移动。阶梯就快走完。笹浦的脚,还有背影,进入我的视线。他握着望远镜,慢慢地转过身来。德永走到天桥上,我的身体发热。就是现在。

  「你可能没问题,但是我却不一样。」

  「什么?」

  「我可能被人追赶着。今天我打算结伴自杀的事,说不定已经被班上的人知道……」

  然后我在一瞬间转变了立场。在那个老掉牙(而且包含着这个世界许多真实)的寓言里登场,像蝙蝠一样。

  「……笹浦!德永!」

  我发出自己所能发出最大的声音大叫。

  叫出不论是逃亡者或搜索者的哪一边都会十分精确的造成误会的言语。

  「——德永你这家伙!」

  「笹……!?」

  怒吼和哀号交错。我们三人僵住。

  笹浦目击了——持续追踪许久的结伴自杀志愿者,被同为搜索者的同伴从背后追赶着而逃跑上来。

  德永察觉了——誓言一起亡命、独一无二的同伴,警告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了共同的敌人。

  两个人各自对我的叫声做出合理的解释。而且只有我,只有行动者才能把握住真实。接着在下一个瞬间——

  笹浦耕 16:30

  「笹浦!德永……」

  抓住他!伊隅那家伙好像大叫了这样的话。

  但是,反而造成反效果。

  从渠道的另一端突然出现的那个大白痴,转了一圈后,立刻撞开从后面跟上的伊隅。其实看起来像伊隅自己倒下去的,然后那家伙顺势快速地冲下楼梯。

  「呜哇哇——」

  伊隅倒下,我往楼梯快速前进,德永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这一切同时发生,而且紧接在这之后,我的胫骨发出可怕的哀号。

  「好痛!」

  伊隅那个大白痴,朝我这里正面撞过来,简直是擒抱!害我也失去平衡跌倒,差点就从楼梯滚下去,而两个人扭成魔术环的形状。

  「笨蛋,闪边去啦!」

  「对、对不起!」从我下面传来快哭出来的声音。「我、我追着德永!……」

  伊隅贤治 16:30

  「我、我追着德永,所以——」

  「不用解释!快来!」

  笹浦的体重和热气从上方消失。他握着望远镜一股劲地冲下台阶。我抑制不住苦笑。笹浦啊,你才是天生的行动者。我花了半个小时想出来的完美藉口,你甚至连听都不听。

  只是拚命地奔跑,奔跑,奔跑。像只刚学会猎捕的幼狼一样。

  「啊,可恶!不见了!」

  正面是下坡路,前方是十字路口。德永的身影——不见了。是往右边的神社逃走,还是越过左边深处的坡道去散步路了呢?

  「笹浦,其他人呢?计划里不是要大家一起包围——」

  「罗嗦!废话少说快点连络……拿去可恶,用这个!」

  那家伙把自己的手机丢给我,同时往正面的坡道奔跑下去。多么信任我的证据,还有他瞬间的判断力。是的,我不知道其他队员的邮址和电话号码。而且一直懒得回信,因为负责连络的中心是你和「陶子」。还有我跑得比你快,所以由我负责连络是很合理的。

  真是了不起的家伙,笹浦,你这家伙真的是。和德永完全不一样,但又同样是让人感兴趣的对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非常想观察看看你的死亡瞬间。我清楚感受到自己的欲望正在扩大。这是危险的徵兆。但是,我阻止不了我自己。因为这是从我内心深处涌现的。

  是的,和死亡的对照是必要的。一切都必须是两个一对。德永的死,笹浦的死。这两个美丽的极端,会为我解开现在我所完全无法想像到的真实吧。

  「往左,我找这边!」

  「明白!」

  我在空中接住了他的机器,满脸笑容的遵从他的指示,假装遵从。

  渡部亚希穗 16:30

  「找找找到了!笹浦同学他,透同学他!」

  『咦?喂?』

  「透同学他!他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然后便一溜烟地跑出去!然后然后……」

  『亚希穗?是亚希穗吗?你冷静一点,发生什么事了?找到德永了是吗?』

  「对啊对啊找到了是透同学他!是我的透同学!」

  『知道了!现在我立刻赶过去!』

  左右田正义 16:30

  「……S02,是这边!09找到了!在水池那边!快点过来啦!」

  我大声怒吼。看得见在马路的对岸,德永的背影混入树林里。快点变灯啊,蠢红绿灯。好,绿了,快来个大追踪吧!我了若指掌,「搜索队」的部下们跑出去的,第一个是09笹浦,接着是02信。不过,我是搜索队司令官。

  『咦,真的吗?美园小姐去便利商店……』

  「SX也一起过来!大家一起逮捕他!」

  『这边空下来好吗?开会的时候说要用包围网慢慢地——』

  「谁理你啊!」啊啊可恶,看不见笹浦了。跑太快了,真是的。叫你要配合我的步调啊。「已经找到人了所以没关系,管他什么包围网!」

  未免也太慢了吧,电视台。现在明明是精彩画面,是我最活跃的时候。所以才说大人不值得信任——不过,那群人是什么?

  温井川圣美 16:30

  不要发抖啊,我的手指!

  3 圣美 16:30:59

  我想跟你说句话才留言的。

  为什么想和德永一起自杀?

  为什么你不能一个人死呢?

  伊隅贤治 16:30

  井之头池,如果以北方为上端的话,很笼统的来说,形状就像把大写的A上下颠倒过来一样,我就在这个∀的右上方顶端。像恶魔的角一样往上突起的两根斜线,大约指着从西北到北北西,下方尖尖的下巴指向东南。横线相当于贴近水面横跨水池的长桥。

  水池这个名称会招来误会。实际上是非常大的。周围有个完善的散步道,慢慢地走一圈大约要花上三十分钟吧。虽然有个都市传说,说情侣只要在这里约会就会分手,但是一到周末,情侣们所租乘的小船(还有追求他们所撒的鱼饵的一大群鲤鱼)便填满水面。不过除夕租船业者休息,也没看到什么情侣们。每周末出现在步道两旁的摊贩们也全数缺席。灰色天空下穿着运动服的上班族男人,还有带着孙子的老夫妇、买东西回家的家庭主妇跟婴儿车、用连着三脚架的照相机拍摄风景的疯狂老人、沉醉在爵士乐练习的四人帮,以及被默认停在专属区域外的脚踏车行列、行列、行列。然后野鸭蠢动的阴暗水面,用着冷笑的表情不停地看着我们极度紧张到处奔跑的滑稽身影。

  我往∀的斜右方向下奔跑。跑过了横线和斜线的交会处前,也就是野外音乐堂前,很巧妙地控制速度,让自己不追上德永,但也不要让距离差太远。他由横线的右往左,也就是南边快速地移动着。我们变成记号上的记号,平面上的物质点。而且在我手上有两个行动电话。一个是我本来就有的,是过去将近一年和我共享秘密以及欲望的道具。然后第二个是笹浦信赖我的证据。

  我不使用「信赖」,冷静地(但是一边自觉到自己身体的中心非常地烫)操作「道具」。正如我在咖啡厅里一直编排的计划般。

  好了德永,接起电话吧,接起在你的口袋里响着的「法布瑞」的电话,接下来听我的诱导就对了。

  我听见少女的尖叫声。

  「……转回去,爱!不对,往右!不是那边!」

  对岸轮椅的金属零件发亮。错不了是满里衣。我只提高一点点奔跑的速度。小喇叭的声音接近。在树林的彼岸也传来了笹浦的声音。

  「伊隅!——」

  快点注意到电话啊,德永!

  枯野透 16:30

  「我找这边!——」

  有点慢才发觉到声音的主人。从坡道上跑下来的人和我几乎要撞在一块儿。

  「哇!」

  「好痛!」

  在我的肚子上,有个又黑又大的望远镜柔软登陆。

  我眼前是个长手长脚,身高偏高又有点驼背,偏瘦的身体上穿着灰色外套,凌乱的黑头发和清澈的眼睛……对了,这是圣诞节的志工公演,我没来由的想像着。如果让他演出下巴黏上白色的长胡子和带着长拐杖的魔法师的角色的话,幼稚园的小朋友二疋会拍手喝采的。

  我第一次看到的就是笹浦的英姿。

  笹浦耕 16:30-16:31

  我一边全速前进一边怒吼,实际上真不应该试的!

  「伊隅——西——不,伊隅!」

  啊,喉咙好痛!但是我像个傻蛋一样怒吼着。也只能怒吼了。

  「快点伊隅!」

  受不了,如果这样的话只能靠那个家伙了。因为我和从树林里跑出来的挡路鬼相撞,紧急停下来了。在伊隅之后的是这个吗?搞什么,真的是。在这个区块内,不管什么都得发生两次吗?

  「对不起!因为刚好……」猛装熟的白痴家伙。

  「我才很抱歉呢,因为我赶路!——喂伊隅!」

  冲下了右边的坡道,一路冲到神社的前面,远远地看见德永的红色外套(他什么时候换的啊,真是)。在桥上!

  「桥,在桥上!伊隅!」

  等等,南边由西她们守住,这么说来说不定可以来个夹击。就靠你们了女孩军团了!我才刚这样想,「咦?你是笹浦……同学吗?」一个看起来像是高中女生的人往我这边跑过来。

  「啥!?谁啊?」

  「啊,我叫折口,你好!」

  后面跟来的是个身材很有料的拐杖美少女。哦,这就是传说中的欧苏利文·爱吧。嗯,确实在所的审美眼光还不赖——

  「——怎么所有人都跑到这里来了!你们不是负责守南边的吗!」

  温井川圣美 16:31

  4 「17」 16:31:29

  和你没关系吧。

  5 圣美 16:31:55

  当然有。拜你所赐,我朋友他们现在很辛苦。拜托你可不可以一个人去死?为什么非得拉德永一起自杀不可呢?

  6 Lefty 16:31:58

  你们两个都给我遵守板规!

  笹浦耕 16:31

  「因为满里衣同学叫我们来的!」折口也吼回来。「因为有连络进来!叫我们去天桥!」

  「什么呀!是谁做这样的连络的!」

  「还问是谁,就是你啊!」

  「什么!?」

  「顺序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连络的顺序!照着左右田、笹浦同学、满里衣同学这样!」

  「才没有咧!!而且为什么我要——」

  等等,这么说也就是。

  我们一起回头。不知道为什么,连跌倒在地的家伙也回头了。公园的南边大唱空城计!

  现在绕着水池往南跑——可是好远啊!保证来不及的!可是我努力尽全力快跑。

  因为,非做不可的事就是非做不可啊。喔呵呵。

  「笹浦同学!?」

  「吵死了!德永那个大白痴要是往这边跑回来的话,就好好逮住他!」

  绕着水池往南岸,绕着水池往南岸!

  冰冷的风、阴沉的灰色天空。阻挡视线的树干的对面,红色外套若隐若现,压倒性地快速。度过桥穿过散步道的话,从那儿往南便是无边无际的住宅区。既无包围网也没有任何提示,是无限宽广的东京。

  太大了吧,可恶的东京!你有没有听见啊混帐!

  喘不过气来。脚不听使唤。事到如今,也只能祈祷西那家伙能挡在桥头不让他过,多帮我争取一点时间。

  话说回来,他平常到底吃些什么啊,那个大白痴?还是他只有今天才吃了奇怪的东西?运动会的时候,他可没跑这么快喔。

  伊隅贤治 16:31

  怎么了德永,快接电话啊。你的前方有辆轮椅在等着你,后面就是我。好,有个简单的方法可以突破这个包围网,那就是你挟持我当人质就行了。「搜索队」并不知道我的「告白」。你也假装不知道就行了。以我为挡箭牌,说不让我们出公园外面的话,我们就要一起溺死在这里,只要做出这样的宣言就可以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接电话啊,德永!

  西满里衣 16:31

  「德永!站住!」

  对着往前冲的他大叫后,错愕向我袭来——在我眼前的桥的右边,是肢障者专用的坡道,左手边是健全者使用的空间,然后中间是区隔这两边高起的扶手。

  我只能选其中一个区域!

  #插图

  目标快速接近。就算轮椅堵住了专用坡道,德永只要往左边跑过去就行。那么堵住左边的话呢?那么专用坡道就空出来了。怎么回事,肢障者专用坡道阻碍着我!德永直直向我奔来。看得见额头上的汗滴。哪边?是右、是左?怎么办?怎么办?

  「……德永!」

  笹浦耕  16:31

  看见了……原来那个姓西的家伙还在!

  最后一道防线就那样不要动!封锁住!伊隅从后面追赶上来,接下来只要慢慢夹杀——

  西满里衣 16:31

  左边……故意做样子给他看之后我往右移!

  猜对了!德永就在眼前!

  下个瞬间,我的头上五公分,被一个包裹着红色外套的纤细少年跳跃而过。他灵巧地运用扶手和轮椅的握把当跳台。

  「啊………!」

  一切都是慢动作,一切都无声。就像翱翔在天空中的杂技演员。

  他以前究竟把那样的力量和灵活藏到那儿去了呢?根本就是运动员。我盯着他的汗水。冷风拍打我的脸颊。是他所制造的风吗?

  我伸出手,想抓住红色外套!

  运动的身体,能运动的身体。自由的灵魂多美丽。我这么想。人的身体真的好美。我忘了呼吸,视线被牵制住。所以反应慢了。只有一瞬间。

  红色外套从我指间滑过!

  笹浦耕 16:31

  ——搞什么呀西!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失败呢!!

  几乎在我这么想的同时,那个集团往我后面挤过来。

  真的,像海啸一样。

  左右田正义 16:30-16:31

  『阿正,阿正?不是在天桥而是在水池?刚才亚希穗连络……』

  吵死了,信那家伙!我现在才没空理那种事呢!

  『阿正?喂?……』

  「你讲啥,哼?」

  眼前的男人低吟。我无法回应,只是发着抖地摇头。耳边的手机僵硬得撞击脸颊。啊对了,因为我在摇头。

  而且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这么多人,窸窸窣窣很吵杂,穿着宽大夸张的衣服,身卜带着烟臭,耳朵和眉毛等地方都穿上环,他们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三十个人,不,应该更多。是吉祥寺的混混吗?暴走族?不良少年?看外表他们应该是高中生,可是脸和手臂上有着伤痕或是刺青或剃了眉毛,这堆人看起来比起职业流氓还可怕。

  为什么会这么多,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眼前?到底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干嘛要在这种地方集会,去江之岛啊,说真的有够挡路的,就是这些家伙把日本搞糟的,我才没有害怕咧,但是觉得好冷超级冷的,然后其他的家伙,白色连帽衣的背后写着大大的「KOBAYASHI-MARU」,这家伙突然朝我这儿靠近。

  「干什么你。有事吗?」

  「不,不是。我没什么事。」

  「哈啊?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没没做什么。」

  「这样啊。」连帽衣男的指尖转着很粗的金项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你在这里实在有够挡路的,给我去那边。听到了吗?」

  「是,是的!」

  哇,我的脚和膝盖抖得很厉害,叩咚叩咚地抖着,呜哇,这到底是什么,就是这些家伙把日本搞糟的,有一天我会好好的整顿他们的,不是今天是有一天,所以这双不听使唤的双脚,硬是勉强给我一个一百八十度回转,呜哇呜哇呜哇。

  在所惟信 16:31

  「喂?……真糟,没人回应。」

  所以我暂时把手机关掉,嗯,那刚好是美园小姐从便利商店出来的时候,接着我看见一个像是饶舌歌手的人往水池那儿跑。背后写着「KOBAYASHI-MARU」。那是什么?我稍微想了一下。然后,

  「怎么了?」

  听见美园小姐这么说,

  「啊,没事,东西买好了吗?」

  「嗯,一切OK。我买了胶带和棉布工作手套,跟一个大一点的美工刀,为了慎重其事,还买了杀虫剂。」

  「嘿。」你是打算搬家吗?我那时候虽然那样想,但是如果问得太过详细不是会惹人厌吗,所以我就没有再说什么了,然后,

  「喂,你认为我为什么会买胶带呢?」

  她这么问我,

  「是搬家吗?」

  「那么棉布工作手套和美工刀呢?」

  「还是搬家吧。」

  「那杀虫剂呢?」

  「呃,我不知道。」

  「信,你听过小红帽这个童话故事吗?」

  「……咦?」

  接下来的一瞬间,我眼睛内部变红、背肌紧缩,感觉痛得要命还想吐,我全身抖个不停倒在地面上。

  不,我觉得我应该是倒下去了,那个时候还不晓得自己变这样,不过,我只记得上下颠倒所看到的美园小姐,她脸上那个像在忍耐骚痒般的笑容。

  以及,美园小姐手上的电击棒。

  西满里衣 16:31-16:32

  我随着轮椅一同向后翻倒,尽可能地发出可怜的呻吟声。

  「对、对不起!」

  德永的声音意外的好听。

  好,回来吧。我看清了你的个性。你不是个会舍弃受困的人而只顾自己逃跑的家伙。网路上的资料并不是假的。快靠过来吧德永准。事不过三,这一次一定会中!

  「……找到了!就是他!!」

  「咦?」

  忍不住缩了一下上半身。视线的角落,看到从德永的背后……那是什么!?褐发金发的大型集团,就像海啸一样袭来!

  为什么在除夕的公园里有几十个不良份子一起靠过来呢!?而且还是朝我这边来!

  跑过彩色集团前,只有一个像是跑错地方、穿着灰色大衣的高瘦男子。就像一艘小渔船一样,被海浪拍打着,往上推后吞没,一转眼便翻覆。

  德永呢?他把要伸出的手缩回去,正要从刚才跑过来的桥往回跑!

  「啊,喂!德永!等等我!」

  该死,就差这么一点点—白痴不良份子!

  「就是那家伙!」

  「快点,上啊!」

  桥边迅速地塞满人。我抓住栏杆,努力把轮椅给立起来。香烟的臭味、低吟声,还有项链发出来的剃耳声音,连帽衣上的刺绣是金色和银色。

  「跑哪儿去啦,有了,在那里!在那里!」

  「挡路鬼快滚开!」

  「什么嘛!你们才挡路呢!」

  啊啊,我真是的,人家说一句我就回一句。这个坏毛病不改掉不行,不然就算我再多几条命都不够用。我的手臂被揪住,一瞬间就被包围起来了。他们呼的气好臭。爱,爱在哪儿呢?有了,在人群的彼岸。她被撞飞了!

  「拜托!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朋友!」

  「你说什么!」

  「怎样!要揍我吗?」

  ……我真的不改不行了!

  温井川圣美 16:31-16:33

  6 Lefty 16:31:58

  你们两个都给我遵守板规!

  7 「17」16:32:20

  请别管我们〉6

  8 圣美 16:32:20

  〉6

  别理我们!

  9 呶噜 16:33:11

  〉7&8

  你们结婚吧(w

  德永准 16:32-16:33

  「……干嘛啦!要揍我吗?放开我,很痛耶!」

  不知道是谁在大叫。我仍然持续奔跑、逃走。桥无限延伸。到刚才为止的满足感,就像被雨水淋湿的棉花糖一样萎缩了。伊隅、伊隅在哪?有人抓住我的手臂,我一边大叫一边甩开。粗重的链条撞上大腿。鲤鱼跃起,溅起巨大的水花。

  水面、水面。是的,我是在波浪间摇摆的浮木,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成。伊隅呢?我的「17」去哪儿了?电话响了,在某处响着。好多的鞋子,好多叫唤声。我跌倒了。我的领口被揪住了。

  「找到了,在这里!——」

  「喂站好!好了,就是这家伙!德永!」

  鞋子和链条越来越多。是暴走族吗?应该是吧。力道强劲的指头抓住我的肩膀。香烟的臭味。啊啊完了,我被抓住了。但是。

  「——喂你们,是那个团的啊!」

  「吵死了你!我们是遵照有恸先生的指示!」

  「谁管你啊!我们是关越连合直属的啦,白痴!」

  「你说什么啊,别闹了乡下人!」

  「你讲什么啊混蛋,你混那里的啊!」

  好多只手和叫骂声拉扯着我,但是没有谁完全抓住我。这算什么?起内讧?派系斗争?我飞奔出去,他们要抓我,我再跑,继续跑。已经看不见水面了。发生了什么事?我又在哪里?

  温井川圣美 16:34

  12 「17」 16:34:13

  〉圣美

  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希望我怎么做?

  欧苏利文·爱 16:33-16:34

  因为所以那些不良少年大哥哥们从南北两方猛烈逼近,我们在桥的正中央被挤扁了。

  然后我注意到,那些大哥哥们,他们的服装和给人的印象各自有些不同。穿着旧式的黑色皮外套类似暴走族的家伙们,和戴着毛线帽耳上挂满耳环穿着低腰裤的人们,另外还有一群显眼度同等级,不过下半身穿的是灯笼裤,上半身是飞龙或带有刺绣的和风的人们。至少有这三种类型,说不定是五种类型。

  这些全都像把红豆放进筛子里随意摇动般乱成一团,要形容场面有多糟的话,举例来说——

  我:「德永!」

  笹浦:「德永!」

  步乃果:「准!准!准!」

  皮衣A:「吵死人了你们!」

  (笹浦同学被撞开,倒向挂满耳环的B男,

  结果变成B的膝盖撞上栏杆发出惨叫。)

  耳环B:「痛死了你这大白痴!」

  皮衣A:「吵死了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耳环B:「你说什么!?」

  飞龙C:「好狗不挡路!」

  A&B:「要干架啊你!」

  步乃果:「咦、咦、咦!」

  笹浦:「好痛啊。」

  (笹浦同学按住陉骨处跳起来。)

  步乃果:「啊,对不起。」

  耳环D:「叫你闪开啦,啊啊!」

  满里衣:「好痛!」

  (耳环D一巴掌就要打在满里衣的脸颊上,

  笹浦试图阻止他的手挥下而伸出自己的手。)

  笹浦:「喂,你要干什么!这家伙——」

  耳环B:「你少罗嗦啦!」

  我:「……啊!」

  步乃果:「啊!」

  满里衣:「啊啊啊!」

  (哗啦!溅起十分壮观的水花。)

  西满里衣 16:34

  「你要干什么!住手!」

  耳环男正要踹我轮椅的同时,灰色外套的青年大叫着类似这样的话而插进来。但是,一句「你少罗嗦啦!」后,青年消失了。在非常低矮的栏杆彼端,溅起巨大的水花。

  那一瞬间,在我心中的最后一道安全装置弹开了。

  「……你干了什么好事!!」

  为了我,只因为了救我,一位素昧平生的善良青年他!

  不能饶恕,不能饶恕!

  我使尽双手的力气。正面前进,突击——朝着耳环男的膝盖!

  笹浦耕 16:34

  这个啊。

  先说清楚,我并不是为了要救西那家伙,也不是打算要代替她遭殃。哎呀我是说真的。系金耶。

  我单纯只是估算自己为这位个性苛刻、本性扭曲、坐着轮椅戴眼镜的女孩(虽然她有点可爱),可以花上的时间顶多一秒半,打算将它一口气全部消耗掉,所以对混混大哥说,

  「你那种态度不对吧。」

  这样轻微地纠正了他一下而已。

  所以,西那家伙愤怒地将混混撞进水池里的理由,可以请你们去问她本人吗?

  枯野透 16:35

  我目击到笹浦激起壮丽的水花后从桥上消失,还有步乃果飞奔到德永那儿拉住他的上衣。

  听见警车的警笛声,确实是在那发生后不久的事。在距离我们所在的水池北岸那儿共四、五十个人乱成一团,完全无法收拾。砂石乱飞,萨克斯风发出哀号,然后有人大叫:「车站,车站!」

  是德永往车站去了呢,还是情况很糟所以退到车站去呢,或是车站有大拍卖所以大家赶着去,是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五十个人便一起跑走。

  情况十分混乱。

  那种情况就像百货公司发生火灾,或是挤满人的桥上发生了注定好的悲剧。有人的声音传到大家的耳里,然后大家便毫无头绪地妄动。既没有沉着的思考,也没有伙伴情谊,更不要说什么希望了。像这样,太过于典型的群众心理在我眼前展开。说不走哪天会在某本教科书上刊载出来。

  然后要说我做了什么的话……我在这群飞奔集团当中打了头阵。

  我真是的,在搞什么呀。

  笹浦耕 16:35

  对了对了,警车的警笛。

  那个声音在水里面也听得满清楚的。还有,桥的振动也是。僵硬而沉重的鞋子啪嚏啪睫奔跑过来的声音也听见了。

  听起来是十分认真的脚步声。

  非常正直而紧张,但是投入并没有超过需要,那声音让我感觉是那些家伙照着平常的工作来办一样。

  那是大人们的声音。

  枯野透 16:38

  等我察觉时,我们已经逃跑到车站对面的拱廊商店街里。只有我和亚希穗同学而已。其他的同伴呢?德永呢?

  「……哪边?」

  「我、我不知道!」

  亚希穗哭丧着脸,我陷入混乱。『半价拍卖!』垂下的门帘和门松之间,买东西的所有客人们都一脸怀疑盯着脸色苍白的我们猛看。想想也是如此。那么,德永人呢?看不到他人影,其他伙伴们也都冲散了。而且,我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可见之处随处都是特价、大拍卖、可宅配的海报。我抬头看天花板。左右并列的A HAPPY NEW YEAR旗帜的对面……有文字。

  SUNMALL。

  SUNMALL在吉祥寺的哪里?我攀附着最后一条生命线。笹浦的电话号码。如果这场闹剧里有主角的话,他当之无愧。靠着来电纪录再打回去。拜托了,笹浦!

  ……通话中。啊啊神啊!

  嘈杂的深处传来惨叫。脚踏车(应该是)翻倒的声音。我回头。是刚才的不良份子大军。两队人马十个人跳起舞来场面十分热络。才不是咧,是他们在打架!

  其中一个人往我这边看,手指过来。

  「还是离开这里比较……」

  「……好喔,是的!」

  欧苏利文·爱 16:39

  虽然不像浅草仲见世那样,但是年尾的吉祥寺这里也相当热闹!

  我所能做的就是奔向看起来比较认真的路人说:

  「不好意思!刚才这附近有没有一个穿着红外套、身材偏瘦、一副快死掉的样子的男牛跑过去呢!?」

  「啥?啊,呃,没有。」看起来像是理科大学生的他,眼睛眨巴眨巴一边回答,「如果是拿着那样外套的女孩的话,就在那边……是不是那个?」

  「咦?」

  我一回头,正如他所说的女孩子速度猛烈地飞奔进小巷里。

  「步乃果!?」

  我叫了她但是来不及,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这样子不行。我跟大学生点了点头说:「谢谢你的协助!那么再见了!」

  我也全速追赶。步乃果你的脚程也太快了吧!可恶,胸部变成我的障碍了!话说回来,美园小姐人在哪里呢?

  折口步乃果 16:39

  「准~准~准~~!!」

  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不管往哪边看都是无限延伸的商店街。十字路、巷子、不认识的人。是迷宫,这里是直角的迷宫。比起东馆还要来得复杂一百倍!啊啊,如果早知会这样,我应该不要每天乖乖回家,多来吉祥寺玩个够才对!

  所以我紧抓着红色外套,全力奔跑。也只能奔跑了。

  「准~~!」

  枯野透 16:35-16:40

  奔跑穿过拱廊下方,来到一个大十字路口,红灯。我慌张地往右——转过去后混混军团出现在眼前。

  「呜哇哇哇!」

  我做了一百八十度回转!撞上欧巴桑二人组,道歉,奔跑,再往更狭窄的小路里右转、左转、右转。

  在二手书店旁的小路回头时,看不到亚希穗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班长』和看起来满高雅的一位男生。我用消去法后猜测出来,错不了,这应该是笹浦所说的「叫伊隅的家伙」。他们两个人用手机在讲悄悄话。

  「……你们在做什么?」

  为什么这两个人要对着在眼前的人用手机讲话呢?

  两个人同时往我这边看。一直到发现他们是和不同的人讲电话为止,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愚蠢。

  「对不起,我弄懂了。」

  「啊,没关系的,没事。」伊隅说。「——啊,喂,不,是我自己的事。嗯,我现在有点忙,等一下再打。好。」

  「……知道了,之后我再跟您连络。」仍然小小声说,『班长』也关上了终端机。声音显得紧张。对方应该是藤堂先生。

  然后这次换我的手机震动了。是我没看过的号码。

  这时我才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右手紧抓着笹浦的望远镜。

  欧苏利文·爱 16:40

  「哇啊啊!」

  不认识的男人发出叫声,我刚回头,深红色的机车队就钻进来,

  「喂!这里车辆禁止通行耶!」

  就算我这样纠正他们也不可能会听我的。正在买东西的老婆婆发出惨叫后倒地,在她旁边咻的一阵风,总共有十辆小速克达和速克达冲进来。侧腹部的象徽标志是个像『人』一样的鲜红色文字。

  「好危险!」有人吼叫。

  「警察!叫警察来!」

  这个时候周围已经开始打了起来。混混大哥哥和店家的人—店家的人和灯笼裤—客人和路人;最后混混和机车队也发生正面冲突。到处扭打成一团,小孩大哭,像推骨牌般好痛好痛啊!警察到底在哪里干什么咧,真是的!

  打手机也没人接。嘟嘟嘟通话中。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只有我被弃置不顾?

  ——就在这时候,有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枯野透 16:47

  「喂?虽然我不知道您是哪位,但是我现在有点忙……」

  『是我!我呀!』

  啊,对喔,这是亚希穗的号码。

  『我要跟你报告情况!刚才我和步乃果会合了!所有人互相打电话给对方,因为是通话中所以无法接通!我只有和满里衣连络上,她和笹浦同学在一起所以很安全!井之头通和五日市街道上众满了小混混!』

  真不愧是白百合,办事效率真好,不过她似乎很习惯于向上面的人报告事情。大概是社团里规矩很严吧,一定是这样。

  『喂!喂!』紧接着出现的是步乃果同学十分亢奋的声音。

  「喂,你没事吧?你人在哪里?」

  『嗯嗯,呃,刚才我和一个貌似伊隅的人擦身而过,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弄错了!现在啊,现在,嗯,我在,在PARCO前!』

  「……那,是哪边?」啊啊真是的。我应该在事前先把吉祥寺的地理位置先记在脑海里的!「我这边是——啊嗯,SUNMALL那边有个二手书店旁边的小巷子。伊隅他在这里喔。你们两个人有没有谁对这附近比较熟悉的?」

  『透同学问我们有没有人对这边比较熟的……是,电话换人跟你说。』

  「喂?」

  『我是亚希穗!透同学现在在我们的正东方,请你待在那里不要动!这一带的话我很熟!接下来由我来担任邮件连络人!我打手机邮件十分快速,而且我还有三只手机!』

  喔喔,好厉害。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就是这个样子吧。

  「我明白了,就由你来做实况转播中心吧。集合地点——」

  『是!』

  我有一点犹豫。该怎么做?我需要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德永,你到底在哪里,又移动到哪儿去了呢?难道会是在车站里面吗?还是……啊,对了。

  「车站!我们必须阻止他逃离这条街!把一半人马移到JR和井之头线的剪票口,剩下的去看守巴士站!」

  『我明白了!那么……啊啊啊!』

  「喂?喂?」

  留下金属引擎的咆哮声,全黑的机车队在我们眼前高速奔驰而过,几乎和我抬起脸是同一时间。

  欧苏利文·爱 16:41

  说起来,应该是我终于注意到从刚刚就一直有只手搭在我肩膀上。

  「啊,美园小姐?」

  「小爱,快点!」

  我被拉走,一出拱廊街后到了广大的大路上,有一台计程车在那里等候。

  「已经没时间了!」她紧盯着我的全身上下,「还有小爱,你的拐杖去哪了?」

  ……她一说我就想起来,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我就知道。快点上车吧!」

  「咦,可是『奇妙仙子』……」

  「别说了,快点!」

  「是!」

  我把发疼的脚快速移进车内半步。

  啊啊,只能做到这里了呀。

  结果我还是一点都派不上用场。我轻轻转了半圈,尽可能地减轻对脚的负担,把身体重心移到座位上,带着沮丧的心情抓住车门。

  我这么做好像反而压到车门让它打得更开,结果打算穿越在人行道和马路之间的某个人轻轻地撞上了车门。那是个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没穿外套的奇怪的某人。

  「啊。」我反射性地说:「非常抱歉——」

  「不,我才——」

  是德永少年。

  德永准 16:41

  是我曾经见过的可爱女生。

  是的,所有的一切都很模糊,就像蒙上一层薄雾般的感觉,我只是拚命跑着,一直跑着,在我四处奔跑时所有的方向都消失,我甚至快忘了今天最重要的目的。

  女孩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有人在远方呼喊着。我无法动弹,就像中了魔法一样。仅仅一秒钟却被延长至一百年。女孩直直盯着我瞧,我无法移动而呆立着。心脏只动了一下,耳朵深处变得冰冷,我忘记一切当场倒下。」

  她的眼睛是深灰色。

  欧苏利文·爱 16:41

  所以我的「输赢」就只有这么一瞬间。

  我的心情就像对满里衣同学说的一样。

  正确来说应该是被她讯问,而我在回答之中渐渐地明确了起来。

  满里衣同学的眼神十分锐利,锐利到我几乎无法说谎,十分正直地盯着我看。所以我真正的想法也站直不动,只能再跨出一步了。

  是的。

  我正打算对他说这件事。我跨出一步的真心。

  可不可以重新检讨一下要去死的这件事。

  我并不是要他突然找到梦想和希望向前看。只是有点……对了,能不能至少等到明天,先把这个想法压住,重新再好好思考一次呢?不行吗?嗯,虽然可能是这样。

  嗯,我知道,我明白的。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此之前已经想了很多很多很多,结果还是下了「不行了,我还是只能去死」的这个结论。嗯。

  那么在做出结论之前能不能稍微听一下我想说的话呢?也就是我的真心后台。希望能等到听完我说的话再下结论。

  那个,我今天晚上终于能上电视节目了。虽然只是东京电视台,但是和大阪、名古屋相连接,算起来也是全国性现场直播,是深夜的跨年搞笑节目。

  所以我十分高兴,也觉得自己不努力不行。也不是说看了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和平,也不是募款聚集几百亿捐给老年人,可以送给他们照护病床几百张的企划案,只是年初的愚蠢搞笑之类的。

  但是参加演出的所有人,还有幕后的大家全都很努力。制作很欢乐的节目,努力希望能博得大家新年的第一笑。我在这次会穿着比基尼登场,还参加了忍耐大会的单元,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是要拚一下。可能会被某处了不起的人物骂:「丢人!」

  不过,我现在的工作就是要让大家看。

  是的,工作,劳动。我认为那实在非常的辛苦,却是非常重要的事。

  搞笑艺人也是,穿比基尼的小姐也是,副导们也是,服装师也是,警卫们也是。所有的人部在工作。

  所以我们工作的成果,只要能让在某处的某个人,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能「噗」的笑一声的话,就算被说:「这些家伙真白痴」等等也好。就算是「胸部好大!」等等也没关系。

  至少让我们多少做一些些,可以使大家以开朗的心情迎接新年的话,这样不就好了吗?

  也不就只有这样了吗?

  拚命工作,拿到钱,能靠这个吃饭,这不就是「活着」吗?没完没了地烦恼下去,并不是人生。

  吃了饭,「噗」地笑出来,然后自己也工作,让别人「噗」地笑出来。人生即是「噗」,就只是这样而已。

  但是,只有这样不就好了吗?如何呢?

  你怎么想呢?德永少年?

  然而,我根本没有时间说这么长的台词,因为现在这种情况,几乎连大叫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我不加思索——

  德永准 16:41

  我忘记一切当场倒下——应该是这样的,但在那之前一瞬间。

  「哇啊!?」

  我的身体轻飘飘地浮在空中。

  欧苏利文·爱 16:41

  ——我不加思索大叫的是,「今天二十四点四十分开始,现场直播!」

  这么一句愚蠢得惊人的话,但是连这么一句话都被德永少年「哇啊——!?」的惨叫声,还有混混们不变的叫嚣,像是「找到了!抓住他!你是混哪里的啊!」这种,以及机车队的噪音给消除掉了。喔呵呵。

  对方用暴走卡车混蛋般的气势闯进来,抓住了可怜的德永少年肩膀,他被塞进停在计程车前的一辆黑色厢型车里。混混们就像游戏里的僵尸一样袭击过来,美园小姐大叫「哇」,然后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似乎也追着德永少年跳进厢型车里,但是我没有看得很清楚。噪音、惨叫,喂小混混,吵死了别挡我,即便如此,载着少年的厢型车仍急远发动,往黑红色的夕阳下咻的~!……

  用话语来说明虽然很长,但这其实都是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像闪电哔地亮了一下一样。

  然后紧接着就听到了警车的警笛,这么一来,那些小混混们就像黑小鬼(※宫崎骏执导的动画「龙猫」里的角色。)一样一溜烟地跑走了。

  「小爱,没时间了!」

  咦?咦?咦?为什么?为什么?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重机男是谁?迷彩军团呢?为什么混混要追逐德永少年?他到底被带到哪里去了!?告诉我神田明神!

  「小爱!!!!」

  「是!」

  藤堂真澄 13:08-16:41

  下午一点零八分,打电话。仁科警部不在,我和马桥警部补对话。

  ——喔,小澄啊,好久不见了呢。

  ——请别那样叫我。

  ——你还是没变呢。今天怎么啦,会打到这个号码来表示出了什么问题了是吧。你想借用成熟大人的智慧是吗?

  ——正是如此。

  我把德永少年的事情大略告诉他。马桥氏沉思默想之后,

  ——嗯……这件事不好办啊。先别跟他父母连络比较好吧?

  ——尽可能妥善地解决,听说就是「搜索队」的方针。

  ——所以,必须先知道他的所在地。

  ——错不了,他人在中央线中野以西的地方。

  ——就算你这么说,不过中央线可是很长的呀,又还没变成案件,况且今天是除夕耶……杉并、武藏野,以及国分寺吧。那一带的话我有学弟在那里,我拜托看看要他们巡逻时多注一下。你不用太过期待。

  ——好的。

  ——嗯……那个叫德永的孩子,他有没有家人或亲戚是警察干部的呢?如果有的话,要动员一百个人也没问题。警察就是这么一回事。真是的。

  ——我会试着确认看看的。

  突然,我对他的口吻感到不对劲。从以前他就爱多管闲事、爱讲话、爱讽刺别人。但是却不曾贬抑过自家人。

  ——马桥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呢?

  ——嗯?什么呀,你感觉到了吗?

  ——是的。

  ——啊哈哈,这样啊。我的修行也还不够……哎,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因为那件事我又和上面的人杠上了。嗯,不过在这里跟你抱怨也没用。

  ——不会,没关系的。

  我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把枯野青年和女扒手交给二班的人往长廊移动。我认为这并不是可以说给初次见面的非相关人士听的对话。

  ——那么和您同辈的人也都被处分了吗?

  ——不不。仁科的先生护着我们,虽然现在情况还不是很好,不过跟我同期的人都没事。公家饭不好吃,以前的人曾说了这么好的话。真的是……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差不多该收手不干了。

  ——不干了?

  ——这个工作。

  一阵沉默。

  ——这样啊。

  ——『这样啊』我说,你啊,还可以有其他更不同的反应吧。像是咦的惊讶或是请别辞职来阻止我等等。

  ——我很惊讶。

  ——喔,是吗?你还是一样喜怒不形于色耶。

  他的口吻带着戏谵。但是,他并不是个会把自己的进退拿来轻率地开玩笑的人。在祖父的道场里并不认可那是种妥善的行为。而且在学生时代,马桥氏是祖父的得意门生。

  ——我明白了,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咦?喂小澄……

  下午一点十五分,通话结束。

  虽说是数年来的知交,但是想要依赖别人正代表自己不够成熟,我认真的反省。

  下午一点十六分,担任仲介的人打来。我指示了各位班长,向住持打完招呼后,告别寺庙。

  同前二十五分,于便利商店购入四个饭团。分别是鲑鱼、梅子、山菜、鲔鱼沙拉。

  同前二十六分,我再次购买一个鲔鱼沙拉。

  同前三十八分,骑着爱车到哲学堂公园。

  同前四十三分,吃完饭团。

  下午两点三十分,陪同担任仲介的人以西方老大的身分登场.带着手下七人,穿着相同的皮衣,左上臂用金线绣着一个文字,读为入。带队的男子身材高大,金头发,第一次打照面。

  我透过仲介人手上递过来的手机,问他,

  ——改朝换代了吗?

  ——是暂代的。到明年三月为止,由我们立川负责谈判。请多指教啊。

  「λ」男子站在距离二十步的前方露出诡异的笑容。他左边的瞳孔戴上红色的隐形眼镜。

  义警团,虽说如此,其实并不算是个组织,只是连结着大大小小无数集团形成一个网络而已,没有人能够掌握所有的一切,也无法理解一个缺乏中心的组织如何组织起来的,但是这不表示我可以改变他们的组织。

  他们义警团群体把连络网和建立在那之上的议会制度称做「白」或「42」。源由不明。

  要算出和他们谈判的次数,回溯到我们义警团成立,加上这次也才第三次。不管是「白」或是「协定」,也只谣传说有而已,至今详细情况不明的事情仍然很多。

  所有的事全靠谈判来决定。谈判必须透过仲介人使用手机。谈判地点在中野通沿线上的哲学堂公园。一切都在一开始就协定好。

  一开始,是什么时候呢?

  有人说是战前,也有人说是在震灾之前。我突然决定跑去问祖父,他说:——嗯,那个呀,那是在德川时代就协定好的事了。我的曾祖父还是小孩子时听来的,据说以前的界线,还有一个是设置在西方的。在尾崎桥往前,出现不知是夜贼还是狐狸的化身。总之,桥的这端是和八幡太郎大权现有历史有关连的土地,他想要抑制河水泛滥也行,想要疏通上水道也可以。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明治维新时增加了许许多多琐碎的协定……如果字面所违,变得行不通了……界线变动也是因为那个的关系,神田川严重泛滥的时期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地下铁也只停在方南町,再也不往前开发。这真叫人困扰。而且……

  ——是。

  ——你连这种程度的由来都不晓得,还干什么义警团,干得挺逍遥的啊!真是不知廉耻!

  我被嘲笑了。

  原本信口开河就是祖父的得意技俩。我从来没信过什么界线的事,不过,我也没有怀疑。

  如果是以前就已经定好的事,那么我也只能尊重。现在以中野通为界线标准,从前是从前,一定有其他不同的判定标准吧。如果是家园的话就用围墙;城市的话用分界石;国家的话就是国界线。如果在某处没有做个区分的话就无法进展。也就是说,事情只要能进行得顺利就好了。幸好到目前为止,和「白」的谈判都还没发生过纠纷。

  到目前为止。

  ——你们的要求呢?……红色瞳孔的男人透过电话问我。

  ——要越界。我们正在找人。

  ——打算几个人越界?

  ——所有人。

  八个人的入喧嚷了起来。

  ——所有人!?你太瞧不起人了吧藤堂!想发动战争吗?

  ——不是的,是找人,只要今天就好。

  ——别闹了!你不懂「协定」的意思吗?

  男人靠近三步,还不是可以踹到人的距离。对方虽然带有敌意,但却没有加害的意思。

  ——为了在这样一来一往当中,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所以才清楚地划清领域界线的不是吗?从中野到新宿,你们高兴怎样就怎样,相对的从中野通以西,再到荒川都是我们的管辖范围。这里和外苑和后乐园是中立地带可以自由出入,台场这块,在千叶的那些家伙们谈好之前暂时不许出入。是吧?这些都是我们已经毕业的所有前辈们,在他们真正流血流汗的努力之下才有的结晶。不是吗?

  ——我听说过这段经过。

  ——就算是一个人要越过这复杂的界线,每次都要大费周章了,更何况你们所有人?回家拉屎睡觉去吧,白痴!……听好,我也不是个笨蛋。我并没有说要你们给我下跪。你懂吧。啊。

  ——看来我们这场沟通是不可能了。

  ——什么?你啊,想整倒我们吗?是看不起我们吗?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啊。我是说,如果给我们一点好处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能睁只眼闭只眼!至少这点事要懂吧!

  ——你在说什么?

  然后红眼睛更靠近三步。

  所以我说今天早上的骚动!吉祥寺的!黑道的叔叔们,他们正在找什么来着。然后,你们义警团也突然开始动员,连络警方,甚至连网路也开始骚动。这些不可能全属偶然吧。太容易叫人识破了!

  …………

  ——哎呀?还在装傻啊,藤堂?

  他一边笑又走近了一步,再一步。

  ——我说你真是个叫人伤脑筋的孩子呢?你是要逼我们使出杀手锏吗?你还记得三桥这个名字吧,啊。在吉祥寺那边的组织手下有一个被送进医院后,逃进你地盘去的就是那家伙。

  透过手机他的音量仍然没改变,但是他的身影却逐渐变大。很不可思议的印象。我注意到他眼中的红色,是火焰的形状。

  ——那家伙的前辈在吉祥寺附近大卖盗版DVD。也没好好打声招呼,就用三桥当跑腿,终于在上星期捅出篓子。他正准备要逃时,三桥和三下发生了冲突,他立刻丢下后辈,跑去跟池袋的头头哭诉。你知道池袋和立川的过节吗?

  ——不知道。

  ——喔,是吗?总之发生了很多事。然后我们也觉得过意不去开始试着找人,结果三桥那家伙今天早上人不就在你那里吗?身上还沾着许多血。如果是平常的话,应该在这里刑警就会卜场了才对。

  ——…………

  ——但是三桥却往新宿方向移动。那是你的地盘。然后,在那之后你又立刻开始追寻「德永」那家伙。吉祥寺的组织虽然是少数成员在行动,但是上面的人却从早上开始就和大阪用于机连络个不停。而且握有指挥权的,还是上个星期才刚进东京的超级大咖。如果只是为了追赶一个把三下送进医院的笨蛋的话,未免也太过大动作了。相反来说,也就是表示这卷进来这么大量的东西。

  ………………

  ——也就是说,你和三桥做好交易,要弄进那个东西,是吧?我这边也是有情报网的。像你这么硬的人会做出这么大的动作,表示不是简单的事。哎呀,我并不是要横夺的意思喔,我是说要按照工作的分量来分红,反正只有我们的话也是分不完的吧。所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是安非他命?利他能?LSD?还是蓝天堂?该不会要付现吧。你已经跟哪里的组织合作了?如果还没的话,其实我们这里有个已经毕业的前辈,最近变成横滨组织里的干部了,如果是那边的话,还可以用不错的条件来谈喔?怎么样?……

  红眼睛,距离我五步。

  跳起来,我应该可以踢到他的头部吧。他的脑袋里面正在进行壮观的误会。

  但是真正的问题在别的地方。

  「白」。一开始,并不是义警团的集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堕落到大型黑道组织里的下层组织里。

  ——什么呀,你已经有得靠啦,但是现在开始要换山头也行喔。我们的前辈是个深明事理的人,他会好好代替你帮忙谈判的。怎么样,这件事。

  ——这一切都是误会。虽然我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废话,白痴!

  以下,因为像鬼打墙所以省略不说了。

  下午三点三十一分,谈判破裂。

  随后二班班长传来关于那个笹浦邮件的报告。

  下午三点三十二分,离开哲学堂公园。我心中已下好决定。如果真要毁坏「协定」的话,那就尽可能华丽的毁坏。

  下午三点三十七分,确认没有人跟踪过来,下指示给所有班长以及负责车辆的。突击迎击兼用的自动二轮车,并让他们准备好紧急回收用的车子。为了慎重其事,我打算也告知祖父一声,但是没有回应。母亲说他又忘了带手机就出门买香烟去了。在十万火急时派不上用场的到底是哪边啊,以下省略。

  下午四点二十二分,准备结束。配置好总人数。

  下午四点三十分,发现德永的报告进来。开始攻坚。

  下午四点四十二分,抓到德永。撤退。无人受伤,亦无行踪不明者。

  但是附带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我绝对不要离开准,绝对不要!不要,不要碰我!谁敢碰我我就咬舌自尽!

  看起来像是德永少年的同年级的一名女子,紧抓着他不放。在疾驶中的狭小车内挥手踢足激烈地挣扎,二班班长下巴受了轻伤,总算才让她平静下来。

  女生的名字叫折口步乃果。

  渡部亚希穗 16:42

  「——现现现在步乃果她!跳上车!德永,德永也!」

  『喂,冷静一点亚希穗同学!地点呢?』

  「车站前,车站前的侬特利再前面一点!被、被、被掳走了!」

  『明白了!如果从我这儿去,是往哪个方向?』

  「南边,从你那儿往南再往左边一点!」

  左右田正义 16:31-16:42

  「——等一下。」

  「什、什么?」

  对我说话的,不是刚才的那个人,不过外套的款式一样。

  「你,是那个吗?该不会是德永的朋友吧。你在找那家伙吧。啊哈?」

  「是是,不、不对。」

  「嗯啊?」

  「不、不是那个。」

  为什么这些家伙知道德永的名字呢?我脑子里变得充满疑问,全身抖个不停,连膝盖也是,不过为什么膝盖会这么柔软呢,而且我渐渐想上厕所了,这些家伙还带着刀,一定有的。在这还是先听他们的话,对了,先完全照他们的要求去做,如果在这边跟他们杠上只会受伤,我就亏大了。总之,人生确保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是,是的,那个,有什么事吗?」

  「把你知道的事全都说出来。」那家伙抓住我的衣领。他没带刀,太好了,我得救了。「德永手上的『宝物』的事,你知道吧,啊。」

  「宝、宝物?」

  怎么说这些叫「KOBAYASHI-MARU」的家伙,好像真的有带刀,如果受伤了我就亏大了。而且,还是为了个想自杀、完全不认识的人。

  所以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们了。

  我被带到车站北口的侬特利,那里有个像大哥的人,我把所有一切都告诉了他。今天早上的遗书邮件,17的事,「搜索队」队员的名字和邮址等等,还有我完美的推理,并且成功的阻碍了17和德永的连络,总之说出了所有的一切。连来电纪录也都给他看。他所说的「宝物」虽然我不知道,不过我告诉他笹浦和满里衣那几个应该知道吧,因为我不知道就表示一定是那些家伙有所隐瞒。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在电车里时满里衣一直和枯野讲悄悄话。他们两个隐瞒了我什么,所以我才会遇到这种事。嗯,一定是这样没错。真是过分的家伙,满里衣。

  所以,我告诉他们这些事是理所当然的行为,是防卫措施。因为刚才满里衣骗了我,而且原本这种在法律上就属于紧急避难那一类的,对的,他们亮了刀子,不,虽然他们没有真的亮出刀子来,但是看起来就知道一定有藏刀,这就和拿刀威胁人是一样的。所以我平安过关,没有问题。我没有做错任何一点事,一点都没有,一点都没有,一点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温井川圣美 16:39-16:42

  41 圣美 16:39:11

  所以,不是那样子的。

  话说回来,你也没有说明自己要自杀的理由啊,那你要怎么让我接受你的要求呢?

  快说出你的理由吧,理由。为什么你想死,为什么你不能一个人去死,为什么想和德永一起去死。你所谓的「完美的地方」和「最佳的方法」是指什么呢?

  首先从这里开始。

  在这之后,频繁出现常客们的留言。

  55 「17」 16:42:49

  我知道了,那么这么办吧。

  ——接着在那后面所出现的文章超乎我的预料,我忍不住停住了手指。

  枯野透 16:42

  「……喂!」

  车站前侬特利的对面传来某人的呼叫声,我反射性地把手架在望远镜上。

  「——是藤堂,刚才出现的!——开车,快点!」

  在斑马线的对面,侬特利的角落里看到了阿正。在一辆大型红色车子的旁边,他和混混联军的余党在说些什么,或是在争执些什么。不管哪个,都不是和缓的气氛。我有股很糟糕的预感。我用望远镜转了一圈,往左右搜寻。

  刚刚还在左边大路上的德永——无影无踪。

  其他的伙伴们——附近没有任何一个人。

  而且阿正看起来——脸色发青、眼角泛着泪光,很不安地环视周围。那表示,他一定是被卷进什么不好的事情里了。

  而现在我所能做的——我忍住了打喷嚏,发出了像打嗝一样的怪声。

  鼻子很痒,喉咙里也很乾。突然,疲劳和巨大的自我厌恶浪潮推挤过来。哎呀,真是的!为什么我必须要这样,尝试着一个接着一个不停地帮助人呢?而且也没有任何成功的业绩?到底是为了什么?

  「阿正!」

  做了个深呼吸,我一边奔跑一边慢慢地思考着。既不是很悠闲的,也不是很深刻的。把心沉淀下来,我慢慢地思考重要的事,就像我的叔叔平常做的一样。

  ——那是个很重要的疑问呢,慢慢地思考吧。

  孩提时代的我发出了各式各样的问题,叔叔总是那样说,然后交叉手臂。

  为什么月有阴晴圆缺呢?

  为什么虫子很快就死了呢?

  人死后会怎么样?

  为什么会发生战争呢?

  真的有神明吗?

  一开始他拖了好长的时间,不解他为什么不立刻回答我呢?

  但是我渐渐理解了,叔叔他那动作的意思,还有那缓慢和拖时间的回答方式的真正意义。提问比回答要更重要,就算答案不存在……或者正因为不存在才更加如此。而且,在事情发生后才慌慌张张想出来的结论,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思考,不停思考,不急着下结论,慢慢地思考。

  「阿正……喂阿正!」

  我在侬特利的北端,他在斑马线的对面。没听见吗?还是我的声音太小了呢?

  「阿正!!」

  混混的车门开了,他正要上车,正要被逼着上车。是哪一边呢?总之我必须过去。加快脚步,我飞奔出斑马线。虽然我不认为这样能帮上什么大忙,但是我却不能坐视不

  啊

  「17」 16:42

  ——在这里我写了这样的文章。

  我明白了,那么这么办吧。

  我的动机现在无法立刻在这里告诉你,

  但是不让准死掉,也不再给笹浦同学们添更大的麻烦,

  而且还能满足你所有需要的方法,只有一个。

  圣美小姐。

  只要你代替准,陪我一起去死就可以了。

  怎么样呢?

  continued to "link 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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