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小希洛左异魂

  我睡了多久呢?

  「晚安。」

  一个声音这么沈。

  「嗯?」

  我从棉被里举了起来。

  「咦?」

  房问的里面和外而都黑漆漆的。窗帘另一边有个发光物缓缓移动着。

  「晚安。」

  那个声音又说了一次。我回过头,发现棉被上放着一本书,上面有一个身高十五公分左右的小矮人,在黑暗中发出朦胧的光晕。他头上戴着类似软呢帽的东西,还穿着紧身裤袜,感觉很像中世纪的故事书里出现的小丑。

  「有什么事吗?我明天要出门,快点让我睡觉。」

  我以为他是平常在公寓里出没的妖怪之一。虽然很少有小型的妖怪跟我说话,不过像花妖或是虫妖之类的东西,我在这里还蛮常看到的。

  「不是、不是。是我在回应你的呼唤。」

  小矮人这么说完,彬彬有礼地对我敬了礼。

  「初次见面。我是富尔,请记住。」

  「哦。」

  「经过了漫长的旅程之后,我终于和主人见面了,你与我们同心,希望你能察觉我们的喜悦……啊!别睡觉,主人!」

  「不要唧唧呱呱的啦!我很困。」

  「你的频道好不容易在这个时间打开了。请你听听我说话,主人。」

  「主人……你说谁啊?」

  「你,夕士大人。」

  这么说完之后,小矮人富尔又礼数周到地敬了礼。

  「……是吗?原来这是梦啊!也就是说,我实际上是在睡觉。好,没问题,我就听听你说话吧!」

  「非常感谢你。」

  「为什么我是主人?」

  我笑着说。富尔从书上跳了下来。

  「请看这里。」

  他打开了书,书页啪啦啪啦地翻动着。里面画着塔罗牌的画。

  「啊!这是白天的……旧书商带回来的塔罗牌画集嘛!」

  「没错。然后,这就是我。」

  富尔指着最后一页。那里画着写了「0」的「愚者」(FOOL)。

  「哈哈,对啊!上面写着FOOL……咦?怎么了?明明看得到嘛!」

  这一瞬问,随着「啪!」一声尖锐声响,书亮了起来。

  「哇啊,吓我一跳!怎么回事啊?」

  富尔高兴地笑了,接着他又礼貌地敬了个礼。

  「恭喜你。就在刚才,书上的封印已经被解开了。这么一来,你就确确实实是我们的主人了……」

  「封印……解开了?」

  富尔彷佛在演舞台剧一般在棉被上夸张地说:

  「这个世界上,有一本名叫《希洛佐异魂》的大魔法书。是某个大魔法师封印了从异次元召唤来的七十八只妖魔的书,魔法师能够随心所欲地从这本书中将妖魔召唤出来使用。」

  「哇~好厉害哦!」

  这个时候,富尔轻咳了一声,用手指着书严肃地说:

  「本书就是《小•希洛佐异魂》。」

  「咦?那就是说,这本书岛里面也封印了妖魔啰?」

  我探出身子。富尔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过去有位魔法师仿效《希洛佐异魂》,把从异次元召唤出来的二十二只妖魔封印在本书之内,这是一本货真价实的魔法书。」

  「哇!」

  我是真的觉得很佩服。原来如此,如果把封印了七十八只妖魔的元祖《希洛佐异魂》看成塔罗牌的「阿尔克那」,这本就和「大阿尔克那」一样是二十二只。这应该是某种仿造书吧!

  「本书陆的创造者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创造者死后,我们就开始了漫长的旅程。在找到合适的下一任主人之前,我们一直被封印在这本书里,被当作单纯的画集不断转手。」

  「嗯,嗯。」

  「可是对我来说,这并不是单纯的流浪。我的目标是找到在这个世界某个地方的主人。然后,我终于找到了。」

  「嗯,嗯。」

  「那位大人能够读出我们的名字——那是非主人绝对念不出来的。所以,《小•希洛佐异魂》就在此解除封印。新的主人再度赐予我们生命。」

  「嗯,嗯……嗯?」

  富尔又更有礼貌地敬了一个礼。

  「我们的新主人就是你,稻叶夕士大人。请给我命令。」

  这个时候,我终于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了。

  「你们在找的新主人,就是我吗?」

  「没错。」

  「可是我又不是什么魔法师。」

  「比起实践技术和经验,主人的资格在于潜在的资质和感应力。」

  「我有资质吗?真的假的?」

  「不然的话,封印是不会解开的。」

  我和富尔互看了一会儿,然后富尔眯着眼睛笑了。

  我的脑筋有点混乱。以前在这栋公寓的时候,确实有人说过我「可能有灵能者的资质」。说这句话的人是秋音。被这么一说,我还感到很困惑。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拥有灵能力,以后也不想拥有。因为这种东西对我的生活没有帮助。不仅如此,灵能力对外行人来说根本只是麻烦的力量吧!看得见、或是感觉得到幽灵的存在,又能怎么样?

  更别说是二十二只妖魔要听从我的命令了,我怎么知道要如何使用妖魔啊?……我用力摇摇头。白痴啊我!这只是个梦,根本没必要在这里认真思考啊!

  「你说的话还真是有趣呢!富尔。没想到我竟然拥有这种力量,真是惊讶。总之,你们就是『那个』嘛……龙先生差遣的『式鬼』之类的家伙。」

  「广义来说,没错。不过我们是隶属于使魔一族。」

  我伸手拿起《小希洛佐异魂》,啪啦啪啦地翻着书。

  确实,每一张牌上的名字我都读得出来。我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那我就来试试看吧~啊!对了,富尔,你……嗯……」

  「我是本书的介绍人,也是妖魔和主人之间的中介。」

  富尔再度夸张地敬礼。

  「原来如此。不懂的事情问你就好了嘛!OK。那首先……从『Ⅰ』开始看好了。『魔术师』……金!」

  「魔术师」那一页突然发出光芒,并且冒起了白色的烟雾,一名身体硬朗的秃头大叔从中现身。他的穿着就像是从阿拉丁神灯里面出来的精灵一样。

  「『金』,万能的精灵,也就是所谓的『阿拉丁神灯精灵』。」

  富尔解说。

  「真的假的?!也太厉害了吧!」

  我完全忘了这是梦,兴奋得不得了。

  「请下命令,主人。」

  从书里冒出来的烟雾中,「金」低下头对我说。

  魔法精灵突然出现,问你有什么愿望的时候该怎么办?光是看到魔法精灵真实存在,就已经让我惊讶得半死了,哪里还想得到什么愿望?不,虽然不是非在这里说不可,我还是想也没想地喊出了这个非常小市民的愿望:

  「我……我要钱!能在日本使用的现金!」

  对我来说,这真的是个非常肤浅的愿望,不过既然已经脱口而出了也没办法。

  「了解!」

  「金」伸开了两只手臂仰头看天,烟雾越来越大。我心跳加速。

  然而——

  啪哒……

  掉到地上的,是一枚五百圆硬币。

  突然,烟雾渐渐缩小,刚才还像个肌肉男的「金」也变得越来越瘦小,最后化成了香烟的烟一般,回到了书里去。

  「……没啦?」

  富尔耸了耸肩。

  「『金』确实是万能的精灵,不过他的力量有点弱。而且因为没什么斗志,所以暂时不能用了。」

  「什么东西啊……」

  只为了区区五百圆就用尽力气的万能精灵,真的万能吗?

  「不对不对,这是梦,对梦生气也没什么意义。一定是因为我的想象力只有五百圆的关系啦!」

  我说服自己。

  「好,重新开始。『女祭司』洁露菲!」

  「洁露菲!风之精灵!」

  呼~一声,房问里面突然刮起一阵风。桌上的东西被吹了起来,四处散落。

  「……结束了吗?」

  「没错。」

  我突然觉得自己可以看到这个梦境的终点了,大概就像一篇有趣的小故事吧!

  「啊……跳到比较后面的牌好了。就来张『隐者』吧~寇库马!」

  「隐者」的图开始放电,活像打雷一样落在棉被上。

  接着,一只猫头鹰出现了。

  「寇库马,侍奉智慧女神米娜娃的猫头鹰一族,掌握了世界上所有的知识。」

  「哇!」

  米娜娃的猫头鹰闭着眼睛,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看起来好像是睡着了。富尔走到它旁边高声说:

  「隐居大爷!隐居大爷!请醒一醒,新的主人召唤你了!」

  「嗯嗯嗯嗯……」

  「隐居大爷!」

  「哦哦!」

  猫头鹰睁开双眼,大眼睛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它看着富尔说:

  「吃饭?吃饭了吗?」

  「饭已经吃过了吧?请你振作一点!」

  「可是我的肚子饿了呢!」

  「真是的,什么都马上忘光光。」

  好生活化的一段对话。

  「……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老爷爷。」

  我叹了一口气,猫头鹰也回到了书里。连知识的象征都是这副傻样,我也无话可说了。

  「真是对不起。它年纪太大,有点痴呆了。」

  富尔挠挠头,我则露出了笑脸。

  「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书了。做出这本书的创造者好像是个很调皮的人吧!」

  「不,倒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这不是赞美!

  「嗯,就算是做梦,我也真的有点累了。再看一只就结束吧……『吊人』凯特西!」

  和智慧的猫头鹰出来时一样,这次也起了放电的反应,然后出现了一只黑猫。它的大小大概有中型犬那么大,而且还将身体拉得长长地横躺着,姿态像人类似的一只手撑着头,另外一只手则拿着烟管。整体上来说,不知道该说它慵懒还是毫无霸气,总之,是一只懒散的猫。

  「凯特西。它是猫王一族。在人类的认知中,它们就是『穿长统靴的猫』。」

  「穿长统靴的猫?!」

  在日本卡通当中,这可是超有名的猫咪故事呢!眼前的猫,和那个会运用机智帮助主人的昔通主角……感觉差很多。

  凯特西用半开的眼睛看着我,呼——地吐出烟管的烟,然后以非常慵懒的声音说:

  「……明天会下雨。」

  气象报告的降雨机率是百分之零,一整天都是。

  「你这家伙会被女人给甩掉。」

  我现在根本没有女朋友。

  「凯特西!你怎么可以对主人说『你这家伙』?不要一直骗人,偶尔也说些有用的话啦!」

  果然是骗人的!我请骗人猫回到书里,啪地一声阖上书。

  「真是对不起,主人。真是只懒散的猫。」

  我点点头,将这本仿造书放到书架上。即使是梦,我也不想再继续扮演这么无聊的角色。

  「我知道你们的情况了。我要先睡觉了,有时间再聊吧!」

  「了解。」

  富尔又很有礼貌地敬了礼。

  「干嘛啊?边想事情边笑,恶心死了。+」

  在山顶的汽车餐厅里,长谷一边喝咖啡,一边皱着眉头这么说。我则是边吃三明治边笑个不停。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超奇怪的梦。」

  「别说了。听别人的梦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

  长谷很不屑地皱起眉头。

  长谷泉贵从国小三年级开始就是我的死党,他没有抛下因父母亡故而自暴自弃的我,是我唯一的朋友。

  他有钱、又聪明,读的是东京数一数书的精英高中。后来我们虽然没办法天天见面,不过他还是会写信给没有手机的我,有时候还会像这样跑来跟我见面,带我到处玩。

  我很不擅长和人相处,然而在长谷面前,我却可以畅所欲言,像今天这样没钱的日子,也可以毫无顾忌地让他请客。还可以说些任性的话,安心表现出真正的自己。

  嗯,不过说到能「表现出真正的自己」,长谷也一样。这家伙虽然长得帅、优秀又受欢迎,开学没多久人气就压过了学生会会长,不过骨子里其实是个超级坏的恶棍,国中的时候还以「地下领导人」的身份在背地里操纵坏学生。上了高中,他还是一如往常,稳稳当当地控制着附近的小混混。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简单地说就是为了将来能够拥有自己的组织。要不要我透露一下这家伙的野心是什么啊?就是「夺走」自己老爸位居要职的公司。

  先不说这个了。

  我和长谷骑着机车疾驶过山路。阳光很温暖,从树间穿透下来的光束也很漂亮。从山顶上俯瞰的景色美到最高点,连远方的山棱都看得一清二楚。四处开满了山樱花。

  蓝天实在太漂亮了,空气又很清新,让我心情大好,忍不住兴奋起来。

  「要是有带照相机来就好了。」

  我这么说完,长谷便拿起手机对着我。

  「要照相的话,这个也可以照相!」

  「哦哦,附了相机的手机诶!」

  「现在连录像都已经是很稀松平常的配备了。」

  「哇,真厉害!」

  我一边看着手机屏幕上动来动去的自己,一边觉得佩服。长谷用一种受不了的口气说:

  「我说你啊,也差不多该买支手机了吧?落伍得太严重了。」

  「因为平常用不到啊!但是如果不买手机的话,我是不是就看不到用手机拍的相片了?」

  「现在已经可以印出来了啦!」

  「真厉害,好先进哦!帮我照、帮我照!」

  长谷一边苦笑,一边当起了摄影师。看来他也因为我恢复了精神而感到高兴。

  离开妖怪公寓、碰到一大堆事情的时候,我的精神状况糟糕到极点。为了不让长谷操心,我一声不吭地和他断了联络,不过就结果来说,好像还是害他担心得不得了。对长谷而言,好像要我说些白痴的话、强迫他请吃饭,什么都依赖着他,才能让他觉得安心。

  当我说要回去寿庄的时候,长谷是真心替我感到高兴。他说:「那里比较适合你。」

  「你变了呢!之前神经紧绷的感觉消失了,看起来比较轻松。一定是因为那栋公寓是个能让你安心的地方吧!」

  完全不了解妖怪公寓的长谷,却能透过我看出公寓的状况,我真该称赞他一下。

  「照的相片等一下印出来给我,听到没?」

  「好好好。」

  「啊~肚子好饿。我们去吃东西吧!在公寓经常吃日本料理,所以我还蛮想吃意大利面。啊!还有三明治。」

  「因为我要请客,所以你才这么不客气是吧!」

  我们在山顶上的汽车餐厅挑了一个视野很棒的靠窗座位,开始享用午餐。

  「……就是这样,我就变成那本魔法书的主人了,可是里面全都是一些没用的家伙!」

  我笑着叙述昨天晚上的梦境,长谷则是啐了一声。

  「别人的梦果然很无聊。」

  「以梦来说,你不觉得内容还不错吗?」

  我也打从心底觉得这个梦很无聊,一直笑个不停。

  「嗯,你开心就好啦!」

  长谷这么说完之后便笑了。这句话让我有点感动。

  「呃……那个啊,长谷。」

  「嗯?」

  「就是……下次……」

  要不要来公寓玩……就在我打算这么说的时候,「叭喇叭喇叭喇!」刺耳的喇叭声和引擎声传入我耳中。

  只见十几辆摩托车的车队慢慢地驶近汽车餐厅大门口。他们全都穿着皮衣,不过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机车骑士。消音器做了改装,排气管发出来的声音大得不像话,摩托车的高度也低得很不自然,车身上更画满了骇人的骷髅和恶魔图案。

  「哎呀,来了一群花哨的家伙呢!」

  长谷苦笑说。在个性坏得连不良少年都望尘莫及的长谷眼中看来,那种家伙大概只是爱耍帅的可爱小孩而已吧!

  不管怎么说,长谷这家伙可是从国小时代开始,就以看出人类的另一面啊、真实个性什么的为乐,这应该也算是他的拿手绝活吧!

  小学书年级的时候,刚上任的年轻女老师在处理班上的欺负事件时,对小朋友说:「大家要好好相处哦!」结果这家伙立刻说:「不想好好相处就不用好好相处,这也没什么不好吧?」「不要强求大家好好相处。」「那只不过是大人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无法反驳的女老师哭了出来。然后长谷又对被欺负的同学说:

  「你就是摆出一副会被欺负的态度,人家才会欺负你。」

  结果那个学生也哭了出来,造成了相当大的骚动。这可是非常有名的事件。

  拜这场骚动所赐,那个被欺负的学生后来再也没被欺负了。女老师辞职之后,长谷还心平气和地说:

  「被那个又嫩又天真的菜鸟教到,真是让我火大得要命,所以就把她赶走了。」

  长谷一直在观察把那个又嫩又天真的女老师赶出去的

  机会。小学二年级的学生怎么会这样?而老师则因为无法回答学生的问题,失去了家长的信赖和自信,不得不离开学校。长谷完全看穿了事情的结果。

  「只有年龄增加的家伙,我才不承认那是大人。」

  这是长谷常说的话。

  从那么小的时候开始,长谷就已经是「大人」了,而且还是个连「小孩」都不放过的恶棍。

  他很会看人,尤其是对方的「弱点」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与生俱来的天赋大概是遗传自他老爸吧!长谷的老爸把他当作自己的左右手栽培,据说长谷婴儿时期听的不是摇篮曲,也不是床边故事,而是领袖论、企业和社会的黑暗面。

  不管头衔多了不起的绅士,脱掉一层皮,一样都是满脑子充满金钱和欲望的猪猡,这种人就是撑起这个社会的人。巧言令色的人是最不能相信的,这是他老爸的座右铭。

  「在街上游荡的那些不良少年,还纯真得刺眼呢!」

  笑咪眯地说着这些话的长谷,总是让我冷汗直冒。

  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乍看之下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的长谷,其实是这样的家伙,不过要是全身上下散发出「我们很坏」气息的人出现在他眼前……那些家伙的皮最好绷紧一点了。

  染金发、戴墨镜、戴项链和手环、配上跟黑道一样的手表、腰间还挂着长晃晃的钥匙链,大摇大摆走进来的那些人,怎么看都是「装模作样」的小鬼,我真是同情得不得了。要是他们能有画家深濑那种简单有型的格调就好了。

  这些家伙的内在和外表看起来一样不成熟。他们用脚踹开椅子坐下,在禁烟座位抽烟,还把口香糖吐在地板上。看来成群结队是他们唯一的强项,正是随处可见的那种人。

  我想也没想便回过头,结果刚好和其中一个人四目相接。我马上就将视线转回来了,不过那家伙却一直盯着我看。我甚至可以从背后感觉到他的视线。真是非常讨厌的目光,只敢在别人背后死命盯着瞧,完全是仗势欺人。我有点不爽。

  「啧啧。」

  长谷看着我,用舌头弹出了「不行」的声音。

  「走了,稻叶。」

  长谷立刻站了起来,拉着我走出餐厅。那些家伙调戏女服务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实在让我非常火大。

  「长谷,诶,那些家伙啊~」

  「别说了,先坐上来。」

  将摩托车从停车场骑到汽车餐厅大门口的长谷回头看着我,然后用下巴指了指那些家伙并排停在门口的摩托车。我了解他的意思了。

  砰!我用力踹了其中一辆摩托车。砰、砰、砰、砰,并排的摩托车就像骨牌一样一一倒下。那些家伙冲出大门口。

  「哇哈哈哈哈哈!」

  我们一边大笑,一边加速疾驶而去。

  「他们待会儿就追上来了,加速啰!」

  「哦!」

  长谷的摩托车飞快地骑过下坡山路。眼前不断出现急弯道,我配合着长谷的转弯技巧在适当的时机移动重心。

  两个人意气相合的时候,摩托车就会瞬间驶过弯道,这时候的快感真是无与伦比!

  由于摩托车的大小差不多,所以双载的我们速度比他们一人骑一辆车的慢。但是不用看也知道,论驾驶技术,长谷可是比他们高明多了。长谷也非常信任我的配合,毫不犹豫地骑过一个个弯道。在这么急的弯道上,那些半吊子的家伙怎么可能骑得快。

  「就这样甩掉他们吧!」

  我正这么想的时候——

  马路上突然出现了大排长龙的汽车。

  「怎、怎么回事?」

  长谷立刻紧急煞车。汽车的时速大概只有四十公里,行进缓慢。虽然从这里还看不见,不过前面应该是发生意外了吧!

  「……!」

  长谷本来打算加快速度,不过后来却没有这么做,看来他跟我的考虑是一样的。

  没错,摩托车可以穿过车阵向前骑。可是,如果等一下那个白痴摩托车团骑到这里的话呢?不用说,他们一定会直接撞上车阵摔车的。他们自己摔一摔就算了,可不能把无辜的车子和司机都扯进来。

  就在我们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那些家伙的摩托车已经出现在后视镜里了。

  「长谷!」

  「嗯,可恶!」

  「轰!」的一声,长谷将龙头一转,骑上了前面一条细细的横向道路。虽然是柏油路,不过却是条不知名的小径,一直延伸到山上。

  「这条路通到哪里?」

  「不知道。」

  希望能有逃生之路——然而我们的祈祷并没有应验。

  突然骑上细小的道路之后,眼前的景象令我们惊讶不已。

  「完了……死路。」

  「那是什么?工厂吗?」

  前方有一栋很像巨大铁块的房子,再过去就是悬崖。建筑物已经废弃,不过通往这里的专用道路还在,就是刚刚我们骑上来的柏油小路。这下无路可逃了。

  我和长谷都拼命地思索对策。回头的话路太窄了,不太可能在这条路上突破十几辆重机车队。周围又都是悬崖断壁,完全没有可逃之路。

  此时我加重了手腕的力量抓着长谷——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长谷,骑到房子后面去。」

  废墟的后面刚好有一群生长茂盛的杂草,我们把摩托车停在那里藏起来之后,便走到巨大的铁块里面去。

  「这是制造某种东西的工厂吧!是水泥吗?」

  在废墟内部抬头一看,上面有一个很大的机械残骸,全都生出红色的铁锈了。我一边看着那个机械残骸,一边爬上楼梯。

  我和长谷躲在最上层的五楼房间里。从脏兮兮的窗户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我们用空荡荡的房间里仅有的铁柜将门口堵住。

  轰隆轰隆的引擎声传了过来,那些家伙到了,在工厂前面转了几圈。我本来以为他们会这样直接放弃,结果没想到那些家伙全都下车了。

  「总共十六个人吗……?如果我们两个连手的话,应该还不至于打不过。」

  长谷果然还是理解我的想法。「只能迎战了。」他说。

  「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常打架的人,要是看到你的厉害,应该会吓到吧?」

  长谷是合气道四段,是跟斯蒂芬•西格尔一样的「不留情打者」。看了长谷的打斗方式,我想大概再也没有人会说「合气道是防守的武术」了。合气道的鼻祖如果地下有知,应该会觉得很感慨吧!

  「如果他们会吓到那倒还好。」然而,长谷却耸耸肩回答,「如果告诉你最近那些不良少年的恶行恶状,你可能会不敢相信吧!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呢……连感觉都没有。」

  「啊?」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连疼痛和恐惧都没感觉。明明揍一拳就可以解决问题,却老是搞到快出人命。不管是对人还是对自己,他们都不懂得拿捏分寸。」

  「这样啊?」

  「尤其是成群结队的那种家伙,更是无药可救。」

  那群「无药可救」的家伙来了。就像长谷说的,我们两个应该会打赢,不过也得做好受伤的心理准备。仗势欺人的家伙很凶暴,不过他们每个人其实都很懦弱(所以才会成群结队)。有时候一个人开始感到害怕,全部的人都会跟着害怕起来。

  那些人大呼小叫地走进工厂,开始到处搜寻。翻箱倒柜的声音、金属相互碰撞的声音、打击东西、摇晃东西的声音响彻这间毫无人烟的废墟。我们屏气凝神地盯着门看。要是他们找不到我们就好了……

  「你好像很伤脑筋的样子。」

  听到身后传来的这个声音,我点点头。

  「嗯,确实很伤脑筋……嗯?」

  我反射性地回过头,看到一个眼熟的小矮人站在窗框上。

  「啊,诶?哦……哦、哦,你是……?」

  「你好,主人。」

  和昨晚的梦境一样,他彬彬有礼地向我敬礼。他的穿着就像中世纪童话故事里出现的小丑。

  「你是……富尔?!」

  「没错。」

  「咦?啊?我现在……应该不是在做梦吧?」

  富尔露出了很有气质的笑容。

  「你在说什么啊?主人。不是梦。昨天晚上解开了我们的封印、收我们为仆的,不就是主人你自己吗?」

  「……」

  我瞄了一眼掉在窗户底下的背包,连忙抓过来,结果我吓呆了。里面装着昨天就应该被秋音带走的那本黑皮书。

  「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们永远会和主人在一起。」

  「喂……」

  「那、那就不是梦啰?我被选中的事,还有那些没用的精灵……」

  「说没用太严苛了。不过确实……里面是有……比较懒散的精灵。」

  「拜托……」

  「有派得上用场的家伙吗?不是区区五百圆就断气的精灵,就是老年痴呆的老头子,还有爱骗人的猫。」

  「喂,稻叶!」

  「吵死了!我现在……啊!」

  长谷扭曲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很明显地,他也看得到富尔。还是随便蒙骗过去比较好吧?就说是常见的幻象什么的。

  「那、那是什么……」

  长谷指着富尔。富尔又礼数周到地敬了礼。

  「初次见面。我是《小•希洛佐异魂》的介绍人,也是夕士大人忠实的仆人。我是代表0的富尔。请记住。」

  「……?!」

  长谷的表情更僵硬了。无论是MIT、NASA或是本田,都做不出这么精巧的机器人。深知这一点的长谷,更能了解眼前发生的现象有多么异常,我也第一次见到了他脸色大变的模样。

  面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长谷,我只好开始试着向他解释。

  「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个啊,我变成了这本书的主人……里面封印了精灵……」

  长谷眼睛瞪得大大地盯着富尔看。

  「那不是做梦吗……?」

  「我……原本也以为是……」

  我疯狂地挠着头。

  「不过看来好像不是,哈哈!」

  「我就把这位先生当成主人的朋友了,请替我介绍。」

  「啊!这家伙是我从国小时代开始的死党长谷泉贵……」

  长谷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襟。

  「你干嘛这么平常地跟他对话啊?稻叶,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啊……」

  直觉真灵!我只能说,真不愧是长谷。就在这个时候,门的另一侧传来了吼叫声。我拨开长谷的手。

  「待会儿再跟你说,长谷。富尔,有没有什么……什么现在可以帮上忙的家伙啊?」

  我开始翻动《小希洛佐异魂》的书页。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异常的东西」了,虽然不见得能跟那些家伙对战,不过至少可以威胁他们,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毕竟连长谷都被吓得目瞪口呆了,对那些白痴来说,应该更有效。

  「对了,这家伙……『恶魔』刻耳柏洛斯!」

  「恶魔」的书页开始发出劈里啪啦的雷电。

  「刻耳柏洛斯!地狱的食人狼!」

  「哦哦!还不错嘛~」

  青白色的雷打在地板上。长谷呆若木鸡地看着。

  然而出现在那里的,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狗。它的眼睛才刚睁开,发出了嘤嘤的叫声。

  「不过它还是幼犬,再过两百年就会长大了。」

  「最好是等得到啦!!」

  门随时都会被撞开。我让刻耳柏洛斯回到书里,继续寻找能够成为威胁的牌。如果封印的精灵和牌的种类相似,就一定可以找到能用的东西。

  「『战车』希波格里夫!」

  「希波格里夫!黑色的狮鹰!能够在瞬间跑千里的神之战马!」

  唰——!黑色的羽毛充满了房间里。它比马还大上几倍,是只跟龙一样的鸟。

  「呜哦哦——!」

  我跟长谷都惊叫出声。眼前居然出现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又超厉害的生物,我们的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我想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根本就只会在奇幻片和神话中出现的东西,竟然就出现在我们眼前?!

  「只、只要坐上这家伙的话……」

  然而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希波格里夫发出了雄壮威武的呜叫声,冲破窗户飞了出去。

  「……」

  我们呆呆地看着破掉的窗户。

  「因为它是神的马,所以有点难搞。是的,它不喜欢被人骑。」

  「不、不能用!」

  「咦……那它怎么办?」

  长谷抬头看着天空问。富尔笑眯眯地回答:

  「如果主人命令它回来的话,它就会回来。」

  门外,因为情绪高涨而变得凶暴的那些白痴仍在大声嚷嚷着。门开始发出唧唧的惨叫声。

  「可恶!还有什么其它的……『力量』怎么样?」

  长谷压住了我翻着书的手。

  「稻叶,你说这本书里面有各种精灵吧?」

  「啊?嗯,对啊!」

  「有。那个』吗?」

  「『那个』……是什么?」

  「『皇后』梅洛儿!」

  「梅洛儿!水之精灵!」

  空荡荡的空间突然闪闪发光,水也开始从亮光之中滴落。我的目的是想让水积满门的周围,可是……水量也太少了吧!

  「再多一点,不能像这样……唰地流出来吗!她是水之精灵诶!」

  我对富尔大喊。不过富尔只耸了耸肩。

  「毕竟她的力量还不够。」

  「啊——没用!」

  「砰!」一声响起,门呈现半开状态,那些笨蛋从门缝间叫嚣。

  「可恶!你们逃不掉的!」

  「打死他们!」

  用来挡住门的铁柜发出唧唧声,开始移动。地板上积了一摊梅洛儿刚才制造出来的水漥。

  长谷搂着我的肩膀轻声说:

  「别慌哦!稻叶。」

  「唔、哦……」

  我面向门摊开魔法书,摆出了念咒的姿势,简直就像个独当一面的魔法师一样。心跳得飞快,甚至让我觉得有点痛。

  门终于打开了,那些白痴一个一个走了进来。他们的手上都拿着铁管、铁棒,眼睛闪闪发光,感觉好像很期待等会儿要把我们打死似的。

  「嘿嘿嘿!」

  「嘻嘻嘻!」

  水漥就在他们的脚边。那些家伙们毫不犹豫,一脚踏了进去。我和长谷退到墙边。

  「你们干了什么好事啊?喂!我们的摩托车可被你们弄惨了,你们要怎么赔偿啊?喂!」

  「交出身上所有的钱,还有你们的摩托车,听到没?」

  就在领头的家伙朝我们这里踏进一步时,长谷推了一下我的后背。

  「『高塔』!伊达卡!」

  魔法书睹《小希洛佐异魂》回应我的叫声,发出了光芒。

  「伊达卡!雷之精灵!」

  劈里啪啦!空中开始放电了。电打到那些白痴高高举起的铁棒上,接着,他们脚下的水漥发出了「砰!」的一击,

  紧接着还发出了亮光。一瞬间,那些家伙全都倒了下来。

  「成功了!」

  我和长谷击掌欢呼。不出我所料,雷之精灵的力量只有一瞬间,而且电压大概也不怎么高吧!不过能让那些家伙们触电昏倒就够了。

  「怎、怎么了?!」

  剩下的白痴大概还有六、七个人,同伴们突然倒地不醒让他们目瞪口呆。要是能因为这样而吓得逃走也就算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变得更加闪狠。他们把手上的铁棒扔到地上之后,从口袋里拿出小刀。

  「你们到底想怎样?要杀人吗?」

  长谷向前踏出了一步。哦~他的表情转变成了平常绝对看不见的凶恶模样。

  「白痴,惹他生气了吧!」

  我低声说。要是以为你们的对手是个温柔的男人,那就大错特错了。没有人告诉过你们「人不可貌相」吗?

  「拿出那种东西,就表示你们已经有觉悟要承担相对的风险了吧?」

  长谷一边这么说,一边折响手指。

  「少啰唆!」

  其中一个白痴冲了过来,只见长谷轻而易举地抓住他的手,毫不留情地把那只手臂撞在自己的膝盖上。啪嚓!

  骨头折断的声音在房间回响。

  「哇啊啊啊!」

  他继续抓着那只被折断的手臂,把那家伙直接甩去撞墙。那家伙的侧脸撞上墙壁,缓慢地滑了下去,墙上残留着血迹。唉!这下子连鼻梁都断了吧!

  看到这情况,下一个白痴虽然很害怕,不过还是冲了上来。长谷轻盈地闪过了对方的攻势,等到那家伙一回头,便喂他吃了一记拐子。光是这么一击,那家伙就不支倒地了。

  长谷的动作相当流畅,毫不拖泥带水,不过最重要的是完全不留情面。不是像功夫电影里那种花拳绣腿,而是高段空手道的一击毙命。而且他的速度变幻自如,简直就像是电影《魔鬼战将》里的史帝芬席格一样。

  看到这么厉害的武术之后,剩下的白痴果然还是怕了。他们不知自己该逃还是要采取进一步行动。我则因为长谷久违的华丽技巧而大饱眼福。

  「主人。」

  富尔跳到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低语。

  「啊?」

  「如果你再不赶快把希波格里夫叫回来的话,它就要飞到世界的尽头了。」

  「哦!我忘记了。」

  我翻回「战车」那一页,对着破掉的窗户喊着:

  「回来!希波格里夫!!」

  三秒后——

  轰隆隆隆!大风吹起,希波格里夫朝着它刚才撞破的窗户,快速地俯冲下来。

  它巨大的爪子勾住墙壁,然后把头伸了进来发出呜叫声。希波格里夫有着一张像爬虫类的脸,眼前这隔景象像极了电影《侏罗纪公园》里的一幕。然后,它被吸进了「战车」那一页。

  我和长谷都吓了一跳,不过看来那些白痴们可不是吓一跳就能了事的。剩下五个白痴全都站着昏了过去。

  走下楼梯的时候,我对长谷说:

  「我能理解水和雷电的作战方式。真亏你想得到书里会有那种东西耶!是灵光乍现吗?」

  长谷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

  「四大元素可是跟魔法密不可分的。我想那本书里绝对会有这类的精灵。」

  「四大元素?」

  「火、水、土、风的精灵,因为这些是形成自然界的元素,而且这四个元素再加上木,就变成五行了。」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事啊?」

  这家伙还是没变,是个很博学的人。

  「我才想问你是怎么被这本货真价实的魔法书选为主人的咧,居然什么都不懂。这样子真的好吗?」

  长谷抖着肩膀笑说。这我也很想知道啊!

  走到一楼之后,我们抬头看着最高层,墙壁上有一个大大的洞。看到那个洞,我们疯狂爆笑了起来。

  「那些家伙竟然站着昏过去了诶!跟小说情节一样。」

  「早知道一开始就在那些家伙而前把希波格里夫叫出来了。」

  「没错。」

  我们大笑了一阵子之后,忽然看见那些家伙停在废弃工厂门口的摩托车。

  我和长谷互相看着对方,然后露出了笑容。

  「『力量』!哥伊埃玛斯!」

  《小希洛佐异魂》的「力量」那页发出光芒。

  「哥伊埃玛斯!石造精灵人偶!」

  哥伊埃玛斯是一尊罗马战士风格的石像。他用将近三公尺高的身体,一一将那些家伙的摩托车踩烂。

  「不过,它的活动时间只有一分钟左右。一次使出的力量总和是三公吨(相当于三千公斤)。」

  果然不是很管用,不过这样就够了。在一分钟之内,哥伊埃玛斯让那些白痴的摩托车全变成了废铁。

  然后,我们打电话告诉警察有人受伤,请他们派救护车过去那个地方,接着便骑着摩托车逃走了。

  「耶——!」

  「呀呼——!」

  我们在早已没有任何车辆的山路上极速奔驰,每转过一个弯道,就忍不住放声大叫,全身上下充满了快感。长谷和我都因为体验了平常很难想象的超自然现象而感到兴奋不已。我们结合了超自然力量和自己的力量,渡过了难关。

  开始西斜的阳光将蓝空的颜色染得浓浓浊浊。街景在午后阳光斜射的树林间渐渐接近,感觉格外美丽。

  「稻叶!」

  长谷一面极速行驶,一面叫着。

  「哦?」

  「给我全部说出来哦!」

  「……」

  「不准有事瞒着我!」

  「……」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们还只是普通朋友,就像小狗一样一起打滚一起玩。

  后来,我的爸妈过世,他一直默默支持着躲进自己壳中的我,成了我的死党。

  我们可以摆出平常不会在人前显露的模样、倾诉不会对别人说的话;只有在彼此的而前,才会显露出真我。要是有什么想告诉对方的秘密,也确信「他一定能够了解」。

  我用力抱紧长谷的身体,代替回答,并且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肚子好像饿了!」

  我大喊,长谷笑了。

  「我也是。去家庭餐厅吧!」

  「再让我多吃一点好东西吧!」

  「你哦…一心只想要我请客就对了。」

  摩托车在春风中疾驶。

  「欢迎回来。」

  华子在妖怪公寓的玄关迎接我。华子是个无论何时,都只会在这里说「小心慢走」和「欢迎回来」这两句话的幽灵。她是个穿着和服的年轻日本美人。和服上的花纹变了,现在是樱花的图案。

  「我回来了,华子。啊~好累哦……」

  「啊!夕士。」

  秋音的声音从起居室传了出来。

  「你听我说,昨天旧书商借我的那本被封印的书不见了啦!」

  「啊……」

  「我确定自己有带去医院。因为晚上很忙,所以我打算早上让藤之老师看看,结果竟然不见了。真是的,我已经找遍整栋医院了。」

  「啊!秋音……怪不得秋音在早餐时间没有出现。」

  「一定是逃走了。」

  旧书商在缘廊笑着。他和诗人、画家一群成年人正在热闹地喝着酒。

  「但是好奇怪哦!如果是封印状态,就应该只是单纯的书而已啊!怎么会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逃跑?」

  我慢吞吞地在背包里翻找。

  「别担心,书在这里。」

  看到我手中的之后,大家都吓了一跳。

  「怎么会?」

  我将昨晚以及今天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大家。

  秋音、诗人、画家和旧书商都感到惊讶又佩服地笑了。秋音和旧书商果然知道《希洛佐异魂》是什么。听说在那个世界,那是一本超级有名的魔法书。《小希洛佐异魂》静静地躺在大家面前。

  「哎呀,真是伤脑筋……」

  旧书商一边搔着头,一边叹息。诗人吟唱着:

  「横越悠久的时间之海,在广大的世界尽头相遇。这也是一个奇迹呢!」

  「太夸张了啦。一色先生。悠久的时间之海、还有什么在广大的世界尽头相遇的……我和这本书都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东西。」

  我露出苦笑。

  「但是,感觉得到命运的安排呢!」

  「嗯。如果你不在这里的话,就不会有这种相遇了。」

  秋音和画家都有很深的感触。

  「这……说得也是。」

  奇迹?命运?这两样我都不相信——至少在来这里之前我不相信。

  但是现在……

  现在,我相信奇迹和命运了。那是可以相信的。因为我觉得打从一开始我会被引导到这栋公寓来,就是奇迹和命运了。

  我伸手拿起《小希洛佐异魂》。

  富尔说,他们在「找主人」。徘徊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找到了,而那个主人就是我。比起熟知四大元素的长谷,我更适合当这本「魔法书的主人」,这是为什么?

  「资质和感应力」又是什么?

  该不会……把我引导到这栋公寓来的,也是我的「资质」吧?

  我应该把这个奇迹当作命运接受吗?——虽然对方已经认定我是书的主人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你在说什么啊?你的四周不都是专业人士吗?」

  诗人笑着说。

  我看着秋音,秋音也点了点头。

  「什么都可以问我,夕士,我什么都会教你的。而且还有藤之老师和龙先生这些最厉害的专业人士,旧书商先生跟其它人也都会协助你的。放心吧!」

  秋音握住我的手。

  「我知道夕士希望能过着和超自然现象绝缘的普通生活。不过事情都演变成这样了,你还是要学会一些知识比较好,以免遇到这方面的麻烦。你已经不能再置身事外,要多少学着掌握状况了哦!」

  我完全理解秋音说的话,立刻猛点头。

  「旧书商先生,这本书……我能跟你买吗?」

  「反正是人家送我的,你就拿去吧!」

  旧书商夸张地耸耸肩对我说。画家也笑了。

  「再说,那已经是你的东西了吧!」

  「非常谢谢你。」

  我突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我感到期待又怕受伤害,真是种无法形容的心情。

  「喂喂,里面有什么样的精灵啊?叫一些出来让我们看嘛!」

  诗人兴致勃勃地靠了过来,画家和旧书商也开始鼓掌。

  「是啊是啊!快让我们看看。」

  我挠着头苦笑。

  「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就像是吹过一阵风或滴落几滴水的程度,还有一些用尽力气也使不出什么魔法的家伙。,』

  「啊哈哈哈,真不错呢!」

  我开始翻动书页。

  「大致上,这里面的精灵就跟塔罗牌类似。」

  「那代表『死神』的牌,就能叫出死神来啰?」

  「呃,这我就……因为我也不太敢叫死神……富尔!」

  富尔在大家面前现身了。

  「你叫我吗?主人。」

  「哦!」

  大家明明已经对幽灵和妖怪很熟悉了,不知为何却全都探身过来看。

  「哎呀呀!大家都在。我是魔法书《小希洛佐异魂》的介绍人,也是夕士大人的忠实仆人,在下名叫富尔,代表0。希望大家以后能记住我。」

  富尔这么说完之后,很有礼貌地敬了礼。

  「创造这本书的魔法师是谁啊?」

  旧书商问。

  「关于前任主人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秋音点点头。

  「知道作者的话,就会知道书的秘密了,所以他才不能说吧!」

  「叫『死神』出来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请不必担心。」

  「是吗……那就试试看……」

  我翻开了「死神」那一页,上面画着一个拿着大镰刀的骷髅。

  「『死神』!塔纳托斯!」

  从画里跑出来的雷电劈里啪啦地打在地板上。瞬间大家全都屏息以待。

  「塔纳托斯!侍奉冥界之王,是死亡大天使一族!」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死神」,身高像个小孩子一样,穿着黑灰色袍子,拿着一把小镰刀。袍子下看不见脸,里面是全黑的。除了小得太扯这点之外,感觉是还蛮阴森的。然后,这个迷你死神喊着:

  「你,三天之内会死掉!」

  他手指着的,正是坐在沙发上的小圆。

  「……」

  隔了非常冷的一段「空白」之后,诗人拍拍我的肩膀。

  「我很~了解这本书是什么玩意儿了,夕士。唉!加油吧……」

  「琉璃子!给我温的酒,温的酒!总觉得好像冷起来了。」

  「再多拿一点下酒菜来,琉~璃子。」

  大人们全都露出「算了」的态度,重新开始他们的宴会。也不用放弃得那么快嘛!是你们说想看,我才让你们看的啊!

  「……所以……我就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

  「没错,塔纳托斯还没有做过任何修行,所以他不太会认死相,请安心。」

  我不是在说这个啦!

  「幸好不像真的《希洛佐异魂》那么具杀伤力呢!夕士。」

  秋音一边嘻嘻笑着,一边这么对我说。

  「咦?」

  「操控灵、魔需要相对的能量,透过灵的道具吸收使用者的生命,才能发挥功效。」

  「吸收生命?真的假的?!」

  「所以如果这是真的《希洛佐异魂》的话,只要召唤一只精灵,搞不好就会让你昏倒了。」

  这么说来,我从刚才就一直觉得很疲倦。我还以为是因为一直出现突发状况的关系。

  「你是说……会削减我的生命吗?」

  秋音看着我冒满冷汗的脸说:

  「就从明天开始吧!」

  「啊?开始什么?」

  「提升灵力的训练啊!要在春假集中特训哦!我得先和藤之老师商量才行。啊!夕士,记得把所有的打工都辞掉。一开始训练的时候,是没办法两边兼顾的。」

  秋音天真烂漫地笑着这么说,大人们也哈哈大笑,只有我傻傻地愣在一旁。事情的进展会不会太快了啊?!

  「太棒了!果然是我们的主人,环境也完美无缺。努力训练吧!主人。」

  我突然很想捏扁气定神闲地说着这些话的富尔。

  我拖着充满疲倦的身体回到房问,倒在棉被上。

  「啊……」

  我无法相信今天发生的事情。即使到了明天,这些事情全都变成一场梦境,我也不会觉得奇怪。命运总是这么突然来临,打乱我的人生。

  不经意一看,我发现折成一半的垫被下方有一枚五百圆硬币。这是昨晚「金」变出来的五百圆硬币。原来在这里呀!

  我拿起那枚五百圆硬币,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觉得一切都太可笑了。我趴在棉被上大笑,然后就这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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