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突然说要送我回家啊?还特地跑到上院来。”
“没什么。”
我把着田代的脚踏车,和她并肩走在入夜的住宅区里。
“女生不要一个人在半夜到处乱晃。”
“干嘛现在还说这些老头子说的话啊?稻叶。”
不能让田代一个人回家——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这么觉得。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嘻嘻嘻。”
“我才不喜欢会说这种话的女生。”
如果“怨念”想要拥有身体的话,又是为什么呢?
会不会是想去什么地方,或是想做什么呢?
“稻叶,你有女朋友吗?是那个跟你一起拍大头贴的人吗?”
“你白痴哦!那是男的啦……喂,你什么时候偷看了我的学生手册?”
“怨念”附身……不,也许已经完全控制三浦的身体了呢?
那个东西现在就能到任何地方去,而且什么都做得到。
“两个大男生会一起照大头贴吗?而且还贴在学生手册上。”
“你们不是也跟女生一起拍大头贴吗?”
“这是两码子事吧?”
我不知道原因。
不知道原因,但是我总觉得……那个家伙得到身体之后,一定会先来找田代。
“啊!就是这里,这栋大楼。”
“哦!好。”
“谢谢你,稻叶,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去停脚踏车。”
“哦!”
田代走进了停车场。
幸好能够平安到达。
“仔细想想,三浦现在根本就还在住院嘛!毕竟他是今天白天才刚昏倒的。”
如果一切都像这样,是我多虑就好了。
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就好了。
可是……
停车场传来了嘎哒一声。
“田代?”
我走进停车场,却没看到她的身影。最里面的墙壁开了一个大洞。
“……后门!”
原来停车场的出入口有两个。田代从那里回家去了吗?
我慌张地从后门跑了出去,结果在通道的暗处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女人双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拖行的关系,女人的裙子翻了起来。我记得那个内裤花纹!
“田代?!”
某个人骑在田代身上。有个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东西,是刀子。
“就是现在!”
某处传来这样的声音。我拿出放在裤子后口袋的“小希”,翻到“审判”页的动作感觉好慢。
“布隆迪斯!”
——咚!
随之而来的是震撼了停车场和整栋大楼的超大声响与冲击波,还有碎玻璃喷裂的声音。
男人大概被吹了三公尺远。手握水果刀的那个家伙是……
“果然是三浦!”
昏过去的那张脸上显现出非常疲惫的表情,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袭击女人的家伙。
我一度相当烦恼,不过还是将三浦手上的水果刀踢进树丛里。然后我把三浦抬到大楼前面的道路旁边,让他躺着,这样应该会有人在发现他之后把他送到医院去,认为他是因为刚才的大音量而吓得跌倒在地的路人。我现在……现在还不能把他当作袭击女人的凶手。
“田代、田代!”
我用力地打了田代几巴掌,她马上就睁开了眼睛。
“稻……稻叶!”
田代朝着我飞扑过来,说:
“乌漆抹黑的!乌漆抹黑的脸就在我眼前啦!”
“已经没事了。他逃走了。”
我摸摸田代的头。她的后脑勺有点肿,应该是田代发现有人而回头,看到黑色的男人近在眼前,吓得撞到脚踏车才往后倒。幸好她没有失去意识,而且好像也没发现那个家伙就是三浦,好险。
“那个人是怎样?怎样啊?”
“我怎么知道啊?先不说这个,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呢!”
“咦?什么事?”
周遭陷入了一阵大骚动。停车场里的脚踏车和机车全都倒了,到处都有玻璃破碎,居民们全都跑出来查看。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瓦斯爆炸吧!刚才超大声的。”
“是哦?”
我送田代回到了她位于六楼的家,下楼之后看到居民们正在照顾三浦。我心里虽然对那些被打扰的居民感到抱歉,不过也松了一口气,同时还有种极大的满足感,或者应该说是成就感吧!
我帮了田代——而且还是用“小希”,感觉真有点兴奋。
“真是了不起,主人。”
富尔更加夸张地对我敬礼。我苦笑说:
“说‘就是现在!’的人是你吧?富尔。”
富尔用力地摇摇头:
“不不不,那是主人的‘心的回响’。”
“心的回响?”
“是的,是的。如果主人希望做什么的时候,我们就会有所回应。”
“我怎么听不太懂……”
我感到不解,不过富尔却满足地笑了。
“好了,您应该很累了吧?主人。回公寓吧!可乐饼饭在等着你。”
“哦!对、对耶!”
我飞也似的回到公寓。
隔天,田代精神十足地来上学。校方宣布三浦要请一阵子假。
“听说三浦昨天好像从医院逃出来到处乱晃,结果被人发现倒在外面,才又被送回医院,可是他竟然是在我家的大楼前面被发现的耶!你怎么想?”
立刻就打探出详细情报的田代连珠炮似的说。
“那是跟踪狂啦!小田。三浦老师爱上小~田~了!”
樱庭大笑。
“恶心死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太恶劣了吧!”
垣内倒是很认真。
“应该是巧合啦!三浦住的那家医院距离你家那栋大楼也没多远,不是吗?”
我若无其事地回应。可是,田代却睁大眼睛瞪着我说:
“你为什么突然说要送我回家?稻叶,这才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呢!这和在脚踏车停车场袭击我的人、还有三浦的事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没、没关系吧!我就说是巧合了。还不是因为你怕三浦,我才会担心你。我很讨厌女孩子一个人在半夜到处闲晃,万一出事怎么办?”
“就算你这么说……”
“后来果然出事了吧?虽然只是巧合,但要是你不那么晚回家的话,就不会被人袭击了。”
田代的嘴巴像是鸭子一样翘了起来。
“稻叶好像老头子。”
樱庭和垣内也露出苦笑,不过我狠狠地对她们说:
“如果孩子出事的话,做父母的要怎么办?你们要多想想,毕竟你们身边还有会替你们担心的父母啊!”
三个人全都静了下来。
爸爸,妈妈,不好意思,借我用一下吧!不过我是真心希望她们能更珍惜自己、珍惜她们的父母。
如果是偶发意外的确是无可奈何,但是有很多意外都是只要平常小心就可以避免的。我希望她们能够谨慎行事,平安无事地长命百岁。
“听好了,田代。今天放学之后马上回家,绝对不可以出门。攻击你的家伙可能还在那里虎视眈眈,你可别忘了这一点哦!樱庭、垣内,你们也是,短时间之内不要在晚上出来走动,顺便去提醒其他的女生。”
吵闹三人组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我那天也立刻回到公寓去。
从住宿研修回来的秋音果然已经在等我了。
“我听一色先生说过情况了。”
秋音的脸变了——变成了“专业人士”。
“我觉得你的推理是正确的。”
“你是说,本我怪物夺走了三浦的身体吗?”
秋音点头。
“夕士说过,三浦老师看起来像是残骸、空壳。那个东西就是从他心灵的隙缝侵入的。”
“果然是因为内在空虚啊……”
“积聚在那个房间里的意念应该非常古老了,是因为长时间吸收学生们的不安和恐惧才变大的。”
“三浦会到那个地方去……是巧合吗?”
“我不知道。是有那种在毫无因缘的情况下,只是碰巧经过那个地方,类似无差别杀人魔的状况。不过三浦老师对女人的心境并不单纯,如果说是巧合的话,我觉得有点牵强。但是感觉又不像是被吸引过去的……我想,这也许是等待着三浦老师的命运吧!”
我听得似懂非懂。
事情牵扯的范围太广了——三浦的性格、他在白峰碰到的事情,以及在条东商校“最糟糕的邂逅”,这些东西全都是原本就应该发生的吗?在三浦出生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会碰到这些事了吗?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帮助三浦老师……或许也是命中注定。”
秋音的话让我吃了一惊。
“夕士之所以会感觉到田代被盯上,就跟那个时候的机车车祸一样。可是,为什么田代会被盯上呢?”
秋音问我。
“我觉得……会不会是因为田代是个引人注目的家伙啊——就‘女人’来说。”
田代是个可爱的女生(个性就另当别论了)。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应该都算满有女人味的,这种人跟男生黏在一起就特别显眼。
田代和男生相处的时候总是大刺刺的,经常和男生们打闹,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她的行为确实足以让旁观者有“别的意思”。如果看在那种对女性有某种情结的家伙、或是“怨恨女人”的家伙眼里,就更会让他们觉得她“又在勾引男人了”吧?那个家伙一定会诅咒这种女人(不过那个家伙大概觉得所有女人都是这样吧)。
秋音点点头说:
“我也这么觉得。也许是巧合,不过那个东西会不会是看到了田代和夕士打打闹闹的场面,才因而加深了这种印象呢?”
我用力点头。
“就是这样。秋音,绝对是这样。”
“欺负三浦老师的峰女也是,虽然装腔作势,但应该还是隐瞒不住自己的女性特质。就算她们总是高高在上、瞧不起男生,可是在男生眼里看来,只会觉得她们脱掉一层外皮也只是母的。三浦老师一定也是这么想。”
“……”
身为女人的秋音说得这么写实,我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呢?
“哎呀!你还真敢说啊!秋音。”
诗人大笑。秋音则耸了耸肩继续说:
“因为这是事实啊!再怎么清高的女性也还是拥有雌性的部分。我最讨厌那种明知如此还装模作样的女生了。”
秋音的话实在很一针见血。无情的批评简直就跟长谷一模一样。
“就是这一点把那个家伙和三浦老师连结在一起的。”
怨恨女性特质的两个男人。
“所以,我想那个家伙大概把田代当成第一个牺牲者了。”
“把田代……”
“因为是值得纪念的第一个猎物啊!相反的,在田代还没被袭击之前,其他的女生都不会有被盯上的危险——应该是这样。”
“疯狂的家伙都会非常在意样式、形式之类的东西。”
净写一些疯狂故事的诗人也表示同意。
“三浦会怎么样呢?秋音。”
“三浦老师的意识应该会渐渐被侵蚀吧!从外表看来会很像是精神疾病。如果那个家伙没有一定程度的强大力量,是无法‘安定’下来的,所以三浦老师接下来也会一直是病人哦!”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在精神病患当中,应该有很多这种类型的牺牲者吧!
“在三浦老师变成那样之前——应该说是在女生们被袭击之前,一定得想想办法才行。”
我点点头,心想一定得做些什么才行。不能让田代被袭击,而且我也想救救三浦。确信三浦“被附身”了之后,就顾不得当事人或是亲属的允诺了,秋音一定可以拯救他。在他被送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之前,在我们真正束手无策之前,趁着还有机会的时候,我想尽一份心力。
画家说过:“救不了的人就是救不了。”
我认为他说得很对。
所有的东西都救不了。
可是,“救”和“不救”的界线又在哪里呢?
“会不会就是‘不要见死不救’呢?”
诗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说。
这句话深深地敲击我的内心。
“有缘的人会飞越时间、空间出现在我们面前,出现在我们伸手可及的地方,所以,我们只要伸出手就好了。只要对方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我们就能出手拯救。但要是不有所行动,就算对方待在我们身边,我们也救不了。”
“待在身边也救不了……”
“这就是缘分。”
诗人轻描淡写地说:
“不管用再怎么大的手掌汲水,水还是会从指缝滴落。即使是传说中手掌有蹼的释迦牟尼,应该也无法不让水滴从手中落下吧!我们能做的是去关心手中的水,而不是滴落的水。这并不是代表我们对滴落的水不闻不问,也不是放弃的意思。”
果然不需要好高骛远。
这些话完全解答了我目前的窘况,在我耳边余音缭绕。
像龙先生一样道行高深的人,还是无法阻止两百个人集体自杀。
但是,龙先生并没有因此而责备自己,那是他尽力做到的最好结果。被救出来的人对龙先生来说都是有缘人,两百个牺牲者则是从龙先生手中滴落的水。
这不是数目的问题。龙先生应该也想拯救所有的人。
也许有时候救得了。
但是,“也有救不了的人”……
这就是现实。
人们得面对、得克服的现实。
我因为命运的引导而来到妖怪公寓,并且遇见了“小希”。所以,我会认识三浦也是命运的安排啰?
如果真的有缘分的话,就尽力做到最好吧!
不过,也得做好可能救不了的心理准备才行。
隔天放学之后,我对田代她们说了:“今天也马上回家,不要再出门。”便火速离开了学校。
秋音拿着花束站在三浦住的医院门口等我。
我们默默地互相点了头。我的心跳得好快。
“哦,是稻叶啊!”
缓缓坐起来的三浦感觉上消瘦不少,不过没什么异样。他有点难为情地挠挠头。
“哈哈,我好像逃出医院,跑到外面去闲晃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你看起来很累,老师。昨天晚上没有逃出去吧?”
我若无其事地试探。
“他是今天早上才恢复意识的。”
老师的母亲立刻接着回答。
“啊!我去把花插起来。”
老师的母亲说完便走出了病房。虽然她的脸上带着微笑,不过内心应该非常担心、非常不安吧。
“对不起哦!伯母,你之后可能还会更担心。”
我在心中向她道歉。
母亲离开了之后,田代立刻从房门的阴影处探出头来。
“稻叶。”
“田代。”
站在一旁的田代对三浦微微点个头。
“我去顶楼打个电话。”
“外面在下雨耶!”
“可是病房里不能打手机吧?这里是七楼,到顶楼比较快。”
田代又点了一下头,离开了病房。
三浦的脸色变了。
铁青——应该说是黑成一片,只有眼睛散发出锐利的光芒。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在呢喃着什么一样蠕动着嘴唇。
我吞了吞口水。
不久之后,三浦用极度压抑的声音说:
“稻叶……你去一楼的商店帮我买烟……买一包七星……钱……那个抽屉里面……有零钱包……”
“哦!好。”
我拿着零饯包走出了病房,接着躲在柱子后面。
三浦随即便离开病房,连周围的状况都没有确认,好像被某种东西附身。他彷佛被拉着一样跑上顶楼,我跟在他身后。
天空下着犹如雾一股的绵绵细雨。
低垂的灰色云层直逼而来。
让人窒息的闷热、甩不掉的湿气,就像是恶梦中的场景。
顶楼当然没有别人,只有撑着红色雨伞的田代伫立在那里。
三浦瞪着站在通往顶楼出口的田代。他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激烈,脸上不断冒出汗水,眼珠子也鬼鬼祟祟地转动着。
“女人……”
那声音听起来很像三浦,但其实并不是。
“女人……”
混杂着愤怒、痛苦和混乱的声音听起来轰隆作响。
三浦应该也觉得自己的状况不寻常,可是在他心中,和那个家伙相互吸引的痛苦、悲哀和怨恨已经超越了理性。正常的自己逐渐扭曲挣扎、劈哩啪啦地崩毁——三浦再也无法忍耐这种恐惧,于是把理性驱逐了。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三浦朝着田代飞奔而去。
“我要杀死所有的女人!”
三浦抓住田代,把她压倒在地上,一边掐着她细细的脖子,一边将她的头用力地撞在水泥地板上。
“瞧不起我啊!你瞧不起我啊!你以为你是谁啊?臭猪!母猪!”
如同蒸气般的黑色物体从那只能用“野兽”来形容的身上窜出。
“女人全都去死——!”
就在三浦用更高的声音咆哮的瞬间,黑色物体被脖子给掐住的田代张大的嘴巴吸了进去。
“噢……噢、噢、噢……!”
三浦就像是力气被吸走似的,等到黑色物体点滴不剩地被吸进田代的嘴里之后,他便倒在地上。
这一瞬间,田代变成了一张纸片。我全身爬满了鸡皮疙瘩——那张纸片是人的形状。
“这是……式神之术。”
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的秋音用力踩了踩那张纸。
“唵阿味罗吽怯左洛!”(注:这是“文殊菩萨八字大威德秘密心真言”的其中一句经文。)
咚!她踩纸的冲击震动了水泥地。
“呜啊!”
秋音又不是摔角选手,她的脚绝对不可能这么有力。这一定是“灵力”的冲击。
“‘踩’这个动作也是一种封魔法术。这么一来,那个家伙就无法从这里出去了。”
秋音捏起人形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家伙被更大的空虚给吸进去了啊?”
富尔从胸前的口袋里探出头来说。
“就是这样。接下来只要把这个交给藤之老师处理就行了。”
藤之老师是秋音现在修习灵能力的师父,同时也是月野木医院里负责替妖怪看诊的医师。这个模仿田代的式神就是藤之老师做的。
“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活生生的田代,真厉害。”
一如往常,道行高深的法术还是让我冷汗直冒。
“呃……”
“三浦老师。”
我和秋音把三浦扶起来,他看起来更憔悴了。
秋音用平静的声音说:
“三浦老师,一切都结束了。我想你应该会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只要把那些事情完全忘记就好了。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回到工作岗位上。”
秋音的话和以往一样沉稳而平淡,没有“知情者的优越感”,也没有对三浦的怜悯。可是,三浦却用锐利的眼神瞪着秋音。我从来没有看过他露出这种表情。
“什么嘛……什么叫做完全忘记?别说得那么简单。”
三浦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如同控诉般喊着: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惨。我……我……又不是为了吃那种苦而努力念书的。”
被雨淋湿的头发贴在脸上,三浦消瘦的脸庞显得更凄惨了。
“我没错。我一直都很优秀,大家都很支持我,可是居然被那些小鬼们践踏摧残。”
原来如此——
对三浦来说,那是“第一次的挫折”。
自尊心和自信心越强,感受到的反差就越大。
“为什么她们可以那样对我?明明错的就是她们啊!什么叫做无法遵从老师的做法?谁会听你们的话?少瞧不起人了!”
三浦吼得似乎都要吐出血来了。我觉得他将所有压抑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那些本来不会让任何人看到的心灵黑暗面。
“你在乱说什么啊?老师。现在的你简直就跟无理取闹的小鬼一样。”
三浦用惊愕的目光看着我说:
“……你说什么?稻叶。我怎么可能像个小孩?我是了不起的大人诶!”
“什么?”
这次轮到我惊讶了。我接着说:
“你……根本不了解自己嘛!”
我回想起画家的话。
无法活出自我的家伙。
这种人认为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其它的东西全都是装饰品,而且完全没有自知之明。
“你有好好听峰女的学生说过话吗?你有配合过她们的价值观吗?”
秋音制止了忍不住发火的我,说:
“好了……回去吧!夕士。”
秋音牵起我的手,快步离开了现场。
三浦淋着雨,呆呆地看着我们离去。在沉重的灰色风景中,彷佛淋湿的悲惨老鼠一般跌坐在地的身影,似乎就是他内心的写照。
“我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很拼命,我很拼啊!”
他的叫声被闷湿的雨水吸了进去,没有传达到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