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晚。
雨之森侦探事务所宽敞的餐室里静悄悄的。没有放音乐,没有开电视,也没有人说话。
坐在桌前的,只有悠一个人。在房间里熏着高卢烟的味道,偶尔瞅一下美弥古房间的门。
门和地板之间漏出光线。墙上的钟表指着上午两点。
悠把香烟捻灭,站起来。去厨房,点上煤气开始煮开水。
用优美的手动作,将昏暗的厨房,仿佛变成别的生物一样自在的操纵。
不久,精心泡好的上等中国白茶满满的倒进杯子里。闻闻那香味,满意地点点头,朝美弥古的房间走去。
敲了一下之后开门。
「美弥古?」
「……嗯?」
美弥古坐在自从搬到侦探事务所以来,一次也没用过的学习桌上。
随手接住悠递过来的茶杯,咕嘟咕嘟地喝着,
「就是,学习,一下。后天,因为模拟考试嘛」
「别开玩笑了」
悠说完,美弥羞涩的笑了。
「只不过是都立高中的模拟考试,闭着眼睛也能考满分吧。美弥古的话」
说着,用那柔美的手,搭在美弥古纤细的肩膀上。美弥古缩着肩膀,仰起脸看悠。
「……睡不着吗?」
「平常事而已。比起这个,公审的事想过吗」
「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吗」
「啊啊。时间在一点一点地过去,却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虽然知道是这样……」
两个人陷入沉默。
叮铃铃铃——。
餐室里事务所电话响了。美弥古吓了一跳蜷缩着身躯。悠的表情变得很可怕。
(这种夜晚,谁会打电话过来……?)
跟害怕的美弥古说一声「我去接」,回到餐室。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悠呼出一口气,猛地抓起话筒。
「喂?」
电话的对面,听到喘着粗气的声音。
「是什么人……?」
『是……是律师吗?』
悠瞅了一眼美弥古。美弥古蜷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凝视着这边。
「不是。我是侦探」
『换、换律师先生接吧』
「我来听吧。有什么事情?」
对面的男子困惑地陷入沉默,然后,怯声怯气地说。
『有情报。是有关《骨天使》的情报。那家伙不是犯人』
「那家伙是指?」
『现在,被抓起来接受审判的傻小子。不是那家伙。那家伙身上没有《印》。叫律师先生,过来一下。地点是……』
男子,说出某个住所。
通称《B街》——就算是白天,也很少有事去的不尽人意的地方。
「不行。他不能去那种地方」
『不来,就完蛋了』
男子语速突然加快。
『跟律师先生说一下。我也很急。在被《蛇》追。这么说他一定会来。不可能不来……』
「喂?」
电话突然被挂掉了。
悠困惑地朝美弥古看过去。美弥古像是询问一样看回来。
「说是有情报的告密电话。没报出姓名,指定地点是《B街》」
「……常有的事啊。一遇到这种事件,就会打来那种恶作剧电话」
悠犹豫了。
姑且,先说出来试探一下。
「男子说在被《蛇》追。还说美弥古听了就会知道」
「蛇…………?」
美弥古的脸色变了。
「……美弥古?」
悠的问题也不回答,美弥古站起来打开壁橱。把穿在身上的T恤衫随手脱掉扔在地板上,拿件换穿的衣服……转身向悠。
「带我去吧,悠。那个地点」
「…………」
「理由,……过后在说」
悠和美弥古,暂时互相望着对方。不久,悠像是放弃了一样「知道了」点点头,走出房间。
美弥古从头顶套上衬衫,把上衣的袖子整理好。
刚要走出房间,停了一下。
迷惑地低下头思索着,然后轻轻地把门关上。
东京都港区六本木B7—51。
正规地图上没有记载的、通称《B街》的地方。
地区号《B》是指《地下》的意思。地上是有名的六本木欢乐街。每当到了夜晚,交差口附近就会有染金发、穿着黑色西装的新人男公关们,打扮的花哨向往来的女人们打招呼,挂着原色招牌的店里面是俄罗斯系、南美系等外国人女性穿着挑逗性的服装,扭动着腰肢接送客人。
但是在地下,地铁日比谷线和都营大江户线相互交差,几条地下通道、台阶和扶梯形成巨大迷宫化也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好像被这个地下忘掉了一样错开、残留在那里的就是被称为《B街》的空间。六本木站地下通道有很多入口可以进出。除此之外,还有邻近的几个办公楼大街也有几个入口。离站台不远的地下停车场、办公楼地下的紧急出口等。从这些地方走进去,不见光的闹市区、通称《B街》的地方就到了。
不用手电筒照着,什么也看不见。美国统治时期,处理从世界各国流进来的可疑情报和密输物品时使用的地下街遗迹。用硬纸壳铺成临时住所的流浪者,和被饲养主丢弃的南美或美国产的动物,还有仍然进行可疑交易的外国人等,有时会与他们擦肩而过。从黑暗的深处传来的呻吟声,是人的声音、还是动物的咆哮声,无法确认。
「……悠?」
美弥古和悠靠着手电筒的灯光慢慢地走着。每次响起咔沙、地声音,美弥古都会在黑暗中胆怯地蜷缩着身躯。
「呐,现在、在哪里?」
「就要到了。这里只不过是入口附近。指定的地点还在这里面,向右侧扩展开的原立体地下停车场。丢弃在那里的车很多,所以是个非常隐蔽的场所。经常用来跟初次见面的人做交易」
「这样啊—」
美弥古惊讶的望着悠。
「……为什么对那些事这么详细?」
悠没有回答。
美弥古被不知是从哪里吹过来的冷风把脖子缩起来。悠看着,
「想要来的可是美弥古哦」
「啊啊……」
美弥古的脸上浮现出阴沉的表情。
有时在那张像少女一样的脸上浮现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悲伤的神色。
「《蛇》吗…………。说不定是陷阱啊」
「唉?」
「不,没什么」
不久,两个人终于到达指定的场所、地下停车场。
虽然周围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还是一样,但是突然来到广阔的空间,只有不安感在一味地增加。美弥古,倚靠在悠的背上,在被墨汁染黑般的黑暗中呆立不动。
没有任何声音。
除了悠手中的手电筒以外,没有任何光线……。
几分钟过后。
咔沙、咔沙地脚步声在靠近。
悠挡在前面保护美弥古。
手电筒圆形照明里,两只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走进来。悠把光线往上移想要确认脸时,男子慌忙叫到,
「住手!」
悠的手停了。
「……抱歉。不要看脸。拜托了,只要听我说就可以……」
是老是少也分不清,沙哑的声音。从声音的细度来判断,是个矮小、纤弱的男子。悠回过头面向美弥古。看见美弥古在点头,
「知道了。那么,请说情报」
催促他,男子打了个冷战。
「律、律师先生。你、听到《蛇》、真的就这里了。律、律师先生,你也知道吧。这次的事件是……」
「这次的事件,和什么有着什么样的关系我并不知道。请告诉我们吧。犯人是谁?」
美弥古想要探出身子,却被悠制住。
「听好,律师先生。我说的关键词不要忘了」
「关键词?」
「首先,说一下四个牺牲者是什么。被杀死的人们,是人,也是四只兽。……别在那里发呆,跟着重复一遍」
「四只兽……?」
「对。然后,也是四个世界帝国」
「世界帝国……。你,难道疯了吗?」
「我很清醒。你就好好听着。在这里待久了也危险。然后犯人,将四个世界帝国毁灭了。虽然很可笑,但是那家伙是认真的。听好,犯人是Yorugamunto之蛇………………喀噗!」
咕嘟咕嘟地,响起奇怪的声音。是从男子的脖子附近。
「怎么了。在漱口吗?」
美弥古问回去时,男子的身体向这边倒过来,与此同时。
悠用拿在手中的手电筒,照亮男子。
喉咙被开了一个很大的口,空空的洞里喷着鲜血,向这边倒下。
是个年轻的男子。都可以说他是少年了。
露出惊讶的表情死去,以要抱住美弥古的姿势倒下来。
美弥古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挟在背后沾满灰尘的废车,和男子的尸体之间倒下。
光线的对面,看到有什么人的高大背影。有什么东西把光线反射过来闪了一下。悠「美弥古没事吧?」确认之后,追着影子跑去。
「悠!」
倒在地上的美弥古,发出悲鸣般的声音。
「住手!那家伙,带着小刀!」
「……知道了!」
悠转身点头之后,再次跑出去。
留下来的美弥古,
「悠,不是……」
想喊出来,却失去了言语。跑去的悠的身影,被黑暗吞没般消失,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
美弥古发出悲痛地叫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涌上来的黑暗……。
踏着地下停车场的地板跑去的悠,注意到对方已经消失,停下脚步。
泼墨般的黑暗。一片广阔的空间里,悠只是一个人呆立在那里。
(……哈!)
悠忽然一惊,朝上面看去。
有微弱的脚步声。把全身的注意力集中起来。……只有几米差的上面,感觉到有人在的迹象。
(是这样啊。这里的立体停车场的遗迹……。对手是从上面逃走的)
悠点点头,伸出双臂,用脚使劲蹬地面。
手刚好钩到通往上一层阶梯的边缘。然后就那样弯曲身体晃了几次,用反动力跳到上面一层。落地时与轻轻的声音相反,脚的内侧阵阵发麻。
离得几米处,对方连忙跑了起来。悠追上去,跑了起来。
螺旋状向上升的,慢斜坡。
两个男人的脚步声,和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回荡。
悠蹬地面来一个大跳跃,朝对方的脚扑过去。男子翻着跟头倒下。
从后面倒剪双臂。男子挣扎着想甩开。没想到是个非常有力气的对手。悠一边押制住一边考虑到(太久的话,这边会不利……好像还有体重差……)。左肘从背后押住男子的静动脉,右手固定后脑勺并向上推。从头发上传来洗发水的味道。
男子挣扎着,挪动头的位置,逃脱的时候用胳膊肘打在悠的胸口。
「呜……!」
悠轻轻地收回肩膀移开要害。这力道,这准确度,如果不挪动一下想必已经不醒人事了吧。和对手面对面的喘着粗气,悠擦了一把冷汗。
外面不知不觉见升到地面上的、微弱的月光,照亮相互瞪着对方的两个男人。车的排气声和欢乐街的嘈杂声,微微地传过来。看得出对手的体格比悠大上一截。
男人,手中闪耀着小刀冲过来。悠以小刀为对手的起点,从侧面跳过去,敏锐地将那只手手踢上去。
小刀从男人的手中离开,飞出去。
悠跑到对手面前的同时,对方也朝这边冲过来。乘上去的瞬间,经过一瞬的间隙上下交替。转变为在下面的悠,抓住男人的衣襟想要勒住。从上面脸上吃了一拳,微弱地呻吟一声。
两个人错开。男人翻滚着远离一段距离之后,跑了起来。
悠站起来开始追过去。脸上因吃了一拳失去平衡感,视野中的男人,后面的样子看起来像蜉蝣一样摇摇晃晃。伸出胳膊,抓住男人的肩膀强行拉回来。但是被很强的气力甩开,整个身体都飞出很远去。
后背撞在立体停车场的外壁上。冲击传至全身。离地板一米左右的间隔,但是地板上面没有任何阻挡的东西。没有站稳,身体在滚动,差点掉到外面。
一只手握住金属柱子悬在空中。
头脑昏昏沉沉地,朝下面看去。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看到杂草丛生的空地和快要破损的有刺铁线。几束不知名的白色花朵,在夜风中摇晃。
呻吟着伸出另一只手,想利用弹跳爬上去。指尖和手掌麻木般酸痛。集中力气,向看不见的对手叫道。
「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死证人!」
全神贯注地听,但是没有回答的声音。
总算爬到原来的位置,警惕的捡起自己的手电筒。照一照附近。
不知不觉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悠和手电筒光线十分明显。小刀被打落的地方,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长年累积起来的灰尘,被两个男人的乱斗而踢散,证明直到刚才确实有过这场打斗——。
「…………让他给掉逃了吗?」
悠半信半疑地嘟哝时,突然,离他五米左右的地方停着的车,前灯亮了。还没来得及吃惊车已经出发,朝悠冲过来。
在千钧一发之际,悠急忙跳开,咚地倒在地板上。
车通过悠刚才站着的位置,撞破停车场的墙壁朝外面跑去。
悠爬起来,朝外面看过去。
像是一条近道的、只有一辆能通过的道路,现在空着。无意中经过的卡车,吓得急忙刹车,拼命地按喇叭。
从立体停车场遗迹的二楼飞出去的车子,只有一瞬,在那里停下,下一个瞬间以经用最快的速度开走了。
「…………痛」
悠站起来,按着倒下去时撞到的臂肘,不甘心地目送着远去的车子……。
回到停车场地下的悠,护着疼痛臂肘,来回晃动手电筒的光线。
「美弥古!……美弥古!!」
大声呼叫,从废弃的汽车下面,沾灰尘变得污黑的美弥古爬出来。
跑到跟前掸去身上的灰尘,用自己的衣服袖子擦一擦美弥古的脸。
「……对不起。让他跑掉了」
「不是拦你了吗」
美弥古对悠,用从没有过的冰冷的声音说。
「喊的那句带着小刀,是在拦吗?」
「是啊。所以、别去,是这个意思啊」
「以为是,小心点的意思」
「不是啊。……悠你个笨蛋!」
美弥古转身背对着悠。
那纤细的、像少女一样的背后在微微的晃动,注意到的悠陷入沉默。
「……美弥古」
「如果搭挡会死,我,什么也不做。作为工作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搭挡的性命」
「我,不会死的。美弥古」
「……尼基死了。明明是个优秀的搜查员」
「作为FBI搜查员、行动科学科教官,尼基·泽尔韦格是很优秀,但是在格斗术的训练上落后了。那次事件之后,FBI本部应该议论过这个问题」
美弥古转向这边。悠用平静的声音接着说。
「我会保护自身的性命。所以美弥古不用担心」
美弥古低下头。
悠抓住他的手,拉起来。
美弥古蹒跚地走着,倚靠在悠的胳膊上。悠牢牢地扶住他,轻声说。
「所以,美弥古已经不用因为搭挡的死、没能保护喜欢的人这种恶梦感到害怕。在我的房间,安稳地,直到不做那种梦为止睡觉就好……」
美弥古发出抽噎声。
天快要亮了。
将B街地下停车场的尸体通报之后,两个人,找了一家开到早晨的餐馆,各自点了温暖的汤汁和咖啡镇定下来。
餐厅里面被俱乐部里一直玩到天亮、等待始发电车的年轻人挤满。只有柜台前的椅子空着,两个人坐在一起,相互靠着肩膀。
「那么……」
悠犹豫不决地说。
美弥古呼—呼—吹着汤水,点点头。
「关键词一定是《蛇》……。这个词被那个男子重复很多遍,而且将那个男子杀死的家伙携带的小刀……」
悠想起自己踢飞的小刀。稍短一些,但是有点重,和小孩子带在身上的折叠刀样式有点不一样……。
「手电筒照到的一瞬间看到了。刀柄上有花纹。银色的……蛇盘绕在上面的样式。没见过那种小刀。一定意味着什么」
悠将咖啡杯子放回桌子上,问道。
「美弥古在一开始听说电话里提到《蛇》时,脸色就变了。在那之前还认作是恶作剧电话。为什么?」
「因为,有、印象」
美弥古露出痛苦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那意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那个男子,也是在说明之前被杀了。只是,我知道的是……尼基」
「尼基·泽尔韦格?」
「找到、他的……尸体时……」
美弥古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他的尸体上,也有蛇的印记。我、知道了……那是留言」
「印记是指?」
美弥古摇头。踌躇要不要详细地说出来。悠注意到美弥古不愿说,点头,示意不说出来也可以。
美弥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像挤出来一样吐出一句。
「尼基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兄长,尼基是,痛苦死去的。但是,他给我写下了。在痛苦中,给了作为搭挡的我……给了还是孩子的我……暗示」
「暗示、吗?」
「尼基是留下这样一句话之后死去的。留给我。《SearchTheWORLDSERPENT》」
「《找出世界蛇》……?」
美弥古点头。
然后把汤喝干。汤碗的对面映出来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那是,尼基用生命换回来留给我的暗示。可是我却因为受到打击而自我封闭,哭着拒绝了协助调查。就像失去父母的幼儿一样,自我封闭起来,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因为这样,杀了尼基的家伙,走遍世界,继续过着杀人为乐的生活……」
「……难道,这次的事件也是」
「不,这次不是」
美弥古摇头。
「那家伙……悠也知道吧。《God》引起的事件中,有一件在同一个舞台上看过……。那家伙会先折磨一番后在杀。一定会。但是,这次的《骨天使》杀人事件的犯人,是先杀死,在亵渎尸体」
「折磨活人为目的的杀人魔和爱尸体的杀人魔」
「对」
美弥古点点头。
「根据Profiling,没有出现过这两种类型的杀人方式出自同一犯人的例子。前者是过去在……小时候受过虐待或者是体会过战争的人。肉体上、精神上逃不出过去的痛苦,是性欲上的意向偏于施虐倾向,是病态失控的例子。后者是孤独的人。被家庭忽视、没有朋友、在社会上也没有留身之处等,具有这些特征。自己的存在无法被他人的眼光所确认的人就是犯人。拥有作为性欲上的意向喜欢尸体的癖好。也就是死者的朋友」
「原来如此……」
悠再叫了一杯咖啡,啜饮热呼呼的液体。
「那么,两个事件的犯人不是同一个,却拥有共通的关键词《蛇》,是这个意思吗?」
「嗯」
美弥古困惑地望着悠。
「是这样啊。但是,关键是,不知道《蛇》是什么。那家伙说的话也是,野兽、Yorugamunto……谁知道是什么」
悠陷入沉思。
好像在哪里看过,但是又想不起来。美弥古露出复杂的表情,瞅着空空的汤碗底部。
「悠……」
美弥古低声说。
「悠收集的资料里,有过吧。FBI长官的注释。关于这几年,全世界范围内的连环杀手正在不断增加的事」
「『有可能和什么组织有关』吗」
「啊啊」
「可是,到底是什么组织呢。难道是某个特定的国家,或者是民族组织等的介入?」
悠稍微带着嘲弄的语气说。美弥古苦笑,
「谁知道……。但是,不只是《God》,在尸体上刻印蛇的模样留下暗示蛇的信息,这种事件正在不断增加是事实。从犯罪现场和方法等看起来,不像是同一个人的做出来的事件也是……。我在行动科学科的时候,还被人说是只是一个巧合。」
「自古以来蛇都象征着《死》。绘画和雕刻里面也有很多」
「啊啊。所以,说不定不是巧合……」
美弥古露出淡淡地微笑,点点头。悠的手指,轻轻地伸向那张苍白的脸颊。体帖地低声耳语。
「美弥古,这么说来,我和美弥古之间,除了《骨天使》以外……谈论这么多关于世界上发生的事件,这是第一次呢」
「啊啊……」
美弥古颦蹙着脸。
「对不起,悠。其实我应该帮助悠,分析悠调查出来的文件。虽然知道这样,但是、我还……」
「没关系。我希望给美弥古充分的时间来打起精神」
悠的手从美弥古的脸颊上离开,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接着说。
「我,只要,待在美弥古的身边……」
美弥古好像没听见一样,呆呆地盯着眼前的墙壁。
悠取出高卢烟的蓝色盒子,从中取出一根香烟点上火。烟雾缓缓地上升,悠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陶醉地闭上眼睛。
☆
第二天公审的早晨。
「早上好!」
琴理精神饱满地闯进辩护方的休息室,盘腿坐在管制椅子上的悠回头看过去。一只手拿着咖啡,因为味道不合口味而颦蹙着脸瞪着咖啡杯子。
那背后,脱掉西服上衣解开领带,衬衫脱了一半的美弥古「哇」地一声回过头。
「啊啊……我真是、又。对、对不起!」
琴理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悠苦笑着目送那背影,杯子还没碰到嘴唇就把咖啡放回桌子上,站起来。
「美弥古,我有点」
「啊、啊啊……」
穿上披风大衣的美弥古,露出严肃的表情点点头。
天亮以后,悠为了调查新到手的关键词而奔波。为了送美弥古到法院才来这里,现在马上就要回去调查。
走出休息室,背着手把门关上的悠,找到站在走廊里忸忸怩怩的琴理打招呼。
「已经好了」
「啊、是……」
琴理的脸微微地红了。
目送着大步离去的悠,琴理轻轻地打开休息室的门。
「美弥,今天、加油哦」
「哦……」
美弥古的脸也微微地红了。
琴理呼啦呼啦挥完手,转身走过楼道,前去旁听席。
「起立!」
法庭上响彻着法槌的敲击声,所有人一齐站起来。
公审就要开始了。
对搜查事件的警官和检验尸体的医师进行审问并取证词,事件的状况越来越清晰起来。
一边听着这些,美弥古的脑海中一边苦思冥想着让悠调查的关键词。
坐在旁边的菅野和哉,戳了一下美弥古。
「在听吗,律师先生?」
「嗯?」
「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在担心什么事吗?是比我要被判死刑还要重大的事情吗?」
「你误会了,和哉君。……啊,对了」
美弥古决定确认一下和哉有没有听过。
「首先是,《Yorugamunto之蛇》。……不行吗?那么,《四只野兽和四个世界帝国》。在发呆吗。那么,《SearchTheWORLDSERPENT》之类的……。好像没听过啊。果然不行吗」
和哉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喂,适可而止吧,高中生。我正为快判死刑超害怕呢,律师先生却通宵玩RPG吗!难怪看起来那么困」
「……所以说,是误会。嗯—……嘛啊,算了」
和哉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误以为美弥古在RPG里面找稀有道具吧。美弥古又陷入沉默。
惟一希望是悠,但暂时还没有联络。
(啊啊,是一直想要的“决定性的证据”也说不定,却不知道其中的含意是什么啊……)
偶然瞅了一下检察官席,市井检察官银框眼镜的里面眼睛放着光彩,开心地看着美弥古在那里苦恼的样子。有时还会向翘着腿坐在旁听席上的美女刑警、花枝比沙子相互交换眼色,为胜利骄傲。
实际上,公审以目前进展来看检察官一方压倒性的有利。警官、验尸官等的证词也没有什么矛盾或分岐。
午后的公审开始时,
「检察官一方,要求请警卫员作为证人出庭」
市井检察官发言非常流畅,法官也予以准许。
发现第一件、第二件案子尸体的警卫员一个一个出来作证。两个人都说,在尸体的旁边「闻到像薄荷一样的味道」。
「薄荷?」
「是的。牙膏或者花露水上带有的,散发清爽味道的那种」
接着菅野和哉作为证人站到证人台上。
市井检察官装模作样地开始说。
「人类是矛盾的生物」
「我反对!」
「反对有效」
几乎同时响起检察官的第一声、辩护律师的抗议,还有法官的回答。
市井检察官苦笑,对着陪审员席耸了耸肩。
「失敬。我只是想弄清被告人,菅野和哉的异常癖好。如同所见,他是个极其普通的青年。这种青年,会有与普通人不一样的癖好,实在是令人无法想像。但是……」
「我反对!」
「反对有效。市井检察官,请避讳与本案无关的话题」
被提出抗议的明明是检察官一方,坐立不安的却是辩护方……美弥古和菅野和哉。两个人,虽然不知道要被追究什么,但是不安的心情在加重。
美弥古向和哉递眼色表示「要镇定」。和哉的眼神开始迷离。
「那么,菅野和哉先生」
「是、什么?」
「每天都洗澡吗?」
「我反对!」
「反对有效。检察官!」
市井检察官得意地笑了起来。
「真是失敬。那么简洁地问一下。你只会隔两天洗一次澡,洗脸时也不会特意用香皂,但是却异常的喜欢刷牙吧。从朋友那里取过证词。说你在外出后也会每隔三个小时刷一次牙,保持牙齿洁白。……可是」
市井检察官从衬衫口袋里取出什么东西。
是旅行用的刷牙套装。
「你在自己家里用的牙膏是无味型,但是在外出时使用的牙膏是薄荷味型。根据与逃跑的犯人非常接近的警卫员说,现场轻微有薄荷的味道……」
「我反对!」
吵杂声在法庭上传开。法官敲响法槌,但是并没有平静下来。
「肃静!肃静!」
站在证人台上的和哉脸色发青,浑身颤抖。
「检察官,不要作出猜测的判断。只允许进行审问形式的发言。」
美弥古站起来。
「法官,辩护方要求将检察官刚才的发言从记录中抹去!」
法官向书记官点头。
回位的菅野和哉,对着美弥古,
「得救了。把那些写上去,好像我就是犯人一样!」
「啊啊……」
美弥古含糊其词地点点头。
市井检察官的做法非常巧妙。虽然记录已经被抹去了,但是内容已经深深地印在陪审员的脑子里了吧。只是,牙膏的味道相同,只有这一点而已,却巧妙地作出推论,成功地让他们认为和哉有嫌疑。
(终于,《Excalibur》擦过我的脸颊了吗……。微微地渗出血滴,皮肤有灼伤般的疼痛……)
美弥古表情阴沉,和哉也不安地沉默下来。
接着辩护方的证人出庭。
公审前委托作证的,尼古拉教堂的负责人拉德克利夫神父。
枯瘦如柴的身体,只有目光异样地锐利的老人出庭,法庭内被不可思议地紧张包围。
他缓缓地每向前走一步,法庭的空气也会跟着绷紧。
进行宣誓的声音,无法听取般细小。
坐在证人台的拉德克利夫神父,忽然朝和哉看去。蠢动单薄的嘴唇,好像在呢喃着什么。起初,和哉露出笑脸向熟识的神父点头,但是不知为何逐渐地脸色发青。不安的注视着神父,嘴一张一合。
美弥古走上前去,跟拉德克利夫神父说。
「我是被告方辩护律师狮子堂。请多指教」
神父也低声回答。
「……请多指教」
「您的名字是?」
「原名是池田保。可是,叫我的洗礼名拉德克利夫的情况比较多吧」
「职业是?」
「是圣职者。在尼古拉教堂做神父已经有二十年了。」
「那么,您是……」
美弥古在拉德克利夫神父那里事先问过的,对和哉有利的证词——他去尼古拉教堂不只是事件当天晚上,每三天都会在半夜去一次思考问题——想要引出话题时,坐在被告席上的和哉突然站起来。
不只是美弥古,检察官席上的市井检察官、法官等,所有人大吃一惊看过去。
和哉的嘴一张一合。
「……和哉君?怎么了?」
美弥古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问道。
和哉注视着拉德克利夫神父,暂时陷入沉默之后,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神啊!我向您忏悔!」
「哈……?」
美弥古回问道。
「什么啊?」
「我要忏悔!上帝啊!!」
「待会儿在说,和哉君……!」
美弥古想走到和哉面前。仿佛是在拒绝他过来一样转过身,开始大叫。
「是我……杀的!」
法庭里一片哗然。
握着法槌愣住的法官。旁听席上站起来的刑警。不由自主地取下眼镜来擦的检察官。
法庭渐渐地被静寂包围。菅野和哉扯着嗓子喊。
「是我杀的。我有精神病。是经常有的精神变态者!有刷牙癖的精神病杀手。第一个人、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都是我杀的!」
「肃、肃静……」
「不只那些!」
和哉一跃骑坐在被告席的桌子上,张开双手叫道。
「杀死约翰·列侬*的也是我!」(※注:约翰·温斯顿·列侬是英国著名摇滚乐队「甲壳虫」的成员,摇滚史上最伟大的音乐家之一,披头士乐队的灵魂人物,诗人,社会活动家,反战者。)
「肃静…………哈?」
「肯尼迪大总统也是、林肯也是,都是我杀的。下一个目标是布拉德·皮特*。我有精神病!哈哈哈—,真是活该。你是不是没睡醒啊!」(※注:布拉德·皮特是美国电影演员及制片人,曾经获得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提名、金球奖最佳男配角奖,并于2007年凭《神枪手之死》一片一举拿下威尼斯电影节影帝。)
「你才是醒一醒吧!」
美弥古一掌拍在和哉的头上。
和哉就像把电源拉到了OFF上一样,一下子变得安静。
法庭内嘈杂声开始传开。法官敲着法槌喊「肃静!肃静!」,但是没有效果。
露出呆然若失地脸坐回被告席的和哉,美弥古划着十字「主啊。请原谅我残酷的暴力」,然后转过身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疯了吗!?」
和哉啊呜啊呜地呻吟着。
「想、想就那样、算了」
「哈?」
「那个,看到拉德克利夫神父的脸,突然担心起来。昨天也是,朋友出来时还很放心,但是没想到会说出对我不利的事。所以,也不知道熟识的神父,会说出什么就……」
「神父是,辩护方的证人哦?」
「啊……这样啊」
和哉领悟了。
然后搔着头,
「可是啊,以起这种审判,看,脑袋变得不正常是不是更快吗?是吧,律师先生。这几天,夜里看过CNN报道。那个,在美国被抓的西里尔·凶手,明明没做过的事也说成自己是犯人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被带去进行精神鉴定……。我也是,瞄上这个精神鉴定,就不会判死刑,也不用进监狱……」
「一九九二年,佛罗里达州。专杀十五岁以下的少年并埋在后院的,童子军*中出了名的老师。在学生中人气很高,老师欣赏的孩子一个一个地下落不明。通称《恶魔的叔叔》。享年四十七岁」(※注:童子军即BoyScout是指一种野外活动的训练方式,培养青少年成为快乐健康有用的公民。目前全世界约有两亿五千多万名童子军。)
「对。就是他……唉,享年?在精神病院死的吗?」
「是死于电椅。得到死刑的判决。新闻还是看到最后吧」
美弥古压低声音说。
握紧的拳头直哆嗦。
「《恶魔的叔叔》,是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宣告判决死刑的。理由是,在公审中装作发神经引发混乱,激怒了陪审员和遗族们。陪审长先宣告『有罪』之后,作为代表宣读抗议书。内容是,因为精神鉴定而判决无罪的先例,导致出现了这种开玩笑的人。今后,强烈的希望不要再发生这种事」
「哎呀呀……」
和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嘟哝。
然后一怔,紧紧抓住美弥古。
「会、会、会变成什么样啊。我、死刑?坐电椅?」
「不。是绞刑」
「什么、淡定地说什么话啊。你,是我的辩护律师吧?」
法庭内还是一片哗然。
法官敲响法槌,宣告暂时休庭。判断出在这种状况下继续审议是不可能的。
美弥古站起来。
市井检察官在检察官席上捧腹大笑。和哉的忏悔非常令他满意吧。偶尔,因为笑得太厉害而擦拭眼角的眼泪。
「去、去哪儿啊?」
美弥古刚要走,被追上去的和哉缠住。
回过头的美弥古,脸上交织着愤怒与悲伤。和哉不由得吞了一口气。
「我,跟你说了。不要隐瞒,全部都说出来。相信我。但是你,两个都没做到」
「我反省了。下次一定。再也不说我是犯人……」
「……已经晚了」
美弥古没走几步,被旁听席上的花枝比沙子刑警叫住。
「去哪儿啊,学生会会长!」
美弥古朝旁听席望去。
比沙子晃动着长发大笑起来。从半开的红色嘴唇里,飞出侮辱性的言语。
「我说过对孩子来说负担太重了吧?终于明白了吗?这里是大人工作的地方。你这样的孩子挟着尾巴逃走就可以啦。说过吧。比起最差劲的大人,最聪明的孩子更加愚蠢。孩子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快,把装饰用的特别辩护律师徽章摘下来,让给辩护席上的大人,回学校去吧。你只能待在学校里啊。在大人支配的学校里。知道了吗,小毛孩律师先生?」
美弥古咬着嘴唇。
哗然的法庭内,因比沙子的声音而恢复平静。书记官和卫士、陪审员们也都观察着事情会变成什么样,来回看着站在那里的美弥古和,默默地露着笑的美女刑警。
在众人的注目下,美弥古失去了言语站在那里。
小小的脸,纤细的肩膀。
没有平时那么可靠,像个无依无靠的少年……。
旁听席的角落里,脸色苍白的琴理坐在那里。美弥古望着琴理。两个人相互对视。
「琴理……」
突然被叫出名字,琴理睁大了眼睛。
美弥古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呢喃。
「琴理,你……还记得、吗……?」
美弥古露出淡淡的微笑。
(从大人手中保护你。成为出色的骑士回到你的身边。我,可能成不了那个时候约定的那种男人……。但是……只有后悔,已经,不能在后悔了。我,正因为有那个约定,才能坚持到现在……)
美弥古和琴理相互注视着对方。
然后,缓缓地退了一步,转身,再次走到辩护席。
法庭内放心般的叹气声传开。
旁听席上,琴理松了一口气将后背倚靠在椅子上。比沙子这边,哼了一声,把头转向一边。
看着美弥古走回来,发抖的菅野和哉,猛地靠过去。
「太好了。回来了吗。我的守护天使、沉睡的狮子!我爱你!」
「……别缠着我了」
美弥古不高兴地说。和哉缩回脖子「对不起」道歉说。
「真的,对不起。各各方面都……。直到最后,拜托了」
「……我知道」
美弥古看着一副可怜相的和哉。
和哉筋疲力尽地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美弥古敲和哉的肩膀。
「走吧,我的委托人。过一会儿要做关于今后的商议」
「嗯……」
和哉睁开眼点点头。
然后,用手掌擦一擦额头上的汗,大叹了一口气。
美弥古取出手帕,轻敲着给他擦汗。和哉不停地点头称谢,再次合上眼睛。
走出法庭,走廊上喧嚣声大得惊人。
美弥古和琴理汇合之后,为了去外面走起来。但是,刚才的嘈杂声加上提问的人们涌上来,很难向前移动。
「如果悠在,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会为美弥挤出一条路来嘛。……呀!」
「不要紧吧?」
琴理摇摇晃晃的肩,不由得拉到身边。
觉得过分亲昵了些,慌忙把手拿开。那一瞬间,美弥古突然,再次把琴理拉过来。
琴理吃了一惊僵在那里。
(这个味道是……?)
她那柔滑的半长发上,微微地,有清爽的味道刺激着美弥古的鼻孔。
薄荷的味道。
「琴理?」
「……嗯?」
「啊,不」
美弥古摇头。
(怎么可能。经常有的味道,是偶然、吧……)
一边思索着向前走,忽然感觉到视线。
仰起脸,因混乱而中断了证词的,拉德克利夫神父站在角落里。
虽然叫了一声,但是由于人太多无法接近。
对上眼睛时,好像被那锐利的视线抓住了一样,不能移开视线。刚才菅野和哉动摇的心情,好像能明白了。是令人不安的奇异的眼神。
拉德克利夫神父,继续盯着美弥古。
被人流挤出去,逼到了下面台阶。美弥古终于从神父的视线中逃出,和琴理一起快步走下台阶……。
美弥古一副筋疲力尽的表情回到雨之森侦探事务所时,悠从厨房里走出来。
「你回来了,美弥古」
束紧的头发和,白色的衬衣。
带着围裙一只手拿着长筷子。
「好香的味道」
美弥古把书包扔到桌子上说,悠莞尔一笑。
「今晚是意大利面」
「这么忙时候?叫外卖就可以啦」
美弥古嫌麻烦地说,悠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正因为是这种时候,才要吃得好一点」
「……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吧?那个蛇和Yorugamunto的事」
悠露出抱歉的样子「是的……」点点头。话虽这么说,杂乱地塞进橱柜里的资料和,脸上残留的疲劳,足以知道他从那个时候就没合过眼,一直都在四处奔波。
美弥古「什么呀—」发着牢骚,走进厨房。站在拌着章鱼、黄瓜、香草的悠身边,悠的视线从料理移过来,轻轻地触碰美弥古的头发。
露出微笑,跟美弥古说。
「过来帮忙吗?」
「……嗯。什么样的事都可以做」
美弥古用递过来的水果刀,削梨的皮再切成块。不像是天才少年该有的令人放心不下的动作,悠眼角露着皱纹浮现出微笑。
注意到悠在笑,美弥古「什么啊—」噘着嘴说。
章鱼冷盘和,油梨和鲑鱼沙拉做成,之后只要煮意大利面就可以完工时,悠「糟了」叫道。
「忘了粗盐已经用完了」
「普通的盐还有哦。看」
「不行。煮意大利面时还是得用粗盐。……我去买回来」
抓起钱包跑向玄关。回过头,
「别擅自,放普通的盐煮哦」
美弥古露出无奈的表情,转身划十字给他看。
「知道啦。以神、及子、及圣灵的御名,不会煮的」
悠放心了似的点点头,打开门出去。美弥古保持着无奈表情目送他出去。
「……切。总是讲究这种奇怪的地方」
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等悠回来。
傍晚的新闻开始播出,与捏造相比能做一些专题节目的采访记者程度解说的女主持人,对现在话题中的《骨天使》杀人事件的公审,用黑板说明目前的进展情况。
「嗯—。新闻节目,意外的很随便嘛……」
呆呆地望着反复着细节部分完全错误的报道,美弥古不由得嘀咕一句。
(电视也好,新闻也罢,都做的很随便啊……)
想,要不玩游戏吧,伸出手。
这时……。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突然事务所的电话响了。
美弥古的身体僵住。缓缓地把头转向电话,接着,再看悠走出去的玄关。虽然知道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但是,也有可能是像昨天那样的情报电话啊。还是接了吧。如果……是如果、假如啊,是那家伙打来,把电话挂断了就可以)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美弥古把电视音量调小,站起来。
慢慢地拿起听筒。
「……喂?」
可能是卫星线路,杂音和听不惯的外语声音交扰着。
从杂音的对面,好像现在也能听见那个通过变声机说话的声音。美弥古呆立不动,心脏被冰冷的手猛抓住般冻结在那里。
(一定是那家伙。又、打过来了……。不能逃、不能再这么一直逃下去……可是)
——咔喳!
在下一瞬间,美弥古的手擅自动了起来,反射性的把听筒扔掉。
肩膀激烈地向下振动,喘着粗气。
「呜……呜……」
眼泪被挤出来。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久玄关响起开门的声音,悠走进来。
「我回来了,美弥古。那么,开始做意大利面……」
注意到美弥古的样子,停下脚步。
「怎么了?」
「……不是,没什么」
悠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向电话看去。
美弥古什么也不说。
悠走进厨房。过了一会儿,用明朗的声音说。
「能帮下忙吗,美弥古?意大利面在锅里跳舞呢。」
「啊啊……嗯」
美弥古终于从束缚中解脱出来离开电话前。
站在厨房,窥视锅的里面。
那瞳孔里面,仿佛什么也没有映到一样空虚。哀伤和、愤怒和、虚无感涌上来,使美弥古的视野变得暗淡……。
意大利面和沙拉、冷盘摆在桌上,美弥古呆呆地坐在那里。
悠注意到一动不动的美弥古,将自己的意大意面用叉子卷起来,伸到美弥古的嘴边。
「吃点吧。美弥古」
「……嗯」
美弥古张口,嚼沙子一样咀嚼意大利面。
过了一会儿还是不愿动第二口,没办法,悠送到嘴边,终于一人份的晚餐结束了。
吃完舒了一口气,这时事务所的电话再次响起。
悠慌张地站起来,想要自己去接。
「啊,不用。我来接」
美弥古站起来,留住悠。对着一脸担心的悠点头,示意没问题。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美弥古深吸一口气之后,拿起听筒。
卫星回路特有的杂音在响。美弥古咽一下口水,挤出声音。
「……喂?」
『哈罗—,My·Bo—y……稍微说说话吧……』
好像在哪里走路。
好像是在潮湿的铺石地板上走路,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和通过的车辆的排气声微弱地传达过来……。
美弥古胆怯地,不由得划十字。
「……话?」
『My·Bo—y。知道我是谁吧?』
美弥古的眼神中闪耀着冰冷的光。
「你是谁?当然知道。通称《God》。脑子不正常的杀人魔。杀了我的尼基」
『你还不明白呀。我是《神》。人们畏惧着神,所以才会向神祈祷。但是神很任性,时而温柔,时而残酷。神可以毫无理由的,一瞬间夺取大量的性命。也可以毫无理由的,给人带来好运。我就是那种存在。时而随意的夺取,时而,随意的给人带来好运。Bo—y,你被我选中了』
「不需要……」
『我想帮你,Bo—y』
「什么……?」
『想和你说,蛇的事情。My·Bo—y……』
美弥古的眼睁大了。
然后,对身后的悠用生硬的表情点点头。
舒了一口气,装出一副非常冷静样子回答。
「好吧,《God》。告诉我吧。你所知道的事情」
『他们的记号是《世界蛇》。印记是盘绕的蛇。身体的某个部位印着那个标记』
「在小刀的刀柄上,看过那个。那是什么?」
『告诉你犯人的秘密吧,Bo—y。那家伙是,由国际非营利犯罪者培养团体《Yorugamunto》锻炼出来的,职业连环杀手』
「职业连环杀手?」
『对。就像我一样』
美弥古按下电话的免提键,让悠也能听到谈话内容。悠站在旁边,开始做笔记。
悠小声地,
「组织的存在……FBI长官的注释上有提到过。虽然一直没有相信……」
半信半疑地嘀咕。
《God》接着说。
『他们,找出追求着快乐杀人的年轻人,进行培养。将不知道自己的冲动会何去何从的连环杀手的幼雏们培养成人。他们分散在世界各地,有些在军队里、有些在企业里、有些在野地里。就像把木藏在森林里一样在人群中生活。我曾经也是一个沉浸在快乐杀人的幻想中的普通少年。被他们找到,并作为《Yorugamunto》的学生培养起来』
「你也是……?还以为你是孤身一人环游世界」
『现在,是那样。我也是有理由,离开了组织。我想的快乐杀人和,组织的存在产生了分歧。因为这样,现在被FBI和《Yorugamunto》,受到双方的追击。这样在世界中逃跑着,Bo—y……』
「…………」
『想着你的事』
「……不要这样,God》!
听筒的对面,《God》伤脑筋似的叹了一口气。美弥古因恐怖、屈辱和愤怒,快要吼出来。悠为了让他冷静下来,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
『Bo—y,想要给你们情报的少年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还有,葬送他的拿小刀的男人,是《Yorugamunto》的干部之一。』
「《God》,犯人是……」
『犯人,当然是,《Yorugamunto》中的,一人……』
通过听筒,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这样,近距离的接触《God》还是第一次。摩挲的脸颊和脸颊、在耳边低声私语般,奇妙的真实感。《God》说完最后一句话,突然把电话挂断。
『Bo—y。最后给你一个暗示吧……。为了让你不要忘记我』
「喂……!」
听筒里面,嘟—、嘟—……地响起无情的挂断音。
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那里。这时,喀哒、喀哒、喀哒——。
回过头,事务所的传真在接收什么信息。印刷在感热纸上的文字喀哒喀哒地滑出来。
悠将打印出来的感热纸,递给美弥古。
「这是……?」
美弥古困惑地说,悠也摇摇头。
「谁知道呢。是数字、吧……」
「太潦草了。这是……」
美弥古拿在手中,盯着看。
纸上,四个像数字一样的东西杂乱地写在上面。
『867—1』
两个人面面相觑。
美弥古苍白的脸上,表情突然消失了。
悠一惊,连忙跑过去。美弥古绷紧的线断掉一样,瘦细的身躯忽然绵软无力地倾斜,倒下。在碰到地板的一瞬间,被悠抱住,轻轻地横放在沙发上。
「请稍微休息一下吧。要思索的问题之后在说。因为长久的紧张,你的神经已经达到极限了……」
美弥古微微地点一下头,闭上眼睛。
额头上浮现出汗珠。
悠伸出修长的手指,擦掉美弥古那透明的汗水。
☆
第二天早上。
琴理一个人站在雨之森侦探事务所的门前。
西服上衣的校服和皮包。头发没有束起来,垂落在肩膀上。
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下定决心般,打开事务所的门。
「早上好—!两位!!」
叫出精神饱满的声音同时,跳进餐室里。
资料堆积成山的餐桌上,美弥古和悠面对面坐着。两个人都惺忪着眼睛。
仰起脸,同时说。
「什么、事?」
琴理(果然……)从心里叹了一口气。
一副真受不了你的表情,回问美弥古。
「什么事、吗?」
「嗯」
看着房间里杂乱的样子,想(这还真是不得了)又叹了一口气。
然后转向悠,
「稍微,借用一下美弥。会跟老师说上午公审开始之前早退」
「什、什么呀,琴理。我现在不是去学校的时候」
「说什么糊话啊!」
咚!
琴理可爱的拳头砸下来,悠的睁圆了眼睛。
「今天不是模拟考试吗?」
「啊…………是吗?」
「是呀!这次再得个不及格,就是留级啊。太难看了吧。明明是天才少年,在都立高中,留级」
「那确实很难看呢」
悠点点头,站起来。
拿起美弥古的书包和校服。对着满脸不愿意的美弥古,绷着脸说。
「请上学去吧」
「……是—」
美弥古耸耸肩。
被悠拉着摆出万岁的姿势,强行脱下T恤衫。连衬衫的扣子都替他扣上,披上校服,一副很麻烦的样子拿起什么都没装的单薄的书包。
「啊—,真是的。美弥,领子歪了」
「好烦—啊—」
「咦,领带呢?」
「口袋里。一会儿在带」
「现在,就带啦—」
和琴理两个人争论着,走出玄关。
早晨炫目的阳光,美弥古不由得眯缝着眼睛。用抱怨的眼光看着旁边精神饱满的琴理,美弥不得已地走了起来。
教室里模拟考试进行中。
除了咯吱咯吱地自动铅笔声音,安安静静的教室里,忽然响起美弥古的呻吟声。
「嗯—……」
琴理一惊,不由得仰起脸。
美弥古把自动铅笔叼在嘴里上下摇晃,一边思考着什么。
其他同班同学的视线,全都集中在美弥古身上。
于是……。
「完全,不明白」
哧哧地笑声在教室里传开。
「不要紧吧—,那家伙」
「肯定会留级—」
美弥古完全没有在意,小声嘀咕。
「八、六、七、之、一?减一吗?什么呀,那个数字?可恶—,《God》那家伙……」
好像是在考虑事件的事。
考试结束后,美弥古第一个站起来,肩上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全班的同学,惊讶地目送他离去。
(美弥,真是的……)
琴理叹气。
(太入神,全都给说出来了……。美弥的心声,传遍整个教室啦)
铃声传遍整个学校的时候,美弥古已经在校舍一楼换鞋处,从正面玄关飞奔而去。
在那几个小时后。教员室里,身上有着敦实的肌肉而自豪的班主任,拿出模拟考试的答题用纸,一张一张地进行评分。
「那么,下一个是问题学生狮子堂………………唔!?」
班主任,拿出一张答题用纸,横看竖看,翻来覆去地「唔唔?」发出呻吟声。
「奇、奇怪……」
不论来回看多少遍,问题学生狮子堂·塞巴斯蒂安·美弥古的答案,是毫无异议的满分。
而且,没有一点犹豫过或者用橡皮擦过的痕迹。流畅地……就像大学生做小学的试题一样,答案完美无缺。
「狮子堂·塞巴斯蒂安·美弥古……」
忽然想起某件事,吃了一惊。
(这么说来,好像,一直都是比不及格多出一分啊。难道,那是故意、不可能、吧……。如果真是那样,这次的满分又是?埋头想着别的事,无意中把所有正确答案都写上了,之类的……)
老师使劲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
「不不,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有那种事……」
坐在对面的美女老师,满脸疑惑地看着一直抱着头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