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全新的早晨,难得天气晴朗,心情却有点称不上清爽。
一走出大楼的入口,诗羽琉垂下肩膀,叹了一口气。
「……我想说今天或许会出现,可是小丽还是没来。她到底怎么了呢……」
「我也不知道,真的……她到底怎么了呢。」
椋郎与夏莉交换了眼色。总不能把吸血种之事告诉诗羽琉同学吧。
「这个嘛。」
夏莉浮现出看起来不像是假装的笑容。
「说不定她过不久就回来了吧?不过也说不定不会回来。不需要那么担心吧?」
「你那样的说法一点也没安慰到吧……」
「因为夏莉一点也没打算要安慰她呀。夏莉又没有义务要安慰诗羽琉。」
「就算没有义务,总是该有人情味吧……」
「人情味是写做人类的感情对吧?」
所以人情味和不是人类的自己无关——夏莉大概想这么说吧。或许是那样没错,但是我们现在是假装成人类啊。
「怎么办才好呢……」
诗羽琉似乎没有听到椋郎与夏莉的谈话。
「小丽说不定被绑架了。毕竟小丽很可爱,又无依无靠,就算失踪也不会有人报警。坏人们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盯上小丽,绑架了她……」
「不,诗羽琉同学,不会是绑架吧……?」
「为什么你能肯定不是呢?空暮虽然不是都会,但是乡下偶尔也会发生危险事件啊。」
「如果她年纪再小一点的话,那种事也不是不可能袭生啦……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会乖乖让人绑架的货色。」
「……?小丽是女孩子,当然没有※蛋吧?」(编注:日文中的「货色」、「蛋」和「睾丸」发音皆相同。)
「咦?」
「啊……」
诗羽琉顿时差得满脸通红。
「总、总之!她也有可能被卷入案件或发生事故了吧!?」
「有可能有可能。」
夏莉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对吧!?比如说诱拐、绑架监禁、伤害、杀、杀人之类的案件,就算不是案件,也有可能是散步时被拖车撞到之类——」
「为什么是拖车……?」
「不然油罐车也好——不好!一点也不好!那种事我想都不愿意想!不、不愿意想……」
诗羽琉哭丧着脸。
「我也不想去想啊!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我太大意了。
竟然现在才发觉。
诗羽琉的眼皮相当浮肿。
也就是她已经哭肿了眼。
照那个样子看来,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这段时间里,她大概已经哭了很多遍了,结果还哭不够吗?诗羽琉内建的泪之泉似乎无穷无尽的样子。
「……愈是去想,就愈是忍不住往坏的方面想像……」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为她止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但是在那之前,诗羽琉就低着头,用自己的手指拭去眼泪了。
「我好担心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她呢。虽然觉得应该不会,可是我还是害怕,万一再见不到小丽该怎么办……」
「我……」
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后悔,然而已经无法收回了。
「——丽的事我会想办法。」
「椋郎……」
「不,我并没有说绝对可以解决喔?应该说我会尽可能妥善处理……」
「嗯。」
「咦?」
她从正面紧紧地拥抱我。
这、这是——这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到有些吁吸困难,明明痛苦却又很舒畅,在满足之中却又好似有些郁闷。
「诗、诗羽琉……同学?」
「谢谢你,椋郎。」
「嗯、嗯。」
椋郎犹豫着是否也该拥抱她。
完全忘记上学前的大楼之前,这里并不只有他们两个人。
「哥~哥~♪」
「啊——」
往旁边看去,却见夏莉露出满脸的笑容。明明是在笑,额头上却有青筋隆起。
「呜啊……」
下一个瞬间,他的脚趾被夏莉狠狠地扭转踩踏。
随后夏莉「哼!」的一声,转身走回大楼里去了。
※
「——我会想办法……是吗?」
椋郎用手帕仔细地擦乾清洗过后的手。
「说是这么说……」
早上姑且再次去过公园一趟,丽还是不在。就连嗅觉灵敏的夏莉也找不到,可以知道想找到丽并非易事。
椋郞收起手帕,慎重地调整眼镜的位置。然后咽了一口气,在午休时寂静笼罩的厕所里,只听得到他的叹息声。
今天二年级的厕所挤满了人,所以他特地来到位于四楼——有特别教室楼层的厕所。
好安静。
心情感到很平静。
椋郎的手撑在洗脸台上,垂头沮丧。
「……我这样不是很奇怪吗?竟然会在厕所里感到平静……」
若是有其他地方可供休憩就好了,可惜没有。
在丽和夏莉出现之前,椋郎一直扮演着不起眼的普通男学生,现在那个假面具似乎有点脱落了,他感觉有人会以有色眼光看待自己。
比如说,那家伙身边总是带着女人。
而且还是穿着一身破烂的小学生(确实看起来像是那样啦),或是金发的外国人,邪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关系?
如果有疑问的话,干脆直接向他询问不就好了吗?这样椋郎还能够适当地敷衍过去(能不能蒙混过关自是另当别论),然而或许是因为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吧,那些人总是与椋郎保持距离,偷偷在背后说长论短。
「明明之前一直都很顺利的说……」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错不在我。
因为牵扯到出乎意料的要素,所以事情才会变得这么麻烦。
椋郎抬起头看着镜子。
「没错,不是我的错,我没有错。所以不要自责,我要加油啊,加油……」
真、真空虚。
之所以会感到这么空虚,这也全都是那些家伙的错。
而元凶之一如今正好走进厕所。
「喂……」
椋郎惊讶地眨了眨眼,确认映在镜中的那人身影之后,他转过身来。
「你——做什么……」
是藏岛,然而他的目光却没有看着椋郎,而是以一脸严肃的表情,瞪视着另一个方向。
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虾夷井正全神戒备着藏岛的视线,看来虾夷井是消除气息来到厕所里,打算悄悄从椋郎的背后接近。
藏岛的眼眸透着红色。
「你想对椋郞大人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是我的自由吧,至少牛女没资格管我。」
「我要声明一下,我才不是牛呢……!」
「当然啊,那只不过是比喻而已,连这都不知道吗?我看你是营养没有传达至脑部,阻碍到大脑的生长发育了,正如外表所见,实在可怜啊。」
「我才不想受你这种人怜悯!」
「不,虽然你那么说,但是只要看到你就感到悲哀啊。再说愚蠢的男人或许会在妄想之中,把你那巨大的胸部当成玩具看待,可是就生物而言,那么不平衡的模样可以说到了滑稽的地步了吧。」
「……竟然说出人家在意的事!」
「当然会在意吧,如果能够不在意,那就是神经有问题了。胸部那样丑陋地肿胀,换成是我早就自杀了。你如今还活着,证明你的神经很粗呢。」
「我算是相当纤细了!」
「别自己夸自己啊!你这只乳牛!」
「你是数珠女!」
「你以为那样就是在骂人了吗?牛奶桶!」
「你的胸部其实明明也不小的说……!」
「没有!我怎么可能有胸部!胸、胸部那种东西,我一点也没有!」
「你有!虽然你似乎强行将胸部束起,然而我一看就知道你实际有多大了!不要太小看我,我可是胸部专家喔!」
「你少得意了!下垂的乳房!」
「我、我才没有下垂!」
「是现在还没有而已吧!?下垂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我无法忍受了……!我要摸你罗!?这样可以吗!?」
「住、住手!别过来!」
「我可没有义务要听你的话!」
「别这样!不要过来!啊——」
虾夷井转眼间就被逼到墙边。
虽然藏岛的动作相当迅速,不过那也太不像虾夷井了,她该不会不擅长应付藏岛吧?
「来吧。」
藏岛抱住虾夷井,用脸颊磨蹭着她。
「如何啊?我的身体很柔软吧?」
「呜、啊、呜……住、住手!求你住手……好、好恶心……」
「不要那样说嘛。竟然说我恶心,我会伤心的。」
「拜、拜托你……这种事我受不了……呜啊……起排、排斥反应了……」
「哎呀哎呀,好多鸡皮疙瘩哦。这么明显的鸡皮疙瘩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真好玩。磨蹭磨蹭。」
「呃啊……住手……糟糕……好、好痒……喂……我真的不行了……」
「不行?你不行了吗?」
藏岛一边轻笑,一边抱住虾夷井的头,往自己的胸部贴上去。
虾夷井的脸有一半以上已经埋在藏岛的胸部里。
「……不、不行了……」
「你还说得出话就表示还撑得住,对吧?」
「不、不行……我不行了……」
「不是那样吧?你应该要说:『我不行了,请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这样才对吧?」
「……不、不行了……」
虾夷井的脸色已经从发红,变成发青发黑了。另外不用走近也看得出她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似乎真的很痛苦的样子,不管怎么说这样实在有点可怜。
「喂,藏岛。」
椋郎咳嗽一声,右手中指把眼镜往上推。
「你玩得太过火了,到此为止吧。」
「啊……」
藏岛往椋郎的方向看过来,好像突然回过神一般。
「失、失礼了。」
就这样,好不容易从肉团地狱得到解放的虾夷井,呈现一副茫然的表情,双眼无法对焦,身体不停颤抖着。
「你没事吧……?」
椋郎一出声关心,虾夷井立刻往后跳了一公尺左右的距离,好似在保护什么重要事物一般,双手抱着自己的胸口。
「……我没事,我当然没事啊!你在跟谁说话啊!?」
「不,那个——我是跟你说话啊。」
「那种事我当然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别生气啦。」
「我没有生气!一点也没有!」
虾夷井咬牙切齿地跺着脚。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我只不过是得到新情报,想要用那个为饵来开高夜玩笑的……!」
「喂、喂,虾夷井……你把你的心声都说出来了……」
「啊!」
「果然不像没事呢。」
「罗、罗嗦!我都说我没事了!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虾夷井完全在闹脾气了。
那样的她有点……可爱。
就像是凶暴动物的偶然之举,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看起来会显得惹人怜爱,大概就是那样的可爱吧。
「——那么你说的新情报是什么呢?」
「不告诉你!」
虾夷井双手盘胸哼了一声,然后把头别开。你是小孩子吗?
椋郎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但还是强行忍住。因为这时候如果取笑她,事情可能就会变得更加麻烦。
「别那么说嘛。」
「说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我才不要说!」
「那要怎样你才肯说呢?」
「这、这个嘛……」
虾夷井偷瞄了椋郎一眼。
「比如说,我要你像骑士那样牵起我的手,吻我的手背——」
「咦……」
「呼呼!你办不到吧!心高气傲的你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不……」
若问想做还是不想做,答案当然是后者,不想做那种事。不过那种事感觉难度其实也不是很高。
椋郎和藏岛彼此对望,藏岛看来也有些讶异。
「我知道了。」
椋郎保持膝盖不落地的程度跪了下去,牵起虾夷井的右手,轻轻地——纯粹是轻轻地,似触非触地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连椋郎自己也不禁佩服自己优雅的动作,由于年幼时被严格地训练过礼仪举止,因此只要他想做,这种程度的事根本不算什么。
椋郎放开她的手站起来,虾夷井顿时圆睁着双眼。
「……你、你、你做什么……」
「问我做什么……虾夷井,这是你提出的条件吧?」
「笨、笨蛋!那、那种无聊的条件,有哪个家伙会当真啊!」
「那是骗人的吗?」
「不、不是骗人的!那不是谎言——」
「那可以请你告诉我了吗?」
「这个卑鄙小人!卑鄙无耻!性●碍……!」
「…………」
椋郎感觉到脸部肌肉在抽动。如果他真是性●碍,那会有多么轻松啊。
「……告诉我吧,拜托你。」
「真、真拿你没办法,既然你都那样求我了——」
虾夷井似乎是想藏住那张羞红的脸,刻意转身背对椋郎。
「过去曾经有某个吸血种的一族,栖息在S县的一个小镇里。说过去其实也不是那么久远的事啦。即使如此,那毕竟还是过去的事,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了。」
「那是指——」
藏岛握起双手,压在胸口上。
埋进去了耶。
「他们并不是夜之眷属,而是地方的吸血种……是那样吗?」
「他们至少在这个国家待了三百年,而且换了好几次根据地。他们和我们的关系时好时坏。举例来说,他们就好像在偶尔会在我家院子里恶作剧的附近小孩啦。」
椋郎微微皱眉。
「那一族为什么消失了?」
「听说是被杀光了。」
虾夷井耸了耸肩。
「吸血种是主流的古代种,人类对他们太过熟悉了。因为他们也会带来相当的危害,因此偶尔也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有天敌存在——或者该说他们的行为替他们树立天敌。」
「吸血鬼猎人吗?」
「其他也有很多啦,吸血鬼猎人大概算是非主流的吧,老实说我本来还不知道有那种人呢。」
「……这么说来,我都没看见那个身为吸血鬼猎人的女孩。」
回想起来,这件事还没对藏岛说明呢。
「她失踪了。」
「原来是这样啊……」
藏岛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但是那个被全灭的一族和现在发生的事,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没关系我就不会说了啊,真是脑筋迟钝的牛女。」
「我会摸你喔?」
「住手!」
「那么你肯好好告诉我们吧?」
「你是在威胁我吗?不过是只乳牛还敢嚣张。」
「我知道了,我要摸你了。」
「不要!据、据说他们可能有人逃过一劫啦!」
「据说、可能?还真瞹昧呢。」
「总、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好好感谢我吧!」
虾夷井一边斜眼注视着藏岛的动向,一边贴着墙壁,往厕所出口横向移动。她全神戒备的模样,连藏岛也感到有些困惑,我开始觉得她很可怜了。
「虾夷井。」
「——什、什么事!」
「谢谢你。」
「啊…………」
虾夷井瞪大了眼,紧咬着唇,然后低下头来。
「……鹭志摩一族。」
「咦?」
「就是写成白鹭鸶的鹭,立志的志,按摩的摩,鹭志摩一族!这就是那一族的名称!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虾夷井说完就从厕所飞奔而出。
「……那家伙是怎么了?」
「她大概——」
藏岛侧着头说道。
「其实是个极端怕羞的人吧……?」
或许就是那样。
※
升起的太阳必会落下。
今天夜晚也如往常般到来。
「——好。」
在从家里步行三分钟路程的小巷子里,椋郎环视藏岛、夏莉,以及独眼的黑猫洛克。
「开始找吧。」
「是!」
藏岛用力点头答应,夏莉则是冷冷地看着她。
「话说你也算是吸血种吧?吸血种竟然寻找吸血鬼猎人,你不觉得这种事很奇怪吗?」
「不觉得。」
藏岛明确地如此回答,用双手按着胸部,不过还是一样埋在胸部里。
「只要椋郎大人想做的事,不管任何事我都想帮忙,因为那是我的愿望。」
「毫无主见的女人。」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在意。」
「话先说在前面,夏莉跟你可不一样。」
夏莉堂堂正正挺起她那和藏岛不同、只有微微隆起的胸部。
「当然,夏莉也会尊重哥哥的想法。但是只要是夏莉认为错的事,夏莉就会说出来,该矫正的事就该矫正。以结果来说,那样才是为哥哥好。」
「哦哦。」
洛克以佩服的语气说道,不过似乎微妙地有些做作。
「不是盲目遵从,视情况也会以死劝谏,真是忠臣的表率啊。」
「……听你那么说夏莉感到很不爽。」
「我是在夸奖你耶?」
「被一只杂碎猫夸奖夏莉也不会高兴。」
「然后呢?」
椋郎朝夏莉瞥了一眼。
「你打算要劝谏我吗?夏莉。」
「不是。」
夏莉摇摇头,露出甜美的笑容,然后向椋郎伸出双手。
「夏莉会协助哥哥,所以给夏莉一些奖赏吧?」
来这套啊。
给她几分颜色,她就开起染坊来了,看来必须稍微对她严厉一点。
「如果你只是想要回报的话,现在马上就给我回家去。」
「要找人的话夏莉能帮得上忙喔?」
「就算有能力,没有干劲也是没用。」
「所以说为了激励出夏莉的干劲,给夏莉奖赏嘛!」
「不给。」
「小气鬼!」
「小气就小气,好了,快点回去吧。」
「呣呣呣呣呣……」
夏莉扬起眉毛,噘着嘴嘟囔着。
「——好啦!夏莉找就是了,夏莉找总可以吧!」
「我并没有要你找喔。」
「夏莉很荣幸为您服务!这样可以了吧!?」
夏莉个性倔强,要她往右,她偏偏会往左,真不知该说是好控制,还是不好控制。
椋郎摸了摸夏莉的头。
「拜托你。」
「——嗯。」
夏莉仿佛搔痒一般地缩起脖子。
此时椋郎感觉到一道视线,往旁边一看,只见藏岛正含着手指,羡慕地看着这里。
气氛有点尴尬。
「呃、那就是这样……」
椋郎缩回手,无意义地搔着头。
「不用说也知道,我们要搜索的对象是丽。既然要找,就要努力在今天晚上就找到人。」
「不过少爷的嗜好还真特殊呢。」
「什么意思?」
「吸血鬼猎人的小丫头会怎样,你不是不在乎吗?」
「因为有欠丽人情啊。」
因为是诗羽琉的拜托……这种话椋郎可说不出口,或者该说他不想说出口。
而且在三浦红那件事的时候,跟着到废工廒的丽也多少帮了些忙,这也是事实。
所以他并没有说谎。
「我们分头寻找吧,我和夏莉单独行动,藏岛与洛克一起行动。能找到丽自然是再好不过,找到以丽为目标的吸血种也可以。」
「有什么线索吗?」
「根据虾夷井所说,对方可能是一个叫做鹭志摩一族的幸存者。」
「嗯嗯……」
「这一带除了藏岛和她父母之外,应该没有其他吸血种了。所以如果有其他吸血种在的话,那么就是那家伙没错了。若是遭受攻击,你们也毋须忍让。」
椋郎眼神一敛。
「尽管反击,不用手下留情——散开行动吧!」
※
夏莉奔跑了五十公尺左右,确认过四周没人之后,她停下了脚步。
「哥哥摸夏莉的头夏莉是很高兴——可是只有那样吗?就算夏莉找到死子也不会有奖赏?」
夏莉嘟起嘴。
「真无聊—这样不可能会有干劲嘛,哥哥真不会用人,用人的基本就是糖和鞭子哦?糖和鞭子,而且糖要多一些。」
话所如此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回家。
如果穿帮了,可能会因此被哥哥讨厌。
「只要适当地四处晃晃就好了吧?只要一边闲晃一边找死子就可以了吧?」
不过万一发现或闻到目标的气味,心情好的话,出手一下也是可以的。
如果哥哥有答应要给奖赏,夏莉现在就会更认真寻找了说。
「唉……」
夏莉仰望夜空,叹了一口气。
「真想踩哥哥,如果能踩他,一定会很舒服吧。」
她试着动了动靴子内的脚趾。
「……这么一想像,夏莉都忍不住心跳加速了。」
※
「好了——」
来试试那个吧——正当椋郎这么想着,打算摘下眼镜的时候.突然有个东西缠住他的左脚。
视线往下一看,只见白色头发绑在左右两边,有着红色双眼的少女,正坐在地上,攀住椋郎的左脚。
「……你在做什么,艾蜜莉。」
『嘻嘻嘻嘻……』
「我又没召唤你,不要擅自出来。」
夜之少女艾蜜莉不情愿地摇着头,将脸贴在椋郎的腿上。
「就算撒娇也不行,你只不过是夜之形象,说起来可以算是我的一部分……」
艾蜜莉楚楚可怜地仰望椋郎,脸上浮现出悲伤的表情。
「……用、用不着哭吧——喂,干什么!?」
椋郎感到背上一阵疼痛,回过头一看。只见夜之女手上拿着收起的黑色洋伞,摇摆着直卷的黑发,正恶作剧般地笑着。
『呀哈哈哈哈哈哈。』
「茱莉亚,连你也出来了吗……」
艾蜜莉缩着身子,躲在椋郎的下半身之后。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她似乎很怕双胞胎姊姊。
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是不明,茱莉亚只要一见到双胞胎妹妹,就会不由自主想欺负她,她打算用伞尖戳艾蜜莉。
「……话说不只是艾蜜莉,你也戳到我了喔?快住手,茱莉亚。」
茱莉亚姑且停止戳人,将伞撑开,开始不住旋转,但是她的表情看起来明显感到不满。
椋郎摘下眼镜,收进口袋里。
「为什么你们会那么自由奔放啊?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艾蜜莉紧紧抱住椋郎的脚,用脸颊不住磨蹭。突然茱莉亚勃然大怒,跳起来对艾蜜莉便出一记回旋踢。
『啊!』
「喂!别动粗!」
『咿——————————————!』
茱莉亚咬牙切齿地瞪着椋郎,红色的瞳眸有些湿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难道她是在嫉妒吗?到底是怎么回事,麻烦死了。
话虽如此,想到接下来菜莉亚即将面临的事情,椋郎也不禁有些同情她。
「茱莉亚。」
椋郎拍了拍茱莉亚的肩膀。
「乖乖。」
『………………?』
茱莉亚不明所以。椋郎原本打算同时进行安抚、安慰和温柔对待的动作,不过看起来并不能称得上成功。
椋郎「嗯哼」一声,清了清喉咙,然后右手中指和无名指按住额头。
「出来吧,夜之父安德烈。」
几乎和黑夜同化的地面之下,爬出一名头戴大礼帽,身出燕尾服的巨汉。
『HAAAAAAAAAAAAAAAAAAAAAAAA! HA! HA! HA!』
脸上蓄胡,双眼用眼带遮住的安德烈,以黑暗形成的双手频频相互击打着。
看到他的身影,茱莉亚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
「抱歉了,茱莉亚。」
但是已经太迟了。
椋郎的右手仲向前方,然后紧紧地握拳。
「——夜之女将其覆盖,夜之父揭开秘密。」
茱莉亚如脱兔般奔逃,安德烈却是无声无息地追上她,黑暗之拳猛然挥起。
『GOOD NIGHT!!HONEYYYYYY……!!HAAAAAAAAAAAHHH……!!!』
茱莉亚的悲鸣声非常简短。被父亲的拳头打扁之后,夜之女化成黏液状的黑暗飞散开来。
安德烈的大嘴仿佛深不见底的井,津津有味地吞噬那些黑暗。
随后右眼的眼带弹开,从同样深不见底的眼窝中,喷出来浓厚的黑暗。
比暗夜更深沉的黑暗,翻卷着挥洒而下。这个黑暗——并不是普通的黑暗,里面含有夜晚所包覆的庞大秘密。
椋郎沐浴在洒落的黑暗之中。黑暗中蠢动之人的气息流人体内。声音和影像,各种错综复杂的线索,开始在椋郎的脑中逐渐成形。这、这是——
「唔喔……」
这不会有些不妙吗?
这、这种景象我可以看吗?
这里是哪里?是在某人的家中吗?感觉像是大楼中的某一户,一张床上不只一个人,有两个人连棉被也不盖,全身一丝不挂的两人在——寝技?他们在展开寝技的攻防吗!?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不、不行,这种事——我不能看,这种事……!」
艾蜜莉拉了拉我的裤子,彷佛在问「什么?怎么了吗?」,不过我无视她。这、这种事对你来说还早,太早了啦……!
「要集中啊,集中注意力……不要看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不是这个,我要找别的情报——嗯?好像隐约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会是谁呃?是那个吗?
那是住在我们家附近,国小和国中曾经数度同班的滨条同学。
她长得相当漂亮,很受男生爱慕。
『……没问题的啦……』
什、什么事没问题啊……!?
『他们不会醒来的。没事的,所以再来一次……』
什么再来一次……!?不,这也就是说已经战完一回合了吗!?三更半夜在进行什么比赛啊……!?不,这样不行吧,明明和我同一个学年,滨条同学你会不会太早熟了啊……!?
不不,等一下等一下,现在还不清楚详细情形。
他们也有可能真的是在进行某种比赛——怎么可能!哪可能有那种事!他们当然是在办事啊!滨、滨条同学她……!?那个以清秀着称,甩过许多男生的滨条同学她——不,这种事无关紧要吧?我只是有点意外,而且也还不确定那是否真是滨条同学。
对了,我要确认一下——
「噗~~…………!」
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对不起,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我在反省了,应该说现在还看得到。
那毫无疑问是滨条同学。
我们高中不同校,虽然住在附近,却也已经许久不见,她真的已经长大了,已经完全是个大人了。
太限制级了,滨架同学。
不知为何开始有点想哭了。
椋郎吸了吸鼻子。
「……咦?」
好像怪怪的,椋郞摸了摸鼻子下方。
湿湿的。
并不是鼻水。
「我竟然……流鼻血了……?」
※
翠子注视着走在前方的黑猫的尾巴。
尾巴弯成和缓的S形,尾巴前端微微朝下,既不上下,也不左右摆动。
曾经听说猫的心情会表现在尾巴上,那么这是怎样的心情表现呢?再说可以用普通猫的标准来判断洛克吗?
虽然是很困难的问题,但是不管怎么说,对方看起来都不像是心情好的样子。
「……您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要和我这样的人一起行动呢?」
「不是那样的。」
洛克哼了一声。
「身为一个吸血种,却没吸过血。必须要当这种半吊子的保姆,让我很受不了,多少有些不愉快。」
「我是……」
翠子盘着双手,摆在腹部附近,低着头说道:
「我是被当成人类扶养长大的。」
「那么你就以人类身分活下去吧。我们用不到人类,人类是帮不上忙的,最好离开少爷的。」
「那种事——」
「办不到吗?那就成为吸血种啊。」
「我是货真假实的吸血种。」
「你不是。虽然吸血种的种类繁多,但是大多都有一个共通之处,那就是没吸过血的吸血种,是不会被当成完全的吸血种看待的。」
「……您是要我去吸人血吗?」
「那不是由我决定的事。只不过照现在这样下去,你只会成为累赘。如果是那样的话,你离开反而对少爷比较好。」
洛克脚步不停,回头看了一眼,那只独眼目光一扫。
「动不动就有人煽动他的色欲,少爷也真是可怜。」
「找、我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敢说你完全没想过吗?」
「……那、那是……」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由于奈落的关系,让少爷适当发泄一下,在精神健康也是比较好的……但是少爷却偏偏异常地洁癖。」
「那个……有一件事情我想请教。」
「什么事?」
「椋郎大人他自己……那个、该怎么说呢……」
自己提出来的问题,自己却害羞了起来,脸上彷佛要喷出火似的。
不过她一直暗自觉得不可思议。
「男、男性大部分都会自己处理吧……这个以前学校曾经教过,而且也是一般常识,当然这些知识我都只是耳闻而已,但是我一直以为男性应该都是那样的。」
「唔嗯……我也不是二十四小时都盯着少爷看,所以也无法肯定,不过……」
「那个……椋郎大人都没有做吗?」
「不然他那种非比寻常的痛苦模样就难以理解了。」
「为什么他不做呢……?」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忍不住的话发泄出来就好了,我认为那应该很简单才是。」
「简单……」
是那样吗?翠子大概也知道是怎样的做法,但是比如说会花多久时间,或是那种时候会变得怎样,这些细节部分她就不知道了。
——椋郎大人自己……
忍不住就做出那样的想像,翠子吐出火热的气息。
好想看。
只是椋郎大人一定不会让人看的。
啊啊,不过脑中一浮现那样的光景,胸口就会一紧,并且感到呼吸困难。
「……藏岛。」
「咦?啊,是的,什么事呢?洛克先生!?」
「你刚才幻想了不正经的事吧?」
「不是的……!怎、怎么会呢,我没有幻想喔!?再说是要衣服脱光,还是只脱裤子就好,还有是用怎样的姿势办事,这些我全都不知道!想要幻想也办不到吧……!」
「反正你的幻想一定也包括那些在内吧。」
「所、所以就说不是——」
翠子闭上嘴。洛克也不单纯只是一只会说话的猫,它马上就意会到情况不对,视线往马路的对面看去。
有人,有人在走动。
这里是在住宅区之内,就算有人也不奇怪,不过现在是三更半夜,而且那是个年轻女孩。
她的脚步有些可疑,虽然没有摇摇晃晃,但是总觉得并不踏实,那走路方式就好像是走在云端上一样。
翠子圆睁着大眼,抽了一口凉气。
「……松谷同学。」
「认识的人吗?」
「是我的同学。」
松谷同学正往这里走过来。距离大概还有二十公尺以上,似乎是翠子他们所立之处没有路灯、光线昏暗的关系,因此没有被发现。
「——失礼了!」
翠子二话不说地将洛克抱起,躲进近处电线杆的阴影中。
「半吊子的对应……只要那个人走过来,我们就一定会被发现。」
「对、对不起……」
车好松谷同学转进十公尺前的岔路里,因此洛克所担忧的事才没发生。
「不过她一个年轻女孩,这么晚了在做什么啊。」
「……那个人的脖子上有像是咬痕的痕迹。」
「什么?」
「她在学校的表现也不太对劲。」
「该不会是被吸血种咬过,所以受到控制了……?」
「这就不知道了。」
「嗯,跟踪她看看好了。放我下来,藏岛。」
「好的。」
翠子跟着洛克追赶松谷同学。
这一带已经不是宗子大人家所位于的三番山,而是有火车站和商店街的市区。
虽然市区巷弄内的行人并不多,不过由于松谷同学并没回头看,因此要跟踪也非难事。
「唔……」
洛克忽然停下脚步。
「有其他的人在喔。」
「真的呢。」
松谷同学直行的道路上,只见有一个人正要横向穿越,那个人似乎也是个年轻女子。翠子凝目一看。
「……是大木同学?」
「什么?该不会又是你认识的人吧?」
「那个人也和我同班,而且也有类似咬痕的伤口——」
「等一下。」
看勋洛克突然回头,翠子也跟着向后方看去,大约三十公尺的后方,有个人在那里走动。
看起来像是女人,但是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
女人马上就转进转角不见了,不过有如接替一般,又有一个女人从那个转角出现,往远离翠子他们的方向离去。
「你认为这是偶然吗?」
「不认为。」
「虽然不知有多少人,不过如果她们全都被咬过的话,这个手法就相当大胆了……对方不是寻常的吸血种,不然就是豁出去了吧。」
「她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如果是被控制的话,那么合理的判断就是她们大概是遵从吸血种的命令,正在进行某种任务吧。」
「比如说搜索西神丽吗……?」
「或许吧。」
「我们追上去吧。」
「可是要追哪一个人呢?」
「追松谷同学。」
翠子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是吸血种的直觉。」
「半吊子竟敢大放厥词。」
洛克明明是只猫却发出叹息。
「算了,好吧。」
这是测试。
只要能得到自谢为宗子大人监护人的洛克认同,那么以一介夜之眷属的身分、正大光明地服侍椋郞大人,这个心愿或许就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了。
翠子率先跟踪松谷同学。
有件事她以前从来没想过,却藉由在远处守护宗子大人,默默祈祷宗子大人平安无事的行动,让她发现了一件事实。
看来翠子相当擅长消除气息,追踪或监视别人。
洛克也由于是猫的缘故,走路几乎不会发出脚步声,而且它的身体本来就远比人类来得小,因此不会引人注目。
不过就算没有那些因素,松谷同学或许也不会发现自己被跟踪吧。
「看来她遭到控制之事,几乎是不会有错的了。」
「……是啊。」
桐谷同学一刻也不休息,以一定的步调,默默地走在夜晚的道路上。她的脸一直面向前面,并没有观看四周。
她在转弯时会突然九十度转弯。
除了松谷同学之外,翠子她们也看到好几个其他女性,她们的情况也几乎与松谷同学没什么两样。
说不定这些疑似被吸血种操控的女性们,正在对所有的道路进行地毯式搜索。
又或者,由于松谷同学有好几次通过相同的场所,所以对方是让女性们在街上徘徊,等待目标上钩也说不定。
自从开始跟踪松谷同擧,如今已经过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原本一直在市区内绕圈子的松谷同学,这时踏入南方的常盘区。
瞬间,她停下脚步。
翠子也跟着停步。奇怪,松谷同学竟然呆站在大马路中央,发生什么事了吗?
于是翠子凝目往松谷同学的前方看去,并且侧耳倾听。
她听见了脚步声。
那是在奔跑——奔跑着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洛克先生……!」
「嗯!」
翠子瞬间加速,一转眼就追越过松谷同学。
在错身而过之际,她看到表情呆滞的松谷同学,嘴里似乎含着类似笛子的东西。翠子认为那大概就是笛子,而且松谷同学似乎也在吹奏,但是却没听见任何声音,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真是不懂。
「西神……!」
翠子不理会松谷继续奔跑,朝着黑暗的另一头呼喊。
和人类不同,夜能视物的翠子,已经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穿着有如破烂斗篷的长大衣的背影。
「请等一下,西神!我是奉椋郎大人的命令在寻找你的!不要逃了……!」
「……唔……!」
丽回过头来,然后停下脚步。
「——椋郎先生在找我……!?」
「没错!」
「可是……我不能给椋郎先生添麻烦……」
翠子趁着丽慌张之际,急速冲刺拉近距离,然后紧紧抓住她的双肩。
「——抓到了!」
「什、你做什么!吸血鬼!」
「因为被你逃掉就麻烦了!」
翠子对稍迟追赶过来的洛克笑着说道:
「如何呀?洛克先生,确实我或许只是个半吊子吸血种,不过我多少也帮上忙了吧?」
「唔嗯,不过吸血鬼猎人是死是活,根本就无所谓。」
「椋郎大人和洛克先生不同,椋郎大人很温柔的。」
「少爷不是温柔,少爷他是天真。」
洛克用后脚抓了抓脖子。
「——关于这方面,我希望他有所自觉才好。」
「少、步废话,放开我!」
「我不放!」
「唔啊啊!住手!吸血鬼,快住手!被你那样抱住,既柔软又舒服,会让我不知不觉安心啊!」
「那你就安心不就好了吗!」
「不行!那样不行啊!你看这个!」
丽把手上拿着的银色怀表,拿到翠子的眼前。
「指针指着三点钟对吧!?两点到五点是『阳性』!这就是显示吸血鬼的『走狗』的反应!」
「咦?」
翠子仔细看着怀表上发光的指针。
「三点……?」
「没错!我先前一直藏身在某个场所,然而在大约三小时前,水银针显示出『阳性』——所以我才开始移动,可是不管我到哪里都出现『阳性』反应,结果剐才终于被疑似『走狗』的人发现——」
「可、可是指针指的并不是三点钟喔?」
「咦?」
「而且还在动——」
「什……」
丽睁大眼睛看向水银针。
「七、七点钟……!?超过六点就是『真性』,这是——啊!」
「是什么呢?」
「仔细想想,你也是吸血鬼,出现『真性』反应也不奇怪嘛,反而不出现才奇怪呢。出现『真性』反应是理所当然啊!」
「原来如此。」
翠子眨了眨眼,然后侧着头感到疑问。
「……但是刚才针有在动耶,我明明和你贴在一起,这样指针的反应还会产生变化吗?」
「啊!」
丽急忙重新往水银针看去。
「喔喔!已经到八点钟了!为、为什么——不对!快走,吸血鬼!猫咪洛克先生……!」
「你说走……要走去哪里……?」
「唔,原来如此!藏岛——」
洛克刚准备发足奔跑,却又停下来。它转过身,全身的毛竖立起来。
「太迟了吗……!」
「……?什么意思……」
翠子回头一看。
心脏「噗通」——剧烈地跳了一下。
那不是女人。
是个男人。
一个身高看来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高个子男人,站在距离翠子他们不到十公尺的地方。
宽领的衬衫与黑色的宽松长裤,服装上并没什么特别,只不过他有粗粗的眉毛,锐利的眼神,一张大嘴,下唇厚实。那是一张充满野性风味的长相,看起来令人倍感压力。
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根看似金属制的长棒,很明显就是隐藏着相当威力的武器,但是就算无视那根棒子,他仍然散发出压倒性的存在感。
「……鹭志摩有理。」
丽有如呻吟般念出这个名字。
那就是这男人的名字吧。
男人扬起嘴角的两端,露出得意的笑容。
「终于见面了啊,吸血鬼猎人。」
「事情不妙,藏岛。」
洛克小声地说道。
「——那个人和你不同,是个完全的吸血种。」
「哦,会说话的猫啊,还真稀奇呢。」
鹭志摩舔了舔嘴唇。
他的双眼发出灿烂的光辉。
那是红色,有如鲜血般的光芒。
「而且竟然还有吸血鬼,真是奇妙的组合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吸血鬼——不,藏岛。」
丽的视线从刚才就固定在鹭志摩身上。她的呼吸紊乱,全身僵硬,显得十分紧张。
「我来绊住鹭志摩,你快带着猫咪逃走。」
「可、可是——」
「藏岛,照西神说的话去做。在这个状况那是最正确的做法。」
「即使如此,换做椋郎大人,他是不会选择那种方法的……!』
「像你这种小角色又知道少爷什么了!」
「我知道!椋郎大人比世上任何人都温柔宽大,而且会严厉地管教我,他是最棒的主人!」
「有一半以上都是你的妄想吧!」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请你们别吵架了,藏岛、猫咪!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
「说的没错……!」
鹭志摩跳了起来。
虽然勉强看得到他跳起来,然而眼睛却追不上他的动作——好快……!
翠子即时往旁边一跳,而丽和洛克似乎也各自往后跳。
一瞬过后,只见地面破裂。
是那个棒子吗?鹭志摩跳过来的时候,大概用那个像长棍的东西,朝翠子他们打过来了吧。不过翠子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开,因此才打在地面上,事情应该就是这样。
「看看我这把『毘沙门』的破坏力,很厉害对吧?我好强!」
鹭志摩将棒子扛在肩上,用那缺乏血色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附带一提,毘沙门是这把武器的名字。这个基本上是长剑啦,不过对于力大无穷的我来说根本就不用开锋,即便是钝剑我也能用暴力劈开,就算斩不断也可以打扁。再加上剑的前端比较重,更是让这把武器威力倍增。这是我所设计的原创武器,我不但强,而且头脑也很聪明——」
来了!
毘沙门攻击过来了。
不,不是这里,他的目标是丽。
鹭志摩一边踏出脚步,一边锐利地挥动毘沙门。
「喔……!」
「……!」
丽往地面扑去,勉强躲过了毘沙门,但是攻击却没有停止。
「哼!喝!喝哈……!」
鹭志摩接连不断地挥动毘沙门,打算将丽逼入绝境。
看起来那么沉重的武器,他竟能轻松地挥动。
不,鹭志摩并不是人类,他是吸血种,而且他和翠子这种没吸过血的半吊子不同。不管是松谷同学还是大木同学,还有今晚见到的其他女性们,她们全都被鹭志摩吸过血了吧。
对吸血种而言,血——特别是人类的血,是超越营养素的能量来源。
当然,吸的血愈多,吸血种就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短期间内已经吸了许多人鲜血的鹭志摩有理,力量应该已经变得相当强了。
「藏岛!趁现在快逃!」
洛克已经逃到距离相当远的地方了。
「那家伙交给西神对付!再怎么样她也是自称吸血鬼猎人的人,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打败!」
翠子正准备往洛克所在之处跑去,但是马上就停下脚步。
「……我办不到!」
「少爷不会为了那种事而责怪你的!」
「不是那样的——」
仔细想想,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翠子被当成人类扶养长大。
母亲虽然严格,却是以人类的身分,告诉翠子要遵守礼仪,不可以做坏事,看到遇见困难的人要伸出援手,只教她这些理所当然的事。
她明明是吸血种。
或许这样很滑稽,不过就算自己是吸血种,翠子也不认为那些对做为人来说是正确的事与自己无关,可以全部舍弃掉。
「我怎么能够抛下她不管呢……!」
鹭志摩如今正背对着翠子。
丽大概是以自己为饵,想要把鹭志摩从翠子和洛克身边引开。
「——洛克先生,请你先逃吧……!」
虽然翠子想要从背后攻击鹭志摩,却被他发觉了。
「干嘛!?你想先死吗!」
鹭志摩回头的同时,毘沙门一挥。闪得过吗、在有这个想法之前,翠子的身体就做出了反应——躲过了……!?不过声音和风压好吓人!万一被那种东西打中一定会粉身碎骨。
「笨蛋!为什么不逃走……!」
丽拔刀斩向鹭志摩,如果不是她像这样引开鹭志摩的注意力,翠子可能就会被下一击打中了。
鹭志摩翩然躲过刀子,一脚把丽踢开。
「去死!」
「——呜……!」
丽倒在地上,鹭志摩正准备将毘沙门往她身上招呼。
不行。
要被干掉了。
翠子感到全身热血沸腾。
「西神……!」
要救她,要救她才行,绝对要救她。翠子脑中只有这个念头,至于该如何救,或者必须怎么做,这些她全都不知道。
翠子化成夜晚的一阵疾风,在鹭志摩挥落毘沙门之前将丽抱走了。
总之她似乎是以非常快速的速度奔跑。当她回过神来,水泥墙就已经逼近眼前。她想要停下却停不下来。
翠子为了庇护抱着的丽,她的背激烈地撞在墙上。
「呜……!」
非常巨大的冲击,感觉身体像是要粉碎一般。但是她的身体并没有粉碎,而鹭志摩又逼近而来。
「竟敢妨碍我……!」
「…………!」
翠子将丽往右边一推,自己则准备往左方逃开,然而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奋力将丽的身体推开之后,身体就好像燃料用尽般无法行动,一下子坐倒在地。
「去死吧………………!」
鹭志摩彷佛画着∞字型般挥动毘沙门。
翠子即使全身使不上力,身体仍是尽力往后倒去,想要设法逃过袭来的毘沙门。
多亏如此,毘沙门只是削过翠子身体各处而已,不过仅仅如此,她的衣服、肌肤都被割开,鲜血飞溅开来。
「啊……!」
「这个可恶的吸血鬼……!」
鹭志摩踩在翠子的胸部上。
「你是脑袋有问题吗!?吸血鬼竟然帮助吸血鬼猎人,天下哪有这种笨蛋啊!不过——」
翠子的胸部被踩踏。
衣服因此破裂,胸部都快要露出来了。
「你的身材很好嘛,在杀死你之前先玩一下好了。」
「……你想得美!」
丽重新站起来,想要朝鹭志摩冲过去,但是鹭志摩尽管正踩着翠子的胸,垂涎她的美色,却并没有因此放松戒心。
「喔,别乱动喔?」
毘沙门的剑尖抵在丽的喉咙上。
鹭志摩斜眼看着丽,露出邪恶的笑容。
「吸血鬼猎人,等我收拾这家伙之后再来好好对付你。毕竟也要让你说出你老爸的下落才行啊。」
「……父、父亲他——」
「有话等一下再说。」
鹭志摩眯起闪耀着红光的双眼。
「首先要解决这家伙。」
要被侵犯了。他想做什么呢?该不会是那种事,甚至是那样的事吗?不愿想像,然而即使不去想像,现实也马上就要发生了。不要,不要!不要……!
可是身体却动不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想要动一根手指头都办不到,甚至无法发出罄音。
「不过话说回来——」
鹭志摩弯下腰,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液。
「真大啊。」
此时远处传来洛克的声音。
「少爷……!」
「啊……?」
鹭志摩往四周张望。
不,是才准备向四周张望,立刻就有一记飞踢在他的侧脸炸裂。
「——唔哇……!?」
鹭志摩被踢飞四、五公尺远,但是马上又站了起来。
「呜——混、混帐……!」
「混帐?」
划破暗夜疾飞而来,赏给鹭志摩一记飞踢之后,夜魔宗子华丽地降落在翠子的身边——却不知为何,鼻孔里塞了东西。
「杂碎,在叫本少爷的时候要叫大人、少爷或是公子,除此之外是不被允许的。」
「竟敢叫我杂碎!你竟敢称呼我鹭志摩有理大爷为杂碎……!」
「在自己的名字下加大爷是三流都不到的反派角色才会做的事,那样只会让人知道你的肤浅,你还是改掉的好。」
「你说我是三流……?」
「不对,别人说话你要听清楚啊,我是说三流都不到。」
高夜椋郎用中指和无名指按着自己的额头。
「你最多只是四流而已——出来吧,夜之母海伦。」
从沉淀在夜晚各处的黑暗之中,有一名女人无声无息地现身了。
她的黑发盘在头上,身上穿的是有如丧服一般,裙摆却过短的黑色礼服,手上戴着黑色长手套,黑色的面纱遮住了面容,脚上穿着网袜和高跟长靴。
海伦迅速地向鹭志摩走过去——高高地抬起右脚。
一记脚跟踢垂直劈落,鹭志摩向后一跳,以毫厘之差躲过。
「——这婆娘是怎么回事!?从哪里跑出来的……!?」
『呜呼呼呼呼……』
海伦静静地笑着,同时左右脚接连不断地交织出上段、中段、下段的踢击。
「咕……!」
鹭志摩一边咂舌,一边不停向后退,最后终于转身而逃。
「我记住你们的长相了!我不会放过你们……!」
海伦并没有追赶逃走的鹭志摩。
「那个男人看似粗暴,却是意外地谨慎啊。」
不知何时折返回来的洛克,这时已经来到翠子的身边。
「而且他还有携带武器,真不像是吸血种的作风。」
椋郎低声说道,然后他看着地上的翠子。
「你没事吧?」
「……是。」
终于说得出话来,翠子也总算放心了。虽然全身各处疼痛不已,身体也相当缺乏力气,不过看来还能够起身。
「是吗……」
椋郞的目光盯着某一点看。
翠子往他视线注视之处看去——却是翠子的胸部。
「啊……」
翠子慌忙用两手遮住胸部,椋郎也急忙移开视线,两者几乎是同时发生。
「……抱、抱歉。」
「不、不会……只要您想看,请尽管吩咐……」
「我怎么可能想看!为什么我要看——」
「对、对不起,那、那个、请问您的鼻子……」
「鼻子?」
「好像塞着东西,请问您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什么也没有!」
椋郎用手遮住鼻子,离开翠子,往丽的方向走去。
「……椋郎先生……」
丽的声音显得很不安,直到刚才为止在她身上都还感觉不到那样的印象,大概是鹭志摩一离开,紧绷的心情就松懈下来了吧。看她的模样,似乎就连站着都很辛苦。
「你之前一直都躲在哪里啊?」
「……我——」
她可能是想要答话,但是话还没说完就中断了。
丽有如断了线的人偶,倒在椋郎的怀中,被他抱住。
翠子忍不住羡慕。
她咬着自己的唇。
我是个欲望深重的女人,椋郎大人。
※
椋郎先生来了。他问我之前都躲在哪里,我正准备回答,记忆却只到这里为止。
在睁开眼睛之前大概就感觉得出,这里是在帐棚里。
有人抚摸着我的头发,枕头异常地柔软。除了自己外似乎还有别人在。帐篷的灯是开着的。
睁开沉重的眼睑,只见一个女人正俯视着自己。
女人一瞬间似乎吓了一跳,但是表情马上和缓起来。
「早安。」
「……吸血鬼。」
「请不要那样叫我。我可是有名字的,我叫藏岛翠子。」
「藏岛……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
「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明白吗?」
「……是啊,不明白。」
「我是在为你看护啊,西神。」
仔细一看,身体上虽然盖着毯子,大衣却被脱掉了。多亏如此也稍微轻松了些。完全收纳丽头部的枕头,是藏岛跪坐张开的大腿之间。老实说这样非常舒服,让人想一直躺下去。
「——我……又没有拜托你做那种事。」
丽把脸别了开来,但是那真的是很柔软的大腿,和皮包骨的丽完全不同,可说是天差地远。
藏岛轻轻抚摸丽头部到颈子的部分。
丽只觉得很痒。
「你确实没有拜托我,是椋郎大人命令我做的。」
「椋郎先生……?」
「是的——啊。」
帐篷出入口的拉链被拉开,从那里探出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的脸。
「醒来了吗?」
「椋、椋郎先生……!」
对丽来说,高夜棕郎是君主。以这样的姿势见面实在是非常失礼。于是丽掀开毯子,端正坐姿,两手放在膝盖上。
「这、这次因为受到我的牵连,给您添麻烦了,我真是万分抱歉……!」
「啊,不……」
椋郎的手遮住眼镜,用中指和姆指按着镜架。
「……总之你先处理一下穿着吧。」
「唔喔!?」
「用、用这个……!」
藏岛迅速地用毯子裹住丽胸部以下的部分。
「……对、对不起,脱掉她衣服的人是我。因为我想那样她会比较轻松……」
「没关系啦……虽然说没关系,但我可没有一饱眼福的意思,别误会了喔。」
「……就是说啊,又没有值得看的地方。」
「是啊,因为我一片平坦嘛。虽然有了或许也是碍事,不过老实说我很羡慕丰满的胸部。就好比说像是——不对,像藏岛你就相当丰满——」
丽往藏岛看去,瞬间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你、你的衣服上怎么都是血!而且到处都是破洞……」
「我没事的,伤口都已经好了。」
「可、可是……」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吸血种。」
丽朝放在旁边的水银针看去,指针指在六点多一点的地方,虽然极接近最弱,但是那毫无疑问是『真性』——显示吸血鬼存在的反应。
所谓的吸血种,简单说就是吸血鬼。
为什么吸血鬼要对吸血鬼猎人的自己那么亲切呢?
身为吸血鬼猎人的自己,可以和她这么亲近吗?
丽不知道。
「那么——」
椋郎用右手的中指把眼镜往上推。
「他叫鹭志摩有理对吧?那个吸血种和你有仇,所以才会袭击你。你之前就是为了躲避他而四处逃窜,事情就是这样没错吧?」
「……您知道鹭志摩一族吗?」
「并没有知道得很详细。」
「我和——不,正确来说我只是一旁协助而已,父亲几乎是一个人将鹭志摩一族全数消灭了。原本应该是那样的……」
「结果有人逃过一劫。」
「是的。」
「虽然下流却是个相当谨慎的家伙嘛。」
「并不只限于鹭志摩一族——吸血鬼大多都喜欢赤手空拳应战。」
「是那样吗……?」
藏岛感到很意外。她明明是吸血鬼,却不太清楚吸血鬼的事,所以丽才会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吧。
「吸血鬼的身体能力远比人类优异,肉体也强韧无比。他们喜欢好整以暇地等待对方前来挑战,再徒手轻易将对方摆平,藉此展现他们压倒性的优越,甚至以此为乐。吸血鬼就是这么恶心的家伙们。」
「……我无法理解那样的感觉。」
「事实就是如此,你不能理解我也没办法。就鹭志摩一族的情况而言,他们会先让对手攻击,再以反击的方式,给予对方致命的一拳,这就是他们所固执使用的必杀技『天命一破』。」
「你们父女就是利用这样的心理,消灭了鹭志摩一族对吧?」
「吸血鬼是强者,人类是弱者。弱者要打倒强者,唯有彻底地攻击对方弱点,然而——现在的鹭志摩有理看来是不同了。」
「目前只要我们在你身边,或许他就不会袭击你了。不过话虽如此,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不用为我费心。椋郎先生,身为吸血鬼猎人,这是个人的问题。如今父亲已经亡故,我必须一个人解决这件事才行!」
「那种话亏你说得出口。」
藏岛脸色一沉,她是在生气吗?
「如果不是椋郎大人赶来,你和我早就被鹭志摩杀掉了。现在你说要解决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那是……可是我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没办法了。」
椋郎叹了一口气。
「你到我们家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