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一章 关于我为文化祭做准备时妹妹就会心情不好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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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打开玄关便来到雪国。

  更正,是散发出宛如雪国般冰冷气场的妹妹正在等我。

  「……老哥,你回来得太晚了。」

  老哥便是就读于都立第三高中二年C班的日向明日太,也就是刚累得半死地从学校回来,喜欢佛像更胜于一天三餐的我。

  我想快点脱掉鞋子,扑通一声趴倒在自己房间,然而妹妹却挡在玄关,害我没办法进入家门。话说……

  「不要裹着一条浴巾就跑到玄关来!」

  妹妹今日子就读一年A班,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美少女,在社团方面是水球社的王牌,个性没大没小。水珠从她的发丝滴滴答答地滴落,在赤裸的脚边滴出一滩水。

  「因为我一——直在等老哥回来呀!」

  妹妹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水球是种像是在泳池里打手球的运动,时常要一边立泳一边接球、投球。之前我一直在想浮力的问题要怎么解决,原来如此,原来是把空气储存在两颊之中,所以才能浮起来啊。

  接着,我不小心注意到从浴巾之间露出的胸前双峰跟脸颊一样地鼓,连忙向右转背对妹妹。映在我眼中的外头景色一片昏暗。时间已经过了十点,这样也是正常的。

  「够了,快穿上衣服!外面的人会看到!」

  「都这么晚了,路上不会有其他人啦。你以为现在几点了?」

  妹妹伸手抓住我的双臂,把我转回去面对她。水球被称为水中格斗技,真不愧是饱经水球锻炼的妹妹,她明明身材纤细却力大无比,毫不费力就将我转了过去。妹妹伸出右手食指,在我的胸前用力一戳。

  「你如果不说清楚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会继续气嘟嘟喔!」

  这是哪个宇宙的语言啊。妹妹的脸颊像是箱河豚一样愈来愈鼓,并狠狠瞪着我,所以我大概猜得到是她生气了。她没有戳刺我胸口的另一只手扠在腰上,这也是表示愤怒的肢体动作。顺带一提,稍微弯腰前倾并将脸凑近也代表愤怒的……

  「等、等等,不要弯腰啦,笨蛋!」

  她一弯腰,我就会不小心以俯视角度看到只用浴巾裹住的胸部。这就好比在超市买了两颗装的大福麻糟放进袋子里带回家的路上,大福麻糈会歪掉而互相挤压,紧紧挨在一起,而附属于妹妹胸前的两团肉球正好就是处于这种状态,彼此紧紧贴在一块。这样的景象一览无遗。

  我正在钻研佛教,目标是踏上悟道之路。根据佛教的教义,女子是阻碍悟道之路的恶魔。对方不过是我妹妹,十年前还曾经一起洗澡,区区裸体早就看光光了,现在只不过是几个地方鼓起来,根本没什么好惊慌的才对。没错,僧职系男子不会惊慌!

  「喂,不要用手指戳我胸口,会戳出洞来。」

  我深呼吸恢复冷静,并对妹妹这么说。妹妹马上发起脾气,更加用力地戳压我的胸膛。

  「我可不记得有把老哥教育成这么晚才回家的不良少年!」

  「真巧,我也不记得被你教育过。还有,我的胸口好痛,是实质上的痛。要是脱下衬衫检查,绝对已经发红了。」

  「我的胸口还比较痛呢,不过是精神上的痛!我一直痴痴等待不回家的老哥,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心有多痛啊?」

  妹妹试图解开夹在胸前固定住的浴巾,我连忙按住她的手加以制止。

  「给——我等一下!精神上的胸口作痛就算看了也看不出来,你快点穿上衣服!为什么你老爱光着身子啊!」

  「一般来说洗澡的时候不都是裸体的吗?」

  「一般来说洗完澡之后就不会是裸体的!」

  即便我这么说,没大没小的妹妹依旧一点也没有听进去的迹象,也不打算进屋。她仍然挡在玄关,不肯让我通过。

  「我说啊,差不多该让我进屋了吧。我肚子饿了,也想洗澡。」

  「啊,我也要回去继续洗澡,不然我们一起洗吧♪」

  「为什么啊!常言道『男女七岁不同席』,意思就是男女七岁以后就不能再靠近了喔!现在,我何止七岁,都已经十七岁了喔!」

  「老哥的生日在十二月,所以还是十六岁吧。顺带一提,我也是十二月出生,所以现在还是十五岁,而且根本没提到七岁以后就不能一起洗澡啊。」

  「就是因为有人会说这种歪理,关于法律的书才会厚得跟鬼一样,制定的法条也多得跟鬼一样,好比说美国法律就有『不可贩卖甜甜圈的洞』、『不可在游泳池内骑脚踏车』之类的。」

  「哦——竟然有这么好玩的法条,老哥真是博学呢,了不起——鼓掌鼓掌——」

  「不用佩服我,总之快点穿上衣服吧!说起来,你平时不都是在社团活动后冲澡,所以在家里时要到早上才会洗澡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洗澡?」

  「早起参加水球社的晨练让我昏昏欲睡,我为了消除睡意才会洗澡。」

  「那就睡啊。」

  「我不是说了,我在等老哥吗?」

  妹妹以一副仿佛在说「真是的,跟老哥真是讲不通耶」般、似乎已经看开了的无奈表情望着我。

  「我怎么等老哥都等不到人,结果困了,为了提神才会去洗澡。然后呢,现在我要回到正题,为什么你最近每天都这么晚回家?」

  「竟然在十月的时候问文化社团的社员这种蠢问题。每年三高祭的前一个月,文化社团的社员每天都会为了准备活动而迟归,这可是例行公事。」

  累得半死的我嫌麻烦地迅速说明完,妹妹则一脸讶异地睁圆了眼。

  「……啊,你难不成是为了佛像爱好会而留在学校?」

  「哪有什么难不成,当然是这样。你以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能?」

  当我一边叹气一边这么问时,妹妹显得有些慌张。

  「我、我没有乱想什么,纯粹是在意老哥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在这个时期,应该猜得出是为了准备文化祭吧。」

  「因为老哥去年什么都没做啊。」

  「哎,因为去年我是一年级生,不太清楚文化祭要怎么做。一般社团会有顾问或学长姊指导,但是在三个一年级生共组的同好会中,没有人可以教导我们啊……」

  「我也是一年级生呀,同样是第一次参加文化祭。国中的时候也一样,如果读的是设有高中部的学校,那些学生就会参加文化祭,但圣艾尔摩女子学院没有高中部也没有文化祭,我怎么知道要从什么时期开始准备嘛。」

  「也对,毕竟也有很多班级还没开始准备呢。」

  倒不如说,一旦班上开始准备推出的活动时,人力被抢走的可能性就很高,因此文化社团才会先行为社团展览做准备。而且,运动社团与文化祭无关,妹妹不知道也是没办法的事。

  对了,在此针对三高祭稍微做个说明。

  三高祭是我们就读的都立第三高中一年一度的庆典,会利用※十一月三日的文化日当周周末,在周六举办文化季,周日举办体育祭(运动会)。(译注:日本全国性假日,原为明治天皇的生日。)

  体育祭也是文化祭的一环,不只校内的学生参加,校方也准备了多种可以现场报名的竞技项目,让外来的观众随兴加入。另外,学生参与的竞技项目也不只一般的接力赛,诸如柔道社、空手道社、拳击社、摔角社等格斗类社团参加的多元格斗大会,或是足球社与橄榄球社竞跑的社团对抗赛跑等等,吸引观众目光的「表演」节目不胜枚举。

  这是因为文化类社团可以透过展览或公演发表每天的活动成果,但运动社团没有表现的场合,因此三高将文化祭第二天的体育祭当成运动社团的成果发表会。

  而在体育祭之后,会举办完全谢绝校外人士,只有内部学生能参加的,兼具慰劳、联络感情与庆功宴功能的营火晚会。说是庆功宴,其实也只是跳跳土风舞而已,不过就连平时在体育课嘲笑土风舞老土的学生们,都会在周遭气氛的带动之下莫名地情绪高涨而积极加入,然后顺应这股奇妙的情绪发展演变成告白大会。这就是三高祭的全部内容。

  因此,我虽然喜欢文化祭第一天,却对第二天的活动非常头痛。由于经常会为了寻访山中寺院而在山中步行,因此对于踏实的持久力我还颇有自信,但是爆发力这种力量我就只能举双手投降了,所以体育祭让我相当忧郁。

  「唉——要是文化祭只有第一天就好了……」

  我逃离妹妹身边前往自己的房间,站在衣柜前发呆。要换成家居服吗……我打算等妹妹洗好澡就马上去洗,就算换了衣服也得马上脱掉。我一边脱衣服,一边犹豫地这么想。但是去洗澡之前的这段期间难保不会碰到妹妹与母亲,穿着一条内裤晃来晃去还是不好。做出这个结论后,我从衣柜里拿出家居服,开始脱掉制服榇衫。

  体育祭这段日子之所以让我忧郁,土风舞也是其中一项原因。与不特定多数的女生牵手这种淫乱的行为就更不用说了,之后那个和「色即是空」完全扯不上边、充满淫邪与烦恼障的告白大会更是夸张,让我很想祈祷预定在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后到来的弥勒菩萨的救济,现在就能速速降临。

  「对于以前的人打造大佛的心情,真的是感同身受啊。」

  在为三高祭制作到一半的寺院模型前,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放在桌上的是奈良东大寺大佛殿的模型。这是我为了所属的佛像爱好会展览而做的东西,参考的是爱好会的同伴比敷与高野在黄金周去京都与奈良时拍摄的照片。比敷正在制作京都的平等院凤凰堂,高野则是在制作京都的三十三间堂。

  我们预定在A2大小的大木板上组合起木板、免洗筷跟厚纸板,制作出大佛以及其他佛像模型并放进里头。东大寺大佛殿里除了大佛(卢舍那佛)之外,还摆有江户时代增加的虚空藏菩萨等其他佛像,因此总共得制作五尊。至于三十三间堂除了有坐像一尊及立像千尊的千手观音,此外还有风神、雷神及二十八部众的超级大家庭,所以我跟比敷也会提供协助。

  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两人,光是在心中描绘出完成图就满心雀跃。啊啊,要是文化祭只办一天便结束就好了。只是在这份喜悦过后竟有体育祭等着我们,实在太过残酷了。

  不过会因为这种事就感到抗拒,让我体会到烦恼障依旧盘踞在我心中,我尚未开悟得道。就我的理解,开悟就是从一切迷惘、苦恼与困惑中解脱的心境,换言之就是达观、看破红尘的心境。人无法逃离释迦牟尼佛所说的四苦……「老苦」、「病苦」、「死苦」以及「生苦」,所以要看开并接受这一切,才能从痛苦之中得到解脱,得以开悟。

  哪一天我才能顿悟,面对体育祭也抱持着「尽管来吧」的想法呢?

  ……就在我中途停下换衣服的动作,沉浸在以体育祭为题的哲学思考中时——

  「咦——实在搞不懂你的意思耶,没有体育祭跟营火晚会不是很无聊吗~」

  妹妹突然用力打开我的房门。

  看起来妹妹好歹回了浴室脱衣处一趟,好好擦干身体并换了衣服才过来,但她身上只穿着小可爱跟内裤。

  「给我敲门!不要擅自闯进我的房间!你那个模样是怎么回事!」

  「老哥,重点要一个一个讲,不然我没办法回答。」

  「被骂了为什么还那么嚣张啊?那我就只讲最重要的一件事:从刚才开始已经讲过好几次了,把衣服穿上!」

  「咦——我穿啦。」

  「那不是衣服,是内衣。」

  「内衣也是衣服啊。」

  「虽然是衣服,不过是内衣!覆盖身体的面积变得比刚才的浴巾更少,我不认为这是衣服。都已经是高中生了,不要穿着内衣到处乱晃,太不像话了。」

  而且那还不是普通的内衣裤。她穿的小可爱与内裤是成套的樱桃图案,小可爱的胸口正中央垂着绿色缎带与两颗小球做成的小小樱桃。至于内裤,这可以算是内裤吗?是仅在腰部两侧用蝴蝶结将前后两块三角形布料绑在一起的款式,绿色缎带的前端同样都缀着两颗红色小球。妹妹一动,腰上跟胸前的小小樱桃就会摇摇晃晃,相当可爱……话说,我为什么要详细描写妹妹的内裤啊!

  「呿——哥明明也只穿汗衫。」

  「我正在换衣服!而且我明明只穿着汗衫,为什么你会毫无顾虑地冲进我的房间啊!」

  就算被我大声怒骂,妹妹依旧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擅自走进房间。

  「我们是兄妹,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兄妹,我觉得只穿着内衣的高中男女生共处一室,在道德上还是有亏。不对,我的心在面对妹妹时产生「在道德上有亏」这种感受,或许才真的是「在道德上有亏」。真希望能开悟到即便妹妹赤裸裸地待在面前,我也能不生动摇、毫无感觉,而仅只是静静应付过去的程度。

  「大有关系,不要在我的房间里乱晃,快出去!」

  「我是为了来看看老哥每天在学校留到这么晚,在佛像爱好会都做了些什么。哦哦,就是这个吗?」

  妹妹这么说着,站到放在木板上制作到一半的大佛殿之前。木板放在我的桌上,妹妹两手撑着桌子,低头端详大佛殿内部。

  而那举动,自然形成宛如猫在伸懒腰般翘起臀部的姿势。换言之,就在我的眼前,妹妹那被樱桃图案的一片小小三角形薄布包覆着、在水球社饱经锻炼的臀部高高翘起。

  水球不只需要一般陆上球类运动所需的肌力,由于要在水面持续立泳并操纵水球,所以还需要浮力。肌肉较水为重,因此更需要庞大的浮力。而产生出所需浮力的,就是脂肪。

  所以身为水球社王牌,妹妹拥有足以自豪的完美躯体。她的身体内侧肌肉结实,外侧却因脂肪层包覆而十分柔软。妹妹的臀部也如同其材料特性,以肌肉紧实地形塑而成,但却宛如厚实的包子皮裹住肉馅般丰盈挺翘。包覆住那个丰润翘臀的,是樱桃图案的小小一块薄布,所以仿佛随时都会像※气球羊羹般绽裂开来,内容物飞溅而出,令人捏一把冷汗。(译注:以小气球为容器的球形羊羹。)

  而且看着垂在腰侧的红色樱桃小球宛如轻抚修长大腿般轻晃,就好像在看催眠术中晃荡的五圆硬币一样,我的脑袋渐渐发烫,差点因为晕眩而昏倒。

  「啊——受不了你!把这件绑上去啦!」

  我拿起自己脱下的衬衫,从妹妹身后把手伸到她的腹部,将衣袖部分紧紧绑在她的腰上。此时……

  「呀!」

  妹妹吓了一跳,在我的臂弯中像兔子一样蹦起来。此时,我正从后方将手环了过去,脸就靠在妹妹后脑勺的位置,于是撞个正着。

  「呜啊!」

  我仰天向后倒下,妹妹连忙满脸通红地回头看我。

  「啊……抱、抱歉,老哥。不过老哥也有错,突然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不管是谁都会吓到啦。」

  「我哪有紧紧抱住你!」

  我揉着鼻子坐起身。妹妹涨红了脸,露出尴尬不已的表情。

  「啊,也、也对。对不起,我误会了……」

  她误会了什么?万一我真的抱上去,而她会对此感到害羞的话,那不是也应该觉得穿着内衣在男生面前晃来晃去很难为情吗?妹妹在害羞这方面的分界线真是难以理解。

  「那、那个,换个话题好了,老哥,这座建筑是什么?」

  「明明是日本人,你连东大寺大佛殿都不知道吗?」

  「在这种只有木板跟免洗筷的状态下,要人看出这是什么建筑也太为难人了。只要告诉我这是东大寺大佛殿,我当然就知道啦。之前我也说过嘛,我好歹在日本史中学过奈良大佛开眼的历史。口诀是『大佛的脸真大』,所以是在七一〇五二一年对吧?」

  「所以说,你是来自未来的说书人吗?既然记得以前说过这些话,那就把以前遭到订正的事情也好好记着嘛。还有,随随便便用谐音记年代是邪魔歪道,不要这样背,『大佛的脸真大』是七五二年。」

  「唉唷——老哥好爱挑小毛病,你是历史老师吗?」

  妹妹嘴上抱怨,但头还是动来动去地张望着大佛殿内部,翘起的臀部也跟着不停摆动。

  「把七〇九七六九年的误差称为小毛病,就某种层面来说颇有充满几亿年、几京年、阿僧祇、那由多……这类天文数字的佛教风格,但你还是给我规规矩矩地记着。」

  「呜哇,好厉害,里面真的有大佛。」

  「听人说话啦。」

  「仔细想想,既然这个模型在这里,就表示你是在家里做的吧?」

  妹妹忽然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盯着我。

  「那老哥每天留在学校做什么?」

  带着有点像是逼问的认真眼神,妹妹抬起眼注视着我。我有种遭到警察盘查的感觉。

  「所以说,就是在做内容物啊。这是今天完成的部分。」

  我一边说明,一边从学校指定的背包中拿出一团气泡纸。将之揭开后,涂装完成的虚空藏菩萨像模型立刻从中现身。我把模型摆在大佛殿之中,从位于中央大佛(卢舍那佛)的角度看出去的左侧。

  「咦?除了大佛以外,还有其他佛像住在里面吗?」

  「是啊,在江户时代又多了新的家人。佛像爱好会不是社团,没有社团教室可以暂存展示品,所以大佛殿的模型要在家里做,只有里面的佛像是在学校完成的。懂了吗?」

  「为什么佛像模型不在家里做呢?我觉得没必要在学校留到这么晚啊……」

  妹妹直盯着我看。怎么搞的?妹妹今天特别死缠烂打。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在家里做也没关系,但是这次整个佛像爱好会都要制作展示品。不只我自己的东西,也要帮忙高野正在制作的三十三间堂。千手观音要做一千尊,所以在翻模之后,我跟比敷两人正在拚命复制中。」

  「要做一千尊?你们是认真的吗?」

  「虽然没有琐碎的零件,而是一体成形的小模型,当然也可以直接把印出来的纸贴上去,不过还是认真做出那个数量更有魄力吧。这种时候就是让更多人了解佛像魅力的绝佳机会,所以得全力以赴才行。由于今天看起来总算有希望完成一千尊,因此比平常留得更晚,也终于全部做完了。懂了吗?」

  「……啊,原来如此。这样啊,原来如此。也对呢,要做一千尊佛像肯定很辛苦。」

  妹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气势,连连点头。

  明明直到刚刚她还以盘问般的气势追问个不停,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才我也说过,文化祭前的文化类同好会成员会晚归是理所当然的事吧。不然你以为我在做什么呢?」

  「啊,没有,我知道你是在忙佛像爱好会的事啦……」

  妹妹有些吞吞吐吐。

  「也对,老哥参加了佛像爱好会,为了准备而晚回家是当然的嘛。明明早就知道了,我真是糟糕啊——」

  妹妹手握拳头轻敲自己的头。这不是她最近有时候会做的「傻笑吐舌欸嘿嘿☆」,这时的动作感觉起来带有一点反省的味道。比释迦牟尼佛更加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妹妹会反省实在很稀奇,这反而令我在意。

  「为什么『真是糟糕』?」

  「没有啦,什么事都没有——」

  妹妹好像想岔开话题,背过脸不看我,转而面向大佛殿。

  「不过为什么大佛的头发是蓝色的?这是哪个萌系作品的角色吗?」

  「难得都做了,我就涂上大佛开眼当时的色彩,全身是金色而头发是蓝色的。掺入铜色加工出年代感也很有味道,不过若要吸引参观者的目光,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有一个没有放到大佛殿里面耶。」

  「那是我之前做的仁王像。我想说要是有时间就做出东大寺南大门,把它装饰在里面,所以就先拿出来了。」

  「呀,好厉害!关节是可动式!」

  「因为这是可动系列的。喂,不要让仁王像摆出像是拍大头贴时做的动作,你会遭天谴!」

  「欸,老哥,这叠纸是什么?」

  「话题跳来跳去的,你都不打算好好延续对话吗?」

  妹妹指着我堆在大佛殿旁边的一叠纸。那不是普通的纸堆,而是用印表机印上淡蓝色般若心经内文的纸。A4大小的纸以一页两张的方式列印,之后预定用学校的裁纸机对半切成A5大小。

  「因为我很在意嘛。这是经文吗?」

  「不管是什么都不要乱摸,这也是文化祭要用的。文化祭的展览并非单纯只有走走看看,如果也设计体验型的展览,摆设能让人带回去当纪念品的东西,就会有人潮聚集对吧。我们要把几张桌子并在一起,推出『抄经体验区』,把这些抄经用的纸放在那里。」

  「哦——」

  「还有,我在想要不要也把附有注音的经文列印出大大一张,贴在展览板上,推出『读经体验区』。」

  「哦——」

  『抄经体验区』和『读经体验区』都是我的提案,所以我在说明时注入了无比热情,但是妹妹却表现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那何必要刻意问我呢?既然没兴趣,为什么还要问这些问题?我忍不住生起闷气。妹妹的随兴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如果为了这点小事而生闷气,就距离开悟之道愈来愈远了。

  顺带一提,我没有印表机,所以这些抄经用的纸是托父亲帮我印的。贺年明信片与暑期问候卡片对上班族来说是不可欠缺的,所以使用电脑加工图片跟列印似乎是他们的必要技能。把我用毛笔写的般若心经原文扫进电脑,再印成淡蓝色字体的也是父亲。

  父亲对佛教跟佛像都没兴趣,且忙于工作常常不在家。而我毕竟是男生,上了高中以后跟父母说话的次数也急遽减少,尤其是父亲,有一次我突然意识到时,才发现已经好几天没跟父亲说话了。

  不过日前我提出想考奈良的大学后,父亲便常常跟我商讨问题,还帮我印抄经用的纸。他是个话不多的人,我也不是很了解他,不过我猜他或许是想协助儿子达成梦想吧。

  所以,我也觉得不管是考试、佛像爱好会,或者三高祭,都得努力到足以回应这一切才行。

  「老哥?」

  妹妹一脸担忧地出声叫我。我发现自己出神了好一阵子,连忙用双手在脸颊上拍了两下。

  「啊,怎样?」

  「什么怎样,我在跟你说话耶!」

  「你才是,刚才都只是随便附和我说的话吧。我已经累了,而且『男女七岁不同席』,事情办完就快点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等等,说起来妹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刚才她似乎也一直在等我回家,甚至只裹上一条浴巾就从浴室冲到玄关。现在也一样,虽然妹妹擅自出入我的房间是寻常事了,但现在总觉得很不自然,看起来好像在硬挤出话题,想继续待在我的房间一样。

  「我没什么事要办,但也还没打算回房间,所以再聊一下嘛。」

  说完,妹妹端正地跪坐在我的棉被上。垫被上铺着棉被,被她在上头一坐,我就没办法睡了。受不了,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既然没事要办,那也没话好讲吧,快点去睡啦!」

  「老哥最近一直不在家,完全没跟你讲到话,我很寂寞啊。」

  「我是为了准备文化祭,这也无可奈何吧。」

  「嗯,我知道这无可奈何,而老哥将会去奈良也是无可奈何的……我明白。」

  「咦?」

  妹妹太过意外的一句话,让我惊讶得不禁发出声音。妹妹无论何时都紧黏着我不放,我还满心以为面对我要去奈良的事,她肯定也会耍赖说:「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绝、对不要!」虽然任性依旧,不过她是不是稍微长大一点了呢……我本来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过……

  「我是你妹妹,所以总有一天会跟老哥分开,非得离开老哥不可,这些我都很清楚。」

  不对,给我等等,说了这句话,现在却又稳稳坐在我的棉被上,根本言行不一吧?

  「在离开哥哥之前,先从我的棉被上离开。」

  我这么一说,妹妹就从跪坐的姿势松开腿,舒舒服服地重新坐好。这家伙根本无意让开,她是小朋友吗?简直就像猫趴在书上睡觉般,若想赶走,它反而会大大地伸个懒腰,像在主张自己的正当性一样。

  「虽然一定得离开老哥,不过既然有一天必须分开,我觉得只要把一生的份量趁现在黏个够本,我就不会寂寞了……或者该说,为了以后不要后悔,我想留下一大堆跟老哥之间的回忆……」

  「咦?」

  砰。

  突然之间,我被仰面朝天推倒在棉被上,妹妹从上方按住我。

  直到短短一秒之前,我都还在衣柜前换衣服,而妹妹坐在棉被上。我无法理解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这就是我这个文化系僧职男,与我妹妹这个以惊人速度在泳池中游动并射门的水球女孩,在爆发力与动态视力方面的差距吗?

  「……所以就算只是一下下也好,我想趁现在跟你待在一起,老哥却迟迟不回来,我才会一直等。」

  短短一瞬间,刚才还在一段距离外俯视着我的妹妹的脸,如今却已经逼近到我的脸上方约二十公分处,这让我无法立即掌握住状况,整个人僵住。

  而我在换衣服的途中被妹妹缠着东拉西扯,分散了心思,所以还没换好家居服。虽然穿上了裤子,但上半身依然只穿着汗衫。因此妹妹按着我双肩的手,直接碰触到我的皮肤。妹妹的腹部叠在我的腹部上方,中间仅隔着我的上衣跟妹妹的小可爱,也就是薄薄的与更薄的两块布而已。

  妹妹柔软的身体与体温直接传递到我身上,我完全手足无措。

  「喂、喂,走开啦,不要骑在别人身上,我又不是浦岛太郎的乌龟!」

  手足无措就意味着心中有邪念与烦恼障,尚未开悟。释迦牟尼佛在修行中也遭受到恶魔的种种诱惑,但祂不听不闻,保持冷静,因此得以悟道。女子是妨碍悟道的恶魔,这表示未成年的妹妹目前还是小恶魔……呜哇,一不小心就变成带点娇媚味道的语感,这让我更加慌乱。

  哪有可能因妹妹而产生什么烦恼障,我不可以倾听恶魔的耳语。不过是被妹妹压倒,我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慌乱,僧职男是不会慌乱的。

  话是这么说啦,但我根本紧张不已,眼睛跟嘴都紧闭到宛如会朝内侧凹陷下去一般。但是妹妹没有继续动手动脚的迹象,唯有一滴滚烫的水滴打上了我的脸颊。

  这是什么?我睁开眼睛。在我的脸部上方二十公分处,妹妹大大的双眼突然扑簌簌地掉下泪来。

  「今日子?」

  我完全不明白妹妹为什么会突然哭出来。仿佛想甩开傻住的我一样,妹妹别过头并站起身。妹妹原本压在我身上的重量顿时减轻。

  「抱歉,老哥……晚安!」

  妹妹哭哭啼啼地冲出我的房间。

  「……怎、怎么搞的?」

  被留下来的我一头雾水。妹妹究竟为什么突然哭了?刚才妹妹稍微提过对我的迟归感到不悦的理由,所以这部分我可以理解;但先把我推倒,之后又自顾自地哭着跑掉的原因,我则完全搞不懂。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比起从妹妹手中获得解放而松一口气,我更在意妹妹为何突然哭了起来,结果我心中依旧充满疙瘩。受不了,女子在各种意义上都是阻碍悟道的恶魔。我不由得体会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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