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最强的剑舞姬 第五章 四神

  琳妃的号令一出,〈四神〉的成员立刻往四面八方散开。

  率先从正面突击的,是敌方主将——萧芙。从她双手上穿戴着展开成虎型手甲的精灵魔装看来,她应该是属于近身格斗型的精灵使吧。

  「克蕾儿,我负责在前卫迎击敌人!」

  「知道了!后卫的防线就交给我和艾莉丝负责吧!」

  神人不待克蕾儿回答完,先行一步蹬地跃出。

  他手上的护界神·爱思特没有迸射出平时那种炫目刺眼的光芒,而是散发出柔和的光辉;这是神人为了延长作战时间,刻意抑制爱思特释放力量程度所采取的手段。

  这种作战方式虽然会减弱精灵魔装的威力,不过对爱思特造成的负担较小,而且也能把她身为魔剑的诅咒控制在一定程度以内。

  「嘿嘿,一对一战斗是吗……正合我意!」

  萧芙露出的笑容,并且把配戴手甲的拳头收在腰间聚力。

  「〈四神〉最强的精灵使——〈白虎〉萧芙,在此候教!」

  神人的剑和萧芙的虎拳正面交锋。

  双方的精灵魔装互相碰撞,敲出不协调的撞击声响。兵刀相交造成的冲击让大气也为之撼动。

  「唔……居然正面接下爱思特的斩击!?」

  「别小看我了!我的精灵魔装〈神虎牙〉可是攻防一体的手甲!」

  萧芙说着,冷不防地沉下身体,用惊人的速度挥出拳击。

  (好快……!)

  神人用灵敏的反应挡下虎拳,岂知——萧芙手甲上的雕刻竟像活生生的老虎一般,咆哮着用力扑咬神人的手臂。

  凄厉的剧痛袭上全身。神人强忍着想要喊叫出声的冲动,努力想甩开〈神虎牙〉的束缚。

  怎知一被〈神虎牙〉咬中,手臂马上皮开肉绽,伤势深至手骨。

  劳铃、白雅、李鸥等三人更趁此破绽一举突破神人的防线。

  (这下糟了……)

  神人原本计划至少要牵制住两名敌将,没想到竟然被三个人闯过身边。

  他一边咂舌叫苦,一边把〈歼魔圣剑〉交到另一边空着的手中。

  由于神人左右两边都是惯用手,所以此时使起剑来也毫无窒碍。

  他趁势反手挥剑,往咬住自己不放的手甲挥去。

  萧芙松开〈神虎牙〉的利齿,施展华丽的步法往后跳开,接着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再度握拳猛袭而来。

  神人立刻横剑为盾,接下虎拳的攻势,不料没办法完全卸下冲击的力道,整个人被小幅度地抛飞到半空中。

  「还没完呢!」

  随着叫嚣声,萧芙娇小的身躯顿时消失。下一秒钟,她便一口气拉近了敌我之间的距离,飞快地挥出一阵拳击。神人也不甘示弱,提剑挡住〈神虎牙〉锐利的扑咬攻击。双方的兵刃迸射出一道道激烈的火花。

  萧芙不给神人任何反击的空隙,不断用变化自如的拳术玩弄眼前的敌人。

  (……这家伙,是个暗杀拳法的个中好手!)

  她把强大的精灵魔装和熟练的体术配合得天衣无缝,使出排山倒海的一连串猛击;不仅如此,萧芙挥出的每一拳都非常沉重,要是被其中一招打中要害,肯定会受到致命伤。

  神人继续闪避一连串的拳击,突然间——

  「咕……咳!?」

  剧烈的痛楚蓦地袭上全身。

  (怎么……搞的……!?)

  自己应该以毫发之差的距离尽数避开了萧芙那一连串的攻击才对。

  想不起来何时有受到这种致命伤程度的严重攻击——

  「我的暗杀拳法——〈虎啸杀〉……是能用肉眼无法辨识的冲击波破坏内脏的拳法!」

  萧芙碧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猛兽捕猎猎物时的锐利神色。

  「原来如此……」

  神人擦擦嘴角的血,傲然微笑起来。

  「……看样子,我得拿出看家本领来对付你啰。」

  「别逞强了。你的手臂伤成这样,根本无法好好挥剑——」

  刹那间,只见一道风驰电掣的剑光迎面扫来,打断了萧芙的话。

  原来是神人用单手抡起〈歼魔圣剑〉挥出的斩击。

  「——我用单手让你就够了。」

  ◇

  另一方面,克蕾儿和艾莉丝与〈四神〉的三名精灵使展开正面对峙。

  〈青龙〉劳铃的武器是青龙刀,〈玄武〉白雅手中拿着大盾;至于〈朱雀〉李鸥则耍着单棍——三人各自展开神兽精灵幻化成的精灵魔装,摆出迎敌架式。

  「不好意思,我可不许你们继续撒野啦!」

  克蕾儿高声叫阵,同时奋力甩出炎之鞭。

  菲雅娜的仪式神乐距离完成还需要一段时间。在神人有办法抽身赶来支援之前,只能靠两人把敌方牵制住。

  〈青龙〉劳铃先发制人,她平举青龙刀往前突进。艾莉丝也不遑多让地提起〈风翼之枪〉应战,用枪杆防御住青龙刀的斩击。

  枪尖刮起旋风,滚滚气流飕飕作响。

  「——狂风啊!尽情地吹吧!」

  劳铃敏捷地往后跳开,艾莉丝瞄准她放出风之刃攻击。

  烈风形成无数的斩击刨刮大地。不料,就在风之刃差点击中目标时——

  〈玄武〉精灵使——白雅提着大盾闯进两者之间,风之刃被应声弹开消灭。她使唤的应该是在防御方面性能特别突出的地属性精灵,火候不够的攻击根本无法越雷池一步。

  「冷冽的冰牙啊,贯穿敌人吧——〈魔冰矢弹〉!」

  担任后卫的琳丝蕾见状,马上射出无数的冰之矢弹。

  ——岂知,劳铃和白雅一个错身互换位置,使出青龙刀把冰之矢弹全部扫落在地。

  对手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四神〉,团队默契的水准远远凌驾于我方之上。

  「火焰啊!为我捕捉敌人吧——〈炼狱缚锁〉!」

  克蕾儿甩出炎之鞭,将青龙刀的刀身紧紧缠住。

  正当她想要趁势夺下敌方的武器时——

  「蠢货!你以为有办法抓住千变万化的水流吗!」

  水之刃顿时消失无踪。接着只见劳铃倒转青龙刀的长柄,便在另一端再生出刀刃。

  「大姊姊,接下来轮到我们攻击啰!」

  手持大盾的白雅,趁克蕾儿收回炎之鞭的空隙纵身扑向她。

  原来那并不是护身用的盾牌——而是近身战斗时使用的格斗武器。

  「大地啊!释放你雄伟的咆哮吧——〈地冲雷〉!」

  白雅高声喊道,并且猛然用精灵魔装之盾敲击地表。

  她发动的是一招地属性的精灵魔术。大地轰然隆起,大量尘沙漫天飞舞;这招攻击的主要用意不在给予敌人打击,而是遮蔽敌人的视线。

  「吃我这招!炽热的火——」

  「太慢了!」

  克蕾儿原本想要先发制人使出火焰球,白雅却抢在出招前一瞬间扑到她身前。

  她在转瞬间抢入克蕾儿怀中,毫不留情地挥拳攻击克蕾儿的心窝。

  「咕……啊……!」

  沉重的冲击让克蕾儿差点晕厥过去,看来白雅和萧芙一样都是暗杀拳法的高手。

  白雅趁胜追击,欲对浮在半空中的克蕾儿施加攻击——此时,琳丝蕾的冰之矢弹迎头袭来,阻断了她的动作。

  她似乎不希望大盾被魔冰冻结,所以用回避代替防御。克蕾儿也趁此空档重新摆好迎敌架式,挥舞炎之鞭牵制敌手的行动。

  「火猫大小姐,你太天真啦。」

  「什么……!?」

  〈朱雀〉——李鸥手持鲜红色的单棍,抓紧炎之鞭乱舞的间隙抢进克蕾儿的守备范围。

  她用单手耍起精灵魔装的棍棒,让熊熊燃烧的炎之鞭缠绕在棍上。

  「怎么可能!你吸收了史卡雷特的火焰……!?」

  「嘻嘻……因为我的神兽精灵〈朱雀〉是炎属性的精灵呀!」

  李鸥所持的鲜红色单棍一脱手,马上幻化成一头炽热燃烧的炎之魔鸟。

  魔鸟吸收了史卡雷特的火焰后变得巨大化,随即振翅飞向天空。

  「啧……不愧是声名远播的神兽精灵……!」

  「对方联手攻击的熟练度也比我们强呢。」

  克蕾儿和艾莉丝在〈四神〉的三名成员包夹下,自然而然地陷入背靠背的窘境。

  对我方而言,战况呈压倒性地不利。克蕾儿等人在敌方默契十足的联手攻击下腹背受敌,担任攻击手的神人又受到萧芙牵制;虽然琳妃看起来不像前线战斗型的选手,但是像她那样的仪式魔术高手,多半和强大的精灵缔结有契约,如果放任不管恐怕会夜长梦多。

  (菲雅娜,拜托你要赶上啊……!)

  克蕾儿悄悄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在后方施展仪式演舞的菲雅娜。

  ◇

  「——绵延于大地的众多精灵啊!请回应吾之呼唤吧!」

  战场上兵戎相交之声不绝于耳。而在距离前线一段距离的后方,菲雅娜正努力跳着仪式神乐的演舞。

  她不愧是前任〈精灵姬〉候补人选的姬巫女,舞出的演舞不仅华丽,而且动作毫无窒碍。

  楚楚可怜的唇瓣中吟咏着对大地精灵献祭的精灵语。

  「——吾乃恳求汝等庇荫,赞扬汝等力量者……」

  曼妙冶艳的舞姿,简直像是战场上的舞后。

  但是,和优雅的动作相反,她的心绪其实正乱成一团。

  (快呀……我得快点完成仪式才行……!)

  远处,神人还和萧芙短兵相接,激烈地缠斗着。

  (……不行,我不能分心!现在得把精神集中在演舞上!)

  菲雅娜按捺着内心的喊叫声,继续用演舞献祭。

  不只神人,此刻〈史卡雷特〉队的所有人都身陷水深火热的苦战当中。

  耳畔不时传来兵器碰撞的声响,让菲雅娜感到如烈火焚身一般焦躁。

  (因为我能做的,就只有进行演舞而已呀……!)

  霎时,菲雅娜忽然觉得身体变得非常轻盈。

  这是大地的精灵对她所献祭的仪式演舞做出回应的现象。

  (……成功了!)

  她动作优雅地着地,脚边立刻浮现出光辉璀璨的魔术方阵。

  菲雅娜方才舞蹈的仪式演舞,具有请大地赐予舞者、还有和舞者情谊深厚的伙伴们祝福的功效。

  「仪式神乐第四式——〈荣光赞歌〉!」

  ◇

  金属互击的高亢声响回荡在林间地带——

  神人的〈歼魔圣剑〉和萧芙的〈神虎牙〉正擦撞出激烈的火星。

  此刻神人只要一挥剑,右臂上负伤的创口就会滴出涔涔鲜血。

  如果这场拉锯战继续僵持不下的话,他迟早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

  「你是怪物吗!?受了那么重的伤,动作居然还那么灵活!?」

  只不过,按捺不住焦虑情绪、抢先发难的竟是萧芙。只见她用神速挥出的拳击屡屡被弹回,千变万化的身法也被神人尽数看穿。

  (——我在〈教导院〉里见识过好几个暗杀拳法高手的功夫,就算流派不一,基本的身法还是大同小异。)

  「那么这招又如何——〈王牙咆哮〉!」

  萧芙嘶声吼道,〈神虎牙〉随即射出风属性的冲击波。

  这股力量把神人整个人刮飞到半空中。

  「你这家伙,居然还有远距离的招啊!?」

  「这叫杀手锏啦!」

  萧芙露出狰狞地扬起嘴角,像头野兽般轻盈地向神人扑过来。

  神人来不及起身,以倒在地上的姿势勉强接下这波攻击。

  (……不妙,再这样下去会被她压制!)

  萧芙的〈神虎牙〉是种能让契约者力量增幅的精灵魔装;反观神人的〈护界神·爱思特〉虽然是最强等级的圣剑,但却没有提升契约者本身力量的性能。神人光用一只手臂御敌,能承受的力量也有限。

  「风早神人,看来你不擅长地板战嘛!」

  眼看〈神虎牙〉的兽颚,就要在迫于眉睫的极近距离对神人放出风属性冲击波了——!

  千钧一发之际——

  「……什么!?」

  两人附近的地表忽然浮现出光辉灿烂的魔术方阵。

  神人趁着萧芙露出破绽的瞬间扬脚踢开她的手甲,从困兽之斗的地板战中脱身。

  脚边不断浮现出闪烁苍白光芒的无数魔术方阵。

  神人能清楚地感受到庞大的神威正藉由地脉流入,窜流在全身的感觉。

  这代表菲雅娜的仪式演武——〈荣光赞歌〉已经完成了。

  「——情势逆转啰,萧芙!」

  神人手中的〈歼魔圣剑〉蓦地迸射出比刚才更加耀眼的光芒。

  只要菲雅娜完成仪式魔术,我方就等于是胜券在握;地脉会源源不绝地提供庞大的神威能量,如此一来神人也能尽情使用最强等级精灵魔装的力量了。

  「你们队上的姬巫女,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前任〈精灵姬〉候补人选,居然能导引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萧芙握拳摆出迎敌姿态,同时出言赞扬道。

  不过,她的脸上却透露出游刃有余的从容神情。

  「——但是,和我们琳妃殿下比起来,她还差得远呢。」

  「什……!?」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在地面上扩展开来的魔术方阵,其图样居然以极快的速度被改写成别的模样。

  此情此景,简直像黑色墨水渲染在白色纸张上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运用仪式魔术改写他人的仪式魔术——琳妃殿下早就在等你们的姬巫女完成她的仪式演舞了!」

  萧芙边说,边用手甲挥出攻击。神人挺起〈歼魔圣剑〉挡下这一招。

  ——力道好沉重,萧芙拳头里的力量明显比方才强大许多;相较之下,原本洋溢在神人身上的神威顿时退去,圣剑散发的光芒也跟着变得衰弱晦暗。

  菲雅娜刚刚才辛苦完成的仪式魔术,这下子不仅丧失原本的功效,在被改写之后,甚至反过来强化了〈四神〉队使唤的精灵们。

  「……这也太扯了,居然连窜改仪式都办得到!?」

  神人一边呐喊,一边拼命设法推回萧芙的压制;纵使他对仪式魔术一窍不通,却也知道那是如同天方夜谭般离谱的事。

  神人转移视线焦点,越过萧芙的肩头望向远方。

  远处——身披七彩衣裳的库那帝国公主,正翩然舞蹈着仪式演舞。

  「看到了吗?神兽精灵〈麒麟〉的精灵魔装——〈神仙羽衣〉!」

  萧芙扬起嘴角,得意洋洋地笑道。

  「那身羽衣,能够让琳妃殿下的力量爆发性地增幅喔。」

  「什么……!」

  神人闻言不禁咂舌,接着转头往后方瞥了一眼。

  (糟糕……克蕾儿她们被敌方压制了——!)

  「——战场上岂容你分神左顾右盼!」

  萧芙的〈神虎牙〉破空嘶吼,倾尽压倒性的力量袭向神人。

  神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放松全身的力气,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她的攻势。

  「什么!?」

  萧芙因为对手意料之外的行动而乱了阵脚,顿时踉跄地失去平衡。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要先喊暂停啦。」

  神人伸手探进制服口袋,掏出一枚小小的石块。

  那是封印着雷精灵的精灵矿石。神人透过指尖对石块注入微量的神威能量,刹那间——

  迸射而出的闪光遮蔽了众人的视线。

  ◇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

  菲雅娜望着眼前那令人无法置信的光景,错愕之余,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

  自己的〈荣光赞歌〉竟在转瞬间眼睁睁地被改写成别的魔术方阵。

  「菲雅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担任护卫的琳丝蕾一边放出魔冰矢弹的炮击,一边嘶声问道。

  她原本预期势如骤雨的矢弹能牵制敌人,不料却被炎属性的魔鸟〈朱雀〉轻而易举地蒸发了。

  在被改写过的仪式演舞加持下,〈四神〉的少女们所使唤的神兽精灵,力量纷纷大为增幅。

  「咕啊……!」

  在前线奋战的艾莉丝被一击弹飞,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她胸口的甲胄碎裂,制服也被对手的斩击撕裂,渗出红色的鲜血。

  「骑士团长!?」

  「唔……抱歉,我太大意了……」

  艾莉丝撑起摇摇晃晃的身体重新站定。

  只见她手上〈风翼之枪〉的枪尖磨损缺角,萦绕在上面的风之力也大不如前。

  「怎么会这样,〈四神〉使唤的契约精灵忽然间变得好强!」

  克蕾儿虽然成功击落〈朱雀〉放出的火球攻击,但是自己也被逼得退到后卫的位置。

  李鸥乘坐的炎属性魔鸟高高扬起脖子——

  「呵呵……有了琳妃殿下的鼓舞,吾等〈四神〉当然所向披靡!」

  ——释放出狂暴肆虐的炽热吐息。

  「飞舞吧,带来毁灭的赤红火焰——〈炎王烈焰〉!」

  〈朱雀〉的吐息和克蕾儿用精灵魔术具现出的火焰在半空中正面对决。

  「……糟糕……不行,被对方压制住了!」

  「冷冽的冰牙啊,贯穿敌人吧——〈魔冰矢弹〉!」

  「狂风啊,尽情地吹吧!」

  琳丝蕾和艾莉丝同时出手施展联璧攻击,无奈〈朱雀〉在仪式演舞的加持下势如破竹,轻而易举地吞噬了两人的攻势。

  「菲雅娜!我们已经撑不住了……拜托你快使用防御魔术!」

  克蕾儿回头一看,不禁错愕地瞠目结舌。

  只见菲雅娜还颓然跪坐在地面,双肩不住地颤抖着。

  「对不……起……」

  「……菲雅娜?」

  「都是我……都是我害了大家……」

  ——派不上用场的王族,没有存在价值的〈失落的精灵姬〉。

  菲雅娜曾经一度丧失使唤契约精灵的力量,那四年之间从未间断的、冷酷的流言蜚语,此刻再度回响在她的脑海中。

  (四年前的那个时候,我也一样无力阻止重要的人犯错……)

  如今自己所属的队伍,因为自己能力不足的关系,眼看着又即将败阵——

  敌方施展的红莲烈火化成魔鸟的形状袭来,危机迫在眉睫,就算此刻施展防御魔术也来不及了。

  (我又……我又……!)

  菲雅娜听天由命地慢慢阖上眼睛,这时——

  魔鸟的火焰忽然被弹开,在远处卷起一场大爆炸。

  「呀啊啊啊……!」

  凄厉的暴风狂乱吹拂,刮得菲雅娜整个人被抛摔出去。

  「……怎……怎么回事?」

  菲雅娜一边呻吟,一边睁开眼睛察看。

  映入她眼帘的是——

  「我的好公主,现在可不是放弃的时候啊!」

  「神人……!」

  手持〈歼魔圣剑〉摆出迎战姿态,昂然而立的神人。

  ◇

  「你们还好吗?」

  神人用眼神继续与前方的〈四神〉对峙,同时出声询问身后的队友们。

  「这种状况……实在很难说没事耶,可能有大麻烦了……」

  克蕾儿缩着肩膀回答。

  「看来……只有背水一战了……!」

  神人一边苦笑,一边把力量灌注到〈歼魔圣剑〉上头。

  此时他的右腕已经麻痹,无法动弹。不仅如此,要是再继续勉强行动个几分钟,必然会因为伤口失血过多而晕厥;另外,萧芙的暗杀掌法也在他身上累积了不少创伤。

  〈白虎〉精灵使——萧芙,一面忿忿地折响关节,一面走上前来。

  「风早神人,你不觉得刚刚那样很差劲吗?害我折损了一段开心的时光。」

  她嘀咕着斥责刚才那招卑鄙的闪光弹攻击。

  「抱歉啊,我和这些贵族的大小姐们不同,是个粗鄙的莽夫呢。」

  只见〈四神〉小心翼翼地保持与我方之间的安全距离。就算面对的是弹尽援绝的猎物也绝不掉以轻心,丝毫不失强队的风范。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神人冷静地观察眼前的四名精灵使——劳铃、白雅、李鸥等三人,和王牌主将萧芙比起来,实力明显差了半截;如果一对一地用剑舞决斗,克蕾儿等人应该能占上风。

  (——可惜,团队战术才是这些家伙们的强项啊。)

  面对〈四神〉四人齐心的联手攻击,纵然有神人的超凡身手,也不容大意。

  (这毕竟不是我独力应付得来的对手啊……)

  神人悄悄用眼神对后方打暗号。

  克蕾儿仿佛和他心有灵犀,马上开口说:

  「我和琳丝蕾都还可以战斗!」

  「助攻的任务尽管交给我吧!」

  琳丝蕾也跟着点头示意,同时架起冰之魔弓。

  现在的神人不必孤军奋战,他拥有一群值得信赖的队友。

  想要守护重要伙伴的信念,能够赋予神人的剑比仪式演舞还要强大的力量。

  「菲雅娜,拜托你帮艾莉丝疗伤。」

  「我知道了。」

  菲雅娜毅然点头答应。

  「……神人,抱歉……让你费心了。」

  「艾莉丝,我这就帮你报一箭之仇。」

  艾莉丝懊悔地咬着唇瓣,神人柔声安抚她后,随即一个箭步蹬地奔出。

  率先采取反应的是〈玄武〉精灵使白雅,只见她沉下身子,用敏捷的步法步步进逼。

  从她的动作,神人机敏地看穿她是和萧芙师出同门的暗杀拳法高手。

  其余三人也以分秒之差一拥而上,并且不时变换攻击手,打出了一连串绵延不绝的攻势;她们的用意八成是想用拉锯战消耗我方体力——不过,她们分开游斗的战术,反而正中神人的下怀。

  藉由方才和萧芙的战斗,神人的手感已经来到了巅峰状态。

  他一边感觉某种东西在体内慢慢苏醒,一边全神贯注于剑舞之中。

  「大地啊!释放你雄伟的咆哮吧——〈地冲雷〉!」

  白雅举起大盾,奋力敲击地表——大地应声隆起,迸射出无数的石之弹丸。这种精灵魔术攻击力虽不太高,但是光凭一把剑实在难以全数弹开。

  「神人!快闪开!」

  克蕾儿甩出炎之鞭,红莲烈焰朝四面八方舞动开来,一口气弹开了所有的石之弹丸。

  趁着这个空档,神人隐身在从地底狂乱刮出的土砂风暴中,一鼓作气地直捣敌阵。

  这时,一名手持青龙刀的少女冷不防地出现在眼前;原来是〈青龙〉精灵使劳铃。她手上的青龙刀似乎受到仪式演舞的加持,巨大的刀身足足比原本大上一倍有余。

  眼见巨大的青龙刀横劈过来,神人连忙伏下身体回避;霎时,好几枚冰之矢弹掠过他的头顶激射而去,原来是琳丝蕾的援助射击。

  「蠢材,就算把水之刃冻结了又如何——」

  「这才不是普通的冰呢!看我的——在寒冬前绽放吧,碎冰之花!」

  寒冰顿时炸裂成无数的散弹,产生的冲击登时将劳铃震飞。

  神人抓紧机会,一口气抢上前去拉近距离。

  「休想得逞!」

  白雅闯进两人之间,提起精灵魔装之盾准备挡刀。不料——

  「抱歉……爱思特,我要施展有点粗暴的招式喔!」

  神人高声吼着,凝聚全身的神威能量,灌注到〈护界神·爱思特〉的剑身上。

  他保持行进方向,然后飞快地转身聚力,直接把光芒万丈的剑尖刺进大盾。

  兵戎相交,顿时火花激烈迸射。爱思特虽然是最强的剑精灵,终究无法一刀贯穿这种强化防御性能的精灵。

  不过神人的攻击尚未告一段落,他在电光火石间松开持剑的手——

  「绝剑技——第六式……碎破之牙!」

  用猛烈的拳击打向刺在大盾上的剑柄。

  冲击力透过剑身贯穿目标物——这是属于邪剑技的一种武器破坏技巧。

  〈玄武〉幻化成的大盾霎时碎裂,化成光之粒子;白雅见状,顿时瞠目结舌地愣住了。

  剑击粉碎大盾后,像被莫名的引力牵引似地,直接贯穿白雅的胸膛。

  肉体伤害即刻转换成精神打击,白雅受到灌注了庞大神威的一击,登时失去了意识。

  「可恶!竟敢伤害白雅!」

  劳铃激昂地提刀砍来,李鸥从反方向抡起鲜红色的单棍劈头挥落;神人正面的萧芙则把〈神虎牙〉收在腰间蓄力,来势汹汹地朝他突进。

  面对来自三方向的同步攻击——

  「绝剑技——第三式……月影圆舞!」

  神人以单脚为轴心,使出一记如同旋风般的回旋斩击。

  现场顿时火星四溅,神人不断以极短的间距转换方向使出斩击——宛如暴风肆虐般的剑技,同时粉碎了劳铃的青龙刀和李鸥的单棍。

  「……啧!你……你这家伙,原来刚刚没有使出全力吗!?」

  短兵相接,萧芙用〈神虎牙〉的剑齿接下神人的斩击。

  她的额头不由自主地冒出冷汗。

  「我并没有刻意留一手,是你刚才的剑舞唤醒了我的剑技。」

  神人发现手脚自然而然地舞动,身体还牢牢记得当年〈最强的剑舞姬〉使用过的那些剑技。

  「岂有此理……!光凭一个人就压制了吾等〈四神〉……!?」

  「别忘了还有我!〈炼狱缚锁〉!」

  「我也不是花瓶唷——〈魔冰矢弹〉!」

  炎之鞭和冰之矢弹同时朝萧芙袭去,面对乌鸦班拍档的联手攻击,纵然有〈四神〉王牌主将的身手,也只有乖乖被牵制的分。

  神人蹬地加速,打算追击失去平衡的萧芙——

  瞬间,他感到背上蓦地窜升起一股恶寒。

  抢到神人背后的谜样气息——竟然是〈朱雀〉精灵使李鸥。

  「嘻嘻……你的影子我收下啰。」

  「什么……!?」

  神人机敏地转换力向提剑斩去,不过李鸥已经灵巧地逃到他的攻击圈外了。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虽然一头雾水,但是现在也只能暂且置之不理。

  神人运用斩击的余劲,再度转向萧芙的方向。这时——

  「可恶——王牙咆哮!」

  萧芙对准神人脚边的地面,放出风属性的冲击波。

  大量的尘沙伴随凄厉的冲击声漫天飞扬,遮蔽了神人的视线。

  神人惊觉对手的用意,连忙刮起剑气,拂去眼前的尘沙。不过——

  待尘烟散尽,〈四神〉的成员早已撤退到琳妃所在的后方。

  萧芙露出气喘吁吁的疲态,劳铃则用肩膀扶着不省人事的白雅。

  「禀琳妃殿下,情非得已,微臣斗胆建议我方暂且收兵。」

  劳铃冷静地向主上进言。

  「身为堂堂库那帝国的〈四神〉,你竟要本宫在与二流队伍交战时鸣金收兵!?」

  「照战况看来,我方的判断或许有误。〈史卡雷特队〉既不是二流队伍,那个叫风早神人的精灵使也——」

  「也不是普通的淫兽!是货真价实的怪物!说实话……我没有自信赢得过他。」

  「噫咿咿……」

  琳妃懊恼地咬着仪式装束的袖口。

  「哼……风早神人,给、给我记住!下次遇见,本宫定要取你的狗命!」

  她撂下这句经典的反派角色台词,接着便一溜烟地跑了。

  「喂……!给我站住!」

  「我不会让你们跑掉的!」

  「等……等等……」

  眼见克蕾儿等人想要追击〈四神〉一行人的模样,神人连忙出声喊住她们。

  「怎么啦……?照这种状况,怎么可以不趁胜追击呢?」

  「呃……你说得是没错啦,不过我的身体……好像差不多到极限了……」

  神人气若游丝地说着,随即双脚一软跪倒在地上。

  不出所料,勉强使用全盛时期的剑技,反馈在肉体上的负担也相当沉重。

  「神人!?」

  克蕾儿连忙赶到神人身边。

  直插在地面上的圣剑也凭空消失,幻化成原本少女的姿态。

  「神人,您老是太过勉强自己。」

  爱思特一边面无表情地搀扶着神人,一边嘟囔着说。

  这时菲雅娜好不容易完成对艾莉丝的初步治疗,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

  她从怀中取出精灵矿石按捺在神人身上,进行最低限度的急救。或许是心理作用吧,神人感觉痛楚似乎稍微减退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仪式演舞出了差池……」

  「不要放在心上,这不是菲雅娜……的错……」

  「对呀。对方居然有能让姬巫女力量增幅的〈精灵魔装〉,那根本算是作弊嘛!」

  平常总是成天和她拌嘴的克蕾儿,这时也温柔地安慰起菲雅娜。

  不过菲雅娜脸上的阴霾并未就此散去;或许是这次敌方在决战时,针对她的力量拟定战术的事,让她因为责任感而内疚不已吧。

  「先、先不提这个,关于刚才的剑技……喂喂……?神人!?」

  神人忽然感到眼前一暗。

  他听着耳边依稀传来克蕾儿等人担心的声音,渐渐失去了意识。

  ◇

  「哼……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啊啊啊啊!」

  库那帝国公主——琳妃·秦·库那,此刻正愤恨难消地用力跺地泄愤。

  〈四神〉以跌破众人眼镜之姿,败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小队。目前全队人马正潜伏于森林中逃逸。

  乍看之下,由于〈魔石〉并未被夺走,所以战局应该是平分秋色;但实际上等同是一场大败仗——〈神仪院〉放出的精灵,把比赛场地上的所有剑舞活动,全都以即时影像的方式传达给观战的王公贵族们欣赏。所以此次失足,肯定会大大折损库那帝国的威信。

  「……气死我了。说她们是二流队伍的家伙到底是谁,还不快自首!」

  「根据艾雷西亚精灵学院的排名显示,风早神人一伙人的确比隶属于同校的〈翼龙队〉、〈凯鲁诺斯队〉排名落后呀。」

  萧芙在行进中忍不住发难,搀扶着白雅的劳铃则解释给她听。

  「……算了,终归一句,没有真正交手过,就无法断定对手实力。既然如此,想必他们击溃〈龙皇骑士团〉的传闻,也未必是空穴来风啰。」

  「欸……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可以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啊?」

  「没办法呀,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执着呢?」

  「方才的战斗我们已经全力以赴了,所以就算输了这役,也不会有半点怨言。」

  琳妃眼眶噙泪地喊叫,无奈属下们的回答却非常豁达。

  「……是这样吗?微臣倒和琳妃殿下有同感呢。」

  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朱雀〉精灵使——李鸥,这时乎忽然停下脚步。

  「李鸥……你怎么啦?」

  「赫赫有名的强队〈四神〉,居然被一个单枪匹马的精灵使打到落花流水,有如丧家犬一般滑稽……要是我的话,才没有脸回祖国见乡亲父老哩。」

  「……你说什么!?」

  萧芙露出严峻的眼神恶狠狠地瞪向李鸥,劳铃也诧异地皱起眉头。

  依李鸥的个性,应该不会像这样刻意出言挑衅才对。

  「李鸥,嘴巴放干净点!本宫不许你污辱同伴……唔……你在笑什么?」

  「嘻……嘻嘻……啊哈哈哈……」

  霎时,李鸥扭曲的嘴角透露出邪恶的气息。

  「公主殿下,微臣先跟您赔个罪啰,没办法呀……谁教你们全都是一群呆头鹅呢?」

  李鸥说到后来,不仅是说话的方式,连音调都改变了。

  「李鸥!?」

  「琳妃殿下,危险!请您快点移驾到后方!」

  两人往前踏出一步,挺身保护公主的安危。

  说时迟那时快,李鸥的轮廓竟开始像海市蜃楼般扭曲变形——

  幻影散去后,出现了一位做舞娘打扮,服饰极为冶艳煽情的妖艳美少女。

  「你是——」

  「〈炼狱使徒〉的魔女,雪拉·卡恩!?」

  萧芙立刻机敏地展开精灵魔装准备应敌。

  「你……你这妖女!你对李鸥做了什么!?」

  「嘻嘻,我老早就处理掉那只不守规矩的坏老鼠啦。嗯……把她杀掉的话我自己会被褫夺参赛资格,所以我姑且留着她一条命啰?」

  「混帐,莫非从昨天召开御前会议时,你就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

  萧芙手上的〈神虎牙〉呼应主人的心境,刮起隆隆旋风。

  「嘻嘻……接下来该怎么玩呢……」

  雪拉嗤嗤讪笑,接着举起手,在空中发出清亮的弹指声。

  「——不如就先收下各位〈四神〉猛将的〈魔石〉吧?」

  「……唔!?」

  刹那间,从森林中蓦然出现了一群来势汹汹的异形大军。

  那是数量高达数百只的魔精灵兵团,魔精灵们纷纷像贪婪的野兽般,嘶吼着磨响了它们的利齿。

  「我们——中计了!?」

  萧芙一边挺身护在浑身颤抖的公主身前,一边绝望地叹了口气。

  ◇

  ——惨绝人寰的狂宴仅只持续了不到几分钟。

  「真可惜……不愧是〈四神〉的主将,看来没那么容易便手到擒来。」

  雪拉·卡恩在手上把玩着刚搜集到的两颗〈魔石〉。

  那分别是劳铃和白雅持有的份。劳铃为了争取时间让萧芙和公主脱险,自己担起断后牺牲的工作,离开了〈精灵剑舞祭〉的舞台。

  「算了,这场戏虽然无聊,不过当作余兴节目看,倒也挺有趣的。」

  雪拉把〈魔石〉顺着肌肤滑进胸口,接着不怀好意地舔舐了一下唇瓣。

  没错……对这个魔女而言,猎捕〈四神〉只不过像是上菜前聊胜于无的瓜子罢了。

  她真正的计划,是要在〈炼狱使徒〉的总帅——戴着鲜红色面具的少女行动前,早一步抢下功劳。

  为此,雪拉不惜计划抢走她看重的那个女孩。

  「魔王的后继者,是属于我祖国教主大人的东西——而且,我也确实拿到他的影子了。」

  雪拉对空发出弹指声。

  只见她本人的影子里,钻出了一具漆黑的身影。

  无相无貌的人型木偶——魔精灵〈混沌之讥〉。

  据传闻,它是昔日所罗门魔王使唤过的七十二柱精灵之一;现在则是耶鲁法斯国的〈蛇〉特别为这届〈精灵剑舞祭〉替雪拉·卡恩准备的——她个人专属的封印精灵。

  〈混沌之讥〉拥有〈变化〉属性;只要被它捕捉到影子,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它都能完美地模仿出精灵使的外貌,甚至还能运用对象持有的契约精灵的完整力量。

  之前雪拉之所以能使用〈神兽精灵〉朱雀的力量,就是因为〈混沌之讥〉的能力使然。

  「呵呵呵,我就快来啰……〈暗之精灵姬〉。」

  无相无貌的黑影静静地跟随雪拉,缓缓消失在森林深处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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