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 二章 愉快的同伴与『不可思议的少女』

  听见小鸟的鸣唱,以及受到温暖阳光的照射,我意识朦胧地从沉眠中苏醒过来。

  说『朦胧』是因为我不擅早起,非得要大音量的闹钟响起、我把它按停、响了后又按停……这样重复数次后,才勉强能下床。

  然而,今天却没听到闹钟震耳欲聋的声音就醒来。

  (啊~对喔,今天是假日呀……)

  我昏沉沉的脑袋想起,因为没有早起的必要,所以我也没设定闹钟了。

  (咦……?那我又没肚子饿,为什么会醒来呢……?)

  正当我头脑昏沉地思考着这件事的时候……

  拍拍!

  「喵~」

  ……好像有某个柔软的东西,在拍打我额头的感觉。虽然是遭到拍打,但是那力道极为微弱,因此并不觉得痛。而且非但如此,在那质感的作用之下,让我反而感到又痒又舒服。

  (我好像听到猫的叫声……是我的错觉……吧。)

  我这么想着,然后准备享受『赖床』这个只有假日才能被允许的至高幸福。

  拍拍!

  「喵~」「咪~」

  (……猫叫声好像变成立体声了……我还很困啊——)

  我开始赌起气来,再一次打算入睡。

  拍拍!

  「喵~」「咪~」「呜咪~」

  变成环绕音效了。

  (……我们家有养猫吗?)

  到了这个地步,尽管我仍是半梦半醒,也开始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拍拍!

  「喵~」「咪~」「呜咪~」

  「……喵~」

  听到其中甚至掺杂了猫以外的声音,我终究无法再睡下去了。

  (这么说来,我记得昨晚好像有发生什么事——?)

  正当我起床,打算伸个懒腰,手一伸出去——

  柔软!

  「嗯……」

  「………………」

  我左手的手掌上,感觉到柔软又有弹力的触感……我顿时清醒过来,也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早安,澪。」

  「……嗯……早安,悟。」

  我维持着左手的触感向她道早。澪本来就是一贯的面无表情,而我只是惊慌过度,反而冷静了起来……话说这样的状况我该怎么办?(主要是关于左手的处置。)

  「…………你在做什么?」

  「……嗯,因为悟一直不起床……所以我们一起叫你起床。」

  听她这么一说,我开始确认状况。

  澪从我的左侧探头过来;我胸口上是白猫比丝;脸的右侧则是黑白猫理德;攀在我头上、从刚才就一直拍打我的,是黑猫伊芙啊。

  「……你醒了吗?」

  「非常清醒。」

  主要是归功于左手,不过,泞是一点都不在意吗……?我心中如此想着。

  「……嗯,那你就起床好吗……我试着做了早饭。」

  澪若无其事般地起身,在床旁对我说道。我一方面为左手失去的那份触感感到惋惜,一方面也松了一口气。正当我也准备起身时,比丝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行动,而往我脚的方向移动。

  (嗯,比丝,你要小心一点,我的下半身现在可是很危险啊。)

  然后我起身,直接盘腿坐在床上,比丝于是更加往脚边移动;而理德则是不知为何,端正地坐在我的旁边;伊芙则仍在我的头上,看来她很中意那里。

  「……嗯,那我先出去了。」

  在确认我起床之后,澪于是准备走出房间。

  「啊,澪!」

  「……?」

  我一边将攀在头上的伊芙抱了下来,一边叫住了澪,而澪的表情则是有些讶异。

  「啊!……那个、怎么说呢……早安。」

  或许是一个人生活久了吧,虽然只不过是普通的打招呼,像这样特别说出口,也令我感到难为情。

  「……嗯,早安。」

  这是今天第二次道『早安』,不过澪并没有特别觉得奇怪,而是以她一贯的面无表情向我回应,然后走出了房间……临去之际,我看到她的嘴角似乎流露笑意,就当是我的错觉吧。

  只是简短又平凡的对话,让我感到内心深处,有『某种』温暖的感情逐渐积蓄。

  (我是这么怕寂寞的人吗……?)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

  「喵~」「咪~」「呜咪~」

  「好啦好啦,比丝、伊芙、理德,你们也早安。」

  「「「喵☆」」」

  它们就像在回答我似地,一同叫了一声后,便宛如没事了一般,追在澪的身后离去了。

  ……嗯,我就当这是偶然吧。

  附带一提,我的心灵虽然得到了温暖,但是由于『左手残留的余韵』的关系,花了五分钟的时间,我才终于能够站直。

  「不过,澪亲手下厨啊……」

  当我从二楼的卧室前往饭厅的途中,不禁独自喃喃自语。

  澪做菜的手艺可以说完全是未知数,不,我非常地不安。

  澪所拥有的与其说是一般常识,倒不如说是一般『知识』(……虽然其中似乎多少也掺杂了非一般的知识)。这点从昨晚的对话,和她会正常使用浴室、会自己穿衣服,而且很可能厕所等等也都会使用——这些地方都可以证实。

  不过从相遇时的服装,还有之后只穿一件衬衫的那件事情,以及今天早上发生接触意外时她完全无动于衷的表现,也可以得知她在常识、情感方面和小孩子差不多……啊!

  (——是了,感觉就好像是一个长大的婴儿,却只有将知识灌输给她,大概就会是那样吧……)

  若是真要形容,那状态就像是『身为人类的经验值不足』。

  那么,对于料理这个『最需要靠现实经验值来提升等级的技能』,她能够顺利完成吗……?

  (——我需要做好可能会看到全黑色早餐的心理准备吗……?)

  为了预防万一,『胃药摆在哪里呀?』『有没有什么吃的可以拿来中和……』我思考着这些应对办法,走下楼梯,打开饭厅的门,然后我看到……

  「…………咦……?」

  我整个人愣住了,老实说我很意外,我原以为这是绝不可能的。

  「……?悟,你在做什么……?」

  澪(身上穿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对像个棒槌似地站在入口的我问道。

  「澪……这是你做的吗……?」

  「……嗯。」

  澪点头肯定,虽然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这时看起来却显得有些得意。

  (很普通……)

  没错,很普通。不,实际上可以说做得比普通还要好吧。

  烤得颜色恰到好处的吐司,上面涂抹了奶油;装着吐司的盘子旁边,还摆放了市售的果酱瓶和果酱刀;以玻璃器皿装着的生菜色拉是以青菜为主,还以切片的蕃茄作为点缀;另外还有装有炒蛋和烤培根的盘子,装着汤的汤杯,以及装有柳橙汁的玻璃杯。

  这是常在电视上看到的『普通的早餐』,不过实际大多数的人早餐都是随便解决,会将菜色准备得这么齐全的家庭应该少之又少吧?

  「……其实我本来是想做培根蛋的……可是我的蛋却打不好……我明明知道方法呀……」

  现在的澪看起来像是有些沮丧。

  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想到,摆放在餐桌上的菜色,全都是几乎不需要技巧的食物;只不过是经过一番精心的装饰摆放,所以乍看之下才会没有察觉。

  空有知识,却没有打蛋技巧的少女。而那样的少女竭尽心力,花费了一番工夫所完成的结晶,就是摆放在餐桌上的这些食物。

  (——糟糕,我有点想哭了……)

  我压抑着胸中涌上的感动,露出笑容,温柔地拍了拍澪的头。

  「谢谢你,澪,看起来好像很好吃哦,下次我们一起练习打蛋吧?」

  听我这么说,澪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

  「……嗯。」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这孩子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情吧……?)

  虽然我不禁想心想这种事有可能吗?」,但是现在总之先吃饭吧。

  「那我们就开动吧,对了,小家伙们呢?」

  「……嗯,在那里。」

  我望向澪所指的方向。

  「喵~」「咪~」「呜咪~」

  在餐桌有些距离的地方,地上铺着报纸,上面则是摆放了盘子,里面装着微微冒着热气的牛奶,三只小猫则是端正地坐在盘子前。

  (它们是在等待开动吗……?)

  「好、好了,我们快点开动——怎么了,澪?」

  我和澪的餐点原本是面对面地摆放在餐桌上,却见澪将自己的餐盘,移动到我的区域的旁边,然后搬起椅子,来到我旁边坐下。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行……?」

  「不,我是无所谓……」

  「……嗯,那么开动了。」

  「啊、好,开动了。」

  「喵!」「咪!」「呜咪!」

  回应澪的『开动』,当我也说出『开动』时,小猫们就像是迫不及待似地叫了一声,然后一头伸进装牛奶的盘子里。

  (真、真的在等开动啊?)

  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其它解释了。

  ——果然这些小家伙们也不寻常,或者该说以澪为中心,这三只也是相同吧。

  「……?悟,怎么了吗……?」

  「啊?——啊啊,不,没什么。」

  原本不自觉地盯着澪看的我,也不知道是慌张,还是为了逃避现实,情急之下喝了一口汤。

  「好烫!」

  「……你没事吧……?」

  「啊、对,我没事……咦?这个汤……」

  我还以为是市售的快餐汤包,不过看来似乎不是。

  (是昨天给她喝的洋葱汤?但是味道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嗯,因为昨晚的汤既温热又美味,所以我就试着做了……」

  嗯,汤是够好喝了……不过问题不是在那里。

  「你怎么知道做法?」

  「……嗯……用网路搜寻。」

  哇~便利的网路社会万岁!

  …………这女孩真的是丧失记忆吗?——更重要的是……

  (这女孩究竟是什么人……?)

  她缺少记忆,却拥有偏差的知识,一副想睡的表情,以及……温暖的心。

  我想了解这女孩,而这样的想法——并不是基于『义务感』,而是我对她有了『兴趣』。

  「啊,对了,澪,我等会儿要外出一下。」

  我静观清洗餐具的澪,对她说出从昨晚就思考好的今日行程。

  附带一提,并不是我叫澪洗碗,而是她本人自告奋勇要做的。可是当我问她『你有自信不会打破吗』时,她却回答『…………我会努力的』。因此我就决定在一旁守候了,刚开始还让人担心的澪,如今也已经逐渐熟练的样子。

  「……嗯,我也想跟去。」

  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不过唯独今天我是绝对不能答应。

  「但是除了我的衣服之外,你没有衣服可以穿吧?我今天会设法张罗一些回来,你今天就乖乖待在家里,好吗?」

  ——其实不能带她去的理由,并不止如此而已。

  「…………嗯,我明白了。」

  看来虽然不甘愿,但她总算还是谅解了。

  「就算有人来,你今天也不能应门哦!也不用接电话。除此之外,在家中你想怎样随你高兴。啊,小家伙们要拜托你照顾罗?」

  「……嗯,我明白了。」

  虽然是和刚才同样的一句话,但这次她回答得就心甘情愿了。倒是她的心情是好是坏,原来可以从停顿的长短来判断啊……

  当我们在谈论这件事时——

  「「「咪~咪~咪~」」」

  才刚谈论到的小家伙们这时出现了,而澪注视着小猫们,然后说道:

  「……嗯,我知道了……悟,这些孩子们要上厕所,我这就带它们去罗?」

  「了解,那就拜托你了。」

  「……啊,碗盘……」

  「剩下的让我来洗,谢谢你罗,澪。」

  「……嗯,谢谢你,悟。」

  澪说完便带着小猫们离开了,好啦,那我也快点把碗洗完吧。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不知为何,我一边哼着某SF电影大作里坏人角色的主题曲,一边清洗碗盘。由于油腻的碗盘不多,而平底锅又已经先洗好了,所以剩下的清洗工作就很轻松。

  (这么说来,我回家时也该买些猫用的厕所用品吧。)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嗯……?」

  我注意到『某件事』,哼歌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洗碗的手也停了下来。

  (——刚才和澪那段感觉非常自然的对话里面,好像夹杂着些许不自然的对白……?)

  我重新回忆了一遍,额头旁竞莫名流下一道冷汗。

  就在此时——

  「……嗯,我回来了。」

  「喵~」「咪~」「呜咪~」

  浚和三只猫回来了,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小家伙们似乎露出得到解放的表情。

  (——只能开口问了吧。)

  「……怎么了,悟……?」

  看到我莫名冒汗,脸上又是惊讶的神色,澪于是疑惑地向我问道。

  「——澪?你刚才知道它们想去上厕所?」

  「……嗯,因为它们是那样说的。」

  浑有如理所当然一般,回答得十分干脆。这么说来我才想起,她昨晚似乎也有说了什么话……?

  ——我的脑中浮现了一个荒唐的想法。虽然明知那是无稽之谈,但除此之外也无从解释了。而且那样一想,澪和小猫们从昨晚至今许许多多的不自然举动,也就都说得通了。

  ——于是我下定决心,提心吊胆地开口问湩。

  「——澪……?你该不会能和猫沟通吧……?」

  「……嗯。」

  澪点头肯定,宛如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打从我在澪和小猫们的目送下走出家门,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澪能够和猫对话,这已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因为我已经做过许多测试了。

  像是要澪下达指示让小猫们照做,又或是小猫们先透过澪,告诉我它们要如何动作,然后再看它们是否真的那样行动。

  于是我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澪可以与猫咪们对话』。而且不知是否是受到她的影响,小猫们的智能似乎最少也有人类幼稚园儿童一般的等级。

  而且,看来猫咪们也听得懂人话,起先我还以为它们只听得懂——所说的话,但是结果它们似乎连我说的话也听得懂。这么一想,昨晚它们那些不自然的举动也就说得通了。

  而我如今思考的问题就是……

  (在不可能的情况下遇见的少女,她拥有不合常理的能力……?)

  这会是偶然吗?她是拥有能力才被抛弃,又或是因为那是没用的能力,所以才被抛弃……会是某个危险的研究机构吗?我甚至连这种可能都设想到了。

  (不过,她也有可能只是个碰巧拥有超能力(?)的离家少女……)

  ——总之那些因果关系先摆一边,反正今天我的目地之一,就是要委托调查澪的身分。

  由于边走边思考的关系,我也已经即将到达目的地。

  我并不打算违背与澪的约定,也就是我不会声张此事。而在这样的条件下,想要调查她的身分,能采取的手段自然也就非常有限了。

  第一个方法是委托侦探调查。只要找对门路,那些人都是专业人员,可以在不泄漏秘密的情况下,在各方面进行广泛围的调查。

  可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我和澪相遇的方式。

  侦探:「——那么你是在哪里发现那少女的?」

  我:「她是被装在一个写有『请收养她』的纸箱里。」

  侦探:「………………」

  我:「………………」

  侦探:「你如果是来捣乱的就请回吧。」

  (对,如果我是侦探也会那么说。而且找侦探又很花钱。)

  因此,这个方案就只好作罢。这么一来——

  (虽然不想欠那家伙人情……但我也只能来这了……)

  『唉~~』我大大地一声叹息,抬头仰望这栋建筑物,这是我们家附近的一间派出所。然而就像我刚才所说,既然我不打算把事情声张出去,因此也不可能直接找警察帮忙。

  第二个选项就是我所选择的方法——拜托警察朋友替我私下调查。而那个『腐败警官』——也就是『黑木司』就在这里当班。

  我和『黑木司』是国小、国中、高中都同校的死党。他的性格说好听也只能以变态来形容,而且又薄情寡义,那样的人竟然还能当上警察,认识他的人无不感到诧异。

  如果出了事才来找他,那根本别指望他会帮忙。但如果在事情还没发生前就告诉他,那么愈是异常的状况,他愈是……

  「——那是哪一片HGame的故事呀?」

  「我就是喜欢会做出这种反应的你。」

  果然如我所料,他上钩了。

  「……被男人告白我只会觉得恶心啊。」

  「放心吧,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不管怎么说,由于他的脑子里装满游戏,所以他也有着能接受超常事物的强韧精神。而且事情牵扯到女孩子,那更是投其所好。

  「算了,我大概知道你找我做什么了,你想要我帮你调查那女孩的身分对吧?

  既然必须保密,那么我就只能一个人行动,所以我也无法帮你进行搜查,不过查一下失踪人口的名单倒是可以。」

  「好、好啊,那拜托你了……这份恩情我会记住的。」

  黑木尽管不耐烦,却仍是答应我了。虽然『腐败』,他毕竟还是警察啊。

  「欠我的人情当然是要还的,用下个月发售的那款HGame的限定版报答我就可以了。」

  ——终究是个『腐败』的家伙!附带一提,我之所以喜欢HGame也是受这家伙的影响……

  不,应该说是受到他的洗脑。但是明知如此却仍无法抽身,可以知道那业界是多么地罪孽深重了。

  「然后呢?你说她像是丧失记忆,那么那女孩有什么特征?」

  黑木收起原先有些嘻皮笑脸的表情,切换成大概是执勤时用的认真表情,对此我也表情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

  「年龄大约十五岁左右,肤色白皙,身材娇小,留着长及腰部的茶色直发。虽然我并没有检查过,但是在她身体显眼的部分,并没有看到任何可作为线索的痣或伤痕。」

  ——别说是显眼的部分,她全身几乎都被我看光了……不过这种事没必要说出来。而黑木则是动笔抄着笔记,继续对我问道:

  「嗯嗯……那她是不是处女呢?」

  「鬼才知道!」

  黑木一脸认真地问我这种问题,这就是变态之所以为变态的原因。对于我的回答,『腐败警官』满脸惊讶地逼问我。

  「怎么可能!怎么会不知道?在那种状况下遇见那样的女孩,一般都会上了吧!怎么可能不上!」

  「我没上啦!你给我冷静一点!『腐败警官』!而且这一项和找人无关吧?那么想知道你不会带只独角兽来啊!」

  「现实世界怎么可能有那么方便的处女探知生物,你这满脑子游戏的家伙!」

  「你没资格说我啊啊啊啊啊!」

  被他那样形容,独角兽还真是猥亵啊。

  ……真搞不懂这种家伙到底是怎么当上警察的?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警察不用面试吗?

  总之,这个腐败警官吐着沉重的气息,回到坐位上,在呼吸平静之后对我说了一句:

  「胆小鬼。」

  「呜哇啊啊?」

  不知何故,这句话听来格外地刺痛。

  「送上门的大餐你还不享受,身为男人你不可耻吗?」

  「……我做的明明在道德上是正确的事,为什么会受到指责……?而且指责我的还是个警官……」

  (这家伙……真想让他尝尝我昨晚的苦恼……!)

  我紧握着颤抖的拳头,拚命压抑我的暴力冲动。

  「——算了,那先姑且不论,没有其它特征了吗?」

  说到特征——是有的……但是我该说出来吗?

  (——还是说吧,如果这多少能成为线索的话,我就非说不可吧……)

  幸好这家伙有那个基础,可以接受超出常识的事情,于是我下定决心,把那件事说出口。

  「……她能够和猫沟通。」

  「…………啥?」

  「我说那女孩能和猫交谈啦。」

  「………………你……是认真的吗?」

  「没错。」

  听到我笃定的回答,黑木默默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右手拿起桌上的『某物』。见他左手也接着要做出动作——我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

  「等等,黑木。你要用那个如今已是骨董的黑电话打去哪里?」

  「当然是医院!我要叫救护车来,我带你去看你的脑袋。」

  「我很正常!」

  (——即便是黑木式的思考,也认为那是超出常识啊……你太令人敬畏了!澪!)

  我重新感受着对澪的战栗,同时把我说这话的根据——也就是今天早上的实验结果和事例,对黑木加以说明。

  「原来如此……如果那是真的……那这件事就大有问题了,你欠我的人情要算两次。」

  「你以为新人教师的薪水有多少啊?」

  「你说这话之前,最好先把你的生活和那女孩的人生,放在天秤上衡量过再说哦?」

  ——呜!一句话戳中我的痛处,这个薄情寡义的家伙,黑木果然就是黑木。

  「——不过,我也会尽可能帮助你,不过只限于我能力范围之内就是了。」

  黑木避开我的视线这么说道……果然,黑木就是黑木。

  「——好啦,这样就没事了吧?没事就快滚吧,我可是很忙碌的。」

  或许也是在掩饰他的难为情吧,只见黑木避开我的视线,粗鲁地如此说道,不过——

  「『忙碌』?你平常总是闲闲没事,这倒是稀奇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啊,最近发生多起可疑的火警。因为人为纵火的可能性很高,上面要我们加强巡逻呀。

  喔,反正是顺便,这张照片也给你看一下吧,这是在火灾现场附近拍到的可疑人物。不过因为还不确定犯人是不是他,所以还没对大众公开。」

  黑木交给我的照片上,映着一个没什么特征的男人背影,再加上分辨率相当恶劣,至少对外行人来说,这张照片实在没有多大帮助。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最近确实常听到消防车的警笛声,连假结束之后,我或许该向学校报告一下。

  「——原来是这样,抱歉在你忙碌的时候还来麻烦你,那么虽然抱歉,那件事还是要拜托你罗。」

  「我了解啦——你快回去陪她吧。」

  「我会的……谢啦——喔,对了!」

  我想起今天的另一个目的,于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决定开口向他问看看。

  「还有什么事吗?」

  或许也带着难为情吧,黑木的语气显得颇不耐烦。

  「你有女生的衣服吗?」

  「有啊。」

  「……………………」

  「……………………」

  我们之间短暂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开了口: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可以啊。」

  「……为什么你会有……?」

  「角色扮演用的。」

  「你来扮吗?」

  这家伙穿女人服装角色扮演的模样,我绝对不想看到,甚至不想知道他有这种新嗜好。

  「你是笨蛋吗?当然是给女朋友穿的。」

  「没有女朋友的经历等于年龄的你,买给女朋友?」

  「……哼,你还是一样思虑浅薄啊。」

  我由于太过吃惊,甚至没想到要对他吐槽『你没资格说我』。而黑木的眼神则像是凝视某

  个遥远光辉的未来般,如此开口说道:

  「世界上也有从一通电话开始的邂逅……」

  「……………………」

  「……………………」

  我们再度陷入沉默,而我再一番静静思考后,一只手向『那个物体』伸去,却遭到黑木的阻止。

  「你给我等一下!你要用那个如今已是骨董的黑电话打去哪里?」

  「当然是总局!我要报警抓你这个淫秽的警官!」

  幸好我早猜到迟早会发生这种事,因此有把电话背下来,看来这是第一次派上用场了。

  「你、你给我等一下!听我解释!我没有做!」

  「你说你没做?都已经采取那样的手段了,你竟然还没做……你还算个男人吗?」

  「……你这家伙,要不要稍微回忆一下自己梢早的发言啊……算了,我拨打那电话是有理由的……」

  只见黑木眺望窗外,眼中流出一道眼泪,然后开口说道:

  「…………我只是想和女孩子说话而已……」

  「………………真的很对不起……」

  我是打从心底向他道歉。

  「……而且我只是想,说不定能请对方让我拍她角色扮演的模样。」

  「——还来!把我真心道歉的心情还给我!」

  我现在则是打从心底愤怒了。

  「慢着、慢着!我也有在对方同意之下,差一点就成功的经验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总是到半途就逃走了……」

  ——这家伙好像真的不明白那是什么原因,但我却是马上就知道原因为何,所以现在我决定好好地加以利用。

  「黑木,我们来做个交易。」

  「你说交易……?」

  「只要你把你收藏的角色扮演服装分一些给我,我就告诉你她们逃走的原因。」

  「什、什么?你知道原因吗?」

  「——对,绝对不会有错……如何?」

  「呜!——好吧……你跟我进来。」

  黑木说着把我带进派出所里面,我也是第一次进来这么里面。然后我们来到一间像是休息室的房间,站在壁橱之前。

  「这里——还有这里。」

  他说着打开壁橱,接着翻开藏在榻榻米下的地下收纳空间。

  ——对于他收藏之丰富,数量之多,让我再度强忍二话不说想报警的心情,开始挑选能让澪平常穿着外出的服装。

  (OL的服装……直接就可以穿了,女服务生的上衣搭配上女警的裙子,看起来就正常多了,这是游戏角色的服装吗……似乎可以当成内衣穿。)

  我就这样挑选了数件,其实我本来还想多挑几件走。但是半途与黑木那副『还、还没挑够吗……?』的眼神相对,因此便就此打住了。

  「来吧,我们约定好的——告诉我原因。」

  收藏品要被拿走的悔恨,以及即将得知原因的不安与期待,黑木用充满这些复杂的情绪,却又十分认真的表情向我问道。

  「好,我当然会遵守约定,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对方都是未成年对吧?」

  「当然。」

  这个警官竟然还说『当然』呢……算了,现在先忽略吧。

  「你和电话交友认识的女孩子聊天游玩,在气氛正好的时候,于是向她提出请求,对吧?

  我重申一遍,对方是末成年少女,而为了让她换上衣服,你带她去的地方是哪里?」

  「当然是这里。」

  「在来这里的途中,你有把自己的职业告诉对方吗?」

  「说了啊,你也知道我讨厌隐瞒。」

  嗯,正如我所料,结论就是『这家伙是笨蛋』。

  「那么我们现在站在女孩子的观点来整理一下情况。

  在电话交友认识、就在气氛融洽,正当『接下来就是重点』的时候,却得知对方的职业是警察,而且要被带往的地方是派出所……这样你明白我想说的了吗?」

  「不,完全不懂。」

  (唔,如果这样就能明白,那他早就发觉了吧……)

  看来我说得太过委婉了,那么——

  「黑木,你知道『伪装办案』这个词吧?」

  「当然,不过在日本那是被禁止的啊。」

  「OK,讲明白点,女生们就是以为被警察钓到了。」

  「为、为什么?我没有做任何亏心事啊!」

  ……这么不纯又单纯的人,除了他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那我问你,黑木,你在摄影结束后会给她们钱吗?」

  「当然啊,我每次都有和她们约好,事后想要什么,我都会买给她们。」

  「——你那样是间接的金钱交易哦?」

  「啊!」

  黑木的冷汗开始『滴答滴答滴答』地流。

  「就旁人来看,那怎么样都算是『买卖关系』,真的是谢谢你了。」

  「喔呜!但、但是我真的没有打什么坏主意——!」

  「黑木!」

  我伸手放在『腐败警官』的肩膀上,注视着他的双眼,说出决定性的一句话。

  「未成年少女使用『那种管道』交友,已经是犯法了啊。」

  「呃啊啊啊啊啊?」

  一击KO,再会了,我的朋友,我大概在一个礼拜内都还不会忘记你。

  「好啦,那就多谢你啦。」

  我不理会受到严重打击的黑木,准备步出派出所。

  「等等……我有事想拜托你。」

  「——真稀奇,说来听听吧。」

  不管事情的经过如何,我总是有求于他,又拿了他的衣服,尽可能回报他才合乎道义。

  「请你拍几张小澪角色扮演的照片给我。」

  方才的沮丧仿佛虚假一般,黑木气喘吁吁地向我逼近过来,而且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台单眼相机。

  「………………」

  我无言地对那腐败警官一顿拳打脚踢,施加暴行之后,便离开了现场。

  ◆◆

  感觉似乎不需要说明了,这是某个房间。

  一对男女正透过水镜,眺望着遥远彼方的光景。

  「……捡到『那个』的人如果是那个黑木,那不就好了吗……」

  看过刚才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经过,男人半是无言,半是遗憾地说道。

  「……是啊,一定会确实地『玷污』她吧……只不过染出的颜色,会和我们所预定的完全不同吧。」

  女人几乎完全是受不了的语气,如此淡淡地说道。

  「不过……我倒是想和那个黑木好好聊一聊啊……」

  「…………那你就进入他的梦中如何?没有时间限制,可以跟他好好畅谈哦?」

  「我们又不是幽灵,我们可是骄傲尊贵的天使,不过……真、真的可以做吗?」

  「……你的愿望和动摇全都表现出来了哦?想做的话请便,但后果自负。」

  女人的视线没有离开映在水镜上影像,只是以冰冷的语气,应付着语气略显兴奋的男人。

  「——所以呢?你要做吗?」

  「……不,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我们会为了『马尾该在后面还是旁边才是最好』,这种微不足道,却是不能退让的部分吵起来。」

  「…………你已经完全不打算隐瞒了啊。」

  「什、什么事啊……?」

  男人好像猛然回神似地,焦急地开始掩饰,女人看了看他,然后叹了口气,视线再度回到水镜,并且开口说道:

  「不过,确实很容易想象那样的情况。虽然只需使用一点点力量,但为了那种事情而使用能力,实在是太愚蠢了,你不做是聪明的决定。」

  听她这么说,男人的表情有些惊讶。

  「——真是意外。」

  「意外什么?」

  「不,我原本以为『那样的部分』,是只有同类才能够理解的事情。」

  似乎已经放弃『隐瞒』的男人如此说道。

  「…………」

  我只是看过平常的你,以及刚才那个叫黑木的人,因此而想象了一下而已,并没有其它的意思。

  话说回来,这样好吗?天秤更加往『圣』的一方倾斜了哦?」

  「唔,这确实不是个好现象,不过……呼,最佳良机很可能就要到来。顺利的话,将会一口气倒向『魔』的一方吧……嘿嘿嘿……」

  男人浮现出不符『他们的身分』的邪恶笑容。

  「…………我是不知道你在预期什么事,不过我期待事情会顺利。

  ……因为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使用我准备的『最后手段』。」

  「你说『最后手段』……?你是什么时候安排的?」

  「打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不过那真的非我所愿,我并不想使用。

  你难道忘记了吗?决定她配置地点的人可是我喔。」

  「这么说来确实……为什么?」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总之现在先静观吧……」

  「嗯,你说得对。」

  男人将视线移向水镜,因此他又没有发觉。

  没有发觉女人擦拭了她端正面容上冒出的冷汗,以及掩饰成功后,放心地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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