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喵……吃得好饱……」
圣宵的表情和声音充满幸福地躺了下来。
「啊哈哈!因为圣宵吃了很多嘛—」
尽管真白与久远吃不完而剩下,圣宵却是把饭菜都吃完了。不止如此,她还将两人剩下的分几乎扫光,虽然心想『那瘦小的身体到底是吃到哪里去了?』。不过想到『……因为她是圣宵(=伊芙)嘛』,也就见怪不怪了。
「圣宵……?吃完饭就睡会变成牛哦?」
「喵?可以变成牛吗!?」
受到澪的警告,圣宵不知为何反而高兴,不过我大概知道她误会了什么。
「圣宵,长肉的地方不会是胸部,而是肚子喔?」
「呜喵!?」
圣宵慌张地跳起来……但是……
「呜喵……肚子好难过……」
圣宵将手撑在身后,伸直了双腿,显得相当痛苦的样子……胃的容量毕竟负荷不了吧。
「圣宵,你要不要变回猫试试看呢?」
「喵……?」
「那样可以吗?胃袋装得满满的状态,如果身体缩小的话……」
最糟的情况会是……我有点不敢想象,既然不知道结果会如何,那我绝对不让她采取轻率的行动。
「嗯~不过悟哥?好像不会有问题喔?」
「什么?」
听到细音这么说,我往窗户的方向望去——随即看到『两只』的身影。
「喵……」
「♪」
只见放置在窗边的桌子上,理德与久远正要好地并排着窝在一起。
「……没问题吗?」
「——嗯嗯,仔细想想……既然身体的体积改变,如果体内的内容物没有跟着变化,那么一旦变身就会死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听他这么一说,的确是那样呢。
如果体内的血液和水分没有随着身体的大小变化而增减,那样实在不可能活下去。那么,胃里的东西也包含在变化范围内就没什么好奇怪了……既然是天使也不明白的原理,身为人类的我就更不可能明白。
「总之看来没问题呢,圣宵——咦?」
我往圣宵的方向看去,却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
「喵?」
取而代之是变身完毕后的伊芙呈大字型躺在地上。
「……你变回猫后就毫不客气了呢。」
「呜喵。」
我微感脱力,然后我也没特别多想,再次将视线栘向窗边的理德与久远。
「怎么了吗?哥哥?」
「嗯?……我觉得那样的感觉很好。」
听到真白那样问,我指着理德它们回答她,顿时大家也都往窗边的两只看去。
它们现在并没有特别卿卿我我,也没有互相接触。
可是不知为何,却觉得它们在一起是那么自然……似乎非常了解彼此的样子。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威到既怀念,又羡慕……咦?怎么了?」
只见除了澪与伊芙以外,每个人不知为何都面露苦笑。
「唔嗯,该怎么说呢——在那样的状况,毕竟没有人会照镜子的嘛。」
「……什么?」
我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然而除了我之外,其它人似乎都理解黑木所说的话……他们的苦笑神情更浓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总觉得非常尴尬,于是再次将视线移回到窗边的两只。
「……♪(咬!梳~梳~)」
看来久远似乎开始梳理尾巴了,它利用轻咬的诀窍,以牙齿梳理着毛蓬蓬的尾巴。
另一方面的理德则是——
「喵……喵……」
伸了个懒腰,似乎有点困了。
不知道是无意识的动作,还是为了对抗睡意,只见它的尾巴跳来跳去。
「…………?」
久远注意到理德的尾巴,停下梳理自己的尾巴,看着理德尾巴的动作。
跳跳!跳跳!
「…………♪(拍)」
「咪?」
只见久远用前脚按住理德的尾巴。
「(咬)」
「呜喵?」
就像对自己尾巴做的那样含在嘴里,然后——
「(梳!喀)!?」
「咪!?」
起身!哒哒哒哒哒!
「呜喵~!」
「啊……好乖好乖,很痛吧?」
理德被久远咬到尾巴,立刻跳了起来,往我这边逃了过来。
……看来它是想把用在整理自己毛蓬蓬尾巴的诀窍,拿来用在理德细长的尾巴上。
「————!?……!————!!」
而久远看来也和理德同样惊慌。
「……总之你们先冷静下来——理德?久远刚才是想要帮你梳理尾巴哦?」
「——咪?……咪啊?」
「…………(点头)」
看来理德是问『真的吗?』,而沮丧的久远则是点点头。
「呜喵?」
之后它走到理德的附近,变身成人类的模样。
「…………」
「咪!?」
看来它是在说『对不起』,只见久远把理德抱在怀里。
「好了,理德,久远已经向你道歉了吧?——你该怎么做?」
「呜喵……咪!」
理德似乎做出了决定般,叫了一声,然后——
「咪啊♪」
舔!
「!」
它在久远的脸颊上舔了一下,看来它们已经和好了。
「好,你做得很好。」
「……喵啊。」
我抚摸它的头,理德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
——不过话说回来,不知为何,我就是不能对这两只的事置之不理……
「哥哥……你刚才那样感觉就像是『爸爸』一样哦♪」
「呜……」
听到真白的话,我回过神来,环顾了一下室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诡异的笑容。
「对啊,感觉看了一场好戏呢!久远也……咦?久远?」
听到细音的话声有异,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久远身上,而久远她——
「——!————!」
「咪、咪啊!?」
她彷佛要吐出什么东西般,硬是强迫自己痛苦地吐了好几口气。而理德似乎想让她停止,焦急地发出叫声,但是久远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然后,不知是第几次的挑战——
「——!——德……!……!!」
「咪!?」「喂!?刚、刚才——」
虽是嘶哑又微弱的『声音』,但是那确确实实是『人声』。
而她自己似乎也很惊讶,稍微愣了一下之后……久远又在大家屏息静气地守候之中,再次慎重地挑战。
「理——……理德!」
在场全员吸了一口气——就在大家要发出惊讶与欢呼声之前——有个人比任何人更抢先一步。
碰!
「小、小久!太好了~~!!」
「呀!?」
理德变身为人类的模样,绫人抱住久远;他以比任何人更快的速度,发出比任何人更响亮的欢呼声。
「绫人……谢谢你♪」
惊叫一声的久远也转为喜悦,头在绫人身上磨蹭着撒娇。
「嗯……就我所听到的消息,她至今不管怎么做,就是完全发不出声音呢……」
当我们满脸堆欢地看着久远和绫人时,只有财天寺先生不解地侧着头,而为他解答的人是澪。
「……因为你想亲口跟他说话对吧?」
「澪……?」「澪姊姊?」
澪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虽然细音与真白出声叫她……澪仍是继续说下去。
「……不止是希望他『理解』自己,而是想用自己的声音,传达给他知道,对吧?」
「对!这样我就可以和绫人说话了……¨」
不知为何,澪比任何人——比本人更感慨,甚至热泪盈眶地说道,而久远回答她的声音,任谁也听得出充满了喜悦。
「小久……」
「——绫人♪」
绫人与久远欢喜地凝视着彼此。
「司哥?……他们的『世界沉浸度』和悟哥他们相比,哪一边更胜一筹呢?」
「……如果单就现在来说,搞不好他们更为胜出吧……」
「小小年纪就能达到这种程度……」
细音与黑木的交谈声中隐隐透露出战栗之情。
「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很高兴,现在先收敛一点好吗?那么久远,可以请你再重新自我介绍一次吗?」
「(点头)」
久远点头答应,然后转身面向众人。
「啊!等一下,小久!!普通地——」
不知何故,绫人竞想要她先停下,但是她却在绫人话还没说完之前——
「侬是久远,请多指教!」
「「「「「 京 都 方 言 ? 」」」」」
她出人意料的言行,让全员不禁吐槽,只有绫人手按着头,好像在说『来不及了……』。
「呃……小久?我认为照普通那样自我介绍就可以了。」
「……?可是我所受的教育是『第一次要让对方对自己的属性印象深刻』喔?』
「呜……我是不打算全盘否定啦,可是现在没必要那样啊……」
「是那样吗……?」
我的大脑受到文化冲击(?)而思考暂时停止,这时听到绫人和久远的对话。
——咦?不过这个声音……
「呃、那个,小久说要重新自我介绍。」
「啊、好啊,那拜托你了。」
她听了我的话,头点了一下,然后重新面向我们。
「我是从京都来的葛叶久远……请多多指教。」
久远这次则是以标准语重新自我介绍。
由于我和刚才不同,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因此清楚地注意到另一件事。
「哎呀?久远的声音感觉很像澪姊姊呢?」
「……嗯?有吗?」「嗯?是吗……?」
她们本人似乎没有自觉,不过确实很相似,不止是声音,连说话方式也有点像。
——仔细想想,澪和久远相当相似呢……
不止是声音、语气,想法和行动都和小时候的澪,甚至是在先前刚相遇之时的澪非常相似。
——久远她是小孩子,由于天真无邪的关系,因此行动更积极……咦?这样的对话以前好像听过……?
『对吧?久远或许是天真无邪的关系吧,感觉比较积极呀。』
————!!那么我看着久远他们时,感觉到的似曾相识之感的真相就是——!?
「……嗯?怎么了?悟?」
「耶!?啊、没有,没什么。」
「…………是吗?」
我想在被澪发觉之前,先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那么我和澪羡慕他们的理由是——?
……我是从何时开始做错了什么呢……?
「话说回来,久远啊,你刚才说的『属性』是指什么啊?」
「嗯……『认清自己的角色特性,在说话时强调出来,这样就比较不会因人际关系而失败』,然后『强化过的角色特性=属性』,我是这么被教导的。」
「呃~久远?那真的是关于人生的训示吗?不是漫画或轻小说的剧情写作技巧?」
「?」
「我也听说了很多……小久的老师似乎是有点奇怪的人,呃……就我听到的印象,可能和黑木先生有点像……?」
「像司哥!?那种老师没问题吗——?」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无心地听着那样的对话……脑中拚命思考着。
——久远很像澪的话,那么绫人像的人应该……是我吧?
夜晚,当全部的人都入睡后,尽管我自己也躺在床上,却一点也睡不着。
绫人与久远的状况既然与我们重叠了,那么羡慕他们就代表……我对现状有所不满。
——那么我是羡慕他们什么?又是对什么感到不满?
逐渐地,我甚至开始分不清楚,我所思考的究竟是浚的事?还是我自己的事?
——啊,不行,头脑一片混乱,而且也没有睡意……去洗个澡吧——
当我这么想着,正准备要起身时——我感觉似乎有某个东西动了一下。
于是我静静地起身……刚好入口的门被打开,有个娇小的人影正要出去外面。
——绫人?但是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奇怪?
再说他睡前应该变回理德的模样了才是,虽然用人类的模样比较容易打开入口的门……但
总觉得他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
——要追吗?等发生什么事就太晚了。
我做了这个决定,于是为了不吵醒黑木与财天寺先生,我谨慎小心地走到走廊上,然后追赶那个娇小的身影。
◆ ◆
『(汪呜……)』
「……唔,是奇亚啊——出了什么事吗?」
『(汪……)』
「我知道了,总之先出去外面,从后门对吧?」
『(汪呜!)』
「……真是的,真是爱找麻烦——」
「你要去吗?黑木先生。」
「嗯?你醒着啊,别在意,有细音和奇亚跟着一起去,你就不用担心了。」
「嗯嗯……为什么黑木先生要去呢?只要有细音和奇亚不是就够了吗?」
「应该是啦——但是万一动起手来,细音被制住的话,那奇亚就英雄无用武之处了。」
「原来如此,可是……我以为你不喜欢麻烦事的耶?」
「嗯……我的确不喜欢麻烦事,不过——」
「嗯嗯——『不过』?」
「——不知为何,我并不觉得讨厌啦……还有就是我欠他的『恩情』。」
「『恩情』?」
「……说得太多了,人家在外面等我,那么我先走了。」
「呵,了解,我也会做出应对。」
「那么我走了。」
磅!
「……呵,『恩情』吗?」
命 令
绫人毫不犹豫,似乎追寻着什么而前进,他所前往的方向是……通往这栋房子后面的紧急出口。
果然不太对劲。
刚开始他还只是快步走,渐渐地脚步愈走愈快,现在则几乎已经是全力奔跑了。
起先我以稣他大概是与久远相约见面……但不管是从脚步,还是偶尔看到他侧脸的表情,似乎都显得相当紧迫的样子。
——不过大概很快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毫无疑问是有麻烦了吧。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绫人已经从紧急出口出去外面,再从那里踏入树林中,前进了一会儿之后——
『久远小姐!这可是令尊的命令喔!?』
我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
绫人虽然一瞬间吓了一跳,但还是继续笔直地往声音的方向前进。
然后我以为他会就这样奔至久远身边——结果我错了,在走到能看见人影的距离时,他闪身躲在一旁树后,于是我也躲在他后方的树后。
在绫人前方的是……久远和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
「……不要,还不行,我绝对不回去。」
「您不是一直都很听从令尊的命令吗!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我听父亲的话是因为我觉得那样做比较好……而且也没有其它想做的事,可是现在……我有要做的事和想做的事——所以我不回去。」
男人们似乎是久远认识的人,从外表看来并不觉得特别强壮……不过既然是身为天狐的久远所认识之人,搞不好他们也是超越常理的存在吧。
——看来他们想把久远带回去……绫人打算怎么做呢?
在我视线前方的绫人,他直直地注视着久远,并没有采取动作。
「再说您之所以来到这里,另一个目的不也是为了疗养吗!既然声音已经恢复了,那么这种近乎杂役的工作就交给其它人去做不就好了!!」
「久远小姐难道不知道,令尊对您寄望有多深吗!」
男人们的语气转为强烈……但是久远看起来并不畏惧,反而是一副悲伤的表情。
「我跟你们说……我知道父亲对我寄予厚望,而我也想回应他的期待,成为一个优秀的大人,这个想法至今仍未改变。」
「那么——!」
「可是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工作,还没完成就以『杂役』为理由半途而废,那样算是优秀的大人吗……?」
「唔——?那是……」
……正确的言论。
虽然不知久远他们天狐一族是从事怎样的工作,但是接下的工作却半途而废,而且是以『杂役』为理由加以轻视,那并不是优秀大人该做的事。
「……虽然不想这么说,不过久远小姐,我们接到报告,听说您和指导对象的低等圣兽感情非常要好——您该不会只是不想离开那个家伙吧?」
只见绫人又颤抖了一下,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行动。
可是对男人们而言,刚才的发言应该是他们不想使用的一张牌,现在既然把那张牌打了出来……不管接下来会如何演变,这场对谈也马上就会结束了。
「对,没有错喔?」
「什么!?那、那么您就不该那么任性——」
「但是并不只是那样,你们懂吧……?」
「「唔……!?」」
「我没有隐瞒任何事,我也知道这是我的任性……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觉得自己有做错——那么你们呢……?还有父亲呢……?」
「 「……………」 」
将军了,这样的状况对方大概已经无话反驳了。
这些人搬出大人的大道理,想要说服她放弃工作,把她带回去。
久远则是坦白说出小孩的实情,而就结果来说,她也是重视接下的工作。
或者倒不如说……不管他们有什么理由,在企图掩饰的时候就已经缺少正当性了。
——好了,我也必须做好心理准备了……
嘴巴上讲输的男人们若是能这样罢手,那是最好不过。
但是,这种情况大多是——
「……没办法,久远小姐,虽然对您很抱歉,不过令尊命令我们,就算使用强硬手段也要把您带回去……」
「!不要……!我还不想回去……!!」
正如我所料,情况往坏的方向发展,同时绫人也采取了行动。
——不过如果是我这个位置,我应该能比绫人更快赶到……!
……可是我错了。
「不、不准欺负小久!!」
——什么!好快!?
绫人以远远超乎我预料的速度冲过去,而且——
咚~!
「呜啊啊!?」
他直接用身体冲撞,把远比自己高大的男人撞飞了出去。
我看到不禁为之一愣,心想『为什么他能办到那种事!?』……忽地,我发现树木不自然地摇晃。
——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恐怕是奇亚的杰作吧,它大概是用力量推了绫人一把;而且奇亚不太可能单独前来,那么它的搭档也来了,而且依照她的性格——
这样的情况就算我现在直接回去睡觉,绫人和久远也不会有事了。
——但是……不能让她那样做,那并不是最好的手段•话虽如此,现在出去也是错误的选择……那么身为肮脏的大人,我就在暗地里耍些小手段吧。
于是我躲起来窥视着情况,一边开始操作着为了预防万一而带来的手机。
「……绫人……?」
「我听到小久的心声了……你很生气……也很悲伤,所以我不能放着你不管……!」
久远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回答她的绫人……脸上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做出这种行动之人该有的表情。
「……如果小久同意回去的话,那么虽然悲伤……我也觉得那样也好……可是你们却让小久发出那样的心声,我才不会把小久交给你们……!」
绫人眼中带泪地瞪视着男人们。
他的表情充满迫力……才怪,不过——那却是已经做好觉悟,一副男子汉的表情。
——嗯,我果然和绫人很像吧……
我自己虽没有自信能做出那样的表情,但是我想起来了。
想起我与澪最初的记忆,以及最后那天说要来接走澪的冒牌父亲。
起初我的确觉得该让她回去,不过我很快就发现他是冒牌货……
——大概那就是……我在心中决定,无论如何也不放手的那个瞬间。
所以对于绫人现在的心情,我可以说是感同身受。
那时捡到的小生命之一,如今却已经是个可靠的『男孩子』,对此我感到高兴、骄傲,不过同时也觉得羡慕……以及悲伤。
「什么——!?这、这里没有小孩子插嘴的余地!!」
「那么大人就可以插嘴了吧?」
「什么!?」「……咦?」「哥哥……?」
对于我突然现身,他们三人同感惊讶,不过——其实还没完呢。
「我看到你不太对劲所以追上来……但跟过来的其实并不止我一个人。」
「「咦……?」」
我能够叫出几个人的名字。
有人躲在周围的树后,也有人是隐身,而且上空大概也有。
基本上叫谁都可以,也可以把全部人的名字都叫出来。
但是现在——我最想叫的名字只有一个。
「你在吧?澪。」
「……嗯,谢谢你叫我,悟。」
那声音很快地从比我想象中更近的地方发出。
「……!」「姊姊也……」
我与从树后现身的澪面对面,彼此相视一笑,可是……她的笑容中却含有无法隐藏的哀愁——果然澪也知道该怎么做啊。
「呜!……你们想怎么样?」
「这个嘛……只是想交涉一下。」
「你说交涉?」
站在我身旁的澪也点了点头。
「你知道委托久远工作的人是天使吗?」
「……基本上知道。」
「那么这个是什么呢?」
说着我拿出了手机。
「你、你该不会——!?」
「只要一个按键就可以直通炽天使大人,如果违反约定的事情传了出去……我想对你们的名声应该是很大的打击吧?」
「唔!真卑鄙……!」
男人悔恨地紧咬着唇——这做法是否真的『卑鄙』先摆到一边。
「因为我只是普通的人类——为了保护重要的家人,不管怎样卑鄙龌龊的事我都会做,话虽如此……我现在完全不打算使用这个手段。」
「什、么……?」
我之所以提起这件事,只是为了消除对方心理的余裕……我不能使用会对久远将来造成伤害的手段。
「……嗯,我想请问你们,久远非得现在回去不可吗?」
「……咦?姊姊,你在说什么……?」
听到澪宛如同意让久远回去的发言,绫人茫然虚弱地问道。
我将视线望向澪,她点了点头,彷佛在说呵我明白的白,然后她转身面向久远。
见到她这么做,我也面向绫人与他谈话……因为现在能正确地将意志传达给他们两人的人,大概只有我和———了吧。
「……绫人,我很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我想你大概也发觉了,现在的情况和那时候很相似。」
「既、既然如此——!!」
「你有想过如果久远和故乡的人对立,久远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可、可是……」
虽然还不到比丝那样的程度,不过绫人的头脑也很聪明,所以他当然明白久远可能会失去故乡。而且既然他自己也有无法舍弃的过去,那么他也不可能认同那是『好做法』——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接受的话,那就是情感上的问题了。
我真的很能体会那样的心情,我明白他不想放手的心情,可是——
——这孩子应该觉悟的事情……至少不是这件事。
「……久远?你想要和父亲吵架吗?」
「……不想,可是……」
「……嗯,那么你为什么不想回去呢?」
「我不想离开……我想和绫人在一起……」
「……嗯,我非常明白你那样的心情。但是……你们还能再见面吧?还是说一段时间不见面,你就会忘记他了呢?……或是他就会忘记你吗?」
「!没有那种事……!!」
「……嗯,是啊——既然你相信你们的感情不会改变,那么为了总有一天能够一直在一起……现在就和他道别吧……」
「…………」
——这就是……那个时候澪留在天上时的想法吗?
那时候我只能挣扎而已,那么……这孩子会如何呢?
绫人看着澪与久远的对谈,于是我再次问他。
「绫人……你要怎么做?」
听到我这么问,绫人凝视久远一会儿。
「……哥哥……离别会很悲伤吧?」
「是啊,没错……」
「但是……小久说想和我在一起,我觉得非常高兴喔。」
「……是啊。」
「我绝对不要小久无法回家……」
「……是吗。」
「嗯……所以……」
「……姊姊?刚才绫人来救我。」
「……嗯,你很高兴吧?」
「对,他也说『不会把我交出去』。」
「……嗯……他很帅气对吧?」
「嗯,他非常重视我。」
「……嗯,是啊。」
「——但是我们分开会比较好吧……?」
「……嗯,那样很悲伤吧……?」
「对啊,不过——」
然后,他们道别的话语重叠了。
「「现在先分开吧……!」」
「……你这个决定很好——我有点尊敬你了。」
「哥哥……」
那时候我只能伸手挽留而已……我无法自己做出选择。
然而这些孩子们……他们并不是自暴自弃,而是为了自己与对方的未来,虽然艰辛难过……却仍是做出这坚强且高贵的觉悟——那是我当初无法做到的事。
我怀着慈爱与尊敬的心情,为他轻轻擦拭涕泪纵横的脸庞。
「既然要哭——你就和她一起哭吧。」
我手指所指的,就是同样在哭泣的久远。
「……小久。」「绫人……」
两人手牵手,不停地哭泣,我和澪则是背对那样的光景,再次面向男人。
「……就是这样,至少再给他们几天时间,好让他们制造些回忆,可以吗?」
「——我知……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设法的……非常感谢两位。」
「……嗯,久远她……应该还可以再来吧?」
「是的,久远小姐的父亲也非常爱护久远小姐,一定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
「我明白了,我们明天就会回东京,如果久远的归期决定好了,请再连络我们。」
「……好的,那么我们就告辞了。」
大概是对久远与绫人表达敬意吧,只见男人恭敬地向他们行了一个礼后,背起被打倒的同伴,然后就这样离去了。
「绫人、久远,你们也先回旅馆吧。」
「……好,我知道了。」
「哥哥和姊姊呢?」
「啊!其实刚才为了保险起见,我有连络过财天寺先生,要是错过就麻烦了,所以我在这里等他连络。」
「……嗯,我也留下,你们回去路上要小心喔。」
「好,我知道了……我们走吧,小久。」
「好。」
「那么……悟?刚才你按手机是做了什么事呢?」
目送着自然地牵起手,缓步离开的绫人与久远,澪对我如此问道。
「啊,你果然看到了啊,因为不知道结果会如何,所以我才没有说出来……对于做下痛苦抉择的两人,你不觉得给他们一些奖赏也不为过吗?」
我亮出手机,得意地笑了出来。
「……咦?我当然也希望他们遇到好事啊……」
「其实,因为委托久远的人是财天寺先生,所以我拜托他做了一点事。」
我一边说,一边把我寄给财天寺先生的电子邮件拿给澪看。
『请向天狐那方确认,要久远回去是否是全族的意思。如果是出于某人的专断独行的话……』
我之所以会这么做,主要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疑问,那就是『天狐的地位有比天使还要高吗?』。
天使可说是神圣的象征,可是看他们对天使的委托未免太过轻视,轻易就想要违背约定,所以我才会有此疑问。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没办法了,但如果不是的话……
那么他们这次看来轻率的举动,风险就相当地高了,那种事真的有得到一族全员的赞同吗?
「呃,也就是说……?」
「假如这次行动是出于久远父亲的专断独行,那么只要处理得当,对方应该就会撤销行动了吧。」
而且——从久远和刚才那男人的言行所透露出的讯息,我推断胜算应该相当高才是。
「喔?说着就来了。」
财天寺先生的回信刚好传到,我打开一看。
RE:无题 悟先生您猜对了。详情容后再叙,请您期待我的好消息。
「——回家之后要请你准备红豆饭罗。」
「……嗯!」
澪对我露出发自内心喜悦的微笑,而看到她的微笑,我心中也做好觉悟。
——话虽如此……我该说什么才好?
虽然说了这么多,但我是刚才才下定决心的,所以就算决定要行动,却也还没决定好要说什么话——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吗?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悟,我有点话想和你说,可以吗?」
「喔,怎么了吗?澪。」
澪主动找我说话,这正是『天赐良机』,于是我赶紧答应。
「……嗯,悟也发现……绫人与久远和我们很像了吧?」
「是、是啊,不过话是这么说,其实我是在几个小时前才终于领悟到。」
「那么……你明白我是羡慕他们什么了吗?」
「……不,或者应该说,我连我自己羡慕他们什么我也不知道。」
不管怎么想,我就是想不出来……最后甚至搞不懂自己是在思考谁的事了。
「我跟你说喔……久远非常地努力,她拚了命的努力,只为了能够更接近绫人。我觉得那样的她……令我感到既羡慕又耀眼。」
「那是——」
这情况只适用于澪吗……?
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在一起,但是……并不想前进,只打算维持现状。
结果却让我的态度变得生硬,而澪则是……顾虑到我而不敢往前进——?
……她其实是想和我一同『前进』,只是压抑着心情才会停下脚步。
「……悟……我想要往前进,所以我要问你——你为什么要回避我呢?」
这是和在海边对话时相同的问题,可是与那时有决定性不同的是她坚定的眼神。
「在海边我也说过了,我并没有回避——」
「你有啊,悟……你完全不肯待在我身旁……!」
「你说身旁,那是——」
说到一半我突然惊觉——澪说的『身旁』是指什么呢?
『……是啊,那时候是那样没错。』
那是在与绫人谈论『心的距离』时,我不知不觉脱口而出的一句过去式的话。
说不定……我们并不是『分开』,而是我自己『放开』了她……?
「……我问你……我做了什么吗?」
既然澪说得如此肯定,那么她一定有所根据,我到底做了什么事——?
「……刚才悟叫了我的名字,对吧?」
「嗯?是啊,我是叫了。」
「那么我问你——」
澪好似在心中做好觉悟般,先闭起双眼,深呼吸一次,然后——
「在那之前,你上次叫我名字是什么时候?」
「…………什么?」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质问,我的思考一瞬间停止了,接着我把问题重新确认一遍。
『上次叫澪的名字是什么时候?』
「那种事我怎么可能一一记——」
……我说到这边停下来,嘴里说『不可能一一记得』,但是明明应该叫了无数次的名字,找遍我的记忆却是……完全找不到……?
「我到底在搞什么啊……?」
我不禁愕然地喃喃自语——我没有叫她的名字……!
这几天……不,搞不好是数个礼拜,我完全没有叫过澪名字的记忆。
即使有叫圣宵和真白的名字……但对于在我身边的澪,我甚至没叫过她的名字。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她……!
即使不叫名字也依然能生活如常,这就是澪总是陪在我身边的证据。
然而,我却没有叫她的名字,那就是说我并没有与她面对面,而那并不是指眼睛没有看她,而是我的意识没有面对她。
——做出了那种事,我还在意什么『心灵的距离』吗……?
「……如果我们分离两地那也就算了,但是——我就在你的身旁喔?我就在近处看着你哦?可是……悟的视线却没有看着我,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
澪甚至眼眶泛泪,以沉痛的表情向我哭诉。
——我怎么会这么笨啊……?
心里想要珍惜她,也以为自己有珍惜她。
尽管受到她的吸引,却因为想珍惜她而决定压抑心情。
可是……我却太过在意她而不敢直视她。
结果,就是使她现在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真是笨蛋啊……」
「悟……?」
我没完没了地想着那些麻烦事,只会自己一个人空烦恼,自以为是在珍惜澪,结果却是亲手伤害了澪。
与其做那种事,倒不如——
「从一开始我就该这样做了吧……?」
「……咦?呃、悟……?」
在我怀中的澪,声音显得颇为困惑,不过也难怪她困惑……但是我现在并不打算放手。
「……对不起,我绝对不会再闪避你了……所以陪在我身旁好吗?『澪』?」
「……! 」
澪惊讶地圆睁着双眼……不过她的表情马上就转为喜悦的笑容。
「……嗯♪我会陪在你身旁……所以……你也要陪在我身边喔,悟……!」
我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双手又抱得更紧了一些——
此时,突然有一阵风吹过林中。
树叶被风吹起,在空中飞舞——在月光下闪耀,宛如祝福一般的光芒照耀在我们身上。
——啊啊,对了,我忘记确认大家是否都回去了——
恐怕……我认识的那些爱管闲事的家伙们,现在正躲在附近吧。
——我想我们现在正被大肆观赏着……不过算了。
因为我暂时不打算放开,目前在我怀中这个重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