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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你要明白,我要带你走没必要征得你的同意。女鬼是很珍贵的。你要跟我一起走——”
“——!?”
雪村千鹤听了名为风间的男人的话后退了一步。风间步步逼近,并向千鹤伸出了手。仿佛要把千鹤拖人身后那漆黑的黑暗中——
千鹤害怕得发不出声来,只能拼命绷紧身体。
庆应元年,闰五月的夜晚。
奉命前去二条城负责向保护将军的新选组组员们传达命令的雪村千鹤冷不防被不知如何潜入城中的风间和他的两个同伙围住了。
其中一人是曾经在去天王山途中遇到过的身材魁梧的男人。另一个被风间唤作不知火的男人,长发高高束在脑后,手握短枪。从他的名字和样子来看,千鹤推测他可能是在禁门之变中和原田对战的不知火匡。
他们自称为鬼族,说千鹤是他们的同类。确实,千鹤那受了伤也能迅速愈合的体质也许是和普通人有所不同,可是,单凭雪村这个姓和手中的短刀实在让她难以接受,千鹤完全不明所以。
千鹤用因恐惧而发颤的手去按住腰间短刀的刀柄,反射着月光的刀光一闪而过,在那片黑暗中划出一道刀痕。风间飞舞起身,轻盈地躲开了攻击。千鹤猛然抬起头。
那里站着端着枪的原田左之助和斋藤一。
“喂喂,在这种没情趣的地方幽会,品味很低级啊……?”
原田向风间露出狂妄的笑。
“……又是你们这群家伙。乡间野狗也就只有鼻子灵敏了。”
“……这可是我想说的台词。”
斋藤盯着风间他们的目光中透着警惕。
“原田!斋藤!”
松了一口气的千鹤刚喊出两人的名字,就感到背后有一只大手搭到了她的肩上。
“……你退下。”
是新选组的副组长土方岁三。土方按住千鹤的肩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自己则向前一步站到了风间他们的面前。
“——土方先生。”
千鹤仰视着他的背。土方一手按住刀柄,问道:
“哼……还以为是来取将军首级的呢。原来是来找这小鬼的,你们找她到底是什么事呢?”
“将军和你们,现在怎样都无所谓。这是我们鬼族的问题。”
“鬼族?”
听到如此意外的回答,土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千鹤也不明白风间再次提到的鬼究竟为何物,于是从土方身后偷偷地探出头看向风间。
风间旁边的大个子对斋藤平静地说道:
“你能退下吗?……和禁门之变时一样,我没有要和你打的理由。”
“真不巧……我却有要和你打的理由。”
斋藤也平静地迅速接道。
“那就没办法了。”
男人和斋藤同时向后跳开。他的手上没有武器。斋藤也不拔刀和男人保持对峙。
杀气寂静地弥漫开来。流云绕月。
月亮被云遮住的瞬间,两人同时展开进攻。
斋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刀,与男人交错而过。两人同时着地,续而又同时回头。
意识到双方都没能伤到对方后,斋藤眯起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
而在高高的城墙之间的通道上,原田也向长发男子——不知火举起了枪。
“哼……禁门之变之后就没再见过了呢……”
不知火嗖地一声拔出短枪。
“哈!这种距离下一看就知道我的枪和你的枪哪个更占上风,连这都看不出来可真愚蠢啊!”
“愚蠢的是你……!别自以为有利就大意了!”
原田说完,用力挺枪而刺。
“——有意思!”
不知火极度兴奋地轻巧躲过原田的攻击,喊道。
原田的枪在不知火眼前停住,只差寸毫之距。而不知火手中的短枪也不知何时已完全锁住了原田的额头。
“刺不到吧?”
不知火嘲笑道。原田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你又为什么不开枪呢?”
“哈。我可不想被那些听到枪声而赶来的无聊家伙给扫了兴。”
两人用杀气腾腾的眼睛互相睥睨对方。
千鹤眼前,风间把手缓缓地伸向了刀。而土方已把刀拔出了刀鞘。顷刻间,两把刀在黑暗中闪现,碰撞在一起迸发出火星。
激烈的交战声使得千鹤浑身颤抖,但她仍然想要拼命地去拿腰间的短刀。
可是,就在她握到刀柄之前,一只手伸来阻止了她。
“没这个必要。你就这样和我一起回屯所。”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山崎……!?”
千鹤吃了一惊,小声喊了出来。不知何时起,负责侦查的山崎丞已站在了身边。
千鹤察觉到了正在与土方交锋的风间一直注视着这边,而土方也注意到了风间的意图,在猛地推开风间后,走位到千鹤面前,阻挡住了风间的视线。风间一脸不快地说:
“硬充武士的乡野村夫……真喜欢多管闲事啊。”
“你们,为什么要盯着她不放!?”
土方把千鹤藏到自己背后,斜眼看着风间。
“千鹤对你们而言太过浪费了。所以我们要把她带回去……仅此而已。”
“什么……意思?”
反问的同时,土方再次向风间攻击。
千鹤虽然很想留下来,但在山崎的再三催促下已准备撤退了。然而,赌上性命的不只是眼前的土方他们,定睛一看,月光下,斋藤、原田等人也正在千鹤他们的左右战斗着。山崎和千鹤守住大家的后方,为大家掩护。
“……”
不安揪着胸口,千鹤无法立刻把目光从眼前的土方身上移开。
土方和风间纠缠在一起厮杀着。一回合、两回合——
风间避过土方的刀刃,刺出的刀尖惊险地掠过他的脸庞。
哧……!
月光下,风间的一绺发丝飘落而下。
“……哦。”
即便如此,风间甚至毫无半点恐惧,反而游刃有余地轻笑一声。正在这时,城门处传来了一阵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
土方眼光一闪,是新选组的人。只见一直和斋藤对战的魁梧男人回头对风间和不知火说道:
“再打下去毫无任何意义,别逞一时之快,拖久了大家都有麻烦。”
“该撤就撤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不知火挠着头说道。风间也慢慢地收起了刀。
“……既然已经证实了,久留无用。”
“……你们觉得我们会这么轻易放你们走吗?”
被迫中断打斗的斋藤睥睨着风间他们。可是风间却回道:
“姑且不论你们这群人,那些闻声赶来的杂碎,可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了。”
说完,他朝千鹤回眸一笑。
“我会在不久的将来再来接你的……你等着就好。”
人去风起。千鹤感到自己的脸好像同时被风和风间的话拂过似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
风间他们融入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霎时,千鹤体力尽失,整个人软了下来。
“千鹤,没事儿吧?”
要不是原田眼明手快扶住千鹤,恐怕她早就倒下来了。土方神情严肃地凝视着风间他们融人的那片黑暗,向好不容易调整好姿势的千鹤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会被他们盯上吗?”
“不……我也不知道……”
千鹤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土方的眼神锐利地射向千鹤,仿佛要看穿她内心的真正想法。然而千鹤却无法与他对视。
(……那些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鬼究竟又是什么呢?还有同类……
土方的视线移开了。他发号施令,命令那些赶来的组员回到各自的岗位,然而此刻土方的声音让千鹤感觉是那么地遥远。
千鹤在山崎的保护下回到了新选组所在屯所西本愿寺。负责侦查的山崎由于事务繁忙,立刻回去执行他的任务了。
深夜的寺院万籁俱寂。今晚有很多组员要出巡,然而却都让大家为了自己而忙活,想到这些,千鹤愈加觉得落寞了。
正在这时,独自一人坐在院落一角的藤堂平助映人千鹤眼中。他伸着脚,看起来似乎也在神游发呆,千鹤为有人跟她一样落寞而兴奋不已。
“平助君!”
千鹤不由地喊了出来,藤堂听到了她的叫声,讶异地抬起头看向她。
“……千鹤?出巡回来了?”
“那个嘛——”
哪壶不开提哪壶,千鹤顿时语塞。她隐瞒了雪村这个姓和短刀这一段,把风间他们现身二条城的事告诉了藤堂。
和藤堂的交谈中,千鹤知道了那个和斋藤徒手交战的魁梧男人名叫天雾九寿,就是曾经在池田屋把藤堂的头盔顶部打破的那个人。
“……原来是在池田屋的那群家伙啊。自称为‘鬼’,看来不是什么好人……”
听了千鹤的话后藤堂皱起眉头,但他很快发现了千鹤不安的表情,于是单手朝着月光挥拳笑道:
“好嘞!要是他们来这里的话就让我报上次的仇吧!”
“但是,你不是身体不太好吗……”
(平助的心意我很感激,可是他的身体不好到连巡逻都要请假的地步了……)
看到千鹤担心地看着自己,藤堂的神情黯淡下来。
“啊——不是的……其实呢,我并非身体不好……”
“? ”
千鹤歪着头一脸不解,藤堂露出寂寞的神情小声嘟道:
“只是不想去巡逻而已。”
“诶?”
这一回,轮到千鹤做听众了。她在藤堂的身边坐下,听他断断续续地讲了起来。
“……新选组原本是为了维持天子所在的京城治安而成立起来的。可似乎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幕府的走狗……所以我……”
“……原来是这样啊。”
千鹤这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开朗很有精神的藤堂会独自一人在夜晚的寺院中想心事。真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去目送今晚出行巡逻的队友们的。
看到千鹤沉思不语,藤堂匆忙隐去黯淡的眼神,对她说道。
“啊,不过千鹤不用担心。无论敌人是谁,只要有我在这里就不会让他碰你一根手指头的!”
“嗯,谢谢你。”
千鹤展开笑颜,非常感激藤堂要保护她的心意。
翌日早晨。千鹤在寺院的水池边清洗着满满一桶的茄子和黄瓜。阳光照射在水面上,使得水面一闪一闪地反射出耀眼光芒。这种明亮的感觉,几乎要让千鹤觉得昨晚那些晦暗的事只不过是一场梦。
大厅那边传来队友们的声音。
(从刚才开始就非常吵闹……)
千鹤停下正要甩干蔬菜的手,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进入视线的是从外廊一路急行而来的伊东甲子太郎。
“开什么玩笑!真是的!”
他似乎没有看见千鹤,怒气冲冲地正要从千鹤面前走过。
“伊东先生?你怎么了!?”
千鹤不由得出声叫住了他,伊东看见千鹤,从走廊扶手上探出身来,全身发颤地吼道。
“没怎么!因为要进行组员健康检查我就去了,结果那个叫松本什么的医生硬要脱我的衣服!”
“松本……是松本良顺医生!?”
伊东歪头想着从千鹤口中说出的名字。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
(……松本医生!)
千鹤猛然起身兴奋地大叫,
“我去健康检查了!”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千鹤无视于伊东的讶然,甚至顾不上卷起的衣袖还未放下,匆忙地跑走了。
越靠近大厅,组员们的吵闹声也就越大。千鹤在门外的走廊悄悄地窥视屋里。
“哇哇……!?”
千鹤吃了一惊,惊慌失措地缩回了头。大堂里的组员们挤成一堆,大家都裸着上半身。
千鹤再次从隐蔽处探出头朝里面窥望。组员们排成一列,似乎在等待健康检查。永仓新八和藤堂,还有斋藤和原田也都在队伍中。目光移到正在逐一为组员们检查的医生,千鹤微微颔首。
(松本医生……)
那果然是千鹤来京要寻访的松本良顺。松本是千鹤父亲雪村纲道的旧友,他曾说过:“有困难尽管来找我。”
离开江户去了京城的纲道就此失踪,千鹤本想找松本商量此事的,但因松本外出不在家而无缘见到。千鹤从那时起就一直住在新选组的屯所中,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好了,下一个!”
大堂里响起的松本的声音,打断了千鹤的万千思绪。下一个接受检查的人是永仓。
“噢!拜托医生了!”
永仓一脸等得不耐烦地来到松本面前,用劲鼓起胸部惊人的肌肉展示给松本看:
“哼!怎么样!?我这钻研剑术,勤于锻炼的身体!”
和永仓相隔几人排在队伍中的藤堂见到这副光景后不禁调侃道。
“新八的话,身体很强壮没问题的,要检查的应该是头脑吧!”
“啊?你再多嘴我就掐死你!平助!”
永仓只是把头转向后方反击道。松本用木制的听诊器放在他的胸部上检查,再用手指咚咚地敲了几下:
“嗯——你是叫永仓新八吧……很好,没问题,下一个。”
面无表情地叫着下面的组员。下一个是斋藤,但永仓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等等,医生!你再给我认真检查检查啊!”
“不用不用,你的身体健康得无话可说了。”
面对永仓的不满声,松本摇了摇头。
“新八。后面都排满了,你赶紧完事吧!”
原田从后面出声道。但永仓仍执意不走。
“我才不管那种事呢!我还有需要检查的地方呢!”
终于连好脾气的斋藤也忍不住发怒了,冷冷地说道:
“检查是让医生给你检查,又不是让你展示。快点让开!”
说完就推开永仓一屁股坐在松本面前。
正准备悻悻离去的永仓被原田挡住去路,原田不服输地鼓起自己发达的二头肌给永仓看,并一个劲地吹嘘自己的肉体美。
千鹤默默地看着这两人,又好气又好笑。结果没能跟忙于检查的松本说上话,于是只好独自默默地回到水池边。
快中午的时候,组员们的健康检查总算结束了。被通知检查结束的新选组局长近藤勇一踏进大堂就问松本。
“松本医生,大家的检查结果怎么样?”
松本正在整理诊察器具并将它们放人出诊用的药箱中,看见漫不经心的近藤不禁皱眉。
“……伤员加上病人总共快占了全组的三分之一了啊!”
“什么!”
松本犀利的眼神瞪着目瞪口呆的近藤,用非常严肃的口吻说道。
“什么什么,近藤先生!从砍伤到拉肚子各种各样的病都有……这个屯所可谓是所有疾病的样本所了!”
“疾病样本所……”
松本怒气冲冲地对着语塞的近藤咆哮着。
“先准备病房,把病人送进去。然后对整个屯所进行彻底的大扫除。”
“嗯、嗯……”
被松本的气势压倒的近藤只能频频颔首。
因接到命令,午饭后所有人都要在中庭集合,于是千鹤匆匆收拾一番后就出了厨房。
组员们都在猜测究竟是什么事时,近藤大声宣布道。
“现在开始要花一下午的时间对屯所进行大扫除!”
“哎——!?”
大家在知道了要顶着夏日炎炎的太阳,并要把整个下午花在大扫除上后,纷纷不满地抗议起来。
搬来西本愿寺虽然只有三个月左右,仔细想想还真没认真打扫过屯所。应该是松本提议的吧。千鹤看见组员们个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
之后,开始对屯所上上下下进行大扫除了。有的人拆卸门板和拉窗,有的人晾晒被褥,还有人全身弄得脏兮兮的还在擦地板和扫地,虽然大家都一脸的不情愿,但做起来却都很卖力,却也因此灰尘到处飞舞弥漫。
千鹤在中庭铺上草席,从厨房搬来器皿和茶杯以及篮筐等,排放在草席上接受日晒。
屯所完全被打扫干净时已经是傍晚了,千鹤再次来到中庭,收起器具。充分沐浴过阳光的食器还残留着余温。忽然,她的耳边由远至近地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
千鹤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松本慈祥的目光。
日落的光芒透过拉窗斜斜地射入近藤的房间,千鹤跪坐在松本和近藤的面前。
“千鹤,总算见到你了啊……这要感谢近藤先生啊!”
千鹤不明白松本的话,疑惑地望向坐在松本对面的近藤。
“因为我知道了松本医生和纲道先生有很深的交情,心想也许会有纲道先生的线索。”
近藤对松本这样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千鹤恍然。原来松本借由健康诊断这一幌子来到屯所,这原来都是近藤一手安排的啊。
千鹤来京的时候,松本已经东下了,似乎是随同家茂将军去京都了。从那以后,千鹤一直在寻找父亲,但却未能联络上松本。可近藤却似乎牢记着千鹤说过本来是想找松本的事。松本也一定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的。
“真是多谢二位对我如此关心。”
千鹤深深地低下头,由衷地道谢。抬起头时看见松本对自己微笑着。和父亲相似的发型,不禁令她十分怀念,那是医者才有的发型。
“信收到了,可最重要的你却毫无音讯,想联络也无从着手。”
“原来是这样啊……对了,松本医生知道我父亲的行踪吗……”
千鹤开门见山地切人正题,松本嘴角边的笑容瞬间隐去。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纲道的下落。”
松本一脸忧愁地说道。
“……是吗……”
千鹤非常失望,但马上抬头直视松本,屈膝向前几步。
“松本医生。请你告诉我!父亲他……父亲他真的一直在研究那种药吗!?”
“……”
松本没有作答,却望了望近藤。见到近藤点头后,他露出一种奇妙的神情开口道。
“由于你一直住在这里,似乎也和那种药扯上了关系……”
“……”
千鹤认真地凝视着松本,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
“纲道是受幕府的命令在新选组进行制造罗刹的实验的。所谓罗刹,就是指拥有鬼神般的力量和惊人的治愈力的人类。”
“罗刹……”
千鹤重复着这个第一次听说的词汇。
“能制造出罗刹的,是一种叫‘变若水’的药。类似于西方的‘回复药’和中国的‘仙丹’。”
“变若水……”
这也是个陌生的词。千鹤喃喃重复着,想要将它铭记于心。
“可是……人类喝下这个变若水的同时,会产生发狂般的痛苦吧!?”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啊……”
松本很惊讶,随即一脸痛苦地垂下眼帘。千鹤鼓起勇气,问了非问不可的事情。
“为什么父亲要做那样的研究呢……?”
“无关纲道的意愿,这是迫于幕府的命令不得已。不过火攻事件后他就下落不明了。我认为他受到良心的谴责而隐居起来的可能性很高。”
“……”
千鹤觉得,父亲也一定是极其不愿意染指制造那种可怕东西的研究的。她愿意相信父亲肯定是在某个地方平安隐藏了起来。
见到千鹤悲痛的表情,松本加强语气继续说。
“拿出自信来。你的父亲是值得尊敬的人物啊!”
“是……”
千鹤不断对自己说,有人说父亲是值得尊敬的人物,所以自己必须要振作。
于是千鹤恢复往常的开朗笑容和松本他们寒暄了一番后,再次俯首辞别,离开了近藤的房间。
等到千鹤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近藤认真地看向松本。
“其实另外还有一个人也想让医生见一见……”
“?”
松本的眼中反射着残阳的余晖,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近藤。
松本在近藤的带领下,来到了另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面有个背朝门面朝书桌而坐的男人。
等松本和近藤落座后,那个男人转过脸来,借由烛台的亮光,松本看清了男人的脸。他不禁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我听说你已经切腹自杀了……”
“跟切腹无异了。因为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男人眯起眼镜后面的双目,微笑道。原来他就是新选组的原总长山南敬助。松本一听到他说他已经不是人类了,脸上不由浮现出复杂的表情。
“这是不是表示已经成功了?”
“正如你所看见的,我就是个实例。”
也就是说你喝了变若水,所以表面上做成因为引发问题而切腹自尽了吧。松本凝视着山南。
“你还无法公开活动,那就是说还没有完全成功吧?”
罗刹惧怕阳光,这一点松本也知道。在这种地方藏头缩尾地生活着不就是研究还没有成功的最好证据吗。但是山南辩解道。
“如果能继续改良这药的话,实用化不是不可能。”
“还是不要这样做比较好,太危险了。”
松本一脸认真地反对。一直沉默不语的近藤突然开口了。
“……可是,这是幕府的命令啊!”
“话虽如此……”
一提到幕府,松本也变得难以启齿了。
深夜里,三个人忘我地讨论着解决办法。
翌日也是万里无云的好天。
千鹤专心洗着组员们的衣服。利索地用寺院的晾衣杆穿过衣袖,晾起洗好的衣服时,眼角的余光瞟到有人影穿过。是再次到访屯所的松本和一番组组长冲田总司。
“……?”
千鹤歪着头心想他们来干什么呢?说起来冲田最近一直咳嗽,像是感冒好不了的样子。
千鹤心生好奇,抛下洗了一半的衣服,朝着两人身影消失的中庭走去。躲在阴影处悄悄偷窥着,松本和冲田在角落的长板凳上并肩而坐。
(他们在说什么呢……)
松本的声音打断了千鹤的思绪。
“我们从结果开始说吧……你得的是肺结核。”
“肺结核……!?”
千鹤差点失控尖叫出来。她赶紧用手捂住张大的嘴,身体僵住了。肺结核是毫无治愈方法只能等死的可怕疾病,这一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冲田听了却只是笑着。
“什么嘛——果然是那个有名的绝症啊!”
“……你似乎并不惊讶?”
松本意外地看着冲田的侧脸。
“我自己的身体我当然最清楚……不过像这样面对面直接听到医生确诊,多少还是有些打击的……啊哈哈哈!”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吧,松本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你应该立刻退出新选组进行疗养。去空气清新的地方慢慢地……”
“那样可不行啊!”
冲田打断松本的话。
“为什么呢?”
“不管我的寿命还剩多少,我能做的事情却只有一件。”
冲田回答道。
“那就是铲除所有阻挡新选组的障碍……只有这一件事啊。若我的命所剩无几的话,岂不是更要抓紧时间了吗?我只要能待在这里就满足了。”
冲田仰望宛如明镜万里无云的天空。
“可是一”
松本企图说服他,但从冲田的侧脸感受到如今天的蓝天般清澈豁然的决心后,松本只能无奈地说道:
“……我知道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既然如此,你今后就更要按我说的去做了。切记千万不能勉强自己。”
冲田爽快地点头道:“好的。”随后又说。
“啊,请不要告诉近藤他们哦,医生。这可是我们的约定。”
松本没有回应他,而是起身准备离去。
千鹤由于听到冲田的病而震惊到无法动弹。
“——”
“……千鹤!”
“!?”
太过震惊的千鹤被突如其来的叫唤声给吓了一大跳。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呢?千鹤忙慌慌张张地屏住呼吸。
“好了,你出来吧!”
冲田又喊了一句,千鹤只好死了心从长板凳处露出脸来。
“来来,来这边!”
冲田依旧坐着,用轻松的口吻招呼千鹤,并轻轻拍着自己的旁边。千鹤默默走近坐在他身边。
“你该不会把刚才的话当真了吧?”
“……”
千鹤明知道松本是不会撒谎的,但还是无法反驳。
“这种玩笑话千鹤是不会对别人说的吧?要是你打算告诉别人的话……我就不得不杀掉你了。”
冲田还是一如往常般地轻松地说着要杀千鹤。
“冲田你老是这样——”
由于太难过,不由脱口而出这样的话。明明还有很多要跟他说的话,却沉重地堵在胸口无法说出口。
“……说的也是呢。”
冲田站起身,背对着千鹤。
千鹤无法猜测冲田心中真正所想的事,但她可以确定冲田要留在新选组继续挥剑斩敌的决心是不会改变的。这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吧。
“……冲田先生。”
千鹤也站了起来,看着下定决心毫不迷茫的冲田说。
“你的病情我会帮你保密的。我向你发誓,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谢谢你。”
冲田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很温柔。
此时,目送冲田离去的千鹤没有发现,中庭茂密树丛中有个一直未曾动过的人影。
千鹤拿着竹扫帚利索地扫着寺院。
组员们出入较多,因此平时一有空就清扫清扫。
可是今天无论怎样集中精神,脑海中还是频频浮现冲田得病的事。
(肺结核……)
等回过神来,千鹤发现手里的动作停着。她拼命告诉自己,松本在照顾冲田,应该没有问题的,但还是非常担心。就在此时——
“……你怎么变成打杂的了?”
突然从背后传来声音。
“!?”
猛然回头,发现风间站在身后。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继承了鬼族之血的你竟然成了人类的佣人。”
风间的话语间充满了嘲讽和蔑视,千鹤不禁紧握扫帚柄严阵以待。
“你、你来干什么!?”
看到千鹤佯装镇静的样子,风间嘲笑她。
“哼,透过你那滑稽的表情,我可是能看见你的可怜相哦!”
“……”
千鹤无言地瞪着站在眼前的风间。
“用不着那样激动。我今天不是来打架的。我只想问问你和纲道的关系。”
竟然从风间口中听见父亲的名字,这让千鹤很吃惊。为什么风间会认识父亲呢?
千鹤小心翼翼地问。
“你是来调查父亲的?”
“……父亲?你是说纲道吗?”
千鹤点头。
“雪村纲道是我的父亲。”
一瞬间,千鹤似乎看见了风间的表情为之一动。但又立刻恍然地看着千鹤。
“……怪不得。”
风间果然认识父亲。千鹤有些混乱了。
“关于父亲,你到底——”
到底知道些什么,不明就里的千鹤正想追问风间时,耳边突然响起了声音。
“单枪匹马潜入敌阵吗……真不好意思,我可不能让你这么随便啊!”
“土方先生!?”
从建筑物阴影处现身的土方横到千鹤和风间之间,与风间对视,随即身后出现原田和藤堂的身影。
“大白天的来干嘛?要勾引女人的话时间还早着呢!”
在原田拿出枪摆好阵势的同时,藤堂也跳了出来挡在千鹤面前。
“不准你靠近她!”
“原田,平助……!”
对于三人的到来,千鹤松了口气。但这似乎又成了风间嘲笑的对象。
“你们现在这副样子,可真像猫狗啊!”
“……你还真敢说啊!”
土方再度用犀利的眼神瞪着风间,按下刀柄。风间也抽出刀,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紧要时刻——
突然风间口气骤变。
“你们要想玩的话也可以陪你们玩玩,但不巧今天我只是来办事的。然后……给你们一个忠告。不要妄想把人类变成鬼。”
千鹤心里不禁咚地跳了一下。
(把人类变成鬼——他是在说那个药吗……?)
千鹤猜测风间是在说松本所说的变若水。
“与你无关。”
“噢。我可不想听你这种大白天光明正大袭击女人的下流家伙的话。”
土方和原田完全不理会风间。风间眯起眼,脸上浮现干笑。
“真是愚蠢啊……我可是可怜你们,特意好心给你们忠告的。
藤堂朝着风间逼近一步吼道。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别在这儿废话连篇了,赶紧滚回去吧!”
“呵呵,别像条弱犬似地乱吠。”
风间脸上在笑,但视线却并未看向藤堂他们,而是凝视着千鹤。
“千鹤,纲道在我们这边,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哎……?”
千鹤刚还在想风间是不是在说药的事,此刻却又从他口中听到父亲的名字,千鹤越来越混乱了。我们这边,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的父亲已经背叛了幕府。”
“!?”
千鹤瞬间遭遇晴天霹雳。风间看在眼里,唇边浮起微笑。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在这里的?好好想想吧。”
风间微微晃动身影,优雅地从千鹤他们的视线中缓缓消失。
千鹤的脑中还不安地回荡着刚才风间所说的话。
(……父亲背叛了幕府?就是说父亲与新选组为敌了?)
藤堂发现千鹤在发呆,于是用比平时更开朗的声音安慰她。
“不要那种表情嘛,千鹤。还不知道那家伙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呢!”
原田也附和着用力点头。
“啊啊,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那家伙看起来似乎是冲着你来的。那种家伙所说的话不可靠的。”
千鹤也这样认为。也希望是这样。
“监察们也在寻找纲道,再过不久就会有消息了吧。”
“……嗯。”
听到土方的话,千鹤总算能抬起头回答了。
(罗刹和变若水,还有父亲的行踪……虽然尽是些让人不安的事,但对于大家的话语还是应该感到欣慰的。)
三个人以各自的方式安慰着千鹤,这使得千鹤的心情轻松了少许。
风间一踏出新选组的屯所西本愿寺,一直在外等候的天雾便靠上前去。
“你到底找他们干什么?”
风间瞟了天雾一眼。
“我只是去确认那个小姑娘和纲道的关系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你想说什么?”
风间一脸不耐烦地反问。
“我是在问你是不是对那些人类有兴趣。”
“有兴趣?”
风间一如既往地嗤鼻:
“只是一群不足为患的愚蠢家伙。我只不过是同情他们而已。”
“……我们不应该再跟人类扯上任何关系,我们只是为了报答萨摩当年收留我们的恩情罢了——”
天雾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风间早已不在了。
几天后,山南把近藤和土方叫到了自己房间,在他们面前展开卷起的纸张。
那一行行由黑墨写成的文字,不禁让人联想到现在包裹着这间隐蔽房间的黑夜。
“命名为‘罗刹队’。为了强化组织,请启用我们。”
近藤和土方面面相觑,烛台的亮光照射着纸面。那上面除了“罗刹队”的名字之外,还罗列了成为罗刹的组员名字——
庆应元年六月——
那天,千鹤和三番组的组长斋藤一起进行白天的巡逻。
千鹤擦了擦额上微微沁出的汗珠,看了看走在身边一脸严肃的斋藤的侧脸,暗想:只有找到父亲才能推翻风间所说的纲道背叛了幕府的这一说法,因此自己也要加倍努力才行。
突然,耳边响起一位年轻姑娘的声音。
“住手!太难看了!”
千鹤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将一个小孩拉到身后护住,同时瞪向两个浪士。大人欺负小孩吧,千鹤皱起眉。
“嗯?你是什么玩意啊!你是对我们勤王的志士有意见吗!?”
浪士中的其中一入朝着女孩喝道。
(糟了!!)
千鹤反射性地冲了出去,将女孩护在身后正面与浪士对峙。
“你又是谁啊?”
另一个浪士瞪着千鹤并靠上前。千鹤毫不畏惧地大声说道。
“为什么你们要对弱小的女孩和孩子动粗呢?你们不是守护民众的侍卫吗?”
“你说什么……!?”
第一个浪士更加怒了。
“就是啊就是啊。”
由于骚动而迅速围观的市民们也站在千鹤这边争相附和道。
“你当我们吃素的啊!”
另外一个浪士恼羞成怒,突然拔刀挥向千鹤,
“——!!”
身体做好挨刀准备的千鹤紧紧闭起双眼,耳边却传来闷哼声。
“呜……!”
听到男人的呻吟声,千鹤睁开眼看见两个浪士都紧捂着胸口痛苦地瘫倒在地。
一旁站着斋藤。
“放心吧,用的是刀背。”
斋藤俯视着在地上打滚的浪士们说道。
“……带回屯所。”
斋藤对身旁的组员下令道。浪士被绳子捆绑后从地上拉起来带走了。
“不要乱来。”
“对、对不起。不知不觉地就……”
斋藤叹着气冷冷地看着千鹤,千鹤低下头。
“就是啊,你太莽撞了。”
千鹤抬头,这次是被那个女孩给训了。
“哎?那个……对不起。”
千鹤不由得再次道歉。然后那女孩紫红色的大眼眸突然柔和了下来,
“不过,你真勇敢啊。普通人可不敢面对浪士的挑衅。谢谢你。”
女孩一脸亲切的笑容,微微鞠了鞠躬。
“不、不……是斋藤救了你们啦。”
“啊哈哈,不用那么谦虚啦。我觉得这也是一种缘分吧,而且我们又同为女性,好好相处吧!”
女孩爽朗地笑着,亲切地握住千鹤的手,丝毫没有初次见面的陌生。
“哎……!?”
(同为女性……)
斋藤静静地对身体僵直的千鹤说:
“……不要动摇。”
“咦!难道说这是秘密吗?”
女孩天真地问道。
“呃……”
女孩看见千鹤吞吞吐吐语无伦次的样子,似乎察觉到了有隐情,随即转换话题。
“话说,你叫什么名字?”
“雪村——千鹤。”
女孩听见这个名字后似乎一瞬间张大了眼睛,但随后迅速恢复亲切的笑容。
“请多指教啊,千鹤。请叫我‘千’就好了。
“千……小千……?”
嗯,自称千的这个女孩爽朗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下次再见吧,千鹤。”
女孩踏着轻快的步伐往人群中走去,很快便消失了。千鹤和斋藤愕然目送女孩离去。
不久后回过神的千鹤问斋藤。
“那个……我的男装就那么容易被看穿吗?”
斋藤还真认真地把千鹤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谁知道呢。”
留下这一句话后,便嘴角挂着微笑离去了。
(谁知道呢……)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千鹤再次追问的时候,斋藤已经走远了。于是千鹤也急忙跑上去。丝毫没有察觉到,早该消失在人群中的千,却在远处注视着自己去追斋藤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