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助君——!”
听到千鹤的悲鸣,永仓回过头看到藤堂的样子,便同样喊了出来。藤堂因正面受了天雾的一击,满身是血仰面倒地。
焦急地应付了与自己对峙的萨摩武士后。永仓迅速跑到藤堂身边。
“振作点!!”
“平助君!”
千鹤也慌张地跑了过来,两个人一起将藤堂抱了起来。
“真是帮蠢货啊,就这么急着送死吗?”
一旁的不知火愚弄般地挪揄道。
“闭上你的狗嘴!”
原田双眼怒瞪,举枪就要冲过去杀不知火,然而多个萨摩武士堵住他的去路,向他袭击过来。
“喝……!”
原田拼命地挥舞着长枪。视线的彼端所看到的是,感觉有意思并只作壁上观的不知火。
虽然原田将萨摩武士一个接一个打倒,但却没完没了。好不容易将挡在自己身前的最后一人刺穿,突然又有新的武士高声怒吼着从侧边袭来。原田赶忙将长枪从已解决的对手身体里拔出的时候。
“唔……!”
突袭过来的武士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定睛一看,其心脏从背后被刺穿了。
“斋藤!”
“这里就交给我吧!”
在原田点头的同时,斋藤的刀已转眼间斩倒了数人。原田终于抽身跑向藤堂身边。
“新八!千鹤!快过来!”
“噢!”
“是!”
永仓背起满身是血的藤堂。千鹤一直注视着战斗着的斋藤的背影,经原田催促后,便与永仓一起向屯所跑去。
仰望被云层低沉笼罩着的天空,冲田叹了叹气。
仅仅是围着屯所的中庭转了一圈,自己就已经步履蹒跚了。
正打算返回房间的时候,突然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见到捂嘴的怀纸被血渗染,同时忍受着咳血时产生的胸痛。也许已经没法为近藤继续做事了。这种不安袭上心头,冲田的心情更加沉重。
这时,冲田看到千鹤双手端着提桶走在外廊中,然后停在藤堂休息的房间门口。拉开拉门之后,她的侧脸上浮现出悲伤的表情。
冲田心情复杂地望着在房间深处睡着的藤堂。
千鹤看着昏睡着的藤堂的面容,然后关上拉门。
用提桶的水浸湿手巾,替换下他额头上的白布。发烧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千鹤想,没想到藤堂会以这种样子回归到新选组。就算看到这个新的屯所,藤堂也没法抱有什么感慨了吧。
那天夜里,将藤堂从油小路抬回来之后,立即交给了山崎。虽然千鹤也想帮忙治疗,却不知为什么立即被山南委婉地拒绝了。由于当时还有其他回来的队士需要治疗,所以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但第二天早上知道了真相。
处于濒死边缘的藤堂,用尽最后的力气做了选择,自己饮下了变若水。山南也许是不想让千鹤去目睹那个做抉择的场面吧。
千鹤只是很悲伤。对于藤堂活下来这件事,自己很高兴,但并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确的。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在御陵卫士的屯所高台寺将藤堂叫出来的话……藤堂就会与新选组发生战斗了吧。但是,就算是被杀死了,也可以避免成为罗刹吧。
千鹤凝视着熟睡中的藤堂的面容。
那天夜里,永仓来到原田的房间。
“那个什么罗刹队……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
原田专心致志地整备着长枪,稍稍向永仓那边瞄了一眼。
“当然了,我也不想看着平助去死。”
“……”
原田继续沉默着进行整备。永仓从以前就对增加罗刹的方针不满,看来是对藤堂饮下变若水这件事不能接受。
“要是乱来一气,我也可能被杀死。但是,这里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吗?”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决定成为罗刹的,是平助自己吧?”
原田这样一说,永仓冲他吼了起来。
“什么,左之,你也赞成那个糟糕的计划吗?”
“不,只是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了……”
面对原田这不干脆的态度。
“跟你说不下去了!”
永仓不高兴地说完便转身,发出粗重的脚步声走出了房间。原田轻轻地叹了口气。
“……真羡慕你还能这样生气啊。”
寂寞地自言自语道。
庆应三年,十二月十六日——
在被称为新选组最后的内乱的“油小路之变”之后过了一个月。
萨长两藩正式开始完善军备,将军队向京城集结,而新选组为了与之对抗,而进入了伏见奉行所,开始备战。千鹤也与进行武装了的队士们一起,前往了不动堂村的屯所。
这天夜里,千鹤在陌生的井边,做着和平时一样的工作,洗着晚饭用过的餐具。就在剩下茶碗需要洗时:
“哟。”
突然背后有人说话。千鹤吓了一跳,茶杯从手上滑落,摔在地上发出小小的碎裂音。
“啊,抱歉……吓到你了么?”
回头一看,藤堂站在自己身后。那恶作剧的笑容还和以前一样。
“平助君!?你不要紧了吗?”
千鹤立即起身。
“嗯,伤似乎全好了呢。”
藤堂活动着身体各处,笑道。
“就跟以前一样。”
“是吗。”
千鹤松了一口气。接着藤堂仰望夜空,说道:“但是。”
“现在看来黄昏像黎明,月亮像太阳一样吧……”
伸手遮住在奉行所房檐上方放射光芒的满月。那张侧脸露出了寂寞的微笑。
“对不起,都是为了保护我……”
“哎?”
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千鹤,藤堂说道
“不能怪你啊,要怪就是怪我自己弱啊。而且……决定服药的也是我自己。”
“平助君……”
藤堂的语气很明朗,这却使千鹤更心痛。
“总之,千鹤你不必在意。”
“嗯。”
被这么温柔的安慰道,千鹤终于露出了微笑。然后她蹲下身去捡脚边散落着的茶杯碎片。在刚伸出右手时:
“痛……”
指尖被碎片割破,痛感袭了上来。
“没事吧,千鹤?”
藤堂慌张地上前观察,就在这一瞬间。
‘‘! ?”
表情发生突变。藤堂的体内好像在发生了什么变化,这景象映入千鹤的眼中。
“呜……”
藤堂面色扭曲,痛苦地捂着胸口弯下身子。
“平助君,你怎么了!?”
千鹤立即要过去搀扶,她看到藤堂的头发转眼之间变成了白色。
“……别过来,千鹤!”
藤堂伸手阻止千鹤接近,摇摇晃晃地走远了一点,便蹲在了地上。
“平助君!”
“……那是吸血冲动。”
慌张的千鹤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背后传来了声音。回头一看。
“山南先生……”
“只要吸了血就会好起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站在那里的,山南走到千鹤旁边,露出微笑。他的视线注视着从千鹤指尖流出来的血液。千鹤下意识地用左手遮住了已经接近愈合的伤口。
俯身蹲着的藤堂用带着困惑的眼睛看向千鹤。这红色的光亮,就如同千鹤已经见过多次的罗刹一样。千鹤与藤堂的目光交错了一会儿,突然,藤堂闭上了双眼。
“我不要,吸血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干……”
听到这样痛苦的声音,千鹤不忍地低下头。但是:
“何必忍耐呢?想吸血的话吸就好了。”
山南微笑的教唆着藤堂。
“别再说了,山南先生!别灌输给平助一些奇怪的思想!”
“奇怪的思想?和人吃饭一样,我们罗刹嗜血也是自然反应啊。”
山南说到这,好像发觉了什么似的,一脸不思议地望着千鹤。
“鬼没有吸血冲动吗?”
“!?”
千鹤睁大双眼,想饮血什么的,想都没想过。
“……放心吧,千鹤,我不会吸血的,那不是人干的事,对吧?”
藤堂冒着汗,艰难地做出笑容。但是,山南见状只是轻轻一笑。
“你竟然还当自己是人……你已经变为罗刹,却还为人类的善恶所束缚,我只能说你不幸。”
“……”
“……”
被明确地说明已不再是人这件事,藤堂和千鹤都陷入沉默。虽然说自己也明白,但还是太残酷了。
“不过,我也是由人变为罗刹,能够明白你心情的动摇。既然如此不愿意嗜血的话——就用这个。”
山南将手伸人怀中,取出白色的纸质药包,递给了藤堂。千鹤不安地想那里面是什么。
“山南先生,那是?”
千鹤问道。
“松本先生配置的,抑制吸血冲动的药。”
“!”
藤堂盯着手中的药。将药包纸打开之后,下了决心一般地倒进嘴里。千鹤见状慌张地用刚洗过的茶杯盛满井水,递给了藤堂。
将水一饮而尽,过了一小会儿,藤堂平静了下来。千鹤在一旁担心观察着。藤堂看看她,然后露出微笑。
“非常感谢,山南先生!”
“区区小事,不足为谢,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山南用讽刺的措词向千鹤说道,然后慢慢转身离开。
“在喝下鲜血之前,我们罗刹的痛苦将一直延续。”
“……”
山南向奉行所的门口走去,千鹤看着他的背影。是放弃呢,还是说达观呢?不能明白他的心态。
“山南总长,还要去巡逻吗?”
“……嗯。”
回应藤堂的问题时,山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暗夜之中。
王政复辟的大号令已在十二月九日发布,持续了二百六十余年的德川幕府消亡了。
千鹤听说,京都守护职等被废止之时,新选组在京都市内的任职也被解除了。
(虽说被任命担当伏见的警备工作,但有被命令做夜间的巡查吗?)
千鹤盯着山南的背影,脑中闪过这样的疑问。
庆应三年十二月十八日——
看来今晨很晴朗,拉门很是明亮。
冲田咳嗽不止,从被褥中起身。打开书桌的抽屉。那里面藏有南云薰留下的玻璃小瓶。冲田将之取出,坐在褥子上。
“你的病情我从千鹤那里听说了。饮下这瓶变若水的话,被疾病侵蚀的身体也能治好一”
回想起那天薰所说的话语。
“……”
冲田凝视着手中的变若水,突然从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身体怎么样了,总司?
推开拉门的人是近藤。
“!”
冲田慌忙将小瓶藏入睡衣的袖口里。
喂喂,不躺着可不行啊。”
近藤丝毫没有注意到,进入房间,伸手触摸坐着的冲田的后背。
“身体好凉啊。”
“我没事的。”
冲田对着爱照顾人的近藤苦笑道。但是近藤说道:
“不行,不行。着凉是百病之源哦!”
说着,立即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冲田的肩上。
这时,千鹤做完了工作,正从厨房出来。在她路过冲田的房门前时。
“啊,雪村。”
屋里的近藤叫住了她。
“不好意思,能帮忙倒杯热茶吗?”
“好。”
千鹤立即准备返回厨房,这时听到坐在褥子上的小声话语。
“有近藤局长的味道呢……”
定睛一看,他肩上正披着近藤的外套。冲田触摸着那外套,怀念般地眯起眼睛。
“唉?味道?”
近藤慌张地抓住外套闻了闻。冲天愣了一下,然后“噗”地笑了出来。面对着不断窃笑着的冲田。
“嗯?有什么好笑的,总司?”
近藤不解地问道。
“不,没什么。不过我就是喜欢近藤局长这一点,哈哈哈。”
正走向厨房的千鹤,听到了冲田的笑声。这时,正好和迎面而来的土方擦身而过。
土方正在找近藤,看见他在冲田的房间里。
“近藤局长,差不多该出发了。”
“好的。”
近藤慌张地站了起来,挠着头从冲田的房间出去了。留下站在走廊里的土方,他注意到冲田久违的明朗笑容,嘴角变得稍稍缓和了。
千鹤从厨房回来的时候,这里只剩下冲田一个人。
“我把茶端来了。
看着他继续披着近藤的外套,以及那表情平静的侧脸。千鹤想到——说起来。
“其实,是在模仿近藤局长啊。”
面对冲田的发型与近藤一模一样这个事实,千鹤微笑了起来。
“披上这件外挂,就越来越像近藤局长了啊。”
“你要是说话再这么没分寸,我真的会杀了你哦。”
冲田说着,便开始饮用千鹤泡的热茶。
然后,望见拉门外面那广阔的蓝天,微笑着想到,今天果然是个好天气呀。
傍晚时分,走在外廊中的千鹤的脚边,发出了一声“啪嗒”的细微响声。向下一看,发现了一朵不知谁扔过来的金色寒菊落在地上。吃惊地向庭院望去,一个人影出现在围墙边的一棵大树的阴影中。
“君菊姑娘?”
忍者装束的君菊低下头行礼。千鹤在确认附近没人之后,急忙跑进庭院。
“我因有事找近藤局长相谈,能代为通报吗?”
“不巧近藤局长现在不在呢。”
千鹤说道,紧接着。
“那,土方先生在吗?”
从近旁的石灯笼后面,这次是千姬公主出现了。
“小千!!”
“有段时间没见了呢,小千鹤!”
她笑着说道。
千姬公主和君菊在大厅里等待,土方在接到千鹤的报告之后,不久便进入了大厅,坐在上座,双手抱胸看着这两人。
“本来这里是无关人员禁止入内的……到底有什么事?”
“抱歉,有件事今天必须和您商量。”
千姬公主一边道歉,一边用认真的眼神盯着土方。
“那个……我去沏茶吧。”
等候在拉门前的千鹤站了起来。
“不用了,说完了我们马上就告辞,而且希望你也能留在这里听。”
千姬公主制止道。千鹤一边想着,会是什么事情呢,一边重新坐好。千姬公主立即开始对土方说道。
“要说的事情无他,只是罗刹的事情。”
“罗刹?”
土方眼神发生了变化。千鹤也很纳闷,为什么千姬公主会知道罗刹的名字呢。
“我就开门见山地问您吧,明知他们是失败品,还要继续任用他们到什么时候?”
“……”
土方保持着沉默,目光锐利地盯着千姬公主。
“他们不是你们能控制得了的。新选组不该再与罗刹有任何牵扯。”
“……失败与否是我们说了算,你们无权说三道四。”
见土方听不进去,君菊转变话锋。
“那么你是否知道,罗刹以巡逻为名,在街头试刀杀人?”
这样问道。
“什么?”
试刀杀人,听到这个词之后,土方的表情变得严肃。千鹤也惊讶地看向君菊。
“他们见血发狂的症状,没有任何改善的迹象。以维护京城治安为使命的人们,反而斩杀无辜百姓,真可以说是本末倒置!”
“……”
土方抱着胳膊考虑着,千鹤不安地斜视着他。罗刹在街头试刀杀人的事情,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土方会打算怎么办呢。
这时,在千鹤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些记忆的碎片。那是说出去巡逻,而消失在暗夜之中的山南的背影。
“何必忍耐呢?想吸血的话吸就好了——”
回忆起山南的话语,千鹤不安地凝神想到。
“还有一件事,小千鹤。离开这里,跟我们一起走吧。”
“哎?”
被千姬公主这样问道,千鹤回过神来。
“不久,京都将会成为战场。”
君菊担心地说道,千姬公主也点头赞同。
“虽然以前也邀请过你,但现在和那时不同。小千鹤也明白的吧?”
“……”
千鹤一时语塞。虽然明白,但有太多放心不下的事情,觉得自己现在没法离开。
“如果你和我们一起走,这些人也能专注于战事。”
“!”
千鹤下意识地看向土方。土方双手抱胸,一直闭着双眼。
“我……”
千鹤虽然着急地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还是低下了头。
(说真心话的话,我想留在这里,不过……果然,我还是会给大家添麻烦的吧。)
“不想离开吧?”
“哎……”
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土方正直视着自己。
土方岁三忽然开口问道,眼神深深地凝望着千鹤:
“如果不想离开,那么就没必要考虑多余的事情。留在这里!”
“非,非常感谢!”
千鹤松了口气,嘴上浮现了笑容。看到她那高兴的表情,千姬公主和君菊互相看了看对方,轻轻叹了口气。
千鹤送千姬公主她们到中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走在前面的千姬公主突然回过头,望着她们刚走出来的房间。
“难道说,小千鹤喜欢的人就是……”
千鹤虽对这问题疑惑着,脸颊却越来越红。千姬公主对她笑道。
“据说我的祖先恋上人类,甚至随其来到了京城。不管怎样的理由和立场,在爱情面前都不堪一击呢……”
被定义为陷入感情中的千鹤越来越困惑,想办法试着将自己的心情用语言说出来。
“这个……现在我只想留在新选组各位的身边,希望能帮上点忙……”
将现在心里的想法直率地说了出来。然后,千姬公主投来了温柔的视线,微笑着。
“小千鹤也有想守护的人们啊……”
一直以来都没有时间考虑过千姬公主的事情,不过现在千鹤第一次想到,原来千姬公主也有想守护’的人们啊。千姬公主像是体会着千鹤的心情一般沉浸思考了一会儿,这时,外边传来平队士们好像回来了的声音。
“公主大人,差不多该走了……”
千姬公主对君菊点点头。
“再见了,千鹤。我们以后再会吧。”
可能是将复杂的心情收入了心底,千姬公主露出微笑。夕阳的光辉从她那大大的眼眸中映出,那笑容十分温暖人心。
转过外走廊,队士们出现了。千鹤稍向那边注意了一下,就在移开视线的一瞬之间,一阵风吹起,再回过头来时,千姬公主与君菊的身影都消失了。
“谢谢你,小千。”
感谢与寂寞这两种心情相互交织,千鹤小声说道。
去二条城开完军事会议后,近藤顺着伏见街道南下,踏上归途。这是已是黄昏时分。落日的赤红光线透过街道边竹林的缝隙斜射过来。
骑着马的近藤左右各有一名护卫。而岛田负责殿后。由于他们是徒步行走,所以马匹也没有奔跑,以慢步在街道中行进。
岛田时常回头观察,小心翼翼地确认途中的安全。现在后面并没有步行者。
但是突然间,锐利的枪声响起。
“呜……!?”
近藤的身体大幅地晃动着。
“局长——!!”
岛田发现异状而喊出来的时候,近藤正用左手压着右肩,伏在了马身之上——
听说近藤被枪击的消息,千鹤十分吃惊,立即跑进大厅。近藤在被褥上仰躺着,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汗水也不断从皮肤渗出。
根据山崎的调查,虽然子弹贯穿了过去,没留下碎片,但右肩的骨头被击碎了。土方和井上、斋藤和原田都很担心地注视着忍受痛苦的近藤。
千鹤熟练地挽起袖口,将近藤额头渗出的汗水很娴熟地擦去。之后开始给山崎帮忙,但是很难将血止住。汗流浃背的山崎看到手炉中的炭火燃烧正旺。
“这样的话止不住血……要用火烧。”
“是。”
千鹤将在炭火中加热了的烙铁拿出来的期间,斋藤和原田结实地压住了近藤的双臂。山崎从千鹤手里接过烙铁,向两人示意了一下。
“准备好了吧。”
“嗯。”
斋藤和原田带着紧张的表情点点头。山崎将赤红的烙铁一下子压在了近藤的伤口上。随着“嗞”的声响,肉被烧糊的气味和烟气充满了大厅。
“呜……啊……”
近藤因为剧痛而表情扭曲,差点就气绝而亡。牙齿咬着的手巾眼看就要被扯碎了。
“局长!”
“近藤局长,振作点!”
斋藤和原田大声地鼓励道,井上则担忧地关切着。确认到这一步的完成后,土方走到大厅一角,将岛田叫过来坐下。
“从二条城回来的途中,突然被人狙击了。”
岛田将事情的部分经过进行报告。
“就这样一路骑马回到这里的吗?”
“是的,如果坠马的话,或许落入刺客手中……”
“!?”
听到岛田说的话,大家再次注意到状况的紧迫,沉默了下来。千鹤也手握着绷带,咬紧牙关。
岛田承受了一会儿周边的沉默状况。
“万分抱歉,未能保护好局长!”
说着将头深深低下。但是土方摇了摇头。
“不,近藤局长说无需消减奉行所的守卫来保护自己,没能说服他,是我的失职。”
岛田听到这句话,难受的低下头。这时,结束了治疗的山崎走了过来。
“副长,今晚是危险期。”
土方站了起来,走向近藤的枕边。
千鹤所绑的绷带覆盖着他的整个右肩,让人不忍目睹。近藤虽然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也像是因过于疼痛而失去了意识。
“……”
“……”
谁都没有再说话。
这时,有一个人从拉门的后面看到了大厅里这沉重的状况。那是听到骚动而爬到大厅这边的冲田。
“近藤局长……”
听到今晚是危险期,冲田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很久没碰触过队服了。冲田一边咳嗽一边穿上浅青色的羽织,拿起枕边的刀打算出门。但是,手中拿着的刀过于沉重,没拿住而摔落在了褥子上。
“……”
体力居然已经衰退到这种程度,冲田跪坐着愕然道。气息很是紊乱,冲田仅仅移动自己的视线,在月光的照明下,看到了好好盖在被子上的近藤的外挂。穿着这个的时候,近藤还那么有活力地笑着——怎么能预想到,他会比染上绝症的自己还更早面临生死难关呢。
“现在纵使有心报仇,我却连挥刀的力气都没有了么……”
感到很窝囊,很不甘心,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就连表露这感情的力量都没有了。
突然冲田睁大双眼。摸索着袖口,取出了玻璃小瓶。在手掌上,被月光照亮的红色变若水发出着诱惑。
“……”
但是,一旦喝下去,就没法回头了。冲田想起了将变若水拿过来的薰的话语。
“你还能战斗吗——?”
到现在你已没法战斗,薰挑衅着。事到如今,如果不变成罗刹,就没办法讨伐近藤的敌人了。
在冲田的内心,最后的防线崩毁了。
“我——还能战斗!”
打开瓶盖,嘴唇接触到冰凉的玻璃表面。
冲田下定觉悟,将变若水一饮而尽。
“!?”
下一个瞬间,难以忍受的痛苦袭上了冲田的胸口。副作用的冲动,在身体中狂乱驰走。
“呜哇——!”
当场伏倒在地,痛苦挣扎的冲田头发逐渐变白。眼睛中发出炯炯红光,怪异的力量充满全身。
握着刀站了起来,拂手拉开拉门,冲田飞奔入暗夜之中。
在深夜的井边,千鹤正在为近藤用提桶换水。
远处响起了数发枪声。停下取水的动作,侧耳细听的时候。
一股锐利的杀气出现在背后,猛地向后一转头,看到黑暗之中有个奔跑着的人影。
“冲田先生!?”
不可能。但是,那确实是冲田……在千鹤正迷惑的时候,
“怎么了,千鹤?”
正好路过中庭的藤堂对她问道。山南也在他旁边。
“平助君!刚才冲田先生一个人跑到外面去了!”
“总司吗?怎么可能!”
千鹤没将藤堂的话听到最后,便跑去追冲田。
“——等等,千鹤!”
藤堂刚起脚要追,山南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也给我等等,藤堂君。敌人的目的是挑拨我们,使奉行所的守卫弱化。”
“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能让总司和千鹤这样出去啊!”
拨开抓住自己肩膀的手,藤堂跑了出去。
千鹤一边吐着白色的哈气,一边跑在冰冷的街道上。对于伏见的地理状况还不太清楚。
面前出现了分岔口。冲田走的是哪条路呢。正在迷惑的千鹤耳边,再次响起了枪声。
“! ”
没来得及调整呼吸,千鹤便向枪响的方向跑了过去。
圆月映照出冲田的白发。
一心在深夜的城市中奔跑的冲田:
“……!?”
注意到背后的气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有一个人的身影,冲田仔细盯着他。黑色的洋装,外套和长靴也都是黑色的年轻人。冲田脑海中回想起将变若水交给自己的南云薰的样子。虽然头发短了,但在月光之下,所看到的面容是一模一样。
“南云薰,打伤近藤局长的是你吗?”
对于薰外貌的变化毫不惊讶,冲田的红色瞳孔冰冷地燃烧着。
“那瓶变若水,你喝了啊。”
薰高兴地微笑道。
“……”
“居然能让被誉为新选组第一剑士的冲田变为罗刹,真是光荣之至啊。”
冲田以冰冷的视线盯着薰,然后将刀拔出。
“回答我的问题!”
“连证据都没有,你要怀疑我吗?”
薰略作考虑状,将头向下稍倾。
“说起来,有群家伙嘴上说着要为被暗算了的伊东复仇,但连冲进奉行所的勇气都没有。我好像告诉过他们,可以埋伏在路上吧。”
面带冷笑、若无其事地说着。但是,冲天脸上浮现愤怒的表情,更加缩短距离紧逼上去。
“讨厌嘛,别误会啊,我也并非有恶意啊。我做梦也没想到,身为新选组的局长居然会那么大意啊。”
薰打了个响指。
“!?”
随着这个暗号,之前一直藏在暗处的男子们都现身出来。他们将距离薰仅数步远的冲田围了起来。
冲田的眼中涌起强烈的愤怒,将第一个拔刀扑过来的男子仅当作妨碍一样斩掉了。反刃一斩将暗夜劈开,下一个男子也被一刀横扫。那高超的剑技让对方连感到恐惧的空闲都没有,下一个男子、再下一个,接连地倒在冲田面前。
“!”
这压倒的力量和气魄,实在让人想象不到前段时间他还卧病在床。薰面对着挥刀的冲田,在内心咋舌道。
冲田转眼间便将男子们斩倒,满脸溅着血看向薰。
“你的目的是什么?”
一步步被迫逼缩减着距离,薰一边谨慎地测着距离,一边对盯着自己的冲田说。
“被南云家收养后,你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就因为我不是‘女鬼’,而遭受了非人的对待。”
“……可千鹤却完全忘记了我这个哥哥,居然把毁灭家族的人类当成伙伴,还被悉心地保护着。”
薰的眉毛稍稍收紧。
“无法保护重要的东西,也不受任何人保护,连自己存在的理由都弄不明白——我要让千鹤也尝尝我的这种痛苦!”
说着便面目狰狞地笑了起来。
“……”
冲田用冰冷的眼神看了薰一会儿:
“你还真是可悲啊。”
嘲笑般地用鼻音笑了一下。
“——!?”
薰的眼中燃起憎恨之火。然后为了回敬冲田也笑了一下。
“对了,忘记说了。变若水是无法治好肺结核的!”
“!!”
薰看到面对自己架刀的冲田眼中一瞬之间露出了动摇的神色。
这时,薰注意到冲田的肩后,千鹤正向这边跑过来。
“……”
薰冷笑了一下,纵身跃上路边商店的屋顶,躲在了月光照不到的房檐招牌后面。然后从那里低头俯视着路口。
“?”
冲田看着薰这不可理解的举动,然后向十字路口处看过去,有两个男人正架着枪,枪口瞄准了冲田。冲田为避开子弹,认真架好姿势。
薰再次笑了起来,伸手指向冲田的背后。枪口的朝向突然发生了变化,冲田向那个方向一看,吃了一惊。
“冲田先生!!”
“小千鹤?”
见到向这边跑来的千鹤,冲田下意识地仰头看了看屋檐上的薰。黑暗之中,浮现着扭曲的微笑。冲田一瞬间理解了薰的企图。
“危险!”
冲田冲出身去和枪的开火几乎同时。
“呜……!”
子弹击中了冲田的左肩和腹部。虽然灼烧般的感觉驰走全身,但冲田将刀上挥,盯着扣了扳机的男子们。他们大概是因那赤色闪耀的瞳孔和异样的气魄而感到害怕了吧,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就那样逃走了。
冲田跪在了地上,这时千鹤终于跑了过来。
“——冲田先生!!”
冲田最后听见了千鹤的呼喊声,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薰无声地落到地面。
“我就知道要是冲田的话会挡在前面的。”
一个人满意地笑道。
这时,有快速的脚步声接近过来。薰藏身在暗处。
“千鹤——!总司——!”
藤堂在街道上找到这两人,着急地跑了过来。从千鹤手中接过冲田,抱了起来。
“总司……你变成罗刹了啊!?”
月光照在冲田的脸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头发的颜色。
与藤堂变成罗刹的时候一样,千鹤十分悲伤地注视着冲田的脸颊。
在暗处的薰盯着千鹤那难过的侧脸。
“千鹤,你的归宿之地马上就要消失了……”
满意般地自言自语道,薰消失在黑暗之中。
千鹤与山崎一起为冲田进行治疗。
已经快到黎明时分。但是以土方为首,斋藤、井上、永仓和原田等都无意返回自己的房间。将冲田抱回屯所的藤堂也是一样。虽然身体中的子弹已经摘出来了,但却一直发着高烧,处在意识朦胧的状态下。
山南手持小碟走到土方身边,两人移动到房间的角落。
“奇怪啊。只要取出子弹,枪伤就应该会好啊。”
小碟上盛放着带血的子弹。土方盯着子弹观察,认真思索着。
“这子弹怎么回事?不是铅啊?”
“嗯,好象是银的。虽然想试着再调查,但不知道能不能查出原因……”
千鹤不安地看着土方他们。罗刹队士本来不管怎么砍都还能再站起来,为什么冲田会出现连伤口都愈合不了的状况呢。
土方满脸苦涩地看着冲田和躺在他旁边的近藤。近藤病情的恢复状态也很不顺利。
“……虽然不知能不能治疗罗刹,总之将总司也只好送往大阪,交由松本老师诊治了。”
“!?”
大家惊讶地看着土方。确实罗刹不能随便交由别人来诊治。但是考虑到移动途中被袭击的可能性,这是个危险的赌博。
“山崎,拜托你作将两人送往大阪的准备。”
“是。”
山崎点头,立即为了做准备而离开了房间。
近藤和冲田向大阪出发是在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十日。
连同被褥一起抬到担架上的两人被护送出发时,千鹤和干部们一起给他们送行。
看一眼就明白,近藤和冲田的脸色都很差,身体在不断衰弱。虽然以前也有过好几次干部离开屯所的情况,但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不安。感觉好像是出现了什么决定性的变化一样……千鹤只能为两个人的平安祈祷。
或者说,也许已经对在这之后十三日爆发的战斗有所预感了——后来的千鹤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