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祖复活的当天,与源祖稍微进行过一些较量的骑人他们,夜里回到了清梦家。现在,能说是轻伤状况的,只有骑人一个,另外两人都非常惨烈。
首先是佑露——源祖复活的时候,突然昏倒的佑露外伤并不算多。但是她昨天还是衰弱到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活动身体。
这也并不是源祖造成的,而是因为在那之前,她和莎库拉丽丝的较量。发挥了『暗』的始祖的力量,展现出惊人的战斗力的佑露,战斗后受到的反作用很大,昨天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不过,她还是勉强取回意识,对自己使用了恢复咒法,进行了最低限度的治疗。
问题是另一个人,娜娜。
娜娜——虽然还分不清是『老师』还是娜娜,不过从外表上看是娜娜,所以现在先这样叫着——的伤势比佑露还要严重。因为想要从源祖的攻击之下保护骑人,当了肉盾,所以受到了很重大的打击。重伤到了能够从伤口处看到骨头。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重伤,正常状态下的佑露也能够瞬间再生出来。但是,昨天佑露都处于一个无法正常使用魔乖咒的状态。所以不得已,治好先给她做了最低限度的止血治疗。这之后,骑人用绷带为她包扎,耗了一晚上。而这期间,娜娜的意识并没有清醒。
并且,当然的,被源祖剥夺了肉体的莎库拉丽丝,也不在这里……
「……我还勉强没问题的哦」
过了一晚后,佑露虽然一脸憔悴,但还是逞强地直起身子。
「我的话,与其说是因为源祖,倒不如说是自己超越极限使用始祖的力量呢……我还真是会乱来啊」
佑露有些自嘲地说道。
「佑露,那个力量是?」
「始祖——最初的『暗』之『魔王』的力量哦——虽然是我的王牌,但是很遗憾,我并不能自由操控那股力量。并且根据使用程度的不同,使用力量之后的也会有一段时间无法正常使用魔乖咒——在魔宴中,就算是打倒了眼前的敌人,如果下个敌人马上攻过来的话,就糟糕了。所以我尽可能是不想使用这个绝招呢」
不过,和莎库拉丽丝的战斗,算是魔宴最后的战斗,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么——但是实际上,这只不过是最后的战斗的,一个开端而已。
「真的,没事么?」
骑人不由得问道。很遗憾,从疲劳的佑露脸上,完全看不到霸气。
「嗯……虽然我是想这样说,不过果然还是掩藏不住疲倦呢」
佑露呼地叹了口气。
「昨天我实在是力量使用过头了……虽然日常生活是没什么太大问题,不过魔乖咒的话,要过个几天才能恢复原来的状态」
佑露摇摇头。骑人『是么』地,吐出了稍微有些泄气的声音。听到这个的佑露开始慌忙地补救。
「啊啊,不过没事的。现在的我,战斗是有点勉强,不过恢复咒法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的。应该这种状态下也是可以使用的」
说着,就开始移动房间。在一楼的客房中,躺着抱着绷带的娜娜。她无表情地闭上眼睛,完全没有恢复意识的迹象。
「必须先要治好娜娜呢」
「…………」
佑露将她称为娜娜。难道说,她还没有发现娜娜身体上的爱丽丝么?不,恐怕,已经察觉到了吧。佑露难道要救助原来的死敌爱丽丝么?为什么?
虽然疑问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不过现在的骑人,并没有开口问的勇气——总有一种,一开口就会全盘皆输的错觉。
「……伤口正在开裂啊,明明昨天我都已经封死了的」
正如佑露所说,卷着娜娜的手的绷带,表面上已经染上了赤红的鲜血。本来应该是佑露趁昨天就止血了的……
「……嘛,先不管了,这次一定要完全治好」
佑露开始解开娜娜手上的绷带。这时,她将被子翻开,看到了娜娜未成熟的肉体——虽然身体上也包着一些绷带,但是衣服并没有穿好,半裸。
「喂,怎么回事啊,这个——骑人,你在看哪里!」
「啊,对,对不起」
被佑露斥责以后,骑人慌忙地转向背后——真是无可奈何。
毕竟,昨天佑露根本就没办法好好动弹,只能让骑人为娜娜包扎。在佑露给娜娜止血以后,骑人将破破烂烂的衣服脱下,将血污擦干净,然后再将绷带卷起来——这对骑人精神上的刺激颇大。
骑人为了娜娜的清白着想,不想看到她的裸体而闭上了眼睛给她包扎。不过闭上眼睛以后,触觉便更加敏锐。怎么说呢……不,不对,自己绝对没有出现什么下流的想法哦!
不过,包完绷带以后还要再给她穿上内衣和衣服,这对骑人来说实在是精神上承受不起。所以没办法,只好围上绷带以后直接推入被子中,为了不让她感冒,还特地准备了很厚的被子——对,这是骑人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努力了,应该是。
不过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明明这样做一点闪失都没有,背上却感觉到佑露的视线尖尖地刺过来。
「呐,骑人君?」
传来了『咔沙』的,衣服摩擦的声音……是佑露在给她穿衣服吧?骑人这样想着,点点头。
「怎么了?」
「你……喜欢绷带么?」?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怎么会有人喜欢绷带呢?
「不……也说不上什么喜欢或是讨厌吧……」
「……比如说,裸体的女孩子全身只卷着绷带的姿态,怎样呢?」
「诶!?」
不好,骑人开始慌忙起来。佑露,难道是产生了什么非常了不得的误解么!
「不,佑露,我才没有那种癖好!」
「是么……好的,你可以看过来了哦」
被子上的娜娜已经换好了睡衣,而在她身旁坐着的佑露则以悲伤的眼神看过来……等一下啊,骑人可没记得自己有做什么会被如此鄙视的事情哦?
「……伤口,还在裂开啊」
将娜娜的绷带解开,手上的伤口便出现在眼前。一些血从娜娜手腕根部的伤口漏出来。
「这个,没问题么……」
「……没有伤到大的血管,所以应该没事吧」
佑露开始分析伤口。
「再说昨天,光是接上手指都非常麻烦了,看来这个治疗并不完全呢」
对,空手接下源祖攻击的娜娜,手指断裂飞散,受了重伤。多亏了昨天佑露拼命挤出力量,手指才能想现在这样连在一起。
「这次我绝对会治好的」
佑露说着,单手在空中描绘起魔法阵,展开恢复咒法……伤口,被封起来了。
「不愧是你啊,佑露」
「小事一桩,接下来,就等她恢复意识……」
忽然。
一滴血滴在被褥上。
「诶?」
佑露两眼睁大了。明明前一秒钟,伤口确实已经被堵起来了,现在又马上裂开了。
「到底是什么回事啊,这个……」
佑露呆呆地低语,这时
「……没用的」
响起了冷静的声音。不知何时,娜娜已经睁开了双眼,双眼猩红,静静地抬头看着骑人。
「源祖的魔力已经进入我的体内,这个伤,就算是『暗』,你,也难以治好」
这种平静的强调怎么想都不是平常的娜娜,『果然是这样么』,骑人自言自语了一句。
「『老师』,是吧?」
骑人带有确认意味,问道。娜娜——
「……正是,骑人君,我便是我」
——不,爱丽丝,明确地点点头。
「『老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告诉我!」
骑人不由得喊出一连串话,爱丽丝眉头紧锁。
「抱歉,骑人君——稍微,安静一点,伤口都要被撕裂了」
「啊,对不起」
骑人低下了头。爱丽丝看着骑人,浮出了苦笑。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呢,骑人君。你,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说着,爱丽丝支起了上半身。佑露想要制止她。
「还不行哦,你……」
「不必担心我了。至少,这是自己的身体,我比你更加清楚吧」
爱丽丝在被褥上坐起来。单手将自己的长发往后一撩,说道。
「那么……虽然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现在我并没有功夫全部都仔细说给你——不管从时间上来说,还是体力上来说。所以,我只说最低限度的,挑重点来说」
说完这样的开场白以后,爱丽丝将自己的手抬起。
「首先『暗』,你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但是,遗憾的是,这个伤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治好的。魔乖咒的根源——源祖的魔力,已经从伤口侵入了我的体内。这个魔力侵蚀着我的身体,伤口也无法愈合。这个力量就是这么回事。所以,就算你拥有『暗』的力量,也无法治好源祖的魔力带来的伤」
这对拥有『不管什么伤都能瞬间治愈』的自信的佑露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但是,昨天确实已经……」
「嗯,确实伤口暂时合上了。但是这不过是因为你强行将伤口补上了而已,总还是会裂开的——不过是延后了开裂的时间而已」
「……不,确实现在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但是几天以后,我就能取回原来的力量哦。这样的话,应该也就能中和源祖的魔力,将伤口愈合了」
「谁知道呢?」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佑露坚定地断言。爱丽丝吐出了不知该说是苦笑还是有些无奈的声音。
「口气还挺大——不过,像我这种人,真的有你如此卖命治疗的价值么?」
「我没有理由对眼前的伤员见死不救哦」
佑露有些平淡地回答。爱丽丝似乎觉得有些有趣,笑了出来。
「呼呼,原来如此,果然,与你初次见面的那次相比,你的印象改变了很多呢」
「彼此彼此吧……」
接下来,佑露和爱丽丝便保持无言状态,对视着对方的眼睛——总觉得,骑人已经被抛在一旁了。
「嘛先别管了……我的伤的问题先放一边,让我们继续说吧」
爱丽丝稍微有些懒洋洋地继续说。
「我能像现在这样和你们说话,也只能说是一个偶然了。只不过非常碰巧的,我的灵魂和这个身体的持有者的小丫头,波长相似呢。也多亏这个小丫头的身体的大到能够容纳我的魂魄。简直可以说是奇迹了」
爱丽丝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这样的话,疑问自然就出来了。
「那……现在,娜娜,会变成怎样呢?」
「无须担心——她的人格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爱丽丝平淡地回答。
「现在我们是处于两个灵魂同在一个肉体上的状况。如果是一般人的肉体,根本就受不了。不过这个小姑娘是特制的呢,所以现在还没出现什么问题——一般来说,这个肉体的主人人格在那边,我像这样来到表面的时间也并不会长。不过最近多少也比较适应这个身体了,所以也出来活动的时间也延长了一些」
爱丽丝就像这样,虽说是以借用娜娜的肉体这个形式,不过还是复活了——光是知道这个事实,骑人的心中就被填得满满的。
毕竟是难得的再会,自己也有非常多想说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实际上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师』,我……」
「停,骑人君」
骑人正要开口,爱丽丝就平静地制止了骑人。
「想必你有各种各样的话要说,但是这些也等一切都结束再说吧——现在,没这闲工夫」
爱丽丝一脸严肃地说着。骑人听到这句话,也只有理所当然地,闭上了嘴巴。
「现在的问题就是——源祖了吧。我想你们也都该知道了,他是可以称为最初的魔乖术师的存在。他的灵魂,现在夺走了『天才』的肉体」
「对。话说为什么,源祖会潜伏在骑人的体内呢」
佑露提出了理所当然的问题。
爱丽丝静静地摇头。
「如果我早知道的话,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事态变得如此恶劣了——不过,实际上现在已经发生了这种情况,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当然某种程度的猜想还是做得到的……」
爱丽丝继续开始说明。
「你们知道,魔宴的最终目的『星辰祭坛』吧?」
这是与『歪』的魔乖术师,伊丽莎白战斗的场所。
就是深深藏在赤雾市地下的,魔乖术师的设施。
「那个祭坛的正体到底是什么——现在还不清楚。虽然能够确定是我们魔乖术师的祖先制作的,不过间隔的年月实在是太过漫长,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也渐渐消失了。在偶尔发现的古代书籍中,稍微有一点点篇幅记载了这个祭坛的事情。所以我也提起了兴趣,在魔宴开始之后,就直接朝这边过来,来到了这个国家」
「我,是从祖父那里听来的」
佑露也开始挑明。
「我从『暗』的当家,我的祖父那里,听来了这个情报——这个城市某处藏有被称为『星辰祭坛』的存在。他也下达了以祭坛为最优先确保对象的指示。所以我在魔宴一开始,也直接来到了这里」
然后两人就在这里对峙,展开了魔宴的第一场战斗。
「先说清楚,我也没从祖父那里听过更多的情报了……不,是他没告诉我。虽然他是指示我,如果魔宴赢到最后的话,再听从下一阶段的指示,不过,祖父已经死了……」
「都是伊丽莎白的错呢」
爱丽丝哼哼鼻子。
「那个家伙,真是个让人感到困扰的女人啊。那家伙貌似也知道什么内情,不过也没有那个闲空去墓地里问出那个秘密了呢」
就结果来说,所有知道秘密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虽然并不是非常清楚,不过那个祭坛,应该是在相当古老的时代——能够追溯到我们的大祖先,八祖的始祖的太古时代建造的。而被称为创造了始祖的源祖,寄宿在了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你体内——这怎么想都不是个巧合呢」
「也就是说?」
「认为祭坛和源祖之间有某种因果关系,这个判断是很贴切的吧」
确实,这样想的话自然一点。骑人也点点头。
「既然被叫做祭坛,一定是用来供奉什么的场所吧?难不成,就是用来供奉源祖的么?」
「或许是吧,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再这样推测下去也很困难呢」
「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办法……」
佑露说道。
「至少,我可以确定,我的祖父,是握有什么和『星辰祭坛』有关的情报的」
「可能吧。不过『暗』的当家也已经去世了啊」
「嗯,本家因为伊丽莎白的袭击,陷入了毁灭状态——不过最近,剩下的人,也终于能比较有组织的行动呢。也终于能够开始整理祖父的遗物了哦」
「嚯……这还真是很有深意的情报呢」
「继承了祖父的血脉的,现在也只有我了……我也已经给他们下了『只要有什么可能出现线索的东西就送过来』的指示」
「你这不是干得很利索么,『暗』」
「大概过几天就送来了。只要调查那些东西的话,或许能够找到什么关于源祖的情报吧」
「嗯……说实话,我这个伤也不是很轻,需要几天休息吧」
爱丽丝点点头。听到这个的骑人也点头了。
「啊啊,我也觉得这样正好」
骑人站了起来。
「我现在也……稍微,稍微想要点时间」
看着如此宣告的骑人——佑露的脸有些扭曲,因为苦于不知道该对骑人说什么好。
因为源祖从骑人的体内出来。现在的骑人完全丧失了使用魔乖咒的力量——而骑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佑露根本难以想象。
佑露从一出生,就是魔乖术师。在自己懂事的时候,就已经能使用初等的魔乖咒。如果有一天,自己的魔乖咒能力突然丧失的话——真是了不得的事态。这对魔乖术师来说,就像是被夺去了双手双脚一样。
「……『老师』,伤,怎么样了?能治好么?」
爱丽丝又将自己沾满血迹的手抬起来。
「嗯……虽然神经是接上去了,不过还不能说可以灵活动弹呢。先不说日常生活,这样子的话是没法战斗的」
爱丽丝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回答道。
「抱歉啊,骑人君——关键的时候,我却使不出力了」
「你在说什么啊。『老师』,在我危机的时候救了我——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了。真是非常感谢。并且,这个伤还是我造成……」
「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赔罪」
爱丽丝有些冷漠地说。
「老师救助自己的弟子天经地义。并不需要什么谢意或歉意」
「是么……不过就算如此还是谢谢你了,『老师』」
「……你还意外地是个不害臊的男人呢」
爱丽丝有些尴尬地看向一边。然后就这样手捂住嘴巴,轻轻咳嗽起来。
「……看来,话说得稍微多了一点啊。并且也为了不过度消耗体力,我还是先休息吧」
「是么……我知道了,『老师』,你多保重」
骑人说着,站了起来,静静地走出了房间。佑露看着这两人,根本没找到插嘴的时机,结果只是陷入沉默而已。
「那么,『暗』」
爱丽丝再度平躺在被褥上,开口说道。
「你不是应该去追着骑人君么?」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照做的」
佑露也唰地一声站起来。
「不过,为什么,又要用这种有些挑衅的说法呢?」
「正如一开始我和你说的那样……」
对,前几天——在骑人知道爱丽丝的正体之前,佑露就已经察觉到了爱丽丝的正体。
原本两人就是敌对关系。知道了这样的事实也不可能和气相谈,不过现在也不能直接开战,所以两人暂时定下了休战协定。
「——正如我一开始说的,就算我出现在表层人格,我也不打算帮助骑人君。昨天那次,实在是紧急事件,没办法——我想,骑人君也差不多要从我这里毕业了呢,否则就困扰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
「……你说你马上就要消失了,这是真的么?」
「……死者还滞留在人间可是不自然的事情哦……我也不喜欢这种状况,也不认为保持这种状况会有多好。不久之后我就会消失,这个身体也会恢复为小姑娘一个人所有」
爱丽丝静静地,从某种意义上说有些达观地说。
「虽然这样说有些晦气,不过,我的戏份也到此为止了呢。老兵只有退伍了」
「…………」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现在我想休息」
「……知道了」
佑露静静地走出房间,追着率先离开房间的骑人。
骑人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走到了玄关。当然,是准备出门。因为只准备了最低限度的东西,所以一个手提包就够用了。
「骑人!你想去哪儿?」
察觉到骑人的怪异举动的佑露发出了声音。而骑人一脸轻松地回答。
「估计要花上几天时间,我想稍微开始一趟寻找自我的旅程」
他耸耸肩。虽然骑人个人是想要竟可能轻快地说,缓解一下沉重的空气,不过佑露身上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了。失败了。
「……骑人,对不起」
「到底有什么必要道歉呢,佑露?」
「我已经……无法仰仗你了」
佑露有些难以启齿地,但又非常明确地,说出和这样的话。
「虽然我也觉得这非常无情,不过现在你的力量已经全部消失。之后,和源祖的战斗,我是不会让你参与的。虽然至今为止你能帮我这么多忙,我是很感谢,但是……」
「没有力量的我,已经没有用处了,吧」
骑人这样说道。这种说法或许稍微有些自嘲。
「不对!……将你卷入魔宴的人是我。所以,我会负责的。虽然事到如今也无法让你回到原来的日常世界,不过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不对哦,佑露——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骑人摇摇头。
「都走到这一步了,再将我排除在外不是太见外了么,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你已经……」
「并且,我和樱约好了——绝对要救她。我,并不想打破约定」
佑露察觉到了,骑人的目光中,透着坚强的意志——骑人,还没有放弃。就算魔乖咒的力量全部消失,就算现在已经变成了普通人,他,也还是没有放弃战斗。
「如果我没有力量,就指望不上我——反过来说的话,我有力量就好了吧?」
「但是,这种事情……」
「我或许是有一个办法哦,所以现在正要去那里。大概三天这样就回来吧」
不可能,光靠三天,怎么可能得到能够于源祖级别的魔乖术师战斗的力量!再说,就算一般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使用魔乖咒,骑人之前那种能使用魔乖咒的情况本来就是异常了。
「你想要去哪?」
「没什么,并不是特别远,所以不必担心」
「你想要出这个城市?」
「就魔宴的现状来说,其他的参加者也没了。也不像之前那么危险了吧」
确实,魔宴和已经结束没什么两样。也不会有什么魔乖术师盯上骑人性命。八祖现在也是一片混乱,不可能做出那种专门派刺客刺杀骑人的举动。
要说可能性的话,也就只有源祖本人会来袭击了……不过就连源祖是不是还纠结于一介凡人的骑人,都还是个问题。
「放心吧,佑露。我现在要去的,大概是这个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了……谁都不会袭击我的。我一定会在那里——这次一定要,取回我自己原本的力量」
「你的决心,很坚定呢」
佑露点点头,恐怕,已经拦不住了吧。
说心里话,佑露是很想跟着骑人去的。但是佑露还有不得不在这里处理的事情,所以不能离开这个城市。
「……不要勉强哦」
「嗯……我不会乱来的。毕竟,我还有很多需要去完成的使命呢」
他单手勾住包的提耳,挂在背上,挥挥手,走出了门外。
「那么,佑露,三日后再见哦」
「嗯,我等着你」
短暂地打完招呼,两人就此别过。
两人离开房间后,爱丽丝静静地躺在被褥上——但是,一感觉到两人的气息离开了玄关,她便突然睁开眼睛。
「呼,呼呼呼呼呼……」
开始慢慢地,笑了出来。
「呼呼呼呼呼……哈~哈~哈~哈~哈」
无法忍住笑意般,大笑出来。
爱丽丝一边笑着,一边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掀开,仰面躺着,将双膝抱在胸口处,以迅猛的势头伸脚,利用这个势头,以娇小的身体在空中转一周,无声地双脚着地。
「天真,真的太天真了,骑人君。还有『暗』——你们实在是天真过头了」
爱丽丝夸张地转转肩膀,能够听到咔嚓咔嚓的关节声。
「骨骼损耗率不到一成,肌肉群损伤轻微——『暗』也还算是,干了一件大好事呢」
她确认完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后,将睡衣脱下,将卷在自己身上的绷带解开。
正如之前佑露所说,爱丽丝身上的伤并没有完全愈合。解开绷带以后,伤口也开裂,流出血来。
「呼」
但是,爱丽丝有些不以为然地哼哼鼻子,用手戳戳伤口,然后用力将它压住了。手指离开的时候,虽然留下了痕迹,不过出血现象已经停止。
「但是『暗』也还是天真。虽然源祖的伤确实很难治疗,不过她,真的认为我会被这种小擦伤给弄得无法动弹么?」
她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蘸在手指尖的赤黑的血液。
「呜呼,骑人君。我不成器的弟子啊,我还真是没有一次认为过『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呢。你最大的弱点就是——」
爱丽丝的语气有些夸张做作。
「骑人君,你稍微再——对,稍微再学会怀疑一下别人就好了。就算对方,是你敬爱得不得了的师傅哦」
呼呼呼呼,爱丽丝从喉咙底部发出了深沉的笑声。
「那么——我也开始行动吧。实际上最终决战也准备来临了呢。我也不得不开始准备起来了」
说着,爱丽丝无声地从这个房间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散乱的被褥,和染血的绷带和睡衣。
骑人从所居住的赤雾市,乘电车和巴士赶了两个小时路,最后再徒步行走大概一小时,现在,完全是在深山老林中了
对,这里只能用深山老林来形容。山腰被郁郁葱葱的树木所包围,明明还是白天,却感觉很昏暗。别说是人家和灯火了,就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我记得,确实是这附近的啊……」
骑人带着如此轻的装备来到了山中,干枯落下的地面非常滑,不过他非常自在地走着,完全没有慌乱。
虽然已经好几年没有造访这里,不过自己在小孩子的时候将这里当成是游乐场一样。骑人拼命地回溯着自己的记忆,平静地,但是较快地前进。
最后——树木群退散,眼前出现了一块开阔地。
「……到了么」
走完这段根本不能算得上是路的路,看到了一户人家。是木质的平房。光是看一眼,就觉得非常大。占地面积不下百坪。并且,这一家还是母屋,母屋的周围,有一些虽然比母屋小,但是对一般家庭来说也十分够用的屋子,一共三间。
在稍微离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幢比母屋要大上一圈的建筑物。这就是道场。
在这种人迹罕至的深山中居然有这样的建筑物,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不论是谁,都会吓一跳吧。但是,骑人也不会再吃惊了,毕竟,骑人小时候,每天都生活在这里。
道场旁边竖着一块能够让人感受到岁月流逝的,古旧的照片。上面用有些狂草的笔迹写着两个字『绝端』。
这是『绝端』道场——也就是,骑人祖父的家。虽然他是个将自己关在深山老林,不怎么到城市上的,算得上是怪人的人物,不过他还是骑人的亲生祖父。并且,在从骑人的角度来说,他还是监护人与保护者。
骑人双亲都住在海外,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到日本。虽然他们将当时还年幼的骑人托给祖父照顾,但是大概在十年前,骑人与祖父闹翻,这之后就变成了没怎么碰面的关系。
不知该不该说是拜此所赐,骑人变成了这种老成地有些扭曲的性格,成熟得与年龄不相符。
「我本以为再也不回来到这个地方了呢……」
与祖父分别的那一天——被祖父斥责道『再也不要来这里了』,然后被赶了出来。实际上就是逐出师门。被逐出师门的弟子再度造访道场,可是需要很大觉悟的。
骑人咕噜地吞一口唾沫。还和以前一样,道场,母屋中,都没有感受到人类的气息。就算现在是这样,这里之前也还是塞下了甚至让人闲地方有些不够的众多门徒。不过那远比骑人出生了年代要就远。在骑人的记忆中,只有祖父一个人类住在这里。
咚咚,骑人试着敲敲母屋的玄关——这个房子并没有门铃什么便利的道具。
「爷爷,在么?是我,你的孙子骑人。我有话要说,可不可以让我进去呢!」
他抬高声音喊道。完全没有人烟的深山静得可怕。树木的沙沙声,虫鸟的鸣叫响彻四周,更显寂静。在这其中,骑人的喊声应该是相当大的。祖父不可能察觉不到——再说如果是祖父的话,在骑人进入这个山中的那个瞬间,就已经察觉到骑人的气息了吧。
但是——这个寂静的仿佛,只是以沉默回应着骑人。
「……怪了,没人么?」
难不成是不在家?不,据骑人所知,祖父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道场。生活必须品什么的,也是买好一周的分量,让顺丰快递送过来。根本不能想象那个极端讨厌人类的祖父会到城里去。(某润:顺丰你妹)
「爷爷,我进来了哦」
他将手放在母屋的门上,很轻易就打开了。门没锁,倒不如说祖父从来不锁门。『也没有哪个好事者会专程跑来这个地方偷东西,并且就算来了也没啥好偷的,就算知道这样还要过来偷东西的不要命的家伙,我早就砍死了』这是祖父的说法。虽然觉得这个三段论法槽点太多,不过祖父就是这种性格。
进入家中,别说是人气了,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到底怎么回事?正当骑人感到不解的时候,发现玄关进门处上放着一个信封。
「信?」
信封上什么都没写——不,用小字写了『致来访者』。一边好奇是什么内容,一边取出了里面的信纸。信纸上面用毛笔写着什么。
『在商店街抽奖,抽到了环球旅行大奖,所以要大概会离开一个月,有事找的客人请一个月之后再来』
「…………笨,笨蛋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骑人不由得大喊着,将信纸摔在地上。
「不,爷爷,你应该是非常讨厌人的吧?那为什么还要去旅行啊!?并且还是商店街的抽奖活动!?」
因为槽点太多,骑人不禁就喷了出来——但是,马上觉得不对劲。
「不……奇怪啊,不管怎么想……」
正当骑人稍微想要冷静下来的瞬间,脑中奔过一道像是闪电一样的冲击。不,这真的只能称得上是直觉。领悟到自己会有生命危险的骑人,反射性地在玄关处翻滚回避。
「有破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咚!
骑人背后跳出的人影,手持出鞘的日本刀,突然砍了过来。真是千钧一发。在紧急关头骑人擦过刀身,刀破坏了玄关的一块地板。
「切!」
一边翻转身体,一边单手撑住地面,然后以这个姿势站起来,进入临战态势。就算现在已经无法使用魔乖咒,拥有多次战斗经验让骑人的动作变得敏锐。
「嘿,避开了么,骑人。我还以为,你已经彻底松懈下来了呢,看来还是稍微有锻炼过啊」
单手提刀,站在玄关口,以像是要评估骑人一样的眼光看着骑人的人物,就是骑人这次来访的目的。
「……你也真是,和原来没什么两样,真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是一直都和你说么,『不管是面对什么人都不要大意,信赖的部下,亲友,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老婆小孩——不管是谁,都有成为你敌人的可能性,所以不要大意』」
「爷爷,你真的一点都没变呢」
对,这就是骑人的祖父,绝端家当家本人。
虽然他确实应该是骑人亲生的祖父,不过看上去很年轻。年纪再怎么估算都不过五十。头发完全没有分叉,虽然下巴留有短而整齐的纯白的色的胡子,但是脸上并没有什么皱纹,动作也非常机敏,全身穿着和式的衣服,手上拿着日本刀,但是没看到刀鞘。
最具特点的要数眼睛了。包含着锐利和威慑力的目光,就算面前是自己的亲孙子,也丝毫不留情。这个人,真是一点都没变啊。骑人想着。在自己还小的时候——与十年前相比,一点变化都没有。
「那么,你有什么事呢,刀人?」
他锐利的目光突然挑向了骑人。
「亏你还毫不知耻地滚回来了啊?」
「不对,我才不叫刀人!」
骑人很老实地吐槽了。
「刀人是你的儿子,也就是我老爸!」
「啊,是这样来着?」
祖父用手捋捋胡子。
「抱歉啊,看来我上年纪了容易忘事儿呢」
祖父哈哈哈哈哈地笑起来。这个人真的没问题么——骑人开始渐渐不安起来。
「这样说来,你是爆人么?」
「不对,爆人是我的堂兄,现在行踪不明吧!」
「是么,那你是岚人吧?」
「岚人是我的叔父,早就去世了!」
「……那你就是,你到底谁啊?」
「我都说了,我啊。是你的孙子……」
「有破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骑人正要回答的那个瞬间,祖父再度砍了过来。骑人突然之间就用双手夹住刀刃,空手入白刃——真是好险。如果迟了一微妙的话,头就要被切开了。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大意」
夹住刀刃,孙子与祖父面对面——不管怎么想,这个世上都不会有爷爷会认真去砍十年不见的孙子吧,不过这就是现实。倒不如说,这个祖父在十年以前,也是时不时就会攻击骑人的超危险人物。他会一个人蹲在深山老林,也是因为这个看到别人的破绽就会下意识砍过去的不得了的性格。
「稍微有些迟钝了呢——如果是以前的你的话,这点小把戏轻松就躲过,稳稳地防住了呢」
祖父放送力气,松开自己的姿势。确实正如他所说,骑人的手掌已经被切了一道口,渗出血来。因为空手入白刃,自己的皮肤被轻微划伤了。
「嗯……所以,我是想着要回到过去,才来到这里的」
骑人回答。祖父耸耸肩。
「哈,我这才不是短期学校哦」
「我知道的,但是,我已经,没有其他能够求助的人……」
「明明是小鬼一个,还说这种大话……果然这一点是父子都一样呢」
祖父说道。
「你的父亲,也是个不服输的人,一直和我硬顶——你的父亲,优人哦」
「优人是你曾经养过的一条狗的名字!老爸名叫刀人,刚才不是……」
「有破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祖父迅猛地放出一招刺击。骑人瞬间朝前半步,回转身体躲开,但是衣服被稍微切裂了。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大意哦」
「你也做过头了吧!你还想要来多少次才肯罢手!话说,话题完全没有进展你也给我合适一点好么,求你了!」
总觉得骑人有些想哭了。明明自己的是做好了各种各样的觉悟才回到这里,等着自己的,却是一个老没正经的老人,实在是太没天理了。
「嘛,别这么说啦,骑人」
这次,祖父终于正确地叫出了骑人的名字。
「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情么?在这种一个人都没有的深山老林里,孤独地生活着,渐渐老去。客人真是好几年都没见过了,而这个客人居然还是我的孙子。我稍微有些高兴,变得兴奋起来也是没办法的吧?」
被这样一说——骑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管怎么说,是骑人几年没来这里看望过祖父。
「就算是魔乖咒之流所诓骗,放弃了剑之道的,被逐出师门的笨蛋弟子来,我也很高兴啊」
对——骑人曾经就从祖父那里学着被称为『绝端』的流派剑术。但是,十年前,和『老师』相遇以后……骑人学会了魔乖咒,正因为这个原因,他被祖父逐出师门。
虽然要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清楚非常复杂,但是简单说来,那时就完全是闹翻了分开的,这之后也再也没碰过面。
「真是太高兴了——终于有机会,能够亲手了结掉这个失败作的弟子了」
祖父感慨颇深,喜形于色地说着——等等,总觉得,他的表情和他所说的话的内容有点不相符啊。
「那个,爷爷,你在想什么……」
「被逐出师门的你,没有叫我爷爷的资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怒吼着的祖父再度砍了过来。不好,骑人直觉领悟到这一点,全力向后跳。一边冲开玄关的门,一边在地上翻滚逃窜。一瞬间过后,玄关的墙壁被横着切成两半。刚才的杀气是来真的!
「休走,骑人啊啊啊啊!!」
「我怎么敢不逃!」
如果不逃的话,就会被杀掉了!祖父现在一副架着日本刀,凶神恶煞的样子,追着骑人。
毕竟……自己也是被逐出师门。也没天真地想过自己厚着脸皮回来会平安无事……不过果然这实在是太过伸展开了。
「有破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骑人机智地藏在树木背后,但是这棵树马上就被一刀两断了。这可是直径有一米多的树,但是根本连盾牌的效果都发挥不了。
——不好,爷爷太厉害了。
真是,不得不感到敬佩。骑人是非常尊敬,可以说是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剑的祖父。这一点,就算自己被逐出师门,直到现在也没变过。
——对,光是逃跑可没用。
骑人一边躲开祖父的追击一边思考着。自己并不是来这里玩耍的,而是为了向祖父学习,再度获得战斗的技巧。并不是过来学逃跑的方法的。
「好的」
下定决心,再也不逃了。他开始正面与追来的祖父对峙。
现在是在山腰上——为了要逃跑,自己已经离开了大道。这里是周围草木丛生,地上全是树叶的地方。落脚点和视野都不能说好。再说障碍物实在太多,像祖父拿着的那种太刀,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将障碍物直接斩断的祖父的高超技巧,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但是,现在的骑人要的就是这种力量!自己已经不想,再逃了!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骑人不逃,祖父也还是没有犹豫——别说是犹豫了,祖父将此看做机会,一口气扑了过来,想要将骑人斩杀。这样就好,将祖父的剑技学会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认真看清眼前。
祖父将自己的太刀摆成大上段位,像是疾风一样的踏出一步,同时一口气挥下。就算手上拿着枯枝,如果是祖父这种力量的话,应该也可以将人类从头一分为二吧。但是,骑人眼都不眨一下,死盯着攻击动作。
在攻击要命中自己的时候,他稍微朝右转身,刷,刀刃切开风的声音响起。太刀挥舞实在是太快,毕竟刀尖已经超越音速了吧。骑人的几根头发被砍飞。他身体横着擦过刀刃,身体并没有受伤。(译注:超越音速是原文,但是这绝对是不符合科学事实的)
猛而挥下的刀刃深深扎入地面。因为这个冲击,地面开始出现龟裂。这是光是在一旁看着都不会不禁打冷汗的威力。但是,就算是祖父,在攻击之后也出现了技能硬直。
「爷爷,听我说!」
骑人将他刺入的地面的刀锋用单脚踩住。封住了攻击。这样的话总算是有谈话的余地了。
「天真啊,骑人」
骑人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本该应该握着被骑人踩住刀锋的刀的祖父,已经舍弃了那把刀。脖子上有冰凉的触觉,祖父就伫立在他背后,单手拿着小太刀抵在他脖子上。
「……就这点程度么,骑人。你啊,真是变弱了不少啊?」
祖父有些感到无聊地说着。然后就离开了骑人身旁,将小太刀收入怀中。骑人也从拘束中解开,终于能够回头看向背后了。
——刚才的那个,根本没看到。完全没有看透,祖父的动作。毫无疑问他应该是在眼前挥刀的,但是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骑人背后。
「……骑人啊,怎么说呢?站着说也不好,还好是回家谈谈吧」
明明直到刚才,他都像是要认真将骑人砍死的,现在却悠闲地说着,开始回家了。骑人也慌慌张张地跟在他背后。
——果然这个人一点都没变。
不合理不讲理,听不进别人的话,同时又强到了不讲理不合理级别的祖父。他的实力,任何人都难出其右。
在山中漫步,回到家中,祖父很自然地开口。
「骑人,你渴不渴啊?」
「不,其实倒也不是很……」
「小鬼就不用客气了,喝杯茶吧」
「啊,抱歉爷爷,我……」
「茶叶和茶壶都放在老地方」
「原来是我泡茶么!」
「小鬼就不用客气了」
「这才不能叫做客气!」
「别那么高兴」
「你哪里看出我高兴了!」
骑人的祖父,与其说是旁若无人,倒不如说是完全不去听别人说什么的人。他是个完全不能在正常社会中生活下去的人格破绽者,不过不知是不是他本人有这个自觉,所以不经常上街去。
骑人虽然嘴上抱怨着,但是也不想在这里再惹麻烦,于是决定泡茶。
虽然房子在深山,但是姑且还有通电,他用电茶壶准备了两人份的茶水。想起来,小时候在这里,也经常给祖父泡茶。
「爷爷,喝茶吧」
「嗯」
祖父与孙子,坐在榻榻米上,大口吸着热茶。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山中,家里感觉有些冷。从季节上来说,这里也是冷到何时下雪都不奇怪。虽然刚才在山中奔跑感觉非常热,但是现在稍微静一静,就感觉寒气直接浸入了身体中。而这样的身体,喝下一杯热茶的话,真是再舒服不过了。
说起来——一边喝茶,骑人一边想起了过去。以前骑人给祖父泡茶的时候——当时自己还是小孩子,所以也说不上对泡茶有多拿手,但是,祖父每次喝下骑人的茶,都会说『骑人,你泡的茶,真是美味啊』
「骑人」
当骑人沉浸在回忆中的的时候,现实中的祖父开腔了。
「怎么了?」
「骑人,你泡的茶——」
祖父用与以前完全相同的表情,完全相同的语气说。
「——真是难喝死了」
「快把我美好的回忆还来,老头!」
总觉得自己已经受不住了的骑人,反射性地喊出来。而祖父一脸不解地仰望骑人。
「你突然生什么气啊?那啥?也就是俗话说的,现在的年轻人很容易被惹怒么?是不是真的好砍,让我用刀切切看呗?」(译注:『キレやすい』,易怒的。而『キレ』还可以说『切/砍』,『やすい』有『容易』的意思。这里一句话可以听出两个意思)
祖父手持日本刀站起来。毕竟这个人的话,非常认真的可能性极其高,骑人慌忙挥挥手。
「不对,我没在生气!」
「是么?那就好啊……切」
「喂!你,刚才咂了一声吧!为什么要摆出如此觉得遗憾的表情!」
「别在意,只不过是看到残念的孙子,一不小心咂嘴了而已」
「我残念真是抱歉呢!」
「怎么,谁都没有指名道姓说是你吧?还是说,你,自己都在认为自己残念么?」
「现在在这里的,你的孙子,只有我一个吧!」
「没错哦」
「那残念孙说的不就是我么!」
「是么,你有这个自觉么,残念孙」
可恶——不行了。一进入祖父的步调,话题就完全无法进展。骑人发挥令人惊讶的自制心,总之还是先催他继续往下说吧。
「总之,爷爷,我才不会为了和你喝茶才来这里的!」
「这点小事,我还是很清楚的」
祖父有些嫌麻烦地挠挠头,说道。
「十年过去都没干露面的残念孙,一脸严肃地厚着脸皮回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我一开始就是这样认为的」
祖父有些得意地说着。原来如此,这一部分的直觉也宝刀未老么,真是敏锐。
「我啊,已经不想再和麻烦事扯上关系了,所以还是快点将残念孙收拾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喂,给我等一下!你真的是我祖父么!」
怎么说呢——这也太过分了吧,这种思考方式。
「很遗憾,我不是你真正的祖父哦,残念孙」
「那么真的祖父去哪了!」
「你真正的祖父……嘛先不说这个了」
「怎么能先不说!!」
「唉,刚才那个是玩笑啊,残念孙」
「不要再像叫我的名字一样叫我『残念孙』了!」
「抱歉啊,我不会再这样叫你了,残念孙」
「……我才觉得残念啊」
「你的残念真是本人和他人都认可的呢」
……只是说了会儿话而已,总感觉自己已经累了。
「嘛,玩笑就先开到这儿吧,骑人」
是不是祖父也腻味了呢,他终于恢复了认真的表情。
「我老早就知道你来了,有气息呢。所以我就先在玄关那儿放上信封,装作不在。想要看看你还残留有多少以前的直觉——然后,你那个迟钝样,算怎么回事啊?如果你还是十年前的你的话,肯定在一秒钟之内察觉到我的气息了。嘛,看你勉强还是察觉到我的气息,所以也不能算是完全荒废了呢……嘛,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被师傅本人被这样说,真是有些难堪——确实,自己因为信封中的内容太过惊讶,所以松懈了对周围气息的确认。再说以往都是使用魔乖咒对周围进行某种程度的警戒,所以自身并没有多紧张。看来自己突然无法使用魔乖咒以后,破绽比自己想象得大得多啊
「所以我才来到这里的,爷爷!」
骑人说着,在榻榻米上正坐,低下头。
「虽然我知道这是不情之请,但是,现在的情况已让我只能不择手段!我什么都甘愿做,所以,再教我一次剑技吧!」
「你这大混蛋!」
被怒斥了。祖父的声音实在太大,感觉整个家都在晃动。
「男人不要这么轻易就说出『什么都做』这种话!」
祖父用连空气都在震颤的声音怒喝。骑人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陷入沉默。
「是男人就不要这么容易低头。男人低头的次数越多,男子的价值也会跟着下降」
祖父双手在胸前交叉,以复杂的表情点点头。
「不过,嘛。总觉得……有点,内情呢,骑人」
「啊,发生了很多事……」
「没事,我对你的事情根本没兴趣」
祖父非常干脆地说。
「因为我不感兴趣,所以你要说得生动一点,好让我有兴趣」
「诶!?」
为什么要那么折磨人啊?骑人不禁僵硬了。
「因为话太无聊的话,我会睡着的,所以每三分钟就加一次搞笑桥段吧」
「不要强人所难!」
「如果不能强人所难的话,就胡搅蛮缠吧」
「真是驴头不对马嘴!」
「够了,别说废话快点说正事!」
「说废话的是才对吧!」
「真是废话」
……骑人抱起脑袋想要大哭一场了。或许——自己搞错了拜托的对象也说不定。这样的想法突然在脑中闪现。
但是既然走到这一步,也不能退缩。骑人开始详细地说起至今为止的遭遇。
从骑人被卷入魔宴,开始作为魔乖术师战斗的事开始,到前几天,被称为源祖的存在复活的事。他尽可能说得简略点。不过就算说得简略,这个故事还是很长,说完的时候,太阳都落山了。
祖父——对于他来说算是很少见了——并没有插嘴,而是一脸认真地听着。骑人中途也没被强行要求说什么搞笑桥段。
「……总之,无法使用魔乖咒以后,我已经想不出来投奔你以外的方法了」
「…………」
听完话以后的祖父,还是无言地双手交叉在胸前。
「呐,爷爷,能不能再教我使剑呢?」
「…………」
「喂」
「……ZZZ」
「别给我睡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骑人。我可没睡哦。我可是很认真地听了」
祖父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个人可是随时随地都可能说谎的那种性格,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听了。
「稍微等等」
祖父说着,站了起来。
「我去洗把脸,让头脑清醒一下」
「你睡了吧?你刚刚毫无疑问是睡着了吧?」
「我不是说了我没睡么。只不过是去了理想与现实的夹缝的世界旅行了一趟而已」
「也就是说睡着了吧!」
「真是烦人的孙子!那也罢,啊啊,也罢,你就当我睡着了吧,虽然我没睡着,我确实没睡着哦!」
「为什么是你这边生气啊!」
这个人是小学生么。骑人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因为你太烦人,所以你就当我睡着了吧!这样就满足了么,你这小鬼!」
「啊啊啊,真是够了,快点洗把脸回来!」
总觉得——认真的自己像个笨蛋一样。祖父一边朝卫生间走去,一边伸着懒腰。
「啊啊,睡了个好觉……」
「你这不就是睡着了么!!」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怪老头。
回来的祖父,手里拿着装仙贝的带子。
「肚子饿了也容易生气吧?吃吃这个呗」
「……不,我不要」
现在根本不想吃任何东西。
「是么?嘛我倒是不会理会你,自己吃就是了」
他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下。开始咔嚓咔嚓地嚼起来。这个人,年纪应该很大了,但是看起来却很年轻,牙齿也非常洁白,也没掉牙——骑人不禁有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
「骑人,你的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了」
祖父转换话题。
「我可是,很认真地听了你说话了哦。将你的话概括来说,就是——有个看不爽的家伙,想要和他干一架——这么一回事吧?」
「你这也概括过头了!」
不,说到底也就是要打倒源祖,所以他的话也没错……不过,感觉他应该说得再清楚一点。
「总之,就是有个可恶的混球抢了你的女人,然后这家伙来头很大,也很强,所以你就想变强,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樱才不是我的女人啊……嘛,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真是惊人,还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真的听到了么?还有,希望他不要一边说话一边仙贝啊,粉末全都喷到骑人脸上了。
「那么,你修行的时间,大概要多久才合适呢?」
「……三天」
骑人挤出自己的声音说到。实际上并没有再多的时间了。如果花太多时间,樱就会被源祖完全吞噬的。
「无从谈起」
祖父有些无语地说。
「你啊,都多少年不拿剑了,想三天就成大器?」
「我知道这很乱来,但是现在也只有这样拜托你了!」
「真是的……」
祖父哝哝嚼嚼,开始摸起自己下巴的胡子。
「我是不知道你将要战斗的那个家伙是有多强。不过,确实应该是强得超乎想象呢」
和源祖战斗的时间很短,并且骑人还无法使用魔乖咒,根本称不上是战斗。不过,他还是能够切身感受到源祖那无法比拟的魔力。
「我家的孙子,还真是会强人所难呢……」
祖父说着,看向了骑人。
「骑人,不行的。三天让你变强数百倍这种事,就连神仙都做不到」
「还多请你想想办法!」
骑人低头。
「我不都说了不要低头么,真是的……方法,其实也不是没有啦」
「真的么!」
「当然是骗人的」
……刚刚真的有一瞬间,对自己的亲生祖父抱有杀意了。不过这也一定情有可原。
祖父一脸认真地继续说。
「实际上,刚刚说『骗人』其实是骗人的」
「到底是哪边!」
「其实也不是没有不是说谎的感觉,感觉大概好像确实不能说不是说谎吧」
「所以说,哪边!」
「不要慌张啊,骑人——嘛,一般来看,你的要求真是非常勉强。不过,倒是有个实现方法」
「那是?」
「跟我修行」
祖父说。
「只要你能经受住我的修炼,三天就足够了。我会将你锻炼得足够强」
「啊咧?你刚才不是还说,这是连神仙都办不到的事情么……」
「神仙是办不到的——不过,我就可以!」
看到如此自信断言的祖父,骑人感觉到,这时的祖父真是最值得信赖的。
「那,你会教我么?」
「骑人哦,不要看扁我了——自己亲生的孙子都趴在地上说出『呸,我真是比臭虫还要弱小的清梦骑人啊呸,这样下去打架赢不了啊,伟大的祖父大人求求你啊呸』这种话,我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管呢?」
「我才没说啊,我才不会说出那样的台词啊!而且,为什么你脑海中的我,会用那么奇怪的口气说话!」
「接受了我的修行的话,你就只能像猪一样发出悲鸣了呢」
「恐怖,真是太恐怖了!是你的话更加觉得恐怖了!」
「那要不咱不干了?」
「不,我要上!」
对,祖父现在已经有意要叫他了,他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好的,骑人——在修行前,你肚子饿没?」
「不,不是很饿」
「我倒是饿了」
「你刚才才吃了十块仙贝吧?」
「那个不过是甜点,才不是饭」
真是能吃到让人无法相信他是老人。
「我知道了啊……那我去做法吧」
从以前开始,骑人就经常准备饭菜——事到如今也不会对祖父这种旁若无人的发言有什么怨言。
「骑人——你,真是天真啊,天真到无可救药」
祖父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耸耸肩。
「像我这样的达人,不用吃什么饭,也可以生活下去的」
「不,你刚刚不是说了你饿了么?」
「肚子饿了的话,就去吃晚霞吧」
「你到底是哪里的仙人啊!再说你刚刚不是吃了仙贝么?仙贝可不是晚霞哦?」
「嘛,那就开始吃晚霞吧」
说着,祖父从柜子里拿出两盒预先买好的杯面。
「不,这绝对不是什么晚霞吧!」
「骑人……你啊,连杯面都不知道么?」
「我知道!不要用那种看乡巴佬的眼神看着我!」
「嘛够了。快点吃完饭开始修行吧」
「我知道了啦,真是的……」
骑人一边抱怨着,一边将杯面打开,正要准备热水——
「有破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就砍过来了。骑人迅速转身回避。祖父握着的刀,将桌上的电水壶切成两半。热水也从壶中四散开来。
「……任何时候都不要大意啊,骑人」
「你这个也太突然了!」
「别撒娇了,骑人,修行早就开始了」
听到这句话,骑人也终于发觉。
「难道说——一开始突然砍过来的那个时候,我的修行就已经开始了么?」
「你别误会了,骑人」
祖父将滚在地板上的杯面捡起来说。
「确实之前我早就将你逐出师门了。不过就算是逐出师门,你的修行也还没有结束。你离开了的这十年——包括现在,你都还在持续着修行」
骑人——变得无言以对。骑人被逐出师门,满以为祖父会非常讨厌他,但是实际上并不是那样。自动远离祖父的是骑人这边,而祖父对骑人的态度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嘛,一开始的那一下,是看到怀念的孙子的背影不知为何就有点火大,所以才想砍的」
「喂!」
果然这个老头太不得了了。
「话说骑人,快点弄晚餐啊」
「不是你将电水壶破坏的么!」
祖父将电水壶一刀两断,热水四处飞溅,周围变得一片狼藉。
骑人用抹布将地面擦拭以后,收集电水壶的下半部分中残留的热水,勉强成功制作了两人份的杯面——虽然汤有点少,感觉非常勉强,不过总算还是大功告成。
然后,继续和祖父面对面,在榻榻米上悉悉索索地吸着杯面——在旁人看来实在是太过诡异的光景了。
「骑人」
「嗯?」
「你做的拉面——真是难吃死了」
「闭嘴!都是因为你将电水壶打坏所以水才不够的吧!」
再说杯面这种东西,不论是谁做不都是一个味道么……
「嘛,因为肚子很饿,所以就算难吃也将就将就了」
「你真是太可恶了!」
「别那么夸我」
「我才没夸你!」
「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要笑!」
真是个,不正经的老人——并且,骑人渐渐有些后悔来到这个地方,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
结束了杯面晚餐以后,太阳已经落山。毕竟周围也没街灯之类的东西,所以太阳一下山,被树木覆盖的森林就一片漆黑。
不过就算是这个时间点,祖父还是说了句『去修行』,就将骑人带出了家——骑人并不是很惊讶。曾经在这里生活的时候,二十四小时都是修行时间。不论是早中晚,还是凌晨,修行是不分时间的。
骑人跟随着走在根本没路可走的树林之间的祖父,快步前行——这座山就像是祖父的庭院一样,他闭着眼睛都能够走对路。虽然骑人以前大概清楚山中的构造,不过现在已经忘记的差不多,光是跟着走都有些费力。
顺带一提,这个山,倒不如说,包括这个山的周边,都算是祖父的私有财产。不过,并没有做多少系统的开发,并且还没标上私有地的栅栏,所以不管是谁都能够自由进出。或许说,正是因为太过偏僻,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活用的方法。
两人在半山腰上攀登,来到了岩石区域。断壁周围并没有树木,所以视野非常开阔。
「骑人,看那块石头」
祖父的指前,是一块非常巨大的岩石——真的很大。光说高度大概有两个骑人这么高。纵深也是如此。正可以称为巨石。
「试着把那个斩断」
「诶?」
祖父唐突地下达指令。
「将那块岩石斩断,就是你的修行」
祖父的口气……非常认真,大概,是来真的吧。
骑人试着凑近去看看,感觉岩石越发地巨大,总之就是一块非常大的石头。
试着拍了拍——感觉手感很沉,是真家伙。顺便用全力推了一下,但还是石头纹丝不动。
「要将这个,斩断?」
「没错」
太乱了!骑人不由得想要大喊出来。如果使用魔乖咒的话,这种岩石能够轻松粉碎,但是现在的骑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所以不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
「『一切都要空手来』——这种话我倒是不会说哦。骑人,这是你的工具」
祖父将一把收入刀鞘中的日本刀递出。意思说要用这把刀来斩么?
「用这把刀试试看吧」
祖父淡淡地说。确实,小时候,也碰上过被要求将石头斩断的这种难题。但是那个时候还是拳头大小的石头,根本不是这种大岩石。
骑人想要将刀拔出来——但是,拔不出,好像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一样,这把刀一点都不动。
「怎么回事啊,这把刀?到底发生了什么?」
骑人将刀举到胸前双手抓紧,用浑身力量往左右拔,因为灌注全力,脸上也变得通红。而刀也换缓缓动了起来——终于拔出来了。
「切,这个刀……」
虽然周围是一片漆黑,但是还是很能明确现在的状况,毕竟这个刀实在是锈的不行。看起来像是好几年没用过,刀身都腐败了。
「不行吧,这种装备……」
就算有把好刀,要斩断这个岩石也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说这种破烂了……
「用这把刀将岩石斩断,这就是你的修行」
祖父宣告着,他并不是刚刚那种嬉皮笑脸的态度,他的语气让人只能认为他是认真的。
「爷爷,这也太乱来了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你要放弃么,骑人?」
祖父继续说。
「你跟我说让我想想办法,所以我才这样帮你的。既然你要放弃,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咕……」
被这样一说,骑人也没有反驳的余地了。
「那你要怎么办呢,骑人?什么都没做就放弃掉么?」
「可恶,我上不就好了么,我上!」
骑人半是自暴自弃地喊着。对,现在放弃也不是办法。
而且——也不是没有方法。骑人也有必杀技。
对,之前,将五圣龙之一,『剑』打倒的必杀技。祖父真传的『天地神明破乖剑』。这是将地埋解放,以此消灭眼前各种纯在的,对军团用必杀奥义。
当然,这种生锈的刀,一定无法承受使用技能瞬间,爆发的冲击力吧。但是,只要活用『天地神明破乖剑』的巧法,并不是解放地脉,而是解放对手的力量的话,就可以靠这股力量让对手自灭。如果这样用的话,刀的负担应该也能降到最小。
话是这么说,也不知道骑人是不是能够顺利使出这一招,与『剑』战斗的时候,只是自己被逼到了穷途末路,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使出的。也只能说是偶然。要问是不是下一次能够使出来,估计也只能摇摇头了。
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恐怕,祖父就是想要骑人使用这个招数吧。如果连这样的招数都使不出,谈何打倒源祖。只有上了!
骑人将生锈的刀摆好。就算刀生锈了,应该也不会太轻。不过现在完全感觉不到重量。就算是没有了魔乖咒,几度穿越生死线的骑人的身体能力也已经提升到了超常的水准。
「…………」
一块巨石耸立在面前。而能够解放岩石力量的,只有一点。骑人为了将所有的力量从那一点解放出来——全神贯注。
「嚯嚯,这下……」
看着孙子这样,祖父也不由得低语着,摸摸自己的胡子。
「骑人那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骑人发出了怒吼,架起刀冲了过去。将刀高高举起,全速全力朝岩石冲去。
他势头完全不减,完全没有顾忌,朝着那个岩石的一点,刺入刀尖。
铿
断了。
祖父低语道。
「这下……骑人那家伙,比我想象的还要,残念呢」
「咕……」
手都麻到骨头里了。不仅如此,因为自己没有减速,就这样撞在了岩石上,就连岩石上都出现了伤痕。说是理所应当也确实是理所因当吧。而自己用浑身的力量刺上岩石的刀刃,已经被干脆地折成了半把刀。对,这也是理所当然。什么力量都没有骑人,根本不能做到什么常人不能做的事。
「爷爷……」
毫无办法的骑人回头看向祖父。而祖父则哎呀呀地发出无奈叹息。
「骑人,我也说过了。将这个岩石斩断就是你的修行。如果做不到,那就做到成功为止」
「太不讲理了吧。这种事,话说这么烂的刀,连『天地神明破乖剑』也……」
「怎么了,骑人,要放弃么?你遇上做不了的事情就会放弃么?」
骑人沉默了。没有反驳的余地。再说,要将骑人在三天之内打造完成果然还是不可能的。
「嘛,好好想想吧,骑人」
祖父捋着胡子说道。
「如果,如果啊,也许,或许,假设,打个比方,If……」
「你这假设语气太啰嗦了!」
「如果你啊,能够用这把破烂斩断岩石的话,到那时,给你换一把好的刀,别说是岩石了,你什么东西都能斩断哦。大概吧」
「如果没有说最后一句话的话倒是挺好的一句台词呢,老头!」
「嘛,这就是你三天修行的内容了。时间就是三天,试试看吧。顺带一提我在这里也没事干,还是回去睡觉吧」
说着,祖父沿着原来的路折回家中。
「嘛,在你没成功之前别回来哦,并且在成功之前,你也没饭吃」
「喂!」
「顺带一提,这把刀没得换了,就用这把刀进行修行」
「…………」
骑人不由得无言以对,这还真是,比想象中的更加强人所难啊。
「那,你就多多加油吧」
留下这句话,祖父真的就这么回去了。被留下的骑人,手上拿着那把折断的烂刀,现在已经束手无策了。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