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终章

  自从哥哥的脚步声离去,已经过了多久时间呢?

  哥哥不理会自己的制止走掉了。

  ——哥哥、哥哥。

  哥哥对耶宵而言本来应该是仆人、随从、玩具才是,是她的所有物才对。

  可是比起耶宵的『请求』,他却将其他的女孩子摆在优先。

  那也就是说……

  ——哥哥讨厌我了……

  耶宵逼迫他,是要选自己,还是选那两个女孩。

  但那样的选择是双面刃,而且如今造成的结果是那把剑只剌中耶宵。

  她不安得不得了,害怕得不得了。

  耶宵一直以为是自己支配着哥哥。

  然而那或许是很大的误解。

  「……哥哥,等等,不要走——」

  耶宵摇摇晃晃地站起,挂着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为了找寻哥哥而开始往前走。

  *

  白衣女不见踪影之后,樱桃把短剑收回鞘中。

  然后……

  「……夕。」

  她用力抱住夕也的手臂。

  「哇!」

  樱桃抬起头,看着惊慌的夕也。

  「……别回去,夕,我要和夕在一起。」

  「嗯……是啊。」

  「没错!」

  尽管有若干犹豫,夕也仍点头答应。而恋子也激烈地征求同意,朝他奔跑过来,然后低着头,满脸通红地说:

  「呃——那个……哥、哥、哥~~哥、哥、哥、哥…………总、总之,我很高兴你来救我。」

  「嗯,我也要向你们道谢,多亏樱桃和恋子,让我清醒过来,而且好久没听到你叫我哥哥了,我很高兴。」

  「咿!那、那是那个……该说是一时情急……那个……」

  「你不肯再叫了吗?」

  「什、可恶!别太得意忘形了~~~~!」

  恋子的右直拳,埋入夕也的侧腹里。

  「咳噗!?」

  「你再那样说,在你死后我就要拿你当实验品,把你变成僵尸!」

  「……不,只有那点不好啦……光是主角是僵尸就会被人怀疑是剽窃或抄袭了,那会造成很多问题耶,所以还是请你饶了我吧…………」

  看到夕也呻吟般地说着,恋子红着脸向他吐舌头。

  「哼,哥、哥、哥哥是笨蛋!」

  「呵呵呵,真是温馨的光景呢。不过——」

  琴音走过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指向一般教室大楼的方向。

  「那个要怎么办呢?」

  琴音所指的方向,看得到如小动物般、眼神摇摆不安的耶宵。

  「哥哥……那个、我……」

  耶宵像是随时要哭出来一般,夕也则是如往常般对她温柔地微笑。

  「抱歉,耶宵,你是为了我担心吧。对方能够轻易把樱桃和武装风纪委员部队的人五花大绑,我追上去确实是有勇无谋。」

  「……哥哥。」

  「但是即使有勇无谋,有时侯还是有非做不可的时候吧。」

  「是的……」

  「如果是为了同伴或朋友,那就更是如此。」

  「……哥哥不生气吗?」

  「咦?不会啊,为什么要生气?」

  「啊、不,那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耶宵浮现安心的表情,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真像阿夕你的作风,不过该怎么办呢?那个女的还在校内。她不知何时会出来报复喔?」

  「嗯——事情变成那样的发展,她应该是不会马上成为我们的同伴吧。」

  「……夕,兽群应该在一起。」

  「没错,特别是那样的人还在校内乱晃,很令人不安啊!」

  「是啊……」

  夕也困扰地朝耶宵瞄了一眼。

  「啊,对了,耶宵也加入不回家社如何?」

  「「「「咦?」」」」

  女孩子全员的声音完美地重叠了。

  「阿夕,我话说在前面,国中部的学生不能算是社员喔?虽然确实有颇有前途的国中部学生,以预约的方式参加高中部的社团活动那样的案例。」

  「嗯,人数的事这时候已经不重要了,该怎么说呢,毕竟大家在一起才会热闹快乐嘛。」

  「……」

  任谁也看得出耶宵脸上不满的神色。

  不过……

  「……我知道了,我也入社,为哥哥的社团活动助一臂之力。」

  「哎呀哎呀,看来阿夕没听从你的请求,让你很受打击呢。」

  听到琴音这么说,耶宵厌恶地向她瞪了一眼。

  「咦?琴姊,你说什么?」

  「呵呵呵,没什么,我只是在自言自语,你别在意。那么社长和资深社员同意国中部的学生入社吗?」

  「……只要夕能回来,什么都好。」

  樱桃抓着夕也的手说道。

  「……而且夕的家人也等于是兽群的家人。」

  「是啊~~如果反对的话,他可能又要为了照顾耶宵回家了呢。而且老实说,这个办法对我们和耶宵都好。」

  「那就决定罗。那么就来准备晚餐吧?今天就来做樱桃喜欢的炸鸡吧?」

  「……!」

  樱桃抓着夕也的手,开心得蹦蹦跳跳。

  「……炸鸡!做吧!马上做吧!」

  「啊哈哈,哎,说是fried chicken (炸鸡),其实只是唐扬而已啦。那也是耶宵最爱吃的,耶宵喜欢油淋鸡风味的葱酱料吧?」

  「是的。」

  「啊啊,对了。既然如此,干脆也来做同样是中华料理,耶宵喜欢的八宝菜和乾炒虾仁吧!」

  听到夕也这么说,恋子皱起眉头走向琴音,然后小声地说道:

  「……学生会长,他果然是真的妹控吧!就算没有耶宵的能力也一样。」

  「是啊,我也有点没自信了呢。不过对你来说条件或许也不坏吧。如果他对你来说也是『哥哥』的话。」

  「少、少罗嗦!」

  「咦?什么事?」

  刚才没听到两人在讲悄悄话的夕也,听到恋子突然大声,不禁侧着头感到疑问。

  「啊、不,没什么!呃,唐扬是吗!我喜欢龙田扬!」

  「是吗?那么就两样都做吧!反正也不怎么费工夫。」

  「阿夕,唐扬和龙田扬有什么不同?」

  「嗯~~问有什么不同倒是很难回答……只要是洒上粉再油炸的食物全都算唐扬,龙田扬则是用酱油、味酣的酱汁浸泡,然后只用马铃薯粉油炸的食物。所以正确来说,龙田扬算是唐扬这个类别中的一样料理。」

  「……那种事随便都好,我想早点吃。」

  樱桃拉扯夕也的袖子。

  「喂,你从刚才就一直黏着哥哥不放!』

  耶宵说着抓住夕也的另一只手,用双手抱住,把胸部贴了上去。

  「喂,怎么连耶宵都……」

  「我也想早点吃到哥哥的唐扬,还有八宝菜、乾炒虾仁、麻婆豆腐!」

  「好好,虽然好像多了一样,不过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别再拉了啦。那么总之我们就去买材料吧。」

  「哎呀哎呀,那么这次材料费就特别由我来出。虽说让人跑掉了,但毕竟你们也帮忙引出犯人了,这就当成是谢礼吧,而且我也不好意思要你们请。」

  「咦?学生会长也要吃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都已经过了关门时间了,你不回家吗?」

  「本来就不打算回家的你们有资格说我吗?呵呵呵,我从今天开始也想睡在学校。既然有你们这些不良学生在,当然需要人监视和巡逻吧?」

  「嗯~~听起来感觉该说是狡辩,或者说是牵强附会呢?」

  「你那样说可是会令我伤心的。好了,社长已经等不及要吃饭,开始在瞪人了喔?我们快走吧?」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啊,真是的。」

  就这样,在四位女孩子(包含妹妹)的围绕下,夕也走出了校舍。

  *

  在同一个时刻——

  在更衣室淋浴洗去灭火剂,从沾满粉末的衬衫、迷你裙换成制服后,白衣女正从昏暗教室的窗户,注视着和乐融融、正要走出校门的不回家社成员们。

  由于在淋浴前拿下了隐形眼镜,因此她并不能清楚看见他们的身影。不过除了从声音可以确定之外,说起来会在这个时间群聚在校内吵闹的人,除了他们也没有别人了。

  ——他说要我成为他们的同伴。

  那是出乎意料的一句话。

  对包扎和治疗的行为感到兴奋,那样的嗜好就连家人也觉得不快。

  那也难怪,毕竟看到别人受伤会觉得兴奋的孩子,在旁人看来一定很恐怖吧。

  原本和她要好的朋友,在知道她的嗜好后就离她远去。

  发现自己必须隐藏那样的嗜好,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然而愈是隐藏,压抑的欲望就愈是持续在心底膨胀。

  结果她还是无法放弃喜欢的事物。

  她领悟到这一点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嗜好是无法改变的。

  但是她不想被讨厌。

  愈是成长,内在与外在的分歧就愈是增大。

  ——然而他却……

  知道她的嗜好,甚至也知道她是忍耐不住而犯案之后,他竟然还问『要不要成为同伴』。

  ——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如果她回答YES的话……

  是否就能加入那个圈子之中呢?

  是否就能像那样一同吵闹欢笑呢?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自嘲地笑了之后,女人拿起放在桌上的眼镜戴上。

  ——不行喔~~?最好是不要期待,每次不都是这样吗?反正是会被背叛的。

  女人忧愁地叹了一口气,离开窗边。

  然后撩起那还有一点湿润,留有麻花辫痕迹的长发。

  「我才不需要同伴呢~~与其被人背叛,被讨厌而受到伤害,那种东西——」

  她有如唾弃一般,也有如训诫自己一般。

  「不如一开始就没有。」

  女人喃喃自语道。

  *

  热闹的晚餐结束,不知为何,就算到了要睡觉的时候,琴音仍跟到社团教室里。

  「为什么学生会长会来到社团教室?」

  恋子不满地问道。琴音甜甜一笑。

  「哎呀,我不是说过了吗?从今天起我也要在学校过夜啊。」

  「那和你来到这间教室没有任何关连呀!?你应该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啊!像是学生会室、其他的空社团教室!」

  「这是因为如果兼具侦察敌情的效果,那就更有效率了吧。」

  「你竟然公然宣告自己是来侦察敌情!?」

  「呵呵呵,别那么死板嘛?目前我正让人兴建武装风纪委员郜队用的住宿设施,只要让我住到完工就可以了。」

  「你又说出炸弹发言了!兴建那种东西你有何目的~~~~!」

  「欸~~那是秘密唷?」

  「根本就很明显~~~~!」

  夕也以温暖的目光看着她们对话,这时他终于想到——

  不回家社所占据的空社团教室——或者该说基本上,社团教室都只有六个榻榻米左右的大小。

  单纯以人数来分的话,一个人就只有一个榻榻米多一点而已,三个人睡的时候尚能确保充足的空间,但是增加两人那就困难了。

  ——不好了。睡在这样的环境里,我觉得绝对会发生意外事故。比如说翻个身,谁的脸就会出现在极近距离,或者是手碰到胸部或大腿,或是睡相不好被踢之类……

  「呃……我想这个人数有点太挤,我就和熊一起在外面……」

  但是夕也话还没说完……

  「……不行。」

  「不行啦。」

  「哎呀哎呀,不行唷?」

  「不行。」

  四个人的手,拉住夕也的衣服。

  「咦……咦咦!?可是这样会有许多困扰吧!?」

  然而她们注视夕也的眼神与笑容都在告诉他,不容许他反驳。

  ——之前和樱桃与恋子睡的时候,要达到禅定的境界都要花费相当的精神了……人数变得更多,距离缩得更短的话……

  无视于感到不安的夕也,女孩们开始互相牵制。

  「……夕睡在这里,我睡在旁边。」

  「你在说什么呀,那当然不行!特别是樱桃学姊前科太多了,请你自重!」

  「……那我和夕一起睡。」

  「那样更不行~~~~!」

  「哎呀哎呀,那么我身为学生会长,为了不让错误发生,我就睡在阿夕的旁边管理现场吧。」

  「如果那样做的话,琴姊姊自己会引发错误吧。果然这时还是该由亲妹妹的我睡在旁边。」

  「和耶宵发生错误的话是最糟糕的情况!你的方案也否决!」

  「……首领是我,我来决定。」

  「呵呵呵,不可以那么霸道喔?」

  「我觉得那种话不该由琴姊姊口中说出。」

  「……呃,我的意见呢?」

  即使试着说看看,却没有人理夕也。女孩子们完全无视夕也含蓄的主张,为了确保睡觉的场所而争执不休。

  ——我今晚到底能不能睡得着呢?

  对于在这梦幻般的环境下才会产生的烦恼,夕也抱着头苦恼不已。

  *

  同一个时刻,在志志谷家。

  连一盏灯也不点上,左京一身剑道服,在冰冷的地板上打坐,闭目静思。

  那里是自家并设的道场。

  现在时间已是深夜。

  周围充满了寂静与黑暗。

  这是与自己对峙的紧张时间。

  「——」

  忽然察觉到扰乱寂静的些微气氛,左京的身体动了一下。

  「啊,抱歉,打扰到你了吗?」

  黑暗中出现的身影,是已经换上轻便居家服的妹妹右京。

  「不,我刚好也想要结束了。」

  「那就好,话说回来,姊姊。我说这种话你或许会生气,但是我愈来愈不明白会长的想法了,特别是最近这几天。」

  「……」

  「姊姊你怎么想呢?确实,武装风纪委员部队曾经一度溃败,也有许多人负伤,但是有到失败的地步吗?我不那么认为。只要马上重新编组,再次发动攻击,要解决那种熊方法多的是,毕竟只有一只而已。可以引诱到外面用火烧,或是挖掘地洞也是个方法。除此之外我现在就可以即兴举出十种以上的对策。」

  「……」

  「我知道姊姊的忠诚心特别高,但是你不认为忠诚并不是单方面的事吗?不能得到效忠对象的信赖,我认为那是一场悲剧。」

  「你想说什么?」

  「我总觉得这次事件,会长另有目的却没有向我们表明。」

  「学生会长大人有她深远的想法吧。并不是凡事都告诉我们才叫信赖。」

  「喔?我讨厌那样,我想共享情报,而且也应该那么做。不然的话我们无法做出适当的进言或献策。」

  「右京。」

  左京有如劝诫一般,以强烈的语气呼叫妹妹的名字。

  「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并不是要背叛啦。」

  右京转身背对左京。

  「……我真心地希望,我们不会走上背叛或是分道扬镳的道路。因为我也喜欢会长,但是正因为如此,有些事是无法原谅的吧?」

  「……」

  「我想说的只有这些。那么我走了,姊姊晚安。」

  左京听着妹妹离去的脚步声,心中这么想着:

  ——我之所以没有更强烈地规劝她,就是我自己心中也有疑虑的证据吗?

  她不禁自嘲,抬头仰望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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