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啰,二之宫同学4 峻护接触到未知力量

  在私立神宫寺学园的教职员大楼当中,若提到一楼最南边的房间,那就是这间高中的工友室。

  六块塌塌米大的寒酸小房间里没有任何隔间,通风和采光都不好,以往学生们根本不会造访这块边境之地。然而最近一连好几天,工友室都热热闹闹地聚集了许多人。原因在于,前阵子就任的新工友提供了一点乐子。

  「嗨,你们来得好。进来进来,找个地方歇歇吧。」

  二之宫峻护和月村真由造访了近来驰名的工友室,而欢迎他们的却是打扮成诡异模样的月村美树彦。

  「……美树彦先生,你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

  「哎呀峻护,会被外表蒙蔽,看来你道行还不够喔。」

  身穿莎丽服的美树彦戴着佛珠、又挂了天主教玫瑰念珠配印度头巾。看到这种分不出国籍又毫无统一感的扮相,峻护只感到儍眼,可是当事人反而一脸若无其事地摊开双手说:

  「这样的组合乍看之下确实不太搭调,但就是在这种超越宗教以及流派的浑沌形式下,才能让未知的真正力量充满全身。你们觉得怎么样?我这不可思议又奥妙的风格……很有会发生什么的感觉吧?」

  「是没错啦,感觉很像会出事。」峻护一边审视散发怪味的薰香、烤焦的蜥蜴、用蜡烛点亮的骷髅头等等摆饰,一边回答:「这种气氛似乎随时会有警察冲进来。」

  「你批评得真狠。唉,事实胜于雄辩,马上占卜一次就知道啦。」

  ——没错,所谓的乐子就是占卜。

  扮装成学校工友来关心妹妹校园生活的奇人——月村美树彦,这次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从前一阵子便搬了一堆私人物品进工友室,开始有样学样地当起占卜师。

  「好啦好啦二之宫,坐嘛坐嘛。」

  把峻护带来哥哥身边的真由这么哄着:

  「我哥的占卜真的很准喔,快嘛快嘛。」

  笑得天真无邪的真由也大力推荐。确实如她所说,美树彦占卜的风评非常好。神准本事立刻便在学校里传了开来,甚至一连好几天,只要到了下课或放学的时候,工友室前面就会大排长龙。

  「平常我哥只有在兴致特别好的时候才会帮人算命。现在这种机会可是非常难得的喔。」

  「嗯——就算你这么说……」

  「呼呼呼,你好像不太信任我使用的占卜术呢。」

  面对一坐下就满脸不情愿的峻护,美树彦悠然笑着问:

  「我占卜的方式,到底有哪个部分让你这么不满意呢?」

  「全部啦,全部。」

  峻护立刻回答。桌上设置着水晶球和塔罗牌;克难式地炉则放了龟卜用的龟壳;门旁边还摆着在神社常常会看见的神签自动贩卖机,也难怪峻护会对这种占卜风格抱持怀疑了。

  况且照峻护独自调查过的结果来看,美树彦的占卜根本就是在骗小孩.要问到他算中了什么,尽是明天的天气或考试时课本会出的范围之类,就算不是占卜师大概也能猜到。基本上他讲出来的「神谕」本身用词就相当暧昧,仿佛某诺斯特达姆斯的预言一样,内容要怎么解释都可以。

  「之后还能随便硬拗的占卜,根本就不可靠嘛。那些说算得很准在高兴的同学,也是被这个房间的气氛或美树彦先生的口才唬住了,才会跟着迷信的.实际上就是这样吧?」

  「哎哟,二之宫真是的。」疑似哥哥虔诚信徒的真由竖起食指,像在数落小孩一样地说:「我哥的占卜才不是那种骗人的花招,你讲这些坏话会遭天谴喔。」

  「真的有天谴的话就让它来吧——美树彦先生,帮我算这些也只是浪费时间啦.你不用管我了,尽管去耍那些排队的纯真同学玩吧。」

  「呼嗯,被讲成这样也会影响到我的面子。无论如何都要让你体验到这套占卜术的威力才行……嗯,不然这样吧。」

  异的占卜师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好笑说:

  「峻护,我们来打个赌好了。赌的内容很简单,由我来算你的未来,算中了就是我赢,没算中的话就是你赢。要是我输的话,被你否定的这套占卜我可以就此收山,相对地如果你输了——我想想喔,就罚你穿女生的学生泳装在全校走透透吧,这样如何?」

  峻护原本一副随时想走的模样,在听到这番话后变了脸色。

  「你说,打赌吗?」

  「就是打赌。既然你认为我的占卜是在唬人,那你可以亲自验证啊。这样一来,你说的那些『纯真同学』大概就会清醒了吧?」

  「先不管那个,你要怎么判断谁赢谁输?占卜算得准跟不准之间,灰色地带还满广的耶——我觉得结果会很难做判断就是了。」

  「没关系,全部交给你判定。你觉得准的话就是准,不准的话就不准。对于你的判断我一律不会出口干涉,这样如何?」

  「…………我明白了。」

  被让步到这种程度,峻护也没有退路了。

  「就跟你打这个赌吧。马上来算一算怎样?」

  「等……等一下啦,二之宫!」

  峻护凶得像是准备拿刀与人互砍,看到他这样瞪着哥哥,原本心惊胆跳在旁观望的妹妹出来喊停了。

  「我都说过我哥算得很准了,你还硬要跟他赌……我哥准到连世界上的有名预言家都会偷偷跑来拜师耶。现在取消还来得及,你不要打这种赌啦。」

  「不,不要紧的月村。要是用这种随随便便的占卜也能预测未来,现代科学就没有立场了。美树彦先生的本事终究只是一种表演而已,我一定要趁现在证明这一点,先让你清醒过来才可以。」

  「怎么这样……啊啊哥哥,哥哥你也有不对啦!拜托你不要这么不成熟,居然故意欺负二之宫!」

  「没什么啦,这也算学习啊。峻护应该会亲身领会到『信者得救』这句格言的意义吧。

  你就安静在旁边看吧。」

  两个人完全没把真由的恳求听进去。

  美树彦侧眼看着妹妹不甘不愿地退到一旁,跟着便手法老练地使用起筮竹,一边说道:

  「那么,我们立刻开始吧。」

  充满自信地笑了以后,美树彦终于开始占卜。

  他煞有其事地摸着水晶球、手法华丽地运用塔罗牌、表情严肃地端详龟壳烤过以后裂开的纹路。原来如此——美树彦的每项举止都有老手的味道,散发出的灵验感还满有一回事,可是搭配起来实在太扯了。杂乱无章而又随便到这种地步,要是有占卜公会的相关人员在场,肯定会告上法院。

  就在屏息的真由与傻眼的峻护守候下。美树彦动作庄严地把硬币投进神签自动贩卖机,仔细读完出来的神签后便开口:

  「——呼嗯。」

  缓缓坐下的他闭上眼,念念有词地朗诵出诡异的咒语,然后猛然睁开眼。

  「结果出来了。」

  表情恍惚得像个被附身的灵媒,他如此宣布:

  「这几天之内,二之宫峻护将遭遇极大的灾厄,务必留心。」

  *

  觉得蠢毙了的峻护没把结果当一回事,可是也有人正经八百地信了美树彦的占卜。

  「二之宫,你听好了。」

  占卜结束回到一年A班的教室后,真由眼神认真无比地奉劝峻护:

  「虽然一直讲感觉很唠叨,总而言之我哥的占卜真的非常非常准。他的算法确实是乱七八糟,但你不可以被外表迷惑。都算出那样的结果了,还是做点什么预防措施比较好喔。」

  「不。月村。」峻护摇头说:「完全没必要预防。只要和平常一样,坦荡荡地过生活就好了。首先要是我现在开始想对策的话,你觉得会变成怎样?」

  「会变成怎样……是会怎么样吗?」

  「还用说。要是我现在开始想对策的话,就等于我在怕美树彦先生说的『极大的灾厄』进而受到他占卜的影响!同时也等于信了他的占卜。」

  负责判断算得准不准的就是峻护自己,这是这次打赌中重要的一环。他必须加紧提防,以免受到美树彦的妄言影响,自己先肯定了占卜的结果。

  「哎哟,你不可以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就铁齿不信啦!既然我哥都那样讲了,绝对会出事情的!拜托你多珍惜自己的身体一点!」

  「不要。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打算和平常一样过日子。」

  无论同居人怎么劝,峻护就是坚决不点头。他是个一旦对事情下定主意,就会变得十分顽固的少年。

  然而,对目标坚持到几乎不顾一切这点,真由也完全不输他。

  「——我懂了。」

  一了解自己不可能说服峻护,真由便两手叉腰、呼吸急促地表示:

  「那二之宫你保持和平常一样就好。我会负责不让万一的状况出现的。」

  *

  ……想从事情抽身必须看准时机,错失了抽身的时机,就会有悲惨的结局等在前面。还不到几个小时,二之宫峻护满脸苦涩地这么回忆——「要是没有坚持那些无聊的念头,乖乖听月村讲的就好了」。

  *

  一开始状况还算好。

  宣布要保护峻护的真由,最初采取的手段是在上课中和下课时都一直留在峻护旁边,对周围进行警戒,就这点程度而已。光这样的话,只会招来同学们好奇的目光。要说有什么让人伤脑筋的部分,顶多就是真由打算跟到厕所时,峻护费了一点劲才把人劝阻下来。

  可是……

  「不行……这样还是完全没办法放心.」

  到了上完一天课准备回家的时候,真由表情沉痛地抱怨起警备状态的漏洞。

  「会吗?」峻护如此偏头说:「目前又没发生什么意外,也看不出有之后会出事的徵兆。月村你想太多了吧?」

  「不对不对。在学校里面还可以放心,但只要走出校门一步,到处都是危险。我要去准备一下,请你在这边等我。」

  真由的眼神就像在越南丛林中害怕被游击组织突袭的士兵一样,刚把话交代完,她就留峻护一个人在教室,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过了不久又回来的真由说:

  「来,回家前请你穿上这些护身用具。」

  她把抱得两手满满的各种道具二排开,逼着峻护装备上去。

  「你叫我……穿上这些?」

  「对,请你先从这副头套跟护手开始穿。」

  真由递来一组看起来臭得不得了、又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剑道护具,说道:

  「我拜托剑道社的人借给我的。」

  「……你要我穿这个回去?」

  「当然罗。啊,还有这个也请你带着。」

  说完以后真由接着递来的,是西洋击剑使用的军刀。

  「我有请人仔细磨过锋,要是察觉到有危险,请你毫不犹豫地砍下去。」

  「……砍什么?」

  「会对你造成危险的任何东西。」

  「倒是你说这个有磨过锋,这样不太妙吧?不会违反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之类的吗?」

  「到了这种非常时期,不能去计较那些法律啦。啊,还有这个也请你装备起来.」

  说完以后真由跟着递来的,是射箭竞赛使用的成套弓与箭。

  「我跟射箭社借来的。情况紧急的时候,请你要毫不犹豫地拿箭来射喔。」

  「……『情况紧急的时候』要立刻搭弓射箭,会有点难吧?」

  「光是带着武器就可以吓阻敌人,像弓箭这种醒目的武器效果又会倍增喔。尽可能多带几项武器,我想一定也会带来安心感,让局势变得有利的。」

  「倒不如说,在街上大剌剌地拿着这些武器不太好吧……」

  「那接下来换这个。」

  真由完全没把峻护含蓄的反驳听进去,迅速确认完周围有没有人在看之后,她贴近说:

  「我跟生存游戏同好会的人借来的。真的想保命要靠这个。」

  说完以后真由跟着递来的,是枪身黑亮且勾人目光的高级模型枪。

  然而照她说的持续听下来,想也知道那不会是普通的模型枪。

  「请你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确认保险有关起来以后,就马上藏到怀里。」

  「哎,你要我带在身上我是会带……喂,这里面怎么是真的子弹……」

  「这是改造过的模型枪。情况紧急的时候,请你要毫不犹豫地开枪喔。因为没办法随便试射,只能在正式来时一次决胜负,不过要开枪可以调成自动装填,用起来很简单的。」

  「不对不对不对吧,用到这个就实在不太妙了!」

  「要预防『极大的灾厄』,多少狠一点也是不得已的。与其讲这些,请你要先想好被警察伯伯搜身盘问时的藉口喔。好啦,我们走吧。」

  真由拉着还在发牢骚的峻护的手,决心满满地走出了教室,那副表情甚至让人觉得起事当日的赤穗烈士也不过尔尔。

  *

  伤脑筋,月村真由平时明明安静得像刚从冬眠醒来的绿蛸龟,一有状况时就会行动积极到极端的程度。就连现在,就算温和表示「弄成这副模样,反而会自己招惹来灾难吧?」的峻护再正确不过,这些话依然全被她丢进垃圾桶,也不在意同学们让人不舒服的目光就集中在他们身上,真由快步离开了神宫寺学园。

  「我说月村啊。」

  一边被同居人拽着,峻护压低声音说:

  「我穿得这么醒目,至少选偏僻一点的路走吧?你看,经过的人全部都在看……」

  「人潮多的地方反而才安全。因为想袭击你的人也不容易发动攻击,这点事情请你忍耐一下吧。」

  「呃,你说想袭击我的人……我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到底有谁会袭击我?」

  「这是以防万一。就算只有理论上可能会出事,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就应该彻底执行对策。」

  真由摇起头就像在说:二之宫你想得太简单了。

  (伤脑筋耶,这样……)

  峻护在内心叹了口气。真由能行动得这么积极,宛如抛开了男性恐惧症,当然是件好事。可是一旦按下开关,目光就会变得极端狭隘,这就是她让人困扰的地方。

  当然峻护自己也有不对。既然搭档正开始失控,不管怎样他都该阻止才对……但悲哀的是尽管二之宫峻护力气不小,对于态度强硬的人却显得很软弱。面对忍下男性恐惧症、满眼杀气地威吓周围向前走的真由,他实在不敢插嘴。世上所说的「妻管严」,指的大概就是这

  种状况。

  (算了,总之让月村做到她满意为止吧。反正回家的路程也没那么长。)

  只要进到家里,真由多少也会冷静下来,算准那时候看是要说服她、或者想其他办法都可以——定下主意以后,峻护决定忍下一时之耻。然而这种观点实在太过乐观,与逃避现实没有两样。

  「那边那两个,先不要走。」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峻护吓得肩膀发抖、战战兢兢地回了头。

  「我接到通报才过来看看……你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穿成这样?」

  峻护转头一看,便撞见两个满眼狐疑的壮汉,对方穿着深蓝色制服、戴制式帽子、腰上配着收在枪套里的手枪——执法的警察先生堂堂登场了。

  他们把脸色发青的峻护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

  「穿着剑道服又拿军刀,连弓箭都带在身上……这可以解释成有意反抗公权力吧?」

  「不是,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以峻护现在的模样实在是没有立场对警察说这些话。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开始辩解:

  「呃,该怎么说呢?这套剑道服和军刀还有弓箭,完全是用在社团活动的预备器材,我绝对没有反抗公权力的意思……」

  「说是这样说,你这把军刀不是仔细磨过锋吗?」

  「为了保养我用研磨机磨了一下,不小心就磨过头了。」

  「这副弓箭上面装的铁箭头又怎么说?」

  「学校要我们写一篇报告,题目是关于古代猎人首度得到铁器的生活方式。这副弓箭也是实习的一环。」

  照着真由的指示,峻护一一讲出了事先想好的藉口。虽然拗得很硬——尽管如此,两位警察先生勉强还能接受的样子。

  「好吧,只要你把身上带的这些危险物品暂时先交给我们保管,这次就放过你吧。之后再跟监护人一起来局里把东西领回去。」

  警官展现的温情,让峻护松了一口气.如果这样就能逃过眼前的危机,他求之不得。毕竟除了急就章找来的刀械与弓箭之外,自己怀里还藏着其他家伙,要是被搜身的话马上会完蛋,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设法开溜。

  可是……

  「请……请你等一下,二之宫!」

  当峻护正要卸下背在后面的弓箭时,真由用力拉了他的袖子。

  「这样不行,居然被人家一哄就放掉武器。要是在手上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突然被攻击,你要怎么办嘛……」

  「——什么?」

  两名打算解除戒心的警宫,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请……请让我看你们的警察手册!」

  尽管真由声音发抖,人又躲在峻护背后……面对抛来怀疑目光的警察仍是一步也不退让,还口气强硬地做出要求。

  「什么!?」

  「请你们先拿出警察手册,证明自己是真正的警察。要不然我们不会听你们的指示!」

  「唔……」

  两名警官的表情带有怒气,即使如此他们对本身的职务应该还是有自觉。尽管额头已经浮现出青筋,他们还是亮了警察手册。在峻护看来,那不管怎么看都是真正的警察手册。

  「…………」

  真由把警官们的证件盯得几乎要穿孔,然后又仰起视线说:

  「我知道你们有带警察手册了。那么接下来,请你们证明这两本警察手册是真的。」

  「……你说什么?」

  「证明过这点之后,还要请你们证明自己没有和任何地下组织有牵连,而且也没有任何加害二之宫的意思。在你们证明完以前,我们不会答应解除武装。」

  峻护身上发出了血色褪去的声音。事情好不容易可以平安解决,这样一来全都搞砸了。

  「月村你冷静一点……警察先生,也请你们网开一面……」

  「——很还憾,看来不能直接放你们走了。」

  两名警察之前完全没把外表无害的少女放在眼里,不过他们现在似乎彻底把目标转移到真由身上了。脸都气得发黑的其中一人紧握着警棍,至于另一人则把手伸进了枪套。

  「这样就没办法了。」结果连真由都在峻护耳边这样细语:「情况紧急的时候,不能犹豫喔。」

  「不对不对月村,事情不是那样.」

  「要把背上或腰上或怀里的东西拔出来都可以,请你绝对要一次就把人收拾掉。因为我觉得这两个警察很有可能就是『极大的灾厄』。虽然助力不大,但我也会帮忙。」

  状况糟糕到了极点。警官们和真由都没有让步的意思,想说服双方似乎也说不通。感觉除了动武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手段。

  「哎,可恶。只能尽量手下留情了吗?」

  只要下定决心,峻护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他微微放低重心,不让对方察觉地摆出了一气呵成的架势。

  「——紧急逮捕!」

  同时,警官们朝猎物伸出手,看到这个动作的峻护也踏出一步打算给他们一记。

  「二之宫你让开!让开之后就趴下!」

  听见真由认真的叫声,峻护瞬间做出反应,自己动起来的身体朝后方退了数步的距离,正当他直接迅速趴到水泥地上的瞬间。

  轰隆嗡嗡嗡嗡嗡嗡嗡!

  仿佛要将鼓膜震破的巨响、以及仿佛要烙进视网膜的闪光,在周围扩散开来了.

  「什……!?」

  剧烈风压吹过头顶后,拾起头的峻护讲不出半句话。

  身边的水泥地凹了一大片,四周冒出了带有火药味的灰烟,到处都是某种物质烧完造成的熏烟——

  「这是烟雾弹。」

  爆炸案犯人满脸自豪地朝着张大嘴巴的峻护解说:

  「我跟忍术研究会借来的。刚才虽然千钧一发,好像还是勉强把灾厄排除掉了呢。这样我就放心了.」

  「不对吧……不对不对不对吧!」

  哪个世界会有这么具破坏力的烟雾弹啊?而且这样不只违反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连危险物品管制法都违反了吧?

  峻护猛摇头,然而在他吐槽过度防卫的真由之前……

  「你们很敢嘛……」

  被炸飞十公尺远而倒在地上的两名警官,缓缓地爬起来了——制服上全是灰尘、焦痕和破洞。直接挨中「烟雾弹」攻击,明明不管怎么看都是要直接送医院的,但是这两位却惊人地耐打。

  「你们两个不要动!」

  「别以为干出这种事只待拘留所就能——」

  不过,他们没能把台词讲完。

  因为警官的耐操程度而睁圆眼睛的峻护,看到了黑色圆形的物体在视野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当那落在两名警官脚下的瞬间——

  轰隆嗡嗡嗡嗡嗡嗡嗡!

  爆炸声燃起。随处可见的平凡和平街角再次化为战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察觉到危险的善良市民早就逃离完毕,没有让灾情波及到局外人。

  就在二度掀涌的异常状况让峻护把嘴张得更大的时候。

  「不愧是『极大的灾厄』。光一颗好像还收拾不掉。」

  真由望着炸黑的两人抛下一句。

  「等……等一下月村,你该稍微手下留情吧——再怎样这么做都太乱来了——」

  「你还在说这种话啊?二之宫,危险的芽苗不迅速摘掉是不行的。刚才那两个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很明显是在威胁我们耶。」

  「你说是威胁,但他们也只是在做警察该做的工作——」

  仍想抗议的峻护连忙闭上嘴。因为他看见全身破破烂烂的警官又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拔出手枪、「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危险!」

  峻护立刻抱着真由往旁边跳,滚到了地上。几乎同一时间,现场传出震耳欲聋的枪响、枪响、枪响。峻护耳边有「某种东西」掠过的触感,水泥地冒出火花,满身冷汗的他猛冲向身边电线杆的死角。

  「二之宫你在做什么……」理应得救的真由却发出意料外的斥责声音:「既然看到他们开枪了,为什么你不在他们开枪前先射他们……我不是跟你讲过很多次,要『毫不犹豫』吗……」

  「呃,应该说——等等,月村你住手!」

  还来不及反驳,也没法办法制止。真由三度把手上的烟雾弹丢向警官。但他们也有学习能力。一看到黑色的圆形物体划出抛物线,两名警官便迅速离开原地,逃过爆发的猛烈火焰后,两人立刻从掩蔽物后头回以巧妙而剧烈的射击火线。

  「——他们真难缠耶。」

  咂舌的真由拿出自己用的改造模型枪,准备反击。

  「啊啊啊啊啊啊月村你冷静点,冷静下来!在这种地方跟人火拚也解决不了任何——」

  「二之宫,那个借我!」

  真由依然不听峻护的意见,还把手伸进他怀里抢来另一把改造模型枪,随即又使出双枪的本领猛开火。

  「啊啊啊啊啊我受够啦!哎,只能这样了!」

  判断事情已经无法收拾,峻护看准枪击中断的一瞬,把真由扛到了肩膀上。

  「撤退!」

  他头也不回地用飞快的速度开始逃亡。

  「啊,不行啦!二之宫,放我下来,祸根要趁现在铲除才可以!」

  抵抗的真由扭来扭去,朝着峻护乱捶,但峻护没有理她,也没有理会为了不让危险人物逃走而越渐猛烈的枪响,只能带着一张半哭的脸全力狂冲。在美树彦预告的「几天内」,今天还只是第一天,边逃边想到这一点的峻护绝望了……

  *

  ——之后过了几天。

  「哎呀哎呀峻护,你好像很惨耶。」

  在神宫寺学园的教职员大楼,一楼最南边的工友室这里。

  看到峻护来拜访,房间的主人给了句慰问。

  「是啊,惨得不得了。讲都讲不完。」

  峻护一脸不高兴地回答,坐到了坐垫上。他的脸颊略显消瘦,眼窝也多了两块深深的黑眼圈,而发亮的目光心神不宁地望着周围,像是在害怕不带任何威胁的声响。这些都是几天来的逃亡生活对他造成的负面影响。

  没错,从那天的枪战之后,峻护和真由为了逃过「极大的灾厄」,连家都没有回、也没有去上课,一直窝在远离人烟的深山里面。与其因为防备「极大的灾厄」而惹上麻烦,这是他想到的次等妥善之策。

  「呵呵,别绷着脸嘛,峻护。唉,喝杯茶。」

  美树彦笑眯眯地奉了杯绿茶。他穿的不是之前那套缺乏统一感的占卜服,而是规规矩矩的工友服。美树彦的占卜生意似乎只是一时兴起,所以腻得也很快,在峻护和真由隐居期间早早就撤掉了招牌。工友室回复到塌塌米上头直接摆茶几的风貌,没有遥控器的电视正在播新闻节目。

  「然后呢?年纪轻轻的少年少女两个人住了一阵子,没发生什么花边事迹吗?」

  「哪有可能发生那种事。」

  峻护的脸色越变越难看。事实上他们根本没那种闲工夫,在逃亡生活中只有对捏造出来的灾厄感到害怕与紧张的份。

  顺带一提,月村真由目前留在寄居的二之宫家休养,治疗长途跋涉下的疲倦。因为从灾厄中彻底守护了峻护,现在她大概正在床上做着幸福的美梦。

  「呼嗯,什么事都没发生啊,那真可惜。我多少还期待过呢.」

  「与其讲这些。」

  峻护白眼看了房间的主人。

  「美树彦先生,你早知道会这样才故意这么做的吧?」

  「你在说什么呢?」

  「我在说你的占卜。你是把月村的个性和特质全部计算进去,才算出那种结果的吧?」

  「喔,怎么说?」

  招来灾厄的罪魁祸首一脸事不关己地望着电视。但峻护当然没有放松对他的追究。

  「我的意思是,你连月村会怎么行动都全部计算进去了。」

  峻护在怀疑,美树彦占卜到的「灾厄」,是不是全都由他一手诱导策划的?只要在完全相信哥哥占卜的真由面前,装神弄鬼地讲出「几天之内会有灾厄发生」之类的话,真由就会尽全力防备那「极大的灾厄」,这些都是美树彦能预料到的吧?然后从峻护的个性来想,美树彦也早就料到,真由一旦失控之后峻护根本管不住吧?

  结果,「极大的灾厄」确实照着占卜降临在峻护身上了。也就是说美树彦的占卜漂亮地命中了。

  而且依峻护的想像,他认为美树彦真正的目的不在于让占卜灵验,而是另有所图才对。

  「这次的闹剧,也是克服男性恐惧症的对策之一吧?」

  基本上月村真由会待在二之宫家,是因为她身为梦魔必须吸收异性的精气才能活下去,同居则是为了治好男性恐惧症而做的安排,但效果不彰也是事实。然而这次真由采取的行动又如何?她可以在张罗「护身道具」时自己跑遍全校、或者和男性警官对峙——为峻护拚命过头的她,仿佛就像克服了男性恐惧症不是吗?

  「当然只有那样,我想应该还是没办法完全克服……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这次的事情对月村确实是不错的训练。」

  「你很有名侦探的架势耶,培养看看这方面的能力怎样啊?」

  「你愿意承认所有事情都是你设计出来的罗?」

  「这个嘛,谁知道呢?」

  一派轻松地望着电视新闻的美树彦在装蒜,峻护则是一副苦瓜脸。虽然满肚子火,峻护也只能承认自己这次全照着别人的安排起舞——可是……

  「开始讲好的约定,你还记得吧?」

  「我当然记得啊。」

  美树彦的占卜准不准,由峻护亲身来验证。准或不准都交由峻护判断,要是他判定占卜

  是唬人的,美树彦就要即刻收山;占卜算中的话,峻护就要穿学生泳装全校走透透——

  「确实和你算的一样,『极大的灾厄』是发生了。没错,我碰到的事够倒霉了。不过这样并不叫占卜,纯粹是你在用计谋而已。我始终还是不能承认这叫占卜。」

  峻护断言时眼睛瞪得越来越明显,不过被告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美树彦一边望着电视新闻,一边平静地暍着茶。

  「因此我不会承认你算得准。讲好了,以后你要彻底收手占卜的生意喔?」

  「喔?」

  「受不了,爱闹也要有个限度。用这种方式整人……请你多少为我着想一下吧。」

  「喔喔?」

  「美树彦先生,你有在听我讲话吗?照约定你不可以再装模作样帮别人算命罗,就算你说你不记得有这种约定,也是没用——」

  话说到一半,忽然涌上某种预感的峻护闭了嘴。美树彦的微笑看不出任何被人戳破骗术而动摇的神色。反而像看到峻护完全照自己的剧本在走,忍不住快笑出来的样子……

  「——那么让我们来访问二之宫峻护先生。」

  突然被叫到名字,峻护不禁吓了一跳。然而开口的不是美树彦,他到现在依然一脸事不

  关己地喝着茶,而这个房间里就只有他和峻护两个人。

  「二之宫先生,该怎么说呢……遭遇到这次不幸的事件,可以请您告诉我们事发当时的状况吗?」

  朝声音的来源回头,峻护看到的是一台老电视。萤幕上播出的是某个新闻节目进行采访的画面。

  「问到状况吗,我自己那时候也不在家,所以没看到那个瞬间……唉,还真惨哩。我还以为是开始打仗了……」

  年轻的女采访员用麦克风对着的,是一名貌似已过六十的年迈男性。他一边摸着头发稀疏的头、一边苦笑说:

  「我想都没想到,陨石居然会砸到自己家哪。」

  ……电视萤幕上播出的内容是这样的:

  日前下午,有陨石坠落在某县某市的二之宫峻护(六十五岁)家中。房子不仅被粉碎,还造成一个直径达一百公尺的大洞。所幸包含峻护先生在内的家族成员都出门不在家,此外附近也没有其他民宅,因此免去了人员方面的伤亡。像这样的大型陨石会坠落地球,是相当罕见的事情,据说目前正在对陨石进行科学性研究云云。

  日前指的是几天前。换句话说,正是峻护和真由因为美树彦的占卜而跑去隐居,还没有回家的这段期间。当然这件事就发生在美树彦占卜以后。

  事件的受害者也叫「二之宫峻护」。

  「…………」

  缓缓回头的峻护整张脸就像撞邪一样。

  「——然后呢?要我帮你准备学生泳装吗?」

  若无其事地讲完这句台词后,美树彦并没有陶醉在胜利之中,仍然摆着一如往常的表情在享受茶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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